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成光八年六月
地点：广州
人物：爱新觉罗鹤江，爱新觉罗鹤诏
鹤诏奉旨巡查粤海关，例行检视离岸船只时发现其中一名船员行迹鬼祟，发现此人为葡萄牙人。鹤诏想起鹤江正在澳门与葡夷谈判，因此将此葡人扭送广州巡抚衙门羁押，传讯告知鹤江。后经审讯方知此人便是葡犯晏些卢，而纵其潜逃的正是澳门同知张汝霖与广东布政司参政李如纶。
诏：奉旨来查粤海关，随机抽检离岸船只，登船检查货品，发现有一个船员一直低着头躲避，感觉不对头。准备叫过来问话，结果跳船想跑，被抓回来，发现是葡萄牙人。于是传信给小江
江：诏，我来了！听说有葡萄牙人，让我看看
诏：带上来瞧瞧，顺便问问跟葡萄牙人聊的咋样了
江：聊的不太行，小江叹气。带着官员一起去见，发现是晏些卢，大吃一惊
诏：怎么回事，这个人不是据说被流放地满了吗
江：一番审讯，知道是葡萄牙人先买通了张汝霖上报假案，然后又买通了李如纶，将他安排在去葡萄牙的船上偷偷送走
诏：葡萄牙人也太有心机了吧，而且那个李如纶，我这两天和他打过交道，感觉人挺能干的，没想到是个贪官啊
江：继续审问李如纶有哪些罪行
诏：审问完毕】小江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立刻把小李小张抓起来吧
江：先抓来问问，但现在还不能大动干戈，因为后期还要谈判

【夜泊濠镜客舍，宿枕涛声，听鱼跃鲸潜，辗转难眠。自幼恃居嫡胤，何曾受过一点折辱难堪，此番来澳，不单颠破自己曾经海晏河清的幼稚畅想，并且在葡夷的蛮横恣睢面前，员吏的贪蠹使我的所有逼责都站不住脚跟。甚至不得不承认，在没有实质上的受贿行贿证据之前，我既无法奈何张汝霖，更无法强胁安多里交出晏些卢，遑论我在京中与竟陵等刑部诸吏挑灯所拟的诸多章条】
【烦乱有，懊恼亦有。翻来覆去间，舍外传来一阵叩门声。陆伍叁先去应门，仰面懒得动弹，只问了一句】是谁？
【陆伍叁溜到跟前，道是广抚衙门皂吏带着一名王府侍卫，说是二十九阿哥的手下。倒是听说吉勒通阿奉旨巡查粤海关，没想到他这会儿来报信。忙让人带进来问话，迨验过腰牌后方确定来人身份。知悉是粤海关扣住了一名佛郎机人，行止有异，便叫我过去瞧瞧】
【一跃从榻上跳起来，抓住外衣披上身向外去】咱们今夜就回广州。去，叫船夫解缆
【寅夜的海面上漆黑无光，唯有船头一处闪着风灯。仿佛跳动的希望之火……不知为何我会觉得，吉勒通阿为我带来的必是佳音】
【及至广府时，天际已翻着鱼肚白。虽困倦已极，却亟不可待地往巡抚衙门去。甫闯进衙内，便见着吉勒通阿靠在案上睡大觉。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忍笑叫他】吉勒通阿，夫子叫你对答呢。

1、
【金刀悬于腰间，盔甲曝露烈日下不时闪烁银光，海口船只系成动荡一条长线，正等待岸上士官抽检查验。广州伏日较之北京闷热许多，刻下人捂在甲下来回巡查，清晰可觉里衣正逐渐浸湿，往日前锋营中历练比之真正下放时，倒也算不得如何辛苦。汗珠打脸颊低落，鹰目捕及西北方向一艘轮渡，吁一口闷燥后人挥手令士官上传探查，却骤然有船员慌忙奔逃。】
甚么人！立即抓捕审查！
【大喝一声探身上前，一列军士遂拔刀跃上轮渡将预备跳海之人捆绑而来，仔细端详之下方知乃葡萄牙人流窜至此。先时额尔赫抵达澳门与葡人纠缠，此下广州口岸又捉得蛮夷流民，几乎是一瞬间的笃定，我猜测此事或许能助他一臂之力。少顷授意秋生将人绑至牢中，又略近些嘱咐。】
立刻传信裕贝勒，切勿惊动旁人。

