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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暮】爱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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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2是霓虹国的好夫妇日,湘北爸妈这样的模范夫夫怎么可以没有排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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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河南1楼2020-11-22 20:29回复
    爱词
    下午的天空阴沉着,远处那排泛旧的公寓楼顶上,一群分辨不出种类的鸟儿刷啦啦地起飞,化作一个个振翅的深色剪影,盘旋着掠过枯瘦的树冠与灰白的天空。
    若是在往常,这样的景色不会在赤木心中激起什么波澜。他并非善感之人,临花溅泪、闻鸟惊心从来都不是他的作风。可是现在,他却有种难以言喻的苍凉与怆然,真切地感受到冬天将要到来。
    是的,冬天,这个寒冷的季节就要降临在他熟悉的城市中了。在赤木二十八岁的冬天里,他失去了工作。
    大学毕业已六年有余。在大学四年级结束前,赤木找到了一份工作,那就是任职于一家小型制造型企业的研发部门。作为理工科应届生,他的求职过程没有经历太多困难,只是彼时已经不是把大学毕业生高高供起来的泡沫经济时代,想要进入终身雇佣的大型企业绝非易事,因此他也欣然接受了这样的结果。能够凭借自己的勤奋与智慧获取相应的报酬,对赤木而言,这便称得上比较好的生活状态了。
    何况,他的心灵与身体也并非孤单一个。他的友人、恋人、爱人木暮同样在大学毕业前找到了高中国文教师的工作,美中不足的是,并不是在他深爱的母校里。每当木暮以略带遗憾的语气提起这件事时,赤木总会安慰他说,这所私立学校的平均偏差值比湘北更高,当这些学生的老师,总会更省心些。
    大学毕业后的第四年,他们付清了一间公寓的首付。进入平成年代后,房价不再高不可攀,没人会继续认为卖掉东京可以买下美国的同时,对于大多数勤奋工作的社会人,一套房子也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虽然他们从此踏上了漫长的还房贷之路,可他们至少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温馨安稳的栖息地。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属于工薪阶层的、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甚至可以说是完满的生活——除了彼此的爱侣都是男人这一点。这样的生活本该一直平稳地持续下去,直到两人步入中年,直到两人逐渐苍老。可是,三个月前的一件事,却早早埋下了打破这种平静安稳的伏笔。
    那是一个平凡的、与昨天或明天都没有区别的下午,部长敲敲赤木的办公桌,让他来自己的办公室一趟。走进那个光线不甚明亮的房间,部长告诉赤木说,公司刚刚接到了一个新的项目,他希望能由赤木来负责完成这件事。
    赤木所在的公司的主要业务是对民用轮船的部分零件进行研发与生产,由于这家公司的规模较小,所以大多数情况是将设计好的图纸交给其他更大的制造型企业来产出。只有在很偶尔的情况下,这家公司才会进行一些小批量的生产。
    这次也不例外,依然是与其他企业合作。赤木只需要在规定时间内,按照对方的要求设计好图纸便可。几年来,这样的任务对赤木早已不陌生,他最初只能进行一些比较简单的协助工作,但很快就能够全程独立完成复杂的任务。
    “这次和以前最大的不同就是,咱们公司还从来没有和这么有名的企业合作过。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到了明年这个时候,停靠在横滨港的轮船里,就有你设计出的零件了——就是这种程度。赤木啊,我觉得这样的任务是非交给你不可的,咱们部就数你做事最靠谱。”部长说。这不仅是一句场面话,部长确实认可这个年轻人的业务能力与态度,所以才愿意把这件事交给他来做。
    待部长简单地说清了一些基本事项后,他交给了赤木一本小册子,其中便是对方的具体要求。“好的。”赤木点点头,像平时一样简单而沉着地回答,然后把小册子认真地收好。完毕后,他离开部长办公室,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自然不在话下。
    下班回家后,赤木在晚饭时向木暮提起了这件事。“真不愧是赤木啊。”听完赤木的讲述后,木暮像很多次那样,露出了欣赏、佩服、自豪的神情。他们的餐桌不大,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完全能看清对方眼中的神彩。“不过,这段时间,我回家的时间可能会晚些……所以恐怕要一直让你做饭了。”赤木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抱歉。
    “没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对吧?”木暮说。他随即哈哈一笑:“开玩笑的。“
    当赤木开始着手进行时,他发现这项工作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困难。每每想到经由自己的手诞生的部件将会承载千千万万的游人时,他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或多或少地增加了他的压力,以至于回家后,木暮主动问起他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确实是有困难。”赤木沉吟,“不过,木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木暮不禁失笑:“你就差写在脸上了啊,虽然你平时也经常黑着脸就是了。”或许连木暮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相识了那么多年,木暮可以仅凭一个细微的神情或动作而发现赤木的状态有所变化。尽管在其他人看来,这个人总带着张一成不变的、严肃而有些凶的面孔。
    忙碌起来时,时间总过得飞快。一个月过后,赤木向部长提交了他的成品模型,部长很是满意。称赞之余,部长似乎是不经意地提起,让赤木修改一下其中的某个参数试试看。赤木自然把这话认真地记在心中,修改完毕、得到了新的模型后,他再次找到了部长。
    “根据你的仿真,这两个模型表现出的性能有什么区别吗?”部长问。
    “没有。”赤木回答。
    “一点也没有吗?”
