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琅玕的风景诚是人人钟爱的。和澜妹玩过一回巧针，就又到碧琅玕的这一片临水方台里来。掐了块糕点随手丢在水中，竟也引得鱼儿上来唼喋。忍不住笑了，分一半糕点给自己，正余光扫去见到郭娘子近来，忙起了身，笑吟吟道：
“如不是宫中作宴饮，双清又是好久不曾见到郭娘子了。”

（和诸妃说过一回话，同饮几杯过后，辞了一些熟人好意，独自出来吹吹风，散散酒气。今日喝酒微微有些急了，一时扑上脸来，透着红晕，风儿一吹，身上的热气发散许多，意识亦清明了。走到水边，正巧有人同我打招呼，定睛一看，原是双清那孩子。近前驻足，笑道）
：我亦许久不曾见双清，近日你可好？新学了什么功课？

郭娘子的笑容依然温柔，是深宫中不甚多见的从容。便也微垂了首，只笑道：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只还是学得费劲。近日师长讲《文选》，便不大尽如人意。若不是今夜得了巧，那就算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一垂手一抬手，腕上的金钏坠得紧，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它的存在。略一颦眉，悄悄把它扶上去，稳稳地卡在小臂上。
“娘子往日就学时，可都怎么消化这些书本的呀。”

（给临波递个眼神，她便会意，悄悄退下去寻了底下宫人来奉茶，自己则去端了几碟点心，放于我们前头的小桌上。）
：今夜得了巧，也是好事一桩，我恭喜双清了。
（对她抬抬手，示意她一道移步过去坐。）
（待落座，无奈的轻笑。）
：我向来诗书平平，读了便是读了，若要自己吟诗作对，可是难倒我了！

“那待会儿，郭娘子可要与我吃一盏茶才好。”
杏目稍弯，流露出几分小女儿气。同她一道走到小桌子一边儿落座，点心果子也摆了几色。也不曾招呼宫人，只取一枚核桃夹碎了，挑出果仁来，用帕子垫着，先让与她。
“我哪里又得出色。但考得稍加变通，我便露怯。前些日子教文章的苏先生又夸奖五哥来着，说他好文章。”

：那是自然，只是你得等我歇一歇。
（自她手上递来的帕子里取来一块核桃吃下去。说起风儿，满目含笑。）
：嗐，也就是你哄我罢了，他皮猴子一样，阖宫上下都是知道他顽皮的！
（递与她一块杏仁酥。）
：你都说了是稍加变通，自然是要难上许多的，先生学问深，你也莫怕，今日不懂，明日再问先生，明日不懂，后日再问，你是天家公主，还怕先生不答你不成？

“顽皮又不见得是不学好，要我这个阿姐看，这许是聪明的端倪。”
接过这一块杏仁酥，轻轻咬了口，却有些心不在焉。进学以来，对先生们总是畏惧多过敬慕。正教那池光一晃眼回了神，只笑道：
“话虽如此，可我心里呀总是怕得很——先生又不会吃了我。自进学以来，一怕怕了这样久，现在提先生，我才稍有点胆气。他们看我用功，也肯多饶我两句，这已经很好了。”

：哈，他倒是得来拜谢你这位阿姐了！
（拿帕子点点额头的一点汗水，好在妆不曾弄花。我是很注意仪容、却又怕麻烦之人，大庭广众之下若是仪容有损，最是失礼且麻烦的了！）
（一阵风来，吹起她几缕发丝，我伸手替她重新别在耳后。）
：你这是心有敬畏，尊师重道，很好啊！
（许是沾了酒气，也调皮起来，故作小声道）
：只是不要过分敬畏了，我小时候啊，也是和兄弟姐妹一道，捉弄先生玩的，可有意思啦！

“原来郭娘子也捉弄过先生！”
压低了声，不由得惊叹道。男孩儿们捉弄先生时，我总是躲得远远的，生怕哪天他们被先生打手掌心或者打屁股，血溅到我。睁大了眼睛，又悄悄添上一问：
“那，先生不曾生气吗？”
这可太令我惊异了。只在意料之外，过这震惊劲儿去，又是情理之中。怎么会没有些可爱的回忆呢？就像现在我看鹓鶵，也觉得时时刻刻总有些可爱有趣的事情。只她自己身在其中而未觉。

：哪个学生不曾捉弄过先生呢！
（两个人相视一笑，悄悄地，仿佛我们不是差了一辈的人，而是彼此了解的朋友一般，更为亲厚了。）
：生气嘛，当时自然是生气的，过后我们可是好生给先生赔礼，又写了好几张大字，老实了好一阵才算是过去！
：现在想想，先生虽生气，到底是不能把我们如何的，最多就是罚些课业罢了！
（嘀嘀咕咕的笑了一阵，远远地有人喊我们，便整理一番，起身回前头去了。）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