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湿漉漉的雨。】
【乌苏石青走入廊下时，淡青的衣袍湿去泰半。他并无有中元节的愁绪、哀思，来潭拓寺缘是为躲避苦节中，亲缘登府的麻烦——不能拿捏得宜的音量，多半时刻仍辨不清的唇形，都是麻烦。他不肯见主宾相对沉默的尴尬，更不想见到父母隐晦的提心吊胆，不如在人迹罕至的僻静处，青苔枉生，囫囵度此半日。】
【直到偶然顿脚，应是踩上了什么。再抬目，入眼一双同样被洇湿的鞋尖。】

是竹。（看向这位不速之客，手中托着成型一半的河灯，长廊尽头婉约立着水墨淡影，招娣的神情，与她的衣裙一样素净。中元节，为逝者唱经、祷祝者众，潭拓寺里的僻静处，奢侈得像是桐荫下委羽）
（即便他的眉眼生得安静，也小气得要逐客）
（神情没有起伏，将小心思藏在漆亮的眼底）祷告不在此处，廊前向南。

【廊下有一盏灯，因此时的昏昧无昼，此刻已缄默燃着。乌苏石青晓得，这盏灯实际并不沉默，并如此刻绵密的雨、方才碎裂的竹，以及眼下正娓娓讲来什么的女孩。然而天地失语，总是他必须担待的状责。与自惭和解很难，打败膨胀太甚的自尊更是旷日持久、穷极此生，所以在铩羽于分辨对方在讲什么，几不可察的沉默后，我尽量扮演一个不知缺陷的正常人】
【忖度人情、裁定境况，乌苏石青想，对方大抵在致歉。很少与生人交酬，因此笑中无可避免，仍带着警惕的审时度势】……无妨。
【此处人少极，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
（未有先兆的“无妨”同样戛然而止，理应宽宥我此刻的失语。这句“无妨”的深意难以顷刻衡定、厘清，它怪得像是敦煌壁画里，间或出现的、不与其他绮丽飞天相宜的断句残篇。于是又睁一剪明净的眼，仔细端量其人的貌容。彼时，那笑容里不甚自然的成分，被我解读是存心的戏弄）
（于是，立刻放弃做虔诚的鉴史家，不再管那句“无妨”。只眼下的四目相对，实在无厘头，于是不动声色退开几步，偏开髻，低头，专心去完成剩下的鸿制）
（招娣捧着另几竿竹，心领神会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