    “如果只看对外性能,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只是,由于修改参数后,单个零件的质量减轻了0.01%,耐久性会有所下降,达不到对方要求的年限。”
    “好,我明白了,你回去吧。”部长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你做得很好。”赤木松了一口气,他为自己再次顺利完成任务而感到如释重负。他想,这件事大概可以结束了。
    时间继续不舍昼夜地向前奔涌着,两个月后,深秋已向晚,凛冬将初至。又是在一个平静的下午,正当赤木整理着这个季度的部分纸质资料时,他发现了一份不该出现在他这里的记录,那就是他在两个月前完成的、已经提交给对方公司的设计图。复杂的主要参数在图样下方印得小小,可是他一眼便注意到了其中的关键:那个参数,是改动过的。
    也就是说,对方收到的设计图,是他修改过的第二个版本!
    这个发现让赤木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去。他站起身,大步走向部长办公室,一路上有好几个女职员都被他的模样吓到了。赤木敲了敲门,然后直接走了进去。
    “部长,我想来确认一下。”赤木把手中的纸页摊开放在办公桌上。“当时交给对方公司的,是修改过参数的版本吗?”他心中暗暗紧张着,希望自己是没看清楚而太过冲动,希望部长给他一个否定的回答。
    部长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这眼神复杂得让赤木读不懂。“……是的。”部长点点头说。
    “部长,我当时对您说过,这样的耐久性达不到要求……”赤木强压下想要质问对方为什么的冲动,尽可能保持着语气的礼貌。
    “没关系,这一点在短时间内体现不出来。”部长的语气依然毫无波澜。
    “可是,当这种部件的工作时间达到五年以上时,就会有一定的概率出现异常状况。”
    “如果出现异常状况,自然会有人来维修更换。”
    “您知道,客轮这种大型交通工具的检修周期比较长,尤其是对这种安装在内部的零件,不可能每次都做到及时拆卸、更换的。”
    “……那样的话,也没有办法。”
    “如果在航行过程中出现了故障,游客们怎么办?”赤木终于按捺不住了,“部长,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0.01%。”部长如同斩钉截铁般抛出这个数字,“你还记得吧?这样可以让这种部件的质量减轻0.01%,相应地,原材料就能得到节省。这就是我们的竞争力所在!赤木你说,能够设计出这种图纸的小公司千千万,如果我们没有一点特别的、能够吸引别人的地方,别人为什么要和我们合作?这可是我们第一次和这么大的企业合作啊!”
    这样就可以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吗?赤木还没来得及说出这句话,部长继续说了下去。
    “何况,就像你说的,客轮的检修周期比较长。如果部件一直都在正常运作,还会有谁需要更换?我们这样,也是为了能够加快周转的速度啊。”
    赤木愣住了。他并非没有听说过这种理论,可在自己的身边见到如此做法,这还是第一次。
    “……赤木,别想那么多了。你不是说过,有一定概率会出故障,那不就是还有一定概率不会吗?再说,对于复杂的机器,导致运作失调的原因有很多,即使将来真的出了问题,也不会追究到我们、追究到你。”像是想要安抚赤木的情绪一般,部长的声音缓和了下去。
    半晌,赤木才缓缓开口:“……他们的生产进行到哪一步了?”
