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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兼霜，日逢重阳，不待更大的雨落下，便早早下了山，我又非是孤家寡人早不该在这一日学什么王摩诘，该知这西山上头除却红叶，是寻不到一株艾子的。岂知今日更有人比我早些，山麓茶肆之中已有人收了伞支在桌旁，借面前小炉温茶暖手】
这茶香穿着雨便往山上跑，早知兄台在这里，方才便不该在上头充什么雅士，溅我这一裤管的泥水。
【先前此人与茂则同出同入，虽不晓其身世究竟，却也照旧一副熟络样子，不待人答便坐于那小桌另一头，取了两只杯来斟茶】
今日天不好，若没有这一壶热茶，回城路上该不好过了。

【逢九重阳又是佳节，登高西眺，雾气氤氲间似见三晋大地好风光，待云渐散红叶入眼，这才回过神，此间不过是孤身一人罢了。茶肆一角寻了座，将将坐定便闻人声，辨别一二方开口】
你莫不是是打山上跑下来的？
【入京二载，忽而开口尚带乡音，观其模样，已然不似往日般周吴郑王】
就你自己？

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从山上滚下来的呢——
【方才山间落雨，眼下情状确实不怎么体面，一来误了登高的兴致，而来也早早失却了雅意，然耳闻他揶揄两句，还是没忍住反驳出声。其人入京未久，平日里似也不怎么爱言语，岂知张口就是噎人，说完也笑笑，接上其后的问话，没半点老实话】
没有，还有两三个人在路上，他们滚的慢，单我先下来了。

【雨势愈大，打了檐下芭蕉，本就摇摇欲坠的叶子又添颓势，更衬得此处一片萧瑟。挪过一杯热茶，驱散手旁寒凉气，面色如常，只口中忍不住接上一句戏谑之言】
是了，你这身量确实比旁人敦实，滚的快些也不稀奇。
【与人不算熟识，尚可开两句玩笑，不似大人家中混世魔王，三句不投机，可见这京中贵胄，并非全不是那不做人的主儿】
我是说，怎么就你独个儿一人来此登高。

【他问话尚无所可答，总不至于说是效法古人来寻个意趣，活生生叫一场雨给浇熄了，那也太——总之是不能那么说，时下却也找不到什么好理由，取了茶杯不得趣喝了一口，这时间什么东西都放不住，那水方才斟上，现下已经凉了大半，口中自言自语道】
那古人不也是遍插茱萸少一人么，我一人不也正常。
【不晓这声量他听到与否，继而大声反问】
我怎么就不能独自前来，你不也是？
【朝四下望了望才问】茂则还没滚下来？

不是，是多一人。
【我就是多的那个人。亲族亡故，独我一人存于天地之间，今日登高，不过是不好忤逆大人，违心而来，是以丰嘉独我一人活，那富察独我一外人罢了。闻及茂则，嗤之以鼻】
他？跟山野猴子做伴去了，说不定回头能当个猴王。
【三两口饮尽杯中茶，把空茶杯往他那儿一推】
再给添点儿。上次你说的那个什么养育兵，到底怎么个意思。

【本也是拿茂则出来揶揄他，却在他话中咂摸出些不同寻常的味儿来，早知他曾是借住在富察府中，却不想讲起主家人的时候这般不客气，正想问两句，却又觉得旁人的家事哪里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我又非是那等爱窥私的人，便绝了此话】
不知道，我父亲回京述职那日提起，我一口回了，我才不想去，十天半月未见得能回一趟家，我多问一句指不定他觉着我想去，趁早断了他的念想好。
【不自觉将那杯茶斟满，蹙眉问道】
怎么，你要去？家里待着不好么，跑外头吃沙子去——

【挪过茶杯，只点了点头，致谢之词并未出口，转而又想着养育兵的事儿】
与我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换个地方呆着罢了，在哪儿呆着不是呆着，到那地方——
【这两年间承蒙大人关照，方躲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境地，如今城中有了居所，倒也该想想将来的前程】
到那地方，说不定是个营生。【摆了摆手，道】说了你也不懂。

【先头两句话他讲的含含糊糊，仿佛口中那凉茶烫嘴似的，正要问问清楚究竟说了什么，便真切听到了最末一句，不禁蹙眉顶了一句回去】
不就去个兵营的事儿，叫你说的高深莫测的，我还不懂，我再不懂你不也先来问我的，若是我早先不与你讲，你还不知道这“营生”呢。
【本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叫他一问到生了些好奇，但总是不服多过“想去”罢了，将茶杯往桌上一撩，没好气道】
嫌我不懂以后少问我——

【见人如此，心生笑意，表情声调却仍是疏离】
不问就不问——
【几句话的工夫，心中渐渐有了谋划，原本含糊的前程如今有了雏形，然也不过是三五年的前程罢了。说话间，大人身边随侍的小僮来寻，止住后话，起身约过叔晢，拍了拍他肩头】
诶，我没碎银子，你把茶钱结了。
【说罢，撑起伞，没入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