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这首《相思》乃是唐朝大诗人王维所作。红豆，生于南国，其果鲜红浑圆，外表晶莹剔透，因此常被南方人作为服饰装饰物。传说古时一位女子，因丈夫战死边疆，思念亡夫太甚哭死在树下，此后便化为红豆，在春天的时候生长发芽。从此，红豆被人们称为相思子。
时当顺帝年间，地处四川境内。人定，万籁俱寂，野径皆睡。峨嵋金顶，却有一女子坐在静谧朦胧的烛光下，默默地念诵此诗。
女子手中把玩的红豆，是云南一帮派所赠的特产。自她掌管峨嵋，前来结交的武林人士络绎不绝。女子虽贵为掌门，却终究还只二十出头的年纪，今日初归，兴致勃勃地亲自下厨，煮出一锅馥郁清香的红豆汤请师姐妹们品尝，引来一阵赞不绝口。只是谈笑间，无人留意她眉宇间的隐隐伤痛。
这女子姓周，名芷若，乃峨嵋派第四代掌门人。白芷和杜若，皆是香草之名。宋代贺铸《南乡子》词有云：“无限鲜飙吹芷若，汀洲。生羡鸳鸯得自由。”任谁见解到女子秀若芝兰的容貌和温柔娴淑的品性，都谓人如其名。
此刻正值初冬，峨嵋绝顶却早已白雪皑皑。朔风在木桌前的窗外呼啸，而空荡的掌门房内仅远远在床榻边有一盆炉火，似不足以驱散严寒。然周芷若仿佛毫无察觉，她啜了啜尚有微温的红豆汤，纤细的手指在桌上拨弄着，聚精会神地把一粒粒豆子摆出心中所想的形状。
如果从她身后望去，可以隐隐辨认出刚刚排出的好像一个“無”字。周芷若轻咬薄唇，秀眉微蹙，泛红的双眸透露了她复杂的心事。
正当她拨弄着剩下的红豆时，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周芷若微微一惊，挥手打散桌上的豆子，让人永远再看不到她正在摆的是甚么，这才顿了顿道：“进。”
贝锦仪小心推开门，朝着周芷若微微一礼：“掌门，各位师姐妹已经在广德厅相候，还请掌门移步。”
周芷若淡淡道：“稍后我便过去，请大家等我片刻。”
贝锦仪抬眼瞥见桌上凌乱的红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身离去。周芷若轻叹口气，吹熄书案上的蜡烛，慢慢踱步到床边。
芊玲安安稳稳地睡在榻上一张小床里。身旁的炉火烧得正旺，小姑娘眼睛紧紧得眯成两条细线，嘴巴一张一合，四肢伸展开来，嫩嫩的脚丫不知何时已将花被踢到一旁。
周芷若看着女儿的睡颜，满腔酸涩都化作了柔情。她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芊玲脚下的被角掖好，而后爱怜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在女儿的脸蛋上。小姑娘在梦中好像也感觉到了母亲的触碰，晃了晃小脑袋，却依然沉沉睡着。峨嵋掌门情不自禁在她脸上一吻，这才转身悄然出门。

时光荏苒，转眼这已是她代做明教教主的第三个年头了。从起初些微的彷徨无助到如今的游刃有余，她几乎已经适应了这个角色，至少相比在山谷中住了五年便被直接推上位的上任教主，做过峨嵋掌门的周芷若显然更具领袖之象。
然而倒也不是一番顺遂。虽说波斯总教教主皆为圣处女，但传入中土后除了前三代教主为女子，后来三十一人都是男性，所以部分教众私下对周芷若的继任颇有微词。而当年丐帮英雄大会上众人推举的盟主乃是张无忌，他一失踪，许多本就对明教不怎么心服的教派更不愿听一年轻女子领导，这才有了一年前那场震动江湖的阜阳大会。好在会后江湖上暂时平静了不少，周芷若才有机会北上安定军心，再待军情平稳抽空回武当去接一年未见的女儿。
当年周芷若怀胎十月，最后决定去武当生产。为了保护这位教主夫人兼代教主不出丝毫意外，杨逍等人率义军把武当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山上白眉鹰王则带着明教诸位高手日夜在外孙媳的房间外巡逻。待她临盆在即，静玄等人亦赶来护卫，就连张三丰都出了关，准备迎接自己的曾徒孙女。杨不悔向周芷若打趣，说就算当今皇后娘娘生太子公主，也不过是如此排场了。