    “我想,第一批应该已经加工完成了。”
    赤木垂下眼帘,默然点头后离开了部长办公室。
    “赤木。”
    木暮放下笔,合起摊开的本子,走到了赤木身旁。窗户开着,初冬夜晚的冷风透过纱窗灌进两人的卧室,让木暮感到有些冷。赤木没有抽烟的习惯,但在心情烦闷时如果连吹吹冷风都不被允许,那样对他未免太过苛刻。他没有问赤木是否还好,因为此时任凭谁都能看出来,赤木的状况并不好。他的脸上全无笑意,眉头锁得比平时更深,仿佛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与焦虑,正在为什么事而矛盾、挣扎、痛苦着。
    这样的赤木让木暮很是担心,他已经没有了写日记的轻松心情。
    “怎么了?”木暮轻声道。
    赤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有些冷吧?我去阳台。”他说着合上了玻璃窗,然后附身碰了碰木暮的额头。
    木暮却没有因为这个轻轻的亲吻而笑起来。他依然保持着微微抬头的动作,眉眼间结着担忧:“到底怎么了?对我讲讲吧。”
    赤木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等我想好之后,再告诉你,好吗。”这是征求意见的话语,他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木暮只得点头,然后看着赤木的背影离开卧室房门。不安的空洞在木暮心中缓缓扩大,毕竟当他们还是学生时,自己就总是赤木分担烦恼的对象,而现在赤木竟不愿对他细讲事情的究竟,这让他更加担心。但他更愿意尊重赤木的情绪。
    赤木来到安静的阳台上,他的心因独处而稍微清净了些,可是烦恼的事情本身却还立在那里,兀自纹丝不动。他没工夫为自己的经历而感到愤怒,他更关心接下来该怎么做。
    自己要去告诉对方公司,这样的参数设置存在隐患吗?
    如果去说的话,应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既然第一批已经加工完成了,那会造成多大损失?将由谁来承担这些损失?对方会怎么看待他的公司和他这个人?自家公司会怎么处置他?毕竟,没有证据可以表明这份图纸包含了谁的意图,而它确实又白纸黑字地标出了设计者的名字,那就是他赤木刚宪。
    或者,还是应该像部长说的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对他和公司都好。作为设计者,赤木很清楚它们表现出的性能差异可以忽略不计,如果他不说,谁都不会发现什么。几年后,隐患变成现实的概率也不算很大,即使发生了故障也未必就无法挽回,而自己若是把这件事说出去了,那是百分之百会受到处罚的。要用这不算很大的故障概率去换百分之百的处罚么……
    可是,一想到那些登船的游客们,那些游玩的、出行的人们,那些满怀期待的、渴望归来的人们,那些笑着的、疲倦的人们,那些陌生的或者认识的甚至深爱的人们,将有可能会因为他而蒙受本不该承担的风险,赤木就觉得内心焦灼和沉重到一秒都无法忍耐。他无法想象自己将如何能够心情平静地继续生活,等到出现问题时再把责任从自己身上推开——他做不到,他无论如何做不到。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此将无法直面任何一片海港。比起内心的折磨,公司的处罚根本就不算什么。
    一定要说。我一定要去说。想到这里赤木便下定了决心,而一旦是他下定决心的事,那就不会轻易动摇。
    第二天,赤木请了假,乘上列车直接到达了那家大型加工厂。对方的人员礼貌地接见了他,听赤木讲明来意后,那位年轻的部长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我们这边错误地给了您这份图纸,是我们的疏漏,实在抱歉。”赤木深深地鞠躬。他没有讲太多,而是把这归结为疏漏,因为他不希望公司在外的信誉受到太大影响。
    直到赤木离开这家工厂,他受到的接待依然是客气的。尽管如此,他的心里依然没有底,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和自己的公司将会面对什么。
    可是至少,他已经无愧于自己的心。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晚上,他把这件事讲给了木暮。木暮听后久久没有说话,两人默然对坐了一会儿,木暮才轻轻开口:“果然是我知道的那个赤木啊。”赤木闻言宽心了许多,因为至少有木暮是认同他的。


    IP属地:河南2楼2020-11-22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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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木没想到,他根本无需做太久的等待。
      这件事在对方的公司内部激起了强烈的反应,对方在翌日就追究而来,合约终止,并且由赤木所在的公司赔偿全部材料和人工的损失。仅仅是这样倒还好,这件事却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现在,至少全神奈川县关注新闻的人都知道了这家公司以节约成本为噱头,提供了明知会出问题的设计——虽然这似乎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了。
