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戏了吗

（春寒料峭，饶是二月头的光景，春风肯替柳枝添绿，却也不能将寒意驱得尽走。纵然做了回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仍是不肯按下那些挑三拣四的小毛病。也不顾一旁坐着的哥哥脸色，一会儿嫌坐着的貂皮太硬，偏要取了额娘车上的来，一会儿又说手炉不烫，必得先烧得燎人才好......磨蹭了也不知几炷香的时间，这才首肯出发。）
（及至了陆府，却又换了幅神色。不待身旁人动作，抢在人头里掀开轩窗，探了个半个脑袋出去，真真儿好似大半个月没见的手帕交一般亲热）——陆姐姐！
（只做没瞧见人脸上纷呈神色，盈盈笑着径自先认起错来）临出门前添了两件衫，才迟了些，姐姐可别怪罪我呀~

（玄英刚过，此际正是乍暖还寒时候，未敢轻易抛舍那件白狐裘，因命人取来披了，又对镜痴痴地呆坐半刻，方从铜鉴中的倒影里看出几分蛰伏在眉眼间的欢喜，徐徐提步往院外去。）
（待绕过影壁，却见洞开的门户外唯有三两小厮垂首肃立，仍是陆府之人。一时便欲折身，及被云霜拦住，犹带怒气地扫了她一眼，闷闷停在原地。稍顷听有车马声渐次明晰，亦暂且掩下万般心思，含笑近前）
妹妹让我好等。不知道的，只当是你们兄妹耍弄我玩，有意让我多受会儿风。
（话毕仍将唇弯着，隐约从挑起的锦帘中窥见他的侧颜）说要赔罪，还不快些来扶我？今儿可真冷，你们倒好兴致。

（不待多反应，便见身旁的人离弦一般下了车。撂下窗背着人撇了撇嘴，待转头迎上来人时，已又是一副和善颜色。）
（在公主府做了十几载幺儿，莫说阿玛额娘，就是哥哥姐姐也俱将我视作掌声明珠一般，衣食住行，自该样样以我我为先。今日肯点头，没叫他误下同陆姐姐这约，便已经好心之上的大好心了，怎好再见她当着自己的面儿拿乔？）
（稳坐在焐热了的当中，半寸不挪，将他二人从当中生生劈开。一手挽上哥哥，一手再挽上她，不动声色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忽的又笑出了声）
姐姐今儿真好看，方才远远见了，我还同哥哥说，姐姐就跟那画儿上的仙人似的呢！——是特意为了见哥哥才打扮的吗？

演软妹好恶心啊
（存真搭腕过来，却视若未睹地扶住云霜小臂，径往车内坐了。是以三人面面相觑，既为赌气，也实因与这刁蛮的叶赫小妹无甚多话好说，遂闭口未言，只顾自垂着头，望着铜炉里缓缓腾起的岚烟越过指缝。）
（一时又听她朗笑，情知是戏谑，仍将两叶柳眉蹙紧）妹妹是拿话酸我呢，说来也算我的不是，你终究小我几岁，我与你个小妮子置什么气呢？
（话音将落，紧又嗔怪道）你再胡说，我便回去了。

（原就是撂给她的酸话，被人直截了当戳穿也不恼，反倒变本加厉地越发做起小女儿姿态来。挽着她臂弯的手越发收紧，头也歪枕在她那裘衣上）
姐今日这样费心，回去了岂不是可惜。再说，你又哪里舍得哥哥，同我？
（说着往外一瞥，发觉马车竟还驻在陆府门口，偏过头又问）
咱们往哪儿去呀？（不待人答，又拍了拍哥哥的手，再使了个眼色，故意说给另一旁那人听）咱俩可都得听陆姐姐的，不然她一会儿恼起来，又闹着要回去呢！
（全不在意原是自己搅和了人家俩的盘算，倒像是自个儿攒了个大局一般，上句问着，下句就自觉接了上去，半分余地未予旁人不说。末了，还要再添句噎人的话）不如就戴春林吧！姐姐替我选几样新进的脂粉，我也同姐姐学学，到底该怎么打扮才能同你一般。

（被她环住小臂，遂往另一侧略倾着身，眉梢始终如小川般攒聚，未肯松展）
按说这些话不该我说，妹妹既不饶人，我又承你喊了这许久的姐姐，再难听也得照实吐露了。（说时，垂眸看着她凝脂般的前额，一面抬手替其理顺碎发）恐怕是妹妹不拘小节，往日不修边幅，以为女子竟都似你一般，才几次三番拿话寒碜我。
（促狭地笑了笑，旋即又娓娓添道）妹妹别生气，若听句话都要闹，这器量岂不是比我还小了。实则这也不算难事，待到了戴春林，我必尽心替妹妹斟酌。只是……不知妹妹学我，是为了谁？

陆秒真是个小心眼子啊！
（伏在人肩上，瞧不见她脸色，却也能从话中听出三分音。只是既是我先招惹她的，自然也没有我先恼了的道理。仍做了一派盈盈笑意）
姐姐放心，我是乐得同姐姐这种直爽人一处的，才不像那起子人，心眼儿比针还小，最是无趣。
（自恃年岁尚幼，混做孩童般，好似同方才换了个人，忽的便听不出她那话里的揶揄之意了。随着她那动作，即刻便撒了拉着她的那边，转头两手一并拉住哥哥，心知自个儿做什么他也都不会计较，变本加厉一般，浆糊似的直挂在了他身上）
自是也为了讨哥哥姐姐欢心呀~ 陆姐姐都不知道，莫说我哥哥，便是我姐姐在家时，也日日要夸上你几句，恨不得让你去我们府上同我们做一家人的！我听了这心里半是欢喜，半也是吃味，只想着能同姐姐你多亲近亲近，哪怕习得一二分，叫我哥哥姐姐都再疼疼我也好