2、
甚么夫子！
【梦间惊醒，似听得不得了的噩耗，人打案上惊起一瞧，惟有额尔赫戏谑模样窜入眼中。顷刻间蹙成山川的眉陡然舒展，如获大赦般又半靠在案上醒神，直至混沌神思逐渐清明，适才疲惫捏紧眉心，向额尔赫阐述要事。】
昨日在海岸逮捕了个行踪鬼祟的葡人，想着此事或有蹊跷，便立即着人向你报信了。
只是若仍一无所获，你可不能怪我情报不实，秋生，即刻去将人提来！
【二人阔别许久，依旧难以更改彼此相处的恣意。他较之往日於都城时消瘦许多，面容也生踆黑，这一切恐皆肇因于海风肆无忌惮的摧残及葡人狡诈罢？秋生得令向外间退去，睇着小子有力远去的背影，我亲自为额尔赫挪了把椅子，又叙起家话。】
怎么你瞧着憔悴许多，可是葡人不好应付吗？

【同吉勒通阿一道在上书房进学，自知他一拿起书就犯困的老毛病，那时候没少拿这当幌子逗他。见他醒了，随手递去一碗醒神茶。亟鹤诏醒转过神，方收敛谑色】我前日与葡夷在澳总督安多里先会谈了一番，声势甚是张狂，你是没见他那样子
【说至此处实觉挫败已极。一夜未眠，自然满面疲色。手掌贴在脸上使劲儿搓了两把，硬是逞出些红润气色。又就着他刚喝剩的半碗茶灌进嗓子，良久才开口】我同靖谙达走访濠镜，知澳门同知张汝霖连同地方葡夷收受贪贿，凡是葡夷犯事儿，只要花点银子，便没什么压不下去的。这宗案子的死者李氏，一家人受了三十两便迁离濠镜，如今不知去向。竟是无迹可寻。你说岂非滑稽可笑？
【说话间传来一阵镣铐叮当声，此次来时专门带了同知衙门一名小吏，想着他们熟悉葡夷动静，若是有什么情形业好应付。远远见着一个金发碧眼，身着褴褛的高个儿，俨然同那道貌岸然的安多里一般无二。正欲同吉勒通阿再扯几句当日安多里的行止，却听小吏疑道一句：这不是晏些卢么？】
【回首望了他一眼，显然小吏亦是不可置信。偏首又望向鹤诏】我说，你这是给我送了个大礼啊。

诶，委实是欺人太甚，看来于他们眼中只有银子才是法纪纲常，甚么良序民俗与律例铁条，都是来约束穷苦人罢了。
【伸手拍了拍额尔赫左肩，发出感同身受的谓叹，濠江内有张汝霖这等害群之马互通蛮夷，那些处在边缘的百姓，大抵无一日不在水火中煎熬。更令人唏嘘的，是他们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律例”，甚至只受了屈屈三十两便罔顾至亲冤屈，举家搬离。而那群葡夷嚣张蛮横良久，想必已平白生长许多气焰，并不将大清如何放在眼里。】
不过有你与靖谙达在，他们也难再妄想只手遮天。
【秋生押葡人入堂中后，则持军刀立在一旁候着，金发汉子抬头窃视之际，只听得随行额尔赫的小吏惊诧道一句：他是晏些卢。】
我有些不大明白，晏些卢？他不是早已流放了吗。

【吉勒通阿不明白，我又何尝明白。但转瞬却已通明：张汝霖收受葡夷贿赂、瞒报案情，此间盘桓七载游刃有余，一条人命尚且不足惜，借着流放的名头偷送一名葡人又有何难？转首向身后书吏】你同晏些卢见过，上去仔细辨一辨。【又吩咐陆伍叁】你去请穆巡抚过来，若是查实无误，恐怕害需他坐镇中堂仔细审问。
【迨其确证身份无疑，便着人拿其上堂。向前堂走的功夫，斜身撞向吉勒通阿】可以呀！若不是你刚好巡查海关，这晏些卢保不齐就被轻而易举地送回佛朗机。安多里和张汝霖胆敢那般轻狂，不过是笃定我们拿不住晏些卢，如今人犯在手，还怕尔等宵小不尽皆低头！
【负手身后，行步阔然，一宿未眠的困倦气色此时业见得好起来。并至衙堂，拍牙开审，凭其一口不算流利的官话，夹杂几句葡邦语，模糊听其报上一个李姓，睇观一旁通晓葡语的员外郎赵玉文，准其以葡邦语供实，方知他所说的是广州布政司李如纶】
【听罢晏些卢口供，却并未如适才斗志昂扬。垂首默了半晌】……又是贪贿。