      这本就是一家最为寻常的小企业,现在却接连遭受了经济损失和负面新闻的双重打击,倒闭的阴影近在眉睫,能否继续生存下去成了问题。公司的体量急剧收缩,似乎必须通过裁员才能保证付得起所有职员的工资。而在公司内部,总需要有人来承担这场风波的责任,被选为开除对象的,自然就是赤木。在不明情况的外人看来,这正是理所应当,因为设计者的名字就是他,这一点是洗不脱的。
      就这样,赤木失去了工作。
      当赤木提着公文包,乘上回家的电车时,他并没有感到什么异样。道路两旁的景色,电车的拉环,自己提包的姿势……一切都那么熟悉,无需更多留意一眼。因为他已经重复了六年多,似乎还将继续重复下去。
      让他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一样的,是他今天没有看到放学的中学生。在平时,他下班回家的时间恰好和学生们结束社团活动的时间接近,所以他经常能看到满脸稚气的少年少女们提着大包小包,与同伴不知疲倦地讨论着在学校的所见所闻。赤木很喜欢默默看着这群孩子们,仿佛在轻轻触摸往昔的时光。他记住了几所学校的制服样式,每当在其中找到木暮所在的学校时,他就会感到内心很温暖。
      而现在,电车上只有零散几个乘客:拐杖放在身旁的老大爷,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小情侣,戴着耳机低头读书的长发青年,还有一个穿西服打领带的大个子——那就是他自己。是啊,现在才下午三点多,实在太早了,中学生不会这么早就回家。
      穿西服打领带的上班族,也不该这么早就出现在归家的电车上。
      来到公寓楼前,刷开门禁卡,一层一层地走上台阶,异样的感觉再次浮起。公寓楼静悄悄,楼梯上只回荡着他一个人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今天毕竟不是休息日,人们都在为工作或学业而忙碌着,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他这一个闲人。
      打开房门,他们的家同样安安静静,家具们乖巧地摆放在原来的位置。不出意料,木暮还没有回来。这时赤木忽然想到,以前总是他下班更晚些,木暮每次回到家时看到的景象,是否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换好鞋走进客厅,赤木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喝完了它。他想把他们的家稍微收拾一下,可是站起身、在每个房间都环顾过一圈后,他发现他们的物品都很整洁有序,毕竟他和他的伴侣平时都没有乱丢乱放、疏于打扫的习惯,因此也没什么值得特意去收拾。于是赤木重新坐回在沙发上。他拿起之前放在手边的公文包,拉开拉链,把内容物一件件地取了出来。由于他带回来了近期的所有纸质文件,因此被撑得鼓胀的包一下子塌了下去。赤木拿起空包,在眼前仔细端详着,他看到这个用了好几年的公文包的四个边角都被磨掉了外皮,只剩薄薄一层衬布。赤木想,以后不能一次性装太多东西,防止公文包在路上破掉。可他随即又想到,明天起,这个包似乎不需要装什么东西了。
      直到这时,“失去工作”这件事才变得有了实感,赤木真切触碰到了它。他明白,未来一段时间内,他还将千次百次地感受它。
      木暮正在匆忙地赶着路。
      上午在学校时,他听到有同事在议论关于那所公司的事,连忙买到当天的早报后,白纸黑字的巨大标题让他心头一颤。他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被曝光了。赤木的状况如何?公司会怎么处置他?他的个人信息会被公布吗?会有很多记者围堵到他的公司前吗?会有人找他的麻烦吗……想到这里,木暮就不敢继续想下去了。他的心很乱,连这天的课都是强撑着上完,才不至于出现什么差错的。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时间,他匆匆收拾了下,第一时间跑出校门。一路上,他只焦急电车的速度太慢。
      终于到了家,拿出钥匙打开房门,他一眼就看到赤木也到家了,这让他宽慰了不少。赤木坐在沙发上,微微弓着背,两眼不知聚焦在那里,似乎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察觉到了自己的到来,赤木站起身。
      “木暮,我……我已经,没有工作了。”赤木说。
      木暮一愣,他没想到赤木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可是眼下,他无心去仔细体味赤木的话意味着什么,因为赤木的样子看上去比想象中让他放心得多。他走上前,却没有回答赤木的话,只是张开双臂,轻轻地拥抱了赤木。由于两个人身高的差距,搂住赤木的脖子对木暮而言是一件有些困难的事,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我们去做饭吧。”木暮说。
      “哦,好。”赤木点头答应。之前只顾得出神,他这才记起了还有晚餐这件事。
      两个人来到厨房,取出冰箱里的食材,开始动手做饭。除了商量了几句今晚吃什么外,他们没有刻意再找什么话题。不大的厨房同时塞下两个成年男人,多少是挤了点,但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在以前,只要工作不是太忙,通常是他俩一起做饭,因此两人在这件事上也形成了默契。