过程出乎意料地顺遂。周芷若产下一女，取名芊玲。女儿的出世无疑驱散了她眉间的许多伤痛，一时间无论明教还是峨嵋的事情，统统排在了嗷嗷待哺的小丫头后面。虽然身旁缺少了最亲密之人陪伴，可好在张三丰及武当诸侠，还有殷天正殷野王等人，都给予了她无尽关怀，这种被一群人呵护在掌心中的感觉，却是周芷若生平第一次体味到的。
然而她的身份又决定了她不能长久地在武当待下去，待女儿满了百天，便狠下心将她留给了杨不悔和乳母，自己带同杨逍等人回应天处置明教大事。她在中原各地东奔西跑，面临不计其数的刀光剑影，自然不能将年幼的芊玲带在身旁，每每念及于此，坚强的峨嵋掌门私下都忍不出偷偷拭泪。芊玲在武当倒是乖巧得很，甚少哭闹，睡醒时大半功夫都在眨着漂亮的眼睛冲着大人笑。杨不悔对这侄女疼爱得不得了，几乎就是看成了自家闺女，所以这次周芷若终于把她接走时，很难说杨不悔和小丫头哪个哭得更难过。
周芷若此次带芊玲回峨嵋，一是让女儿见识一下娘家，二来是因按计划自己要在此安稳地留上数月，当然要把分别已久女儿带回身边；三来川渝一带已是徐寿辉部下明玉珍的地盘，不怕元兵过来袭扰，自然明教的守备亦比三年前多了数倍。
周芷若甫踏入厅门，就见峨嵋诸女纷纷躬身向她行礼，激动地齐声道：“参见掌门人！”

周芷若环视四周，看着许久未见的各位师姐妹，心底生出些许愧疚之情。她摆摆手，示意大家免礼，然后坐在那空了许久的首席座位上。她顿了顿，轻柔地开口道：“隔了这么久才回来，小妹实在愧对列祖列宗和各位师姐妹，还请大家谅解。”
峨嵋众人仔细打量年轻的掌门，见她面容清丽如昔，只不过身子消瘦了些，神情中亦多了一份此前未有的疲惫，谁都不知这些日子她有过多少奔波，尝过多少辛酸。静玄当即道：“掌门师妹无需如此。你尽心竭力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天下百姓，相信祖师和师父的在天之灵都会为你欢喜。”
静照笑道：“人人都知晓这两年叱咤江湖的周师妹是我们峨嵋派掌门，如今再也没人敢瞧不起峨嵋弟子，掌门又哪里有对我们不起？”
她俩说完，下面响起此起彼伏的赞同之声。周芷若面带感激地点点头，道：“多谢师姐们体谅。这次回来我大概会留上数月，而祖师留下的武功秘籍我亦已研究通透，这次定会尽数传给大家。”周芷若在阜阳大会上技惊全场之事早就传遍了武林，不少峨嵋弟子闻言都兴奋不已，只盼自己功夫不久便能大进。
周芷若接着便询问了些峨嵋派的日常。她在明教亦时时收到峨嵋的来信，对派内事务始终有所掌握，静玄等人瞧周芷若处事公道果决、有条不紊，心头甚是欣慰。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周芷若便将积压数月的教内事务处理了大概。她轻舒口气，问道：“诸位还有甚么事情？如果没有，便散了罢。”
贝锦仪迟疑了片刻，道：“师妹，我听说阜阳大会后那张士诚并不罢休，上月还与明教在平江大打出手，可有此事？”
其时江浙一带正是张士诚的地盘，一月前朱元璋率兵与张士诚争夺平江，双方都死伤不少，结果倒被元军守将杨完者渔翁得利。四川地处偏远，峨嵋众人直到最近才与闻这消息，满以为周芷若定要前去处理此事，不料她竟然在这档口留在峨嵋。
周芷若点头道：“不错。”
贝锦仪看了眼左右的师姐妹，犹豫道：“眼下正应该是明教和其他义军联手共抗朝廷的时候，既是如此，掌门师妹其实也不必留在峨嵋太久。”
静慧闻言瞪了贝锦仪一眼，道：“贝师妹，你这是为明教还是我峨嵋说话？掌门已经为了明教已离开峨嵋山两年之久，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又想她马上离开？”
贝锦仪摇头道：“师姊误会了。只是眼下我峨嵋并无要事，掌门师妹却重任在肩。明教义军之事事关天下苍生，我想我们不应为一己之私让掌门困扰。”
静慧刚要反唇相讥，周芷若抬起左手，顿时把她的话堵了回去。周芷若微笑了一下，道：“贝师姊和静慧师姊说得都有理，只是眼下张士诚与明教的争端，却是对明教有利。”
贝锦仪和静慧对视一眼，齐向周芷若道：“愿闻其详。”
周芷若道：“平江是进攻嘉兴、长兴、江阴的必经之处，江浙地域富庶，人口众多，倘若打下了这片土地，日后就无忧于钱粮。”静玄问道：“那么岂不是更应该和张士诚联手，将平江从朝廷手中夺回来？”
