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夜里，有多少团人群都不稀奇。但他们大多热闹吵嚷，少有同眼前一般的静谧，同旁人的狂欢相较，格格不入。
辛夷去问，说是古井许愿。我嗤笑道，“若当真灵验，还要什么佛堂道观。”
话这样讲，腿脚倒当真迈过去。

11

自另一头来时，先前听人讲过这些，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赶上了上元，人群皆往街道簇拥，比起同他们一道挤得什么也看不到，还是换了一地儿来，但这样还是能遇上相熟的。
行的不算快，好巧不巧把话也听见了，正赶上了她。
：妹妹这是也准备去许愿？

终于看明白亲缘浅薄，大约是从李昭稚伊始，又同父亲作为节点，这一切太过迅猛，准确来说，只在一二日之间便完全成型。
然而同闻书哥哥终有些交情的——太液池落水一事多亏他，即算没什么兄妹之间的干系，也当笑意相迎。
“是去凑热闹，听一嘴旁人的愿望，也好看看，神佛每日被什么愿景烦得睡不着。”
同他靠近些，“兄长倒不似许愿神灵之人。”

我不常回宫，多是直接往阿姊那边去，所以对余下的妹妹们，自我立府后就都见的极少了。
：那愿望的话可就多了，世人千千万，信者占一半，不信者一半，光那一半的信////徒就够多了，还有些临时起意去的，即使有满天神佛都很难全消了
任她往身边近来。
：街道上人有些多，这里还算清净

实则并不算人少，然大多人相信缄默虔诚的愿望才能被神佛听去，这才营造出一片静默。极其偶尔地、也得近前去才能听见石头落入井水的“噗通”一声，并不好听，却是许愿者最乐意听到的。
“因而求也无用的，连香火也无，待神人理会，或许这些愿望也不作数了。”
倘若它们肯垂怜，当初就不该任由我千里迢迢去往西域。
“可今日是上元佳节，人人都盼一个热闹呀。”

几墙之外是人声喧嚣、灯火通明的长安街道，人们苦苦相求，都争相为道祖佛陀上上元的第一香，但漫漫长夜，彻夜不眠却难。
：现在来都来了
即使这样，还是免不了世俗，也或许只是我一人如此想。
：有什么愿望吗？

我的愿望在去往于阗之前许尽了。
“有的。”
然而我还是这样自欺欺人。
“家国康健，亲人长存。”
只不过我的家、我的国、我的至亲，在父亲将我许给苏里唐之后，就不是原来的那一群人了。
“土里土气的，是吧？”

冬日里落下的雪已经开始在缓慢得消融，落到檐下挂的灯布上，晕湿了一小圈儿，顺了顺其首上软发。
：不会，这样的愿望已经很好了
致瀛从来都是很乖巧的一个小姑娘，至少在初识到现在都是这样觉得。
：家国康健，亲人长存，是每个人所想要的吧

风吹落了一些属于李致瀛的恶念，或可以换言之，是闻书哥哥在身侧，才有同往日相似的一些天真。这是或不是好事，都只在一念之间。
“可愿望之所以被称作愿望，就说明还未实现。”
我努力要做清醒又坚定的李致瀛，才在言语之中手刃自己的期冀。

：那就当自己的神明，自己努力实现一下愿望呗
虽然这话或许会有些老套，但有时候确实也很难做到，我猜不透她的所想，这是她第一次驳去所说，似乎很少能扯破我的外相，惯例得温和，同一位小妹妹在谈论这些问题。

他讲得轻松，可细细想来，竟是如今形势下唯一可解救我的法子。金甲仙人不渡我，便只好自渡、只能自渡。
“会的。”我这样答复，因找寻答案得来些许温和与坚定，又因他的一语道破而感谢。
夜很深了，然而焰火不准它停歇。
（结）

【 长安城丨外城丨丹凤朱城 】：朱雀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