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从一点一点打东山云顶冒出尖儿来,距眼下如同个被火燎了的红丸子般挂在外头,已经大抵过去约三个时辰。我不由垂着头掰指一算:三个时辰足供太阳这般迅猛的发展,那阿福回去取个钱,大约又需要多久呢?以她的脚力……咬紧牙关,欲哭无泪的两眼一黑,想,早知道我还不如带了阿喜出来!)
(论及眼下我的境况,它其实是这么一回事:我昨儿委实想念东大街口胡同开外几丈远的炙子烤肉,今儿却起的有些晚,偏生烤肉馆生意好座儿还少——为此我不止一次暗自埋怨过老板,怎的就这样抠——是以出门跑得急了些,一顿饭吃完摸兜儿才发现:坏了,没揣钱袋儿!)
(我虽生来顽皮,可到底是个薄脸皮儿的贵胄格格,被烤肉馆儿里没一会儿就四下躁起的指责羞红了脸,什么“瞧着挺精神一小伙儿,还干这种事儿呢?”什么“穿的倒富贵,别是偷的吧!”什么“长得就像个吃霸王餐的料”?这、这我就不能忍了,我怎么长得就像个吃霸王餐的了?!一记眼刀飞出去,眸内顿时塞进满当当的嫌恶嘴脸……得,我忍,我长得就像个霸王餐。)
(好在我一向贯彻“识时务者为俊杰”,一直耷拉着脑袋不吭声,这才能趁着他们唾沫星子喷累了的时候,悄悄一拽同样一席男装打扮、随我出行的丫鬟阿福。但见她小心翼翼矮下小半拉身子,听我在她耳边念叨,要她速速回家取钱,万不可让我在这上头损了名声!)
(及至阿福蹑手蹑脚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我还觉得自己方才那番叮嘱叮得其实颇没有底气。我四个丫鬟福禄寿喜,唯有阿喜一人会些功夫,其他三个不是只会端茶倒水,就是针线上还能凑合,这种时候,我最需要的便是阿喜那种腿脚麻利、犹如脚下踏俩风火轮儿的主儿,偏偏没料到今日出了这档子事儿,把她留在家中替我捉鸟了,悔不当初啊……)
(但又能如何呢,也只能在这一字开如长河的悔中静候阿福归来,只盼她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