【晏些卢误打误撞被捕下狱，安多里与张汝霖受贿包庇一事算是罪证具在，他们往昔那股能奈我何的气焰，大抵要因今日转圜而大打折扣。能助额尔赫与谙达一臂之力，委实让人高兴，只预备审理晏些卢完毕后再与他灌些酒解乏，谁料堂中所跪葡人越吐越多牵连甚广，逐渐已并非漓镜一家之事。其中所涉尚有广州布政司李汝纶与一干人等，罪名广泛以徇私受贿最为普遍。李如纶此人我并非不识，只是当时寥寥几面觉得人尚算是尽职尽责，看来我还是未能将老狐狸看透啊。暗自唏嘘后侧目瞧向额尔赫，同他道。】
前几日我曾与李如纶有过接触，当时倒并未察觉出有甚么异样，没想到内里与张汝霖一样，实在可恶。
【受贿包庇之罪颇令人咋舌，盖因其中徇私枉法的多为伤人命等事，如此草菅人命岂非置子民于水火中煎熬。登时嫌恶不打一处来，有心辅额尔赫早日摆正此事，转首遂又询问晏些卢。】
晏些卢，指证广州布政司李汝纶一事你可有确凿罪证。

【虽拿住张汝霖、李如纶二人受贿明证，但心中并不十分喜悦。初来粤地时，满心只为与葡夷交涉，好好彰显一番大国气度，岂料如今桩桩件件的腌臜事尽数出自自己身上。这白蚁般大小的蛀蠹教葡夷攥着，才衍生出这般情状。竟无从前那般对葡夷的底气，自称一句“海晏河清”。听吉勒通阿低语，亦只得报以苦笑】这有什么，没来广州之前，我还以为朝廷具皆栋梁，至多是如穆彰阿那般庸碌些。岂料到了此处才知道——
【吁气一叹，搓搓手指】穆彰阿那般庸碌的，已是“良臣”了。
【抬首睇向晏些卢，亟其回答。只听晏些卢一口并不熟练的官话，囫囵地吐出几样证据。方知其交予李如纶的贿数是张汝霖的双倍不止，其言下大有对李如纶之辈的不满。至此业不过剩下事情败露后难看的攀咬。不想再听其赘言，径直起身向堂外走去。周身在天光下，南方地气湿暖，但心膺内却是阴冷】对内尚且漏洞百出，又如何一心对敌。若这是一场性命攸关的战役，只恐我们早就死在自己人的剑下。

10
【吉勒通阿业是个急性子，这点儿我俩倒有八成相似。但缉捕李、张二人之事是否如今便要急审……倒是暂无考虑。先分付陆伍叁向靖谙达、竟陵二人传信，请他二人自濠镜返粤，而后才与鹤诏道】他二人自然要抓，毕竟晏些卢落入我手中，这事儿业瞒不过几日。省得教他脱逃，从速拿回倒是可行
【沉吟片刻，伸手搭上吉勒通阿右肩】不过你说，我现下审了他，又不能立时就判。同葡夷、安多里都尚未谈妥，刑部拟定的十二条法度才是最要紧的。因而现在还不能大动干戈……
【一壁向外一壁絮絮，近乎自言自语似地】倒是能顺着李如纶这条线查下去，迨葡澳之事了结，再好生整饬一番广府的吏治。

内忧不能平，又如何一鼓作气平外患呢
【披肝沥胆光复旧物，万里觅封侯的决心在这一刻生出动摇，如今我与额尔赫奋力可窥见的，不过是蟊贼堆砌中的一角而已，如此又怎么真为汗阿玛争一个海晏河清蛮夷俯首呢。略晚额尔赫片刻迈步，盯着秀气背影挺立前行，顷刻后他立于阳光下时，我尚行在隐蔽处。】
那你现在打算如何，要不要即刻抓捕张汝霖李如纶一干人等，否则一旦耽搁起来，我怕夜长梦多。
【我是个不肯等人的性子，刻下既然知晓广州府与澳门均有臣子勾结葡人徇私，那必然是一刻也不愿耽搁，以求一个安心。于此沉不住气的冲动脾性上，谙达不止一次同我训诫，只可惜经久养成的习惯终究难改了，那些沉稳与谋略，具交给额尔赫这位小诸葛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