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偷闲，今日出宫之人众多，从明春阁取道不系舟。沿途之境目不暇接，绿影重重二三蝉了停息。风拂影动，至此方有凉意沁人。）
（比不上北池的清旷越女，这木舟简约了不少。自是下船穿丛影。）

官家开恩准假，但我缘着调任新差，内务不熟稔，且段康怜的一只眼总是盯着看，没有把假日全拿去消遣。比旁人晚一步出宫，在玉京殿外凭栏，见不系舟遥遥一缀，宛如晴空雨滴，依稀见了个更小的人影。
绕过一盏桥，才在水边看清那个嫩色小茶，先一步走近，从圣人的长女数起，默默数了半天，终于算清了是官家的第几个女儿。小孩儿近水，总有些危险。
“您怎么独自来此处了？”

（水上波澜不清，只有些许虫颖总在眼前乱飞，总比岸上要清凉许多。待得花丛掠影，夹了一朵尚未开的白荷放在舟前。 水面清净，响起脆生生，我撑起身四周看去。）
（站起来对着岸上挥手，轻快的道）是柴选侍啊，您怎么还不出宫？下来玩啊！

我没想到自己先被她认出来了，立在台阶上，没让水波蹭到裙底的花纹，但有些骄傲的一缠鬓边丝：
“现在是柴侍御啦！”
我把小字隐去，反正听她们也称呼段康怜做段侍御，我要跟她平起平坐。
“奴晚些回去。”
大抵也有要下水的意思，但眼下此岸停的一只舟在她脚下，我只能向她笑：
“奴不会划舟，要小殿下带带奴了。”

（由桨指引靠了水岸，待其站稳又是一路水行。扬笑）几日不见，你就升了，没什么能送的，我瞧这一池的莲开的好，你喜欢吃莲子吗？
（其长发云鬓，垂于胸前，薄衫上熏过什么香。这荷叶宽大，触手温润，色泽与之相得益彰。又细声道）柴侍御，你通水性吗？

我听说最好的莲是洪湖莲子，盖因生于乡野，汲取精华，既无人催熟，也乏人采摘，代代累积下来，颗大粒圆，皮薄肉厚，兼有清甜之风，微甘而鲜。只可惜莲心太苦，我素日里吃，只做冰碗里一种装饰。
但我说话向来违心：
“喜欢。”
我站在舟的一角，扶着小檐，幸而水面静，舟也稳，摇摇头，向她：
“奴不大会水。”
却见莲叶田田，自她指尖流过，再说：
“奴听说南方的霸王莲，可以承受一个小孩子坐在上面的重。”

（过水桥，置身水中央，择了一朵莲，往舟上一掷。这淤泥倒是甚多，趴在一侧洗了洗手，予她细瞧）那便赠你。
（手上水滴清莹剔透，尚未干，往边沿一摆。淡淡道）这是什么说法？这宫里可有？也不对，这宫里什么都有会没有霸王莲吗？

她在一侧净手，我在另一侧洗莲花茎上的淤泥，小心的翘着小指，免得被泥染上一块，到时候要在福宁殿闹笑话。洗净一支，又重新放回舟上，拿丝帕垫着剥莲子，蜷着膝，听她问起，小山微颦：
“在本志奇的书里看到的，也许是因为汴京的冬太长了，养不活它。”
大内虽称无奇不有，但南橘北枳，未必样样能全。

（眼眸擦亮了点星子，执手托腮的望着她，柳眉间若有所悟）是吗？难怪，若是在书里才寻的那她和我确实也没有什么缘分。（这次的水汽更深了些，有些好闻）我喜欢冬日，母亲和父兄都会予我许多压岁，我能买许多花瓶。
（兴致高昂的说）我今日又瞧见了几个烧的尚好的白瓷瓶，你说用来养莲可好？

有些不解她贵为皇女，如何还需要自己拿压岁钱买瓶，稍稍咦了一声，抬头去看：
“您喜欢什么样儿的，叫司宝做就是。”
诚然，司宝的事情也很多，希望她知道了这件事，不要偷偷骂我。我见她兴致高昂，很不忍心破坏，却又知，瓶中栽莲不生根，莲花是活不了多久的。思虑片刻，同她说：
“如今莲花的季节要过了，恐怕栽入瓶里也没多少看头，不如过几日去摘几把新桂，还能看着她们从花骨朵儿一点点绽开。”

（桂香的好，却不若莲出落的好，我是尚且喜这莲花，濯清涟而不妖的做派。只是如果只能观赏两日，这恐怕有些，得不偿失。）
（我松了口，应下了她的提议。）
好吧，只是可惜了。
（我还是非常想养莲的，明年要早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