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幕：
时间：正观十三年正月下旬
地点：甘肃省西宁府
人物：陆节、嘉瞻澄江
内容：陆节察觉到嘉瞻澄江对那图苏的庸政不满，瞅准时机拉拢其靠拢英王集团。并与剖析：一则陆节和嘉瞻政见相和（待异邦怀柔、不拘泥旧例），若共事一主，日后户部谋划行事更为方便；二则待战事平靖归朝，以英王党翼联合参奏，陕甘总督任上不愁能者居之，不费其畴昔一番经营；三则嘉瞻氏尝有人于议储朝会上公然支持太子，现下太子落入敌手，生死未卜，若靠拢英王，来日或可是从龙之功。嘉瞻澄江应允。

陆节：（前来探望，寒暄之后）大人有心事？让我猜猜，是那苏图待回民的态度让你烦了。今天有任武，不知道这样下去明天会有谁，你经营的陕甘变成啥样子
澄江：你猜的不错，但我也听出来了话里有话
陆节：好，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先生清高不党和皇子往来少，但是这件事上英亲王记着你的好，很想要酬谢先生的辛苦，等仗打完了，回朝参一本，不愁总督任上换不了好人
澄江：（心意一动，但还是）这个谢礼太大了，我收不了。而且简拔官吏是朝廷公事，岂可因一己之私乱搞
陆节：将陕甘治理好，不也是公事吗？我一向很钦佩先生有谋敢为，从前对待回民的举措都有大智慧。以后在户部好好向您学习，惟先生马首是瞻
澄江：（以后倒是可以狼狈为奸，心动++）那这到底是英王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陆节：（微微一笑）是英王的意思，也有我的私心。嘉瞻在议储朝会的发言您知道，现在太子落入敌手，生死未卜，您也可以再考虑考虑。如果那啥，可是从龙之功。
澄江：（也微微一笑，其实并不在乎这个？）这就扯远了，不过英王爷确是文韬武略，心系国家（彩虹屁），咱俩也得好好干
陆节：这是自然，明天我安排顿便饭跟英王一起吃
澄江：（各种意义上的答应）好的

【任武既已伏诛，回民中余孽清缴便不足为虑，任由那苏图顺藤摸瓜，秋风扫落叶般铲奸除弊，也算这庸官稍加酬偿从前施舍下的糊涂账。逾明携乌苏、曹氏二骁将驰兵入川，官署馆舍，与骤经百余次军糈转运的西宁城，皆归一片寂静。我与尚书大人亦不急于归朝，储副首当其冲、诸多胤嗣驰援影从，帝国的焦点俱汇于川藏，京师枢员仍源源不停地派赴西疆】
【于此际，先前盘桓于心壑的筹算，终有闲情再加磋磨】
【西宁城又一夜风饕雪虐，翌日奉与嘉瞻登楼，得见天地浑茫，苍惨的灰白尽遮覆住高垣下百般世态人情。他待甘州的雪，应是颇为稔熟，我却是头一遭亲临这等紫塞飞絮、烽火无烟。危楼上寒栗逼仄，宦侍前与添衣，正合古人一语“狐裘不暖锦衾薄”】
大人有心事。
【自袖套中抽手，亲斟一盏暖身的熬茶。广碗红绛的纹影里，隐隐映出远处颇富回人情致的楼阁祠寺】臣斗胆一猜，应是那大人之于回民的政施，让您心里头记挂着。今日有任武作乱西宁，不知明日又有谁、生乱在陕甘的哪一处。

【因是私晤，谈吐亦不若往日衙间恭肃克敛，但使茶汤入腹，寒意流涌的五脏庙瞬而便温了。久立侍郎任上，经年与尚书大人同德共谋，腹笥内一点私藏自然瞒不过，微微添些笑来，拢手于茶碗之上】
下官自然不能与您兜圈子。昔年拜会您于微时，辄仰慕您敏见卓识，为国朝重器，近年与您共理户部诸事，亦知您纯修清德、朴诚事主，鲜与诸皇子交近。【絮语虽是引兴，倒也并非发端谄谀。眼见奚从皆退远，端敬而续道】但是治回筹粮这件事上，英王殿下很感念您拨乱的辛苦，说非您不可解此危局，于公于私皆应酬报。
【至此稍将眼帘掀抬，料他亦知此时局下，英王与“诸皇子”是不同的】待弹压完藏部异动，班师回朝之日，大人。王爷授意乌台参奏一本，不愁让陕甘总督之任上能者居之。

【推却虽未逾情理圜围，却无端令人忆及白日秘窥的两封宝王手书。心湾淡衍一哂，连江山之主亦可在纵横捭阖间轻易翻覆，区区一任总督之职，又算得了什么。嘉瞻以数言迂绕，未曾施重语回绝，便知此事仍有冀望，亦知他位及人臣，待此种事宜必殊为谨慎，不论有意无意，该有的姿态必当做足了。朔风时劲时缓，叙话亦有张弛，便徐徐沈思一刻，方道】
大人说的不错。可将陕甘治理得当，不也是公事吗？您待回民，涵容其信仰，多加怀柔，这是因地制宜的长久之计。
【平心而论，与嘉瞻稍逾官场公事的交谊，本源正是不腐陈规、治事敢于革故鼎新的做派。盏中茶汤冷得极快，锡壶续满，始将下颌轻一扬，指点向总督公署的方向】幸从您手下分掌户部这么几年，我倒也看出来，这事上因循守旧之辈何其多，敢想敢为者如凤毛麟角。
那苏图没有您的眼光，更没有您这般的魄力。再寻良材沿革政典，不枉您从前一番经营，这不好吗？