      一边切着蔬菜,赤木再次想起了那些事。赤木想,虽然本意是希望公司的产品能更有竞争力,可如果是以降低质量为代价,公司的资金和信誉都会受到更大的损失。不知道社长会不会后悔?不不,这些和他都没有关系了。
      把切成小块的西芹递给木暮,赤木快速地瞟了一眼木暮的脸。木暮看上去平静从容,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眼前的食材上。木暮在想什么呢?他虽然认同自己的做法,可多少还是会有些难过吧?一想到木暮是在压抑着心中的情绪,尽可能温柔而自然地对待自己,赤木心中就很有些惶然与歉疚。
      这么看来,似乎还是不去说比较好?他已经在这家公司工作了那么久,如果没有意外状况,他很快就可以得到提拔了,毕竟上级一直都很器重他。如果自己被提拔了,工资也会变得更高,他们在消费上就可以拥有更大的自由。即使不被提拔,木暮也绝不会说什么,回到家后,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至少是轻松快乐的,而不必像现在这样各自心事重重。
      赤木心如乱麻,待到晚餐端上桌子,他依然有些食不知味。这个由两个男人组成的家庭里没有小孩子,他们无需在什么人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可是赤木依然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们看电视吧。”木暮说。赤木点头,然后他按下了遥控器的红色按钮。
      新闻主持人甜润柔美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经济动态、社会民生、法律纠纷……这些和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因此两人都暂时凝神聆听着。节目进行到了国际部分,首先放送的一条资讯是,北欧的一艘客轮发生了航行事故,所幸营救及时,没有人员失踪或伤亡。
      “还好没有人员伤亡……可是,船上的人在事发时也一定是很害怕的吧。”一直沉默着的木暮开口道。他看向赤木,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赤木,因为你,这样的事情能够变得更少了,真好啊。”
      赤木怔住了。他这才想起,驱使他做这一切、让他甘愿承担不当的处罚的理由,是什么。
      这天晚上,直到两人洗漱完毕,他们依然没怎么说话。可就在木暮合上日记本,准备休息时,赤木在身后喊出了他的名字。
      “木暮。我……”赤木低声说,“我不后悔。”
      木暮笑了。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放下心来。他之前一直担心赤木会因为包括自己在内的各种因素而对当初的决定感到自责、后悔,这样一来,无论赤木怎么做,内心都无法得到安宁。比起是否丢掉工作,他更希望赤木能相信自己的所做是正确的、值得的。
      木暮向赤木站立的位置走了过去,他用自己的两只手覆盖在赤木厚实的大掌上,然后把赤木的那只手拉得离自己近了些。他微微笑着抬起头,在卧室的灯光中凝视着赤木的眼睛。
      “好。”木暮说。
      可是,赤木逐渐认识到,“不后悔”不仅仅是几个简单的音节。它意味着的事情,很重很重。
      丢失了工作,那就要再找一份。赤木只有二十八岁,总不可能提前进入养老模式。
      可是,以他的情况,想要找到新的工作,谈何容易。赤木的本科学历还算拿的出手,这几年也积累了不少经验,做出了不少东西。然而,大环境下,不景气的经济状况一直没有结束,赤木要与之竞争的对象又是大学四年级甚至三年级的学生,大多数公司都偏爱年轻的应届生,他如何竞争得过他们。更重要的是,每当他递去自己的简历,招聘人员在看到他原本的公司名称时,无一例外会皱起眉头。“哦,原来你就是那个设计出‘问题图纸’的人啊。”他们的眼神把这话明明白白地传递给了赤木。试图向招聘人员解释事情的原委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赤木没有任何证据。很显然,那件事已经成了赤木履历中的一个污点。
      每到这时,赤木的心总会如同被一盆冷水淋透。出于正直、诚实与责任感的做法,反而为自己招来了完全相反的骂名。委屈、怨愤、屈辱……逐一品尝过其中滋味后,赤木才明白,凭着自己的良知做事,是一件多难的事情。
      除此之外,另一件摆在赤木面前的问题,就是空闲。以前,忙碌的生活偶尔会让他觉得无暇喘息,可是当他无事可做时,他才发现原来空闲更加使人痛苦。这不是休息日,不是假期,因此他无法理所应当、心安理得地放松。赤木向来自律,从少年时就习惯于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因此他更加难以接受这样的状况。现在,每天的食物和其他家务杂事都由赤木来打理,可仅仅是这些事,也似乎太少了些。在投简历和做家务的大片空隙里,赤木总会感到一种难言的折磨。
