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晓宣正二十三年英王府的素缟中,有多少亲者痛有多少仇者快,又有多少平淡无奇矜持着揉捏的作派敬上一樽薄酒以备礼数。那年大清薨了一位巴图鲁,朝失了一位亲王,而胸膺剧烈的悲拗不因冰冷的衔爵绝非仅因功亏一篑终成定局,而是痛失了一位兄长。】
【世人妄言岁晷可冲淡一切,而于十年并未消退的浓思间,方悟了一理一贵一贫,乃知世态,一死一生,乃知交情。】
前几日我梦到那年万寿,廊下把酒,信誓旦旦地少年意气,此后经年,这酒再好都不及那日来的痛快淋漓。
【王华再三嘱咐烈酒断不可沾,可肆意之事,从前便做得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纵称不上得意,却也要效青莲居士的豪情,仿若樽前的不是萧然的碑,那人真还临风而立,冁目对饮。白玉瓷杯于手一杯敬己,一杯洒于青砖地。】
我见过一回陈寿,他一直未走,成了长灯前的守夜人。今年的春格外料峭,阴雨绵绵了好几日,今日曦乌才终肯探头,往年你定要犯膝疾,记得多加炭火。
【喈风过松柏窸窣不绝,倒真像英魂有灵。再斟一杯,似恍然未觉鲜有人踏足地也有稀客。】
哥,我一直都记得你的嘱,那封信早就物归了原主,可拜我们那位好哥哥所赐,我活不长了。有时我真的恨,恨这寰宇不是我们任何一人的天下,亦恨我们苦心孤诣的付之东流,再无法既往圣开太平,守这疆壤万千,更恨的是有人只有满口的伯埙仲篪,却没能保你的平安。真是可笑满口的问心无愧,竟连踏此地一步见见这青碑孤冢都不敢,你说,当年利箭穿骨的为什么不是他。还记得昔年说要敬天地一杯酒的,苍天既无眼,这酒倒真不敬也罢了。若有一日开眼了,也教看看什么是众叛亲离,孤家寡人。
【满腔的愠恚终也散于风中,连绵的皇家冢邸,称得上富壁堂皇,空余青砖的冰冷凉薄。再酌倒似往事如烟,趋于沉寂,乜目竟也添笑。】
六哥,我是真的想你了,也不晓你投胎转世了没,无论布衣寒门,还是钟鸣高邸,你都慢些走,等我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