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ge0.0
『……莱茵生命终于认可了我。他们对我开放了那些计划，任命我为其中一项的负责人……他们在源石生命科技上真正的进度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点亮泰拉世界第一缕光的火，那也许是生命的源头……』
『……至少有一件能够确认的事，源石并非单纯的无机质矿物。它应该有更重要的作用，从源石病……到我们的生命本身……』
『……某些宗教的记录里提到过从火焰中诞生的精灵，古神伊布莉丝的后裔……我决定用它的名字来为计划命名。』
『但愿我们能够燃起全新的火焰，虽然现在的世界还没有做好接纳它的准备……』
光标移动到文档尾，自动保存的界面噔地弹出。她躺倒进椅子吐了口气，抬头看向天花板上包裹着“+”与“-”的∞符号——莱茵生命的标志。与往日并无不同的一切在照明灯的白光下显得有些刺眼，眼睑合拢后的黑暗中，她又听见了风暴里源石原矿坠落的声音，
喀。
喀。
喀。
那是从记忆中侵袭而来的幻听，来自她无数次目睹过的地狱。
她怀着热忱加入莱茵生命就是为了拨开源石的真面目——这些异质以蛮横的姿态随天灾扩散，感染生命的同时又和他们达成诡谲的“共生”关系——莱茵生命成名于源石方面的尖端科技，而现在她凭着自己的研究得以成为莱茵生命实验室核心团队的一员。
她重新坐起，点开莱茵内网的四级页面。输入密码验证身份后，屏幕陡然暗了下去：
『Welcome to RheinLab,Dr.Silence.』
『The new privileges are open to you, please bear in mind our motto: 』
『Solve Intelligence. Think Different.』
随着字符串流过，漆黑的屏幕中央跳出白色的衔尾蛇，每一节身体都是一个文件夹。
奥利维亚.赫默推推眼镜，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实验室门口的同僚。对方敏锐的地感知到了来自视野盲区的目光，那位防卫科负责人兼医疗科顾问向赫默点了点头，继而目光又回到手中的通讯终端，看上去她正在和什么人对话。
　　“合作愉快，赛雷娅主任。”
这就算打过招呼了，不善言辞的黎博利人向来如此。她点开有火焰标识的文件夹，封存着倦意的琥珀色瞳孔里映出一张又一张图谱。
『？：“从现在开始，【炎魔】计划全权由你负责，“她”的监控移交给你。请务必注意她的状态。”』
『Saria：“为什么。”』
『？：“因为时机已到，我们只需要有价值的东西。”』
『Saria：“因为奥利维亚.赫默的研究？”』
『？：“你可以这么认为。我们评估后认为她能帮助莱茵生命更好的开发【炎魔】，这也是我们安排你与她共事的原因：我们暂时还找不到能替代赫默女士的人，而【炎魔】的起源还需要对她保密。”』
『Saria：“……”』
『？：“怎么，这不是你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吗。和往常一样，给她编个好故事吧。”』
『？：“祝你们合作愉快:-)”』
『Saria：“我……明白。”』
加密通话到此为止。塞雷娅盯着暗下去的屏幕，龙种的金色瞳孔愈发明亮。伴随她逐渐粗重的呼吸，通讯终端在她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阴影中似有咆哮呼之欲出。然而这一切都即刻归于寂静，从底层干员爬到现在的位置，克制是基本功。
　　奥利维亚.赫默……塞雷娅以余光打量同僚的背影，瘦小的黎博利少女几乎淹没在纸堆和机箱间。
她揉揉鼻梁，悄无声息地退出实验室。
　　莱茵生命的仓库位于地下，直达电梯也要好几分钟。当塞雷娅走出电梯，她已面色如常。
刷过掌纹和虹膜后，厚重的闸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白色的走廊，两侧的墙壁上嵌着一扇扇气密门。
它们都不是塞雷娅的目标。她径直走向通道尽头，一面全金属的墙壁，上面隐约能看见严丝合缝的缝隙。塞雷娅摸出门卡刷过隐秘的卡槽，又在弹出来的键盘上输入十六位密码。她退后一步，看着金属壁在内部机件解锁的声音里分开一道足以让她通过的开口。
一路走来她打开了一道又一道门，就像穿过迷宫的小老鼠。每道门的开启都意味着她更深入了一点莱茵生命的沼泽，离迷宫的核心更近了一点。一家在这个扭曲的世界里屹立不倒的研究机构，想想都知道它背后的阴影会是何其庞大。
　　扑面而来的寒冷打断了塞雷娅的思绪，她压下所有杂念，竖起衣领走向墙后。她还需要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License confirmed.Welcome to Icehouse,CSO.Saria.”