周芷若目光变得深邃，抬头凝望厅上的金梁，道：“静玄师姊，你还记得四年前濠州，那鞑子郡主前来闹事？”
静玄等人一愣，不知她提起此事何意，齐声道：“当然记得。”
虽然已经过去四年，周芷若仍旧对此事耿耿于怀，尤其在张无忌失踪后，夜里仍偶尔会被那噩梦惊醒。良久，她才低声道：“那你们可曾想过，当时明教戒备森严，为何能容那蒙古郡主独自大摇大摆地走进厅堂？”
峨嵋诸女面面相觑。那日她们愤恨于赵敏的胁迫以及张无忌的险些弃婚而去，并无余暇细思前因后果。静玄思索了片刻，低声道：“掌门师妹可是意指，有人做那蒙古郡主的内应？莫非……就是那日试图出手阻止你的光明右使？”
周芷若摇头道：“起先我也这样以为，毕竟他曾侍奉那郡主多年。可后来我了解到范右使对明教忠心耿耿，决不会做这等谋逆之事。”她顿了顿，继续道：“其次我便想谁能从这件事中获得好处。若峨嵋明教反目成仇，获益最大的当然是朝廷，但他们在濠州城内没这本事；其次便是不服明教做武林首领的少林、丐帮、崆峒等派，但他们与赵敏是死仇，决不会帮她这忙；再剩下的，就是明教内部希望教主身败名裂的人了……”
贝锦仪记心机敏，仔细回忆道：“我记得，那时濠州一带是朱元璋元帅的地盘，师妹婚礼当日，驻守在内外城的将领是朱元帅的下属邓愈与汤和将军……”
此言一出，静玄等顿时明白，为什么周芷若说张士诚在江浙与朱元璋争斗是对明教有利了。倘若朱元璋当真心怀不轨，又被他占据江浙富庶之地，难保他不会自立为王与明教相争。而有了张士诚的牵制，朱元璋忙于作战争夺地盘，便无暇有其他动作。但这终究只是猜测，何况朱元璋毕竟是明教的大功臣，手握雄兵数十万，即便这猜测便是真相，恐怕一时也不能对他如何。
周芷若没说一句解释，亦没与众人目光接触，只是静静低头把玩着手指，道：“这件事就到这为止，大家去休息罢。”
听到掌门下了令，峨嵋诸女纷纷告退，渐渐厅内只剩下静玄、贝锦仪等十几位年长弟子。周芷若见状多少心中有数，从桌上捧起一杯微烫的茶水，小口抿着，并不言语。
最后还是静玄低叹一声，咬唇道：“掌门师妹，张教主……可有消息？”

眼见各地起义风起云涌，汉家山河光复指日可待，诸女便开始关心起峨嵋派的未来。虽说周芷若统领义军亦让峨嵋派声威不可忽视，但这名声毕竟全部源自明教，峨嵋弟子心中仍隐隐不是滋味。再者当这代教主几乎分走了周芷若全部心思，因此静玄等人即便口头上讲着不在意，内心实则盼望张无忌能早日出现，从自家掌门肩头接走这副重担。然而她们只听闻张无忌重伤失踪，而他此刻究竟是生是死，在场诸人却是谁也不知。
所有目光全聚集在周芷若身上。然而她双目低垂，并不说话，似是对杯中飘浮的一片茶叶起了兴致。贝锦仪见她不答，心下已经了然，不禁黯然道：“师妹，我们听说你以后打算回峨嵋……常伴青灯，这可是真的？”
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只隐隐听见窗外凛冽的寒风声。
周芷若不答，只是抿了一小口茶水。她不说话，亦无人敢插上半句。
正当贝锦仪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打算岔开话头，忽听周芷若缓缓道：“我峨嵋自郭祖师开山立派，就将赶走鞑子看作本派第一要事。”她顿了顿，”眼下决战已并不太远，小妹身为义军统帅不可因私忘公，因此这代教主一位恐怕还要再坐数年。但待大事一了，小妹便会与明教诸位推出一位新教主……”
她在此打住，似在酝酿甚么说辞。峨嵋诸人静静等着掌门后文，岂知周芷若沉思片刻，并未接着回答贝锦仪的问题，只是歉然一笑，从座位站起身。还未容众人反应过来，周芷若欠身一礼，转身退出了厅堂，留下静玄等人面面相觑。
周芷若尚未走到掌门厢房，便听到女儿的哭闹声远远传来，急忙加快脚步进到房内。只见守夜的静风师太正抱着芊玲走来走去，想着法逗她笑。原来芊玲睡到一半醒来不见娘亲，又初来峨嵋不熟悉四周，吓得哇哇大哭，闻声赶来的静风只好在掌门回来前试图哄着小姑娘入睡，却半点效果也无。
芊玲看母亲进门，嘴角委屈地垂下，哭得反而更响了。静风见周芷若回来如遇大赦，赶忙把芊玲交到她怀里。好在周芷若对这已驾轻就熟，抱着女儿亲了亲，给她唱了几首童谣，小姑娘就止住了眼泪，咧开小嘴笑了起来。