      而最最现实的问题,就是他们的经济来源了。眼下,只有木暮每个月可以领到稳定的薪水,除去房贷与其他乱七八糟的开支,能够留给他们支配的钱,一下子减少了很多。虽然即使是这个样子,日子也并非不能进行下去。木暮曾经对赤木说过:“你看,其实日本有很多这样的家庭,丈夫是中学教师,妻子是全职太太,他们还有一个正在上学的孩子。我们没有孩子,已经比他们宽裕得多了——所以赤木,即使没法很快找到工作,也不必太着急。”木暮说的确实没错,可是赤木怎么可能甘心扮演全职的角色,哪怕是暂时的。他也是个男人,他想带给木暮更好的生活。虽然他从未说出口,可这是他长久以来的愿望与目标。那天,两个人谈到了木暮即将到来的假期,木暮说这次就不必出门了,在家休息就很好,我想多看看赤木呢。木暮说的轻柔熨帖,可是这话落在赤木耳里,却是另一番滋味了。无论远近,以前总会出去旅游的,现在木暮却这样说……果然是因为我的事吗。赤木想。
      终于,赤木的求职之路出现了转机。一家公司答应给赤木一个机会,条件是,赤木需要在一个半月的时间内,按照他们的要求设计出一个器件。如果根据赤木的设计图制造出的实物可以达到预期的效果,他们就会录用他。
      虽然这家公司提供的待遇远比不上从前,可是能得到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赤木实在不能更奢求什么了。高兴与紧张之余,他隐约预感到,如果这次依然求职失败,以后会更难找到工作。因此他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可就在这时,一个新的坏消息击中了他:他在东北工作的妹妹晴子,因为小腿骨折而被送进了医院。赤木的父母已经赶到了晴子身边,他这个当哥哥的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
      赤木当然不会忘记那项需要在一个半月内完成的任务,可是这个时候,无论什么都没有他自小就疼爱的妹妹来得重要。因此他毫不犹豫地买了去往仙台市的车票。
      出发那天,这座城市刮着大而冷的北风。赤木在提着行李去往车站的路上,抬头望向前方灰白的天空与盘旋的飞鸟,他第一次感到了如此强烈的艰难与疲惫。这是二十一世纪的第一年,而他的新世纪竟然是以这些事情开始的。生活之路崎岖漫长,谁知道以后还会遇到多少困难呢?
      虽然无论怎样,他都会走下去。
      半个月后,赤木回来了。
      和他被开除那天一样,他又是在一个安静的下午回到了他们的家。楼道里依然静悄悄,他却没有感到什么不适。走进家门,整理过自己的行李后,赤木开始动手准备晚餐。他想在木暮下班回来之前,尽可能做一顿丰盛些的晚饭。
      当冒着热气的蔬菜、肉类和汤被依次端上餐桌时,木暮打开了门。由于赤木在电话中告诉过他自己何时回来,因此见到房内的人时,木暮并没有太过惊讶。反倒是赤木在看到木暮手中提着的纸袋时微微睁大了眼睛。
      “已经说过,今天在家吃饭了啊。”
      “是。”木暮把纸袋递到对方手里,一边换鞋一边笑着回答:“但还是想买些赤木喜欢吃的啊。你喜欢这家店的烤鳗鱼,我没记错吧?我排了将近半个小时的队呢。”
      赤木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在他想要把烤鳗鱼放在桌上时,木暮已经走到了他身旁。他自顾自地环住赤木的腰,把自己的全部重量都倚在赤木身上。然后,像是在说给对方听,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他低声开口:“你终于回来了。”


      IP属地:河南3楼2020-11-22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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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后,两个人分别洗过澡,回到了卧室中。等到赤木推开卧室房门时,他看到木暮正伏在书桌旁写日记。这是木暮的习惯。他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已很久都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了。浅色的毛衣在台灯下显现出毛茸茸的质感,微长的黑发柔软地贴在耳际和颈后,他眼神专注,唇角含笑,在摊开的纸页上认真地写着什么。啊,真美。此刻他多希望自己每天都能看到这一幕。
        然而,木暮却没能让他继续欣赏下去。察觉到赤木走进了房间,木暮立刻合上本子站起身来,走到赤木旁边,握住了他的手。然后,两个人牵着手,一同坐在了床沿上。半个月的分离对于这对爱侣已称得上不短的时间,因此他们现在一刻也舍不得与对方分开,即使在小小的卧室里,也要牵着对方的手。
        两个人紧挨着,就着微微朦胧的灯光打量彼此的脸。尽管他们已经再熟悉不过对方的模样,却依然如同看不够一般。赤木看到暖色的光晕笼罩着他的爱人,他的大眼睛显现出很深的棕色,刚毅的眉毛却变淡了,五官也都变得更加柔和。他不由得把木暮揽得更近些,凑过去,不住地吻着他的额头与眉心。木暮也不言语,只是安静地感受着、享受着。稍微分开后,他们的手又重新握在了一起。
        “晴子她,恢复得还好吗?”
        “她恢复得挺好,伤势本来也不重。那孩子从小就经常磕着碰着,这次竟然因为雨天的台阶太滑而摔了下去,还好台阶不算高。”
        “别这样说她,下雨时的瓷砖面确实很容易滑倒人。话说回来,即使是比较轻的骨折,完全愈合也要将近三个月吧。你现在就回来了,没问题吗?”
        “没事,我父母留在医院照看她,他们让我快些回来。”
        “哦……这样也好,你可以有时间做你的事了。期限应该还有一个月吧,能来得及吗?”