地板下的灯亮起，黑暗中只有这一束光，光中是一座两人高的透明罐槽。它充满深灰色的液体，隐约能看见其间漂浮的内容物。这里的温度比外界还要低，无愧它冰窖的代号，塞雷娅每次呼吸都会带出一团白色的雾，水雾又在外壁上凝结。她伸手拂掉那层细密的水珠，以手掌感受着罐槽的颤动。
唤醒程序正在运行，黑暗并不能完全阻挡塞雷娅的视线，她能看清这里棋盘似的地面和无数管槽组成的森林。只有她脚下的这格被光点亮，其它的格子还在静静沉睡。
灰色的缓冲液逐渐下降，最先露出液面外的是一对小巧的角。

　　『Saria：“数据已经上传。阻断剂工作效果良好，【炎魔】没有苏醒的迹象。”』
　　『？：“你要怎么向赫默女士解释这次意外？”』
　　『Saria：“她会认为那是一种精神疾病，符合我伪造的病历。”』
　　『？：“做的不错。以后每天的汇报上传日志就行，我这边也要忙起来了。”』
　　『？：“另外，我听说她和你起了点小小的争执？”』
　　『Saria：“年轻人特有的天真，我会说服她。”』
　　『？：“祝一切顺利：-）”』
依旧以一个简单的字符笑脸作为对话的结尾，好像问号ID背后是个风趣的家伙。但塞雷娅知道屏幕那头是谁，莱茵生命实验室真正意义上的负责人——她从脑海里抹掉那张脸，打开自己的笔记本。
病房没开灯，屏幕的微光只照亮了有限的范围，包括伊芙利特的睡颜。早上的失控对伊芙利特没什么实质的伤害，更多的还是体力上的消耗。医疗设备运转时几无声响，它们监控着伊芙利特的体征。
　　时间几乎没有在伊芙利特身上留下痕迹，无论是肉体还是神智，她还维持着当初的状态。这里面有源石的影响，更多的还是莱茵生命施加的各式药物。
药物让她睡的很沉，就像当初塞雷娅发现她的时候。
“……从遥远过往传来的回声……”
“……如同树木扎根在记忆的土壤里……”
“……一切绿意埋藏于潮水之下……”
“……无人指引我们前往乐土……”
低低的哼唱声里，文字逐渐爬满屏幕。塞雷娅十指如飞敲着日志，目光不时扫过伊芙利特。这样的夜晚总会有些糟糕的回忆上浮，而塞雷娅把它们变成唇齿间流出的词句，随旋律一并飞向没有温度的黑暗深处。
　　她忽然止住哼唱，看向病房的入口：“你不进来吗。亲自确认情况才好放心吧，还是我在这里让你很意外？”
　　“……”
　　来人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另一侧坐下，微光照的两块镜片雪白。
　　是赫默。
　　“我以为你应该在地下的实验场。”她撩开额发，好更容易看清伊芙利特的脸：“白天的事，我向你道歉。”
　　“我忽视了源石病患者的危险性。你第一时间救了她……我错怪了你……”
　　赫默的声音越来越低，语序也有些混乱。塞雷娅唇角多了点上翘的弧度，也许这就是她的笑，她接过赫默的话：“不，你不需要为善良道歉。她之前弄伤了不止一个医护人员，你还是第一个和她搭上话的人。”
　　“这没什么……我见过不止一个精神崩溃的病人。孩子的心更纯净，也更容易走上极端。”
　　赫默很快恢复了一贯的语调：“所以我想走近她……至少让她不那么孤独。失控说明她的精神已经有崩溃的前兆，我不能让她再恶化下去。”
　　“你依然把她看成是孩子？”
　　“在你眼里我也还是个小孩吧。”
　　难得赫默开了个不算太冷的玩笑，比起资深员工的塞雷娅，她确实还是个新人。她冲塞雷娅笑了笑：“既然你在这里，我就先回去了，白面还在等我给她数据。”
　　她离开时也控制了动作，娇小的背影就像猫头鹰一样无声的滑进黑暗中。塞雷娅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许久后才收回视线，继续敲着日志。
　　连她也没有注意到，伊芙利特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下半部分还在绝赞赶工中，应该会在明天，大概。
（PS. 塞雷娅哼的歌是平克弗洛伊德的《Echoes》，算是我的私货吧）

Stage2.0
『时间。最大的问题永远是时间。把伊芙利特的数据作为具体模型带入计算后进展快了不少，可我依然没找到那条通向彼岸的路。那似乎是不可能存在的幻觉，但我又确实地抓住了它的一角。』
　　『伊芙利特在抱怨她的噩梦。她终于有了正常孩子的生气，我带给她的书她也看了下去。她其实相当的聪明，几乎过目不忘。』
　　『值得注意的是，她对于之前的流浪生活和自己的过去几乎没有任何印象。她出于自我保护的机制遗忘了过往的悲惨境遇么。还有，她对于我和塞雷娅有意外的亲近，却总用火吓唬其他工作人员。我找不到原因。』
　　『临床实验已经提上日程，希望接下来的一切都能顺利，我会亲自监督所有的细节。』
　　——赫默的日记 7.29
赫默刚推开门，两个护士逃也似的从里面跑了出来。她们的防护服表面满是火焰舔舐的痕迹，和赫默擦肩而过时对她投来复杂的目光：有恐惧，有庆幸，也有同情……赫默摇摇头，按流程把门重新锁定好。
考虑到伊芙利特那惊人的源石技艺，塞雷娅一手设计了她的特殊病房，防御之坚实直追哥伦比亚的中央监狱。伊芙利特暂时还无法离开实验室，直到赫默完全查明失控的诱因为止。
赫默没有和护士一样穿上厚重的防护服，依然是莱茵生命的实验服。这倒不是她不怕伊芙利特的火焰，出于某种奇妙的信任，伊芙利特只会在赫默和塞雷娅面前收敛爪牙，表现出孩童的那一面来。
伊芙利特安静地坐在病床上，赫默上次带给她的故事书翻开一半放在床上书桌上。看起来她正沉浸于书中的世界，如果赫默没有撞见那两个护士，没闻到空气里灼烧的气味。
“你又把护士吓跑了，伊芙利特。”
赫默在床尾坐定，从提包里抽出新的书本。
　　都是赫默特意挑的儿童读本，涉及各类基础知识。伊芙利特的心智已经到了能够学习的阶段，但她对其他人都没什么好脸色。考虑到计划完成后她还要走向外界，赫默只能自己上阵，每天研究的间隙还要抽出时间思考伊芙利特的教育方针。
　　她总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老妈子。
“还有，书放反了。”
伊芙利特丝毫没有被拆穿的自觉，她当着赫默的面把书摆正，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跑就跑吧，我不喜欢她们。”
“她们也是想照顾你呀。”
“那就让她们脱了那身衣服。”
伊芙利特指