【——这倒颇似那日我待秦朗的问。君臣主仆，谁的主意，又有甚么分别。似有还无的笑意自此晰盈眉宇之间，仍是十二分耐心地】
下官尝为英王侍读，这没什么好避讳；自您总掌户部，我怀高山仰止之心，受您濡染精研进益，司部中惟您马首是瞻，这也没什么好避讳。——与您直说罢，这固然是殿下的主意，个中却也不乏我的私心。
【既使话涉私欲，便很自然地忆及正观九年地裂天崩的严冬。养心殿上，各怀鬼胎的僚属搽脂抹粉、夸夸其谈，于一派乱云飞渡中挑唆攻讦，个中狼藉颠倒，至今回思仍令人捧腹。俶尔扪心自问，诸若嘉瞻这般历经二朝、陟位尊品之人，其所欲所求，肯綮又当在何处？】
【如此眸风一转，茶啜半口，闲闲将旧事掀揭一角】戎舟记得，昔年京畿地动，众臣工于养心殿议事——就是嵇宠血溅三尺那回，长生将军、决明总管的意思，大伙儿都听得清明。现下喇萨城的局势瞬息万变，说句大不敬的话，您重新再善加考量，有利无害。您此生绩业垂芳，确非常人可及，但——
倘使天下有变，此代彼兴，从龙之功，那也是不同的。

【从善如流地弃掷掌中粗皿，颔首道】这是自然。
【亦如这许多年捐身廊庙，虽秉辅弼英王的心念，之于历班任上克尽厥职，桩桩件件也不是为国朝勃兴。引嘉瞻入局的筹思虽起仓促，手中的筹码亦不够丰隆，但亦不需急，待藏部异动平遏、归京入朝，辄有裕如的时间将筹码拨添至令人满意的分量】
待陕甘事毕，想必大人与下官将同赴成都襄战。届时英亲王举便宴接风，【目中盈笑】还望您不要拒绝。

2.
【陕甘今次遭逢的局面，实皆乃那图苏一手促成，他这陕甘总督，可谓是失责、失职。西北关隘之地，由如此之人坐镇，岂能不忧心？廊庙之下，实乃不缺巨蠹佞臣，同我更无甚干系，概因对陕甘之地，付诸诸多心血，焉能忍这些心血，因那苏图之愚，便付诸东流？使我在陕甘的盘算，全然落空】
【西宁白雪皑皑的景象，我并非今次所见。即便是陕甘事比，也未曾记着归京，临此地，对西疆的战报，总能收的及时些——不论朝廷对藏地无论用兵与否，本无甚悬念，可偏漏算国之储君，落入敌手，生死未卜】
【今次的这场雪，竟让神绪回转初临陕甘时，直至陆节奉茶，才笑称】京里的雪，与之相比，不足一提。
【再闻他寥寥几欲，我惯是中意同聪明人打交道，初识他是在内阁庑殿，彼时我尚在云贵铲罂粟一事，因官员弹劾，归京面圣自呈，那时便觉——江山不改，少年人披玄甲，越众而出。经年之后在观，并未看错他】是。
【直言不讳，却也道】你我之间，说话无须如此。

4.
【风雨如晦的建昌十八年，我正值广州府，泰半缘由是深知党争之下，无人可全身而退，可偏我这人——惜命。那时又有谁能想着，竟会是睿王爷登临大宝？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于我等而言，不论储君是谁，皆乃觉罗一脉的，变不了天】
【再听他提及英王，心中大抵便是明了，这厢便是为英王为说客。可当提及陕甘，旁人不知我待陕甘山川的营生盘算，可即便如此，仍道】
戎舟，这份礼我收不起。
【陕甘乱象，那苏图的一己之私，能开罪于他的，唯有朝廷。我虽不认乃清白纯臣，可也知，何等可为，何等不可，尤是这条道蹚下，便再无回身】
更何况简拔官吏乃是吏部的事，怎能因尔等一己之私，便枉顾法度？

6.
【熙攘繁盛，光耀万年，这是史家笔法下的天下。可我见过民生，见过不堪，彼事对教化回民一事，图的是千秋安定，回民、汉民能予西北修生养息。可那苏图，将我这点盘算，全盘打乱，任武仅是一开端】
【并非是皓首穷经的读书人，通权达变这四字，年少时便知】
【户部之下，自知他能力有几分，而更深远的大抵便是，我二人或有几分相惜之意味在里头，对诸事钩玄提要，从不拘泥，种种之下，待他自有青眼相加】
【温热的茶盏捧在手中，只轻一笑】这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英王的意思？

8.
【倘使天下有变——储君乃国本所在，昔日养心殿嵇宠血溅三尺。如若当真如他所言，储君安危有失，只恐廊庙之下，再无安宁】
【不可否认的，他这番话，恰敲在心底。只可惜，我已非少年人，倘使在年轻个十余岁，自敢一搏。可这把年岁，还有甚必要？功名利禄，我皆有之，至于他口中的这番“从龙之功”，于我而言，并非很重】
【西疆尚未递来战报，关乎储君安危的诸多消息，便是在揣测当中，惴惴不安却又仿若是一搏的时机。同英王并非很熟稔，可甚至此番西疆平乱，他的功业乃首屈一指】
英王确乃深孚众望之人，现下虽任武一事了解，不过既留陕甘，仍不可马虎，那苏图此人，不堪重用。

10.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
【入廊庙的人，谁人不想彪炳千古？垂范万代。此一生既在毂中，便也不可枉费。至于英王的机遇，仍需等西疆的战报再次传来，立于甘州的风雪下，不免深思起帝王用心，储君入藏，此棋真乃险也，更教人揣测不透帝王用心】
【只是或许风雨如磐的京师，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