静风见周芷若稍显疲惫的神态，叹道：“掌门师妹，你实在太过辛苦，峨嵋和明教的事都压在你一个人肩上，还要照顾芊玲……”周芷若轻拍女儿的背，转头笑道：“师姐放心，我早就习惯了。再说玲儿已经这么大，不用我怎么操心，是不是，乖宝贝？”说着又在芊玲面颊亲了一口，小姑娘格格笑着，小手在母亲脸上摸来摸去。
静风怜爱地看了这对母女一眼，道：“话虽如此，可张教主……唉，不知他人在何处，何时才能回来，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等下去么？”
周芷若手上轻拍的节奏蓦地慢了下来。静风咬了咬牙，继续道：“师妹，这已经三年过去了，就算他迫不得已无法归来，于情于理也该传个信让你安心……”
静风当年去了濠州参加他们婚事，亲眼目睹张无忌险些弃婚而去，再加上灭绝师太的耳濡目染，因此对明教中人一向没什么好感。而她又当真心疼周芷若，此刻狠狠心，就将放在心底多时的话说了出来。
周芷若深吸口气，强笑道：“师姐不必担忧，他受伤很重，养个一年半载也不奇怪。”静风急道：“可这都过去三年，他若有半点将你母女放在心上，也不至于……”
周芷若神色忽变，厉声道：“住口！”
静风这才好像意识到自己是在和掌门说话，一时失言，心砰砰乱跳。芊玲听到母亲一声厉喝，吓得又哭出了声。静风见状匆匆道了歉，急忙出门去了。
周芷若叹口气，重新哄起女儿。可小姑娘这次却总是哭哭啼啼个不停，无论周芷若如何逗她笑都无半点效用。情急无奈，周芷若抱着她到窗口，指着天上的明月道：“玲儿，娘带你去外边看月亮好不好？”
小丫头听到母亲的话，哭声稍减，侧头想了想，抽泣道：“好。”周芷若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忙给芊玲裹了几层厚厚的外套，抱着她出了门。
大雪初霁，月明星稀。周芷若牵着芊玲走在雪地上，踩出一大一小两串脚印。小姑娘听到脚下嘎吱嘎吱的雪声，早将刚刚的委屈抛到脑后，格格笑着在洁白的雪中踩来踩去。
周芷若平视远处的山峦，内心盘算着接下来这两月要做些甚么。嗯，自己早已将九阴真经速成的法门练成，武当山上又向张三丰请教了总纲，那么便要抓紧将这些功夫传给众师姊妹，只要传授得法，峨嵋武功威震江湖指日可待；至于短暂的闲暇时间，自然要都放在女儿身上，弥补这缺失的母女时光，对，要抱着芊玲赏佛光下的金顶日出，踏云雾中的林海雪原……
周芷若低头看着女儿，目光却不自觉带上一份深邃。如果玲儿是个男孩，事情或许会大不相同。
想到刚刚贝锦仪说到的常伴青灯，周芷若不禁轻笑一声，可随即又抿紧了嘴唇。
忽然，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周芷若抬头，只见数十丈外两棵松树的枝丫在微微摇晃，树枝上片片积雪簌簌而落。她凝神瞧去，却未见到任何人影，心想大概是只饿坏的猴子在树林间觅食。今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山顶积雪足有两尺来深，若是有人在树丛中穿行，嘎吱嘎吱的踩雪声必然清晰可闻。在树上飞行倒也有可能，只不过世上具备这份内力和轻功的人，除自己之外只有寥寥数个，就连玄冥二老都没这本事。
周芷若不再理会，目光回到在雪中玩闹的女儿身上。小丫头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又冷又累，拉扯着周芷若要回屋。周芷若爱怜地一笑，抱起女儿亲了亲，走回掌门厢房。
筋疲力尽的芊玲还未到屋内便已进入了梦乡。到了屋内，周芷若脱下女儿的外衣，将她放到小床上，盖好被角，自己才去洗漱更衣。为了不让芊玲着凉，房间里的炉火烧得甚旺，内功卓越的周芷若自然不觉寒冷。只是大床空空荡荡，触手可及处尽是凉意，若非有女儿在身边，真不知如何排遣漫漫长夜的孤寂。
时隔很久再度回到这里，周芷若脑中不免思绪万千，闭眼良久方有睡意。突然，她隐约听到几下极轻的敲击声，于是微微睁眼透过床帘缝向外看去。只见月光映照下，一个黑色人影正静静立于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