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瀛寰记吧 关注:176贴子:10,991
  • 10回复贴,共1

【胡正卿读书会】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胡正卿读书会】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9-12-27 21:35回复
    朔日大朝已过去数日,官家忙着召对,一日要见十数朝臣——简直要使我指尖笔茧再硬上几分。然而百忙之中没有忘记与折女史之期,仍在以往晤面的书架旁取回那三卷胡公奏议。
    是日,正冒着暑热,轻车熟路往崇文馆去。新裁的纱地绯袍正合身,也正透气,由我如鱼一般穿廊过庑,只觉袖下生风,好不惬意;幞头边简簪白玉笔,任凭鬓角微蒸暑气,仍温凉适中。
    未想我来时,她已经到了。只想起上回送书,因骤雨几要失约的狼狈模样,站定在伊面前,垂首道:
    “唉,又是某来晚了,请折女史万万赎罪。”
    @王秀珍


    IP属地:德国2楼2019-12-28 05:42
    回复
      鹓鶵偷偷夹进书中的花叶,被我当做了书签,用来用去,倒挺顺手。再走到这架书前,竟在天光大明与蝉声巍巍里,寻到一些仓促的熟悉感。抬头再看这架书,信手抽下一本。是旧日看过的白氏长庆集,旁边不远不近的,正挨着元氏长庆集。
      我想这定是有人生了疏忽心,从而放错了的。只不敢贸贸然动了,也恐人去去就回,再寻不见。低眼去看,所幸字不甚小,一时间浑然连檐外鸟鸣也不能闻。
      忽教人声打断沉思。抬眼再看,低低地垂了头,便笑着答他。
      “不曾,我亦才到不久。”
      将手中那本白氏集放回原位,还与他奏议两卷。想一想,更添一声:
      “这书直到昨日,我才算勉勉强强看完。”


      3楼2020-01-09 13:26
      回复
        接来那两卷奏议,无知觉地轻轻摩挲了片刻。待伊颦笑,这才恍惚过神,收起了书:
        “胡公文字隽永,何必囫囵咽枣。”
        陕西宣抚的告身不日就要发下了。何日将归?想了想,没舍得说出口——何其厌恶辞别。尤其与折女史这个书朋,如果但须一别,倒失了味。眼里仿佛落进了光,仰着头,负手听蝉。
        “——即便是错失还书之期,也无妨啊。刊行之期又已推迟,我自多借你些时日。”


        IP属地:德国4楼2020-01-09 17:56
        回复
          “其实,倒也没有那般窘迫。”
          这话说得轻,也没有底气。正在昨天呢——敏儿同我笑闹,说她的锥子如果不好用了,不是鞋底纳多了,是替我钉册子钉多了。稍稍往后一步,肩膀不经意间碰到了书架的细细柱子,支楞得一阵疼。稍稍抬起了眉,又追问一声。
          “怎么……要推迟呢?是出了什么变故么?”
          眉头不觉蹙起,但仰了脸看天光投来的剪影。是高大的,是笔直的。是永远与绯衣为伴,而我从未试图猜测这身绯衣代表着什么……就像秋天层巘亭下望时能看到的红枫树,四季枯荣,寻常极了。寻常,极了。
          垂了眸子去寻鞋尖上一点儿花,龟背窠里团着折枝梅,织锦浮光有些耀眼。忽然觉它贵重得好像与衣衫不那么搭调,而悄悄地把鞋尖一点,也收到淡绿的合抱裙里了。


          5楼2020-01-10 00:18
          回复
            拢手于袖,站得笔挺。伊的话语,分明是揪起来的;但我唯恐她的光刺痛我的眼,故而避上一避,疏淡扬眉:
            “修书时倒无变故,只是公务耽搁了。”
            低眼向伊觑去,四目两相顾看,只觉咫尺之人竟远隔天堑。此行去陕西,即便早日归还,还见得到伊吗?这下,书架上的灰尘都悄悄飞进了我的眼。
            “折女史……要保重啊。”
            不愿告别,终究还是绕不开了。


            IP属地:德国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0-01-10 01:49
            回复
              是有公务的。
              并未觉得恍然大悟,反倒将心又向上悬了悬,平平地搁回去。这才觉得回避猜到的情形不是个好习惯,总是要避无可避地想见的。四目相对的瞬间也教人沉默,只听他说保重,可我确然也没有什么保重不得。在默然不语里极轻地抛出一句:
              “您要向何处去呢?”
              也许是登堂入室的契机,但总是宦游的久别。我却没来由地生出满满的遗憾心。峣山的玄机统统交付在脑后,像石头压着的,若有一息之时,那必然会化成极长的叹息。
              我不愿这样做。


              7楼2020-01-10 20:08
              回复
                “去一个需要我的地方。”
                这江山真大啊,让我这句话的尾音,也渐渐澹没在夏蝉当中了。我是洪流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却因仰着高山,欲在一个从未去过的广袤地界,镌下我渺小的名字。遐思则如渡边舟,一头系在这里,一头系在那边。
                轻轻掸开衣上细纹,看着她只是笑:
                “那儿的风沙催人老。我只怕回来时,折女史认不出我啦——又该找谁去借胡公的书呢?”


                IP属地:德国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0-01-10 23:41
                回复
                  终于有些勇气像无根浮萍孳生在浩荡碧水之中,我抬眼看他,像是仔仔细细地端详,却始终都未离开——他的眼睛。我在那里看到些自己的影,是海天霞的衫淡水绿的裙,然后是将不知所措全部掩埋起的,我的眼睛。
                  “人再怎样变化,眼睛是不会变的。我一定认得您的眼睛。”
                  我想,需要他的地方大概很是有些荒乱的,这样才会诱发这场无明的告别。不过这又怎样呢。他们追逐的高天幕宇,是真实的握住银川的毫末啊。
                  眉心松开,是疏散的笑,在笑的缝隙里,我去寻着一个绝好的借口。我怕说出口,却又不敢不说出口。若教这一遭热血凉透,便再无心念如此。
                  “您何时走呢?不如……再借我两天书吧。”
                  稍迟疑着伸出手去,微微偏了偏头,笑容未改。


                  9楼2020-01-11 00:01
                  回复
                    垂首去默数这方小乾坤里的寸影,直数到花砖第三格——快要到当直的时辰了。只当伊裙角的绿都缱绻在满窗碧硬里,唯那束目光灼我的心。略微颔首,手轻轻一扬,便把书按在了架上的浓阴中。
                    “只两天,你真能看完这二卷吗?”
                    她的手慢慢抬起来,也按在那书上。或许是交杂了期待,也或许是饱含了遗憾——这会儿我扶着书架,半点也不想挪步。
                    “……可不能再囫囵了。也不知是何日才能借你下册……”
                    等我回来那天,定要考考她。


                    IP属地:德国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20-01-11 00:28
                    回复
                      “我能的。”
                      我听见自己这么说,心中却全未作此想。看着青砖地上直棂窗的影许久,末了轻轻抽下这两卷书。这书差不多被我翻厚了,可除了我,想来也没人察觉。就像暗夜里悄然熄灭的炭火,唯有化灰之时,才能让人知道它曾那般熊熊地燃烧过。
                      “近日宫中安排蹴鞠,想来无法与您约个合宜的时辰。两日后我将它仍放在这里,请您一定记得取。”
                      略略一低首,快步走出这书阁,唯在门外向四方院中望一望,见穹顶开阔的这一时,那沉沉压着我心头的巨石仿佛也搬开,而换得轻轻的一声叹去。


                      12楼2020-01-11 00:41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