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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觅每日看看卷宗,处理好水族大小事宜,随长芳主到花界四处走走,一日很快就过去了。
难熬的是晚上,长夜漫漫,辗转于卧榻之上,那些前尘往事总会像蛇一样缠绕上来,旭凤、爹爹、润玉,润玉、爹爹、旭凤,梦里梦外如影相随,让每一个深夜都支离破碎。
只是,锦觅再没有一丝气力去找旭凤了,好像她所有的心力在和润玉决裂的那个晚上消失贻尽。
只有疲惫,从里到外,从每一根头发丝到每一寸肌肤都疲惫得无以复加。
下月初二是润玉生辰,天宫大排筵席,邀请各路神仙为天帝贺寿,锦觅也收到邀请,可她哪里肯去,但长芳主和沛摇都一直劝她务必亲去。
天帝生辰年年都是长芳主和沛摇出席,为何偏偏今年非要她去,锦觅很是不解。
“觅儿,”长芳主解释道:“这几百年众口悠悠,各种议论甚嚣尘上,不为天帝,为你的清誉你也当去。再说,一个天帝一个水神,一君一臣,那有总不见面的道理。这次堵上了扰扰非议,以后去与不去都可随意。”
锦觅思忖再三终是允了。她几次三番让天帝在六界大失颜面,此去就当赎罪吧,每赎一分或许她就可以把压在心上的千斤重荷卸下一分。
大殿之内,灯火通明,仙乐飘飘,群仙欢跃,几百年没有露面的水神重登九重天,这天家秘辛挠得众仙心痒难禁。
润玉端坐龙榻之上,礼数周到,言笑晏晏。不过几百年不见,他眼眸深处若有若无结着的一层寒冰却让锦觅觉得她和润玉之间仿佛已隔了几生几世。
锦觅按照礼仪呈上贺礼,润玉轻笑收下,只是却看都不看那些物件一眼。
说起水族花界事务,润玉望向锦觅的眸子不动声色,称锦觅这几百年来夙夜辛劳,功绩颇丰,是天界的肱股之臣。明明似堂皇之词,偏偏听来肯切诚挚。
锦觅强做镇定淡然辞谢。
尓后便再无交集。
邝露还是随侍在润玉左右。抬眸低眉都持重得体,可望向润玉的眼波里隐着的那一缕灼热锦觅只一眼便看尽了。
大殿里觥筹交错,锦觅在花界这几百年清静惯了不愿久留 ,推做酒沉了便悄悄辞出天界。
落下云头,躺在绣榻上的锦觅没来由烦闷。
今日无论天帝还是自己都做足了嫌隙已释、君端臣正、各守礼数的戏码,算是略略消解了些六界上下的窃窃私语。虽说她自己全不在意,但至少让天帝挽回了一些颜面,此行目的已达,该心安意洽才对,为什么心里反倒千般滋味暗流涌动呢!
理不清道不明,锦觅只能强按自己睡下,翻了半宿才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梦里润玉一直背对着她,任她百般纠缠自是不理不睬,待她终于扳过他面对自己,那一双眸子冷若寒冰,让她瑟缩不已……
惊醒过来,感觉心隐隐刺疼,那个对着她总是笑得温柔又和煦的小鱼仙倌再也回不来了。
快天亮的时候才又朦胧睡去。这一次润玉和魇兽一道站在那棵银星闪烁的树下,对她招了招手,柔声唤她:觅儿,过来。她满心欢喜的跑过去,他把她轻轻拥进怀中,拂弄着她的发,在她的耳畔低低说:觅儿,回家吧。
她把自己深深地埋在润玉的怀里,贪婪的呼吸着他的气息,润玉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让她无比安宁。
锦觅流连在梦境里迟迟不愿醒来,只睡到日上三竿长芳主一遍遍叩门唤她吃饭,她才懒洋洋起身梳洗。
自那以后锦觅变得无比贪睡,因为只有偎在那个怀抱里才让她渐渐冰冷的心有一点儿温度,哪怕只是在梦里。
锦觅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随着时光的更迭,在她的心里旭凤的样子越来越淡,而润玉反而越来越清晰。
是愧疚吗?欠旭凤的她已经还了,而欠润玉的今生她怕是还不清了。可如果只是愧疚为什么一想到润玉心里五味杂陈,而那些绵绵不绝的梦境又分明是她的贪恋。或者是她的贪婪吧!她又想,在永远失去润玉之后却还想一直占有原来属于她的那个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