        “抓紧些的话,问题不大。”
        “那就好。”木暮露出了笑容。紧接着,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刚宪……你父母,知道你最近的事了吧?”
        两个人从进入大学时就正式在一起了,可是他们各自的父母却完全不知情。在决定买下现在这套公寓之际,他们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告诉了家人他们的关系。坦白之前,赤木是忐忑的,可是父母的反应完全击碎了他仅有的侥幸心理。对于从小就稳重而懂事的长子,二位家长一直很能放得下心,几乎不会过多干预儿子的选择。可是,他们没法接受这个外人眼中的优等生、一向循规蹈矩的孩子忽然说,他喜欢男人,今后要和那个人一直生活下去。因此他们的反对异常激烈。赤木的父母当然知道木暮公延这个人,甚至可以说很喜欢那个面庞清秀、笑容温和的男孩,可这完全不意味着他们能接受他和自家儿子是那种关系。在赤木的父母一直以来的预想中,阿刚应该在这个年纪和一个温柔正派的女孩结婚,同时从事一项稳定的工作,生一个或两个孩子。这才是阿刚应该过的生活,就像他们年轻时那样。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从告白的那一晚起,赤木就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放开木暮的手。可是他也不愿让自己的父母失望、难过。而他现在已经让父母很失望、很难过了,他为此感到无比愧疚与痛苦。但他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任凭这个问题横亘在他和父母之间,同时继续愧疚、痛苦着。
        那天晚上,木暮对他说,自己今天下班时,在路上遇到了赤木的母亲。那时,他们中间隔着晚归的熙攘人群,木暮仅仅是看到了赤木母亲一闪而过的面容。就在他想要走上前打招呼时,赤木的母亲却别过了头,匆匆地走开,很快消失在街上涌动的人海中,不知去向。木暮难以形容他看到的那个眼神,惊愕、厌恶、尴尬、受伤、愧疚……或许都有吧。可是木暮也清楚地记得,自己从前去赤木家做客时,这对中年夫妻的眼神有多么亲切、善意、慈爱。
        听完木暮的讲述,赤木一时没有言语。末了,他只是把木暮久久地拥在怀中,笨拙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地说对不起。木暮对他提到这件事时的语气平静又淡然,可是他明白木暮一定受到了伤害。他也不想像现在这样,只能用怀抱去安慰对方,但他真的没法去做别的什么了。
        过了很久,木暮从怀抱中抬起头来。他伸出手轻抚着赤木的脸颊。没事,刚宪你,一定更难受吧。
        虽然两人和赤木的父母居住在同一个城市,可自从坦白他俩的关系后,赤木和他们来往的频率就降低了很多。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怕他们不愿见到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们。毕竟,他们见面时的尴尬已经不是用“想多了”就可以去自我安慰的,尽管从前赤木一家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所以,赤木也没敢把自己失业的事情告诉父母。他想他们或许看到了那条新闻,但是未必能猜到自己被开除了。反倒是木暮的家人对他俩在一起的事一直都没有意见,他们在新闻传出后的第二天就赶到了他俩的住所,关切地问刚宪你现在的情况如何。
        “嗯,我告诉他们了。”赤木点头,“他们说我做得对。”
        “太好了……”
        “他们也提到你了。”
        “……我?”
        “对。他们说,这段时间,你一定很辛苦,我要好好待你才行。”
        然后,房间里只剩下静默。赤木看到木暮微微上扬的嘴角停止了,这个未成形的笑容凝固在他脸上,很快就完全消失。木暮的眼帘缓缓垂了下去,眼角却明显地泛着红,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着,像是在强行压抑着心中沸腾的情绪。这一刻他不再是成熟坚强的成年人,他变成了孩子,变成了渴望得到长辈接纳、认可的孩子。
        赤木心中亦是重重一颤。他紧紧地揽过木暮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胸前。他感到怀中人的整个身子都在轻轻颤抖,他贴在自己颈间的脸颊很烫,似乎还有温热的液体濡湿了自己的皮肤。赤木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这个动作,下巴贴着对方的发顶,一只手紧紧抱着木暮,另一只手在木暮的手臂上轻轻拍着,如同安抚着受了委屈的孩童。
        等到木暮稍微平静下来,赤木才再次开口:“他们说,等到晴子的伤势完全愈合后,他们要一起来看我们。晴子说她也会来,她特别想见到木暮学长。公延,你已经很久都没见过她了吧?”赤木希望能说些让对方轻松起来的话。
        “嗯,确实很久了。”木暮再次笑了起来,如同赤木希望的那样。“她现在还是原来的样子吗?”