你骂我
（家中姊妹寥若晨星，畴昔小沨住进邻近的陟遐院时，便常与她一处顽闹。小辈们和睦，兼之父亲叔伯慈爱宽仁，鲜有龃龉，素来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情景，是以虽非不谙算计，于此却终究无心。与她拌了几句嘴则矣，再往下便无尖利之词了，只淡淡笑道）
听说你们府中有位姑奶奶，操持家业多年，要我去叶赫府里叨扰，不知她肯不肯呢？
（黛眉略矮，眼风就势从她衣袖上移开，浑对这些小伎俩视而不见）
这话便不是了。你是家中幺女，便是我知道的，也是他们一向迁让着你，似掌中明珠般的爱护，如何还能更疼你。便是我与你小沨姐姐，何事不曾依着你？

（虽是不知陆姐姐何故提起府中那位，只是一想起她来，还是不禁蹙了远山。确如她所言，周遭人等俱是将我视作掌上明珠，若是非有那么几个不如我意的，这姑玛嬷便就是其一了。每回往那边去时，我都无比庆幸能投生在额娘肚子里，不然整日对着这尊大佛，只怕早晚也得变得同她一样，做一辈子姑娘了！）
我们在公主府，除去逢年过节，也不常去那边走动。陆姐姐若是想去拜访也无妨，只是我就不作陪了。
（照说这种热闹事，自少不得我。只这件，难得躲得远远的，这姑玛嬷的威力可见一斑。怀里揣着的手炉已不似来时那样暖和，随手递给哥哥，使唤他去替自个儿添上。再听陆姐姐说起她们府上另一位，又来了兴致，只当人人都同自己一般没眼色）
小沨姐姐今日往哪儿去了，怎么没同咱们一起？

哦？（素来不曾越矩，无端做个探问家事的闲人，然目下闻言，亦心照不宣地听出了几分弦外之音，无由借此生事，遂弯眉噙着笑，任前话弭踪）这是哪里话，分明是你邀的我，论起理来，我自应谁都不理会，独与你做一家人，好是不好？
（逢她抬袖举腕，余光晃出存真的眉眼，却因这尊大佛横亘在其间，只顾说道）
她近日不常出来走动，我去看过两回，倒也未说见身子有恙，恐怕只是找了事做，不便同旁人声张罢了。至于今儿，小沨的性子你知道的，她善解人意，想也是怕给我们添麻烦，平白无故的跟来，怪无趣的。

（照我说，她也着实矫情。方才我不过说了两句，她便拿话噎我，转过头来呢，自个儿却又要说同我，和我哥哥做一家人。好不害臊！不看也知哥哥神色，暗暗在心中给他添上一笔，等回了府，定要再闹上一闹）
这个我说了可不算，姑玛嬷说了也不算。陆姐姐想同我做一家人啊，还得往我们府上，问过我额娘，待她点头才行。
（三两句罢，倒是同方才调了个个儿，换做我几次推拒她了。再听那后话，更是明白——这是怨我今日搅和了他们俩的约，记仇呢。然则，我又岂是那好相与的？她越是如此，我便越是装愚。更是故意又往哥哥身侧挪了几寸，只差没坐在人身上，边又应和道）
说得也是，这马车平日都是坐我和哥哥两人的。今日挤进个姐姐已是实属不易，可不能再多个人了。

（贵女淑媛间酬对燕谈，话题约摸总是纺绩针黹、脂粉钗环，至多压着声儿偷论几句檀郎的才貌，便已算闺中难得的闲趣了。是以常说些熨帖的俏皮话，便算得是顶紧要的天赋。与她顽笑时，心思且置于车外倒退的流影间，亦游刃有余地嫣然笑道）
我原以为，你才是家中的“少主”，如今才晓得都是糊弄我呢！话说至此，上回我曾在雍和宫遇过宣颐姑母，她还邀我去府上玩，明儿我便去。
（有意逗她两句，正欲答言，神思却被一副熟稔的牌匾牵引去，移景后才抽回挑帘的皓腕）
待会儿绕回来，给你量身新衣裳吧？

（她这话倒是不假，她若想进我们府给我做嫂嫂，额娘同哥哥自然也要问过我点头。再者说，我日日守在额娘身旁，也从未听她提及什么雍和宫之事，想来定是她紧巴望着做我嫂嫂，故意诓我的。——我哥哥千般万般好，她喜欢我哥哥自是应当。只是哥哥日后可是要封侯拜相的，得配个同我差不离的顶好的格格做媳妇呢，可不能先叫她就这么先占了去！）
陆姐姐何时竟成个急性子？你若这样着急想同我们做一家人，不如回去同宣娴姨母知会一声，以后日日住我们府上得了。
（随着她的话也向窗外一瞧，过冬后我身量再长不少，也确是该添新衫的时候。只是，心里头仍是不想就这么应下这话，索性偏过头去，凑在哥哥耳旁，声音却半分不减）
你瞧她，还没进咱们府门，便就先替我张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