        “头发变长了些,但冒冒失失这点却还是老样子,像个小女孩。”
        “晴子本来就还是小女孩啊……”
        两个人继续低低絮语,夜渐渐深了,可是谁都没有感到疲倦。窗外,风儿尖啸着掠过凋零的树梢,耳畔传来隐约的摇动之声,这大概是个很冷的夜晚。
        正说着话,赤木忽然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薄薄的一叠纸,他伸出手,把那叠纸拿了起来。
        是木暮的画。
        “啊,这是我这段时间画的,看看吧。”木暮的眼睛一亮,有些期待,又有些难为情,“想你的时候,随手画了这些。每天都在画,就积攒了这么多。”
        赤木心头一动,“……每天?”
        “嗯,每天。”
        赤木低头看画。画纸上都是线条简单的速写,对象无一例外全是赤木自己。木暮笔下的他或站立或行走,神情或严肃或柔和。赤木知道,木暮一直都有绘画的爱好,他只需寥寥几笔就能勾勒出一个人的神韵。看到这样生动复现出的自己,赤木的感觉实在有些奇妙。
        翻开最后一张,画上的内容却让赤木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是他高中时的背影。画面上,湘北高中篮球队的队长身穿4号的战衣,他的后背挺得笔直,就好像是要以勇敢正直的秉性去面对发生的所有事;他的眼睛仿佛正注视着非常遥远的地方,脚下的道路平坦宽阔,前方似乎有无数可能性在等待着他迈开步伐。
        赤木不由得怔住了,他无法移开视线。
        是啊,他曾经是那样骄傲而自信的少年。那时的他,怎会想到、怎愿相信自己未来也会成为一个为了琐事而烦恼的,普通的大人。他曾相信未来的自己可以御风而行,可实际上他却被一件件现实的事情牵绊着双脚,缓慢而艰难地向前挪动着。从前的他单纯地相信诚实与努力,笃信应当凭着义理与原则做事,如果无愧于内心,外界也不会辜负他。现在看来,或许并非如此。尽管他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原则。
        赤木一动不动地看着这幅画,他的眼睛有些烫。
        然后他感到光线一下子暗了下去,额头抵上了一个粗糙的触感,好像是毛衣。原来,是木暮站起了身,把他拥在自己的胸膛前。木暮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着,一下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脑。
        像是过了很久,赤木再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这明明是一个剪烛西窗的重逢之夜,应该很开心才对。可是,他们为什么都哭了?
        当赤木缓缓回过神时,他感到每一个细胞都快乐、舒适而满足。刚刚过去的那段时间里,他从对方那里得到了无数次亲吻和呼唤。他想木暮的感觉应该和自己一样。但他还是有少许后悔:他怕自己一时失控,把木暮折腾得太过了。
        赤木保持着刚刚退出来的姿势,感受着身下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等到木暮的吐息稍微平缓了些,他的双臂依然紧紧环着赤木的脖子。赤木当然很愿意对方这样做,可是他一动不动了太久,身体实在有些酸麻。他想让木暮暂时松开一下,但对方却毫无反应。
        “公延。”他低低唤了一句,然后又示好一般蹭了蹭木暮的脖颈。
        木暮会意,松开了双臂。赤木起身,倒了两杯温水。他扶着木暮坐起来,将水递给了他。等到赤木再次躺下时,木暮立刻缠了过来,他自然张开双臂,任由对方枕着自己。窗外,疾驰的冷风似乎依然没有停止。
        “好舒服。“
        “……”回答他的是落在额头上的吻。
        “不过,该洗床单了呢。”
        “我来洗。”
        “明天早上,吃什么?”
        这次的回答迟了两三秒。“培根煎蛋,苹果,燕麦粥。我来做就好了。”
        “让我来做吧。以前总是刚宪准备早餐。”
        “还是算了。今天晚上,让你……太累了。”
        “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外面,没法好好休息,不是更累吗?让我来吧,我也想让你尝尝我做的早餐……虽然也没什么特别的。”
        “……那,好。”
        “睡吧。”
        “嗯。”
        这一天以这般平淡的话语结束了。在这座城市被汽车的鸣笛、单车的银铃、拉动的卷帘门唤醒前,这个房间里都不会再有人的谈话声响起。房内,只剩下两个平静的呼吸声和窗外微弱的风声。赤木的手臂放在身旁温暖的身躯上,疲惫,却又有种暂时忘记一切的轻松。他什么也没有在想,刚才的对话却断断续续地浮现在脑海中,直到他的身体和意识渐渐松弛下去。在整个人沉入睡眠前,他想,或许就像自己在书中读到的那样,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End.


        IP属地:河南4楼2020-11-22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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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自己已经写过好几次公司职员×教师的设定了,不知道会不会没有新意,只是单纯觉得这个设定适合他们。


          IP属地:河南5楼2020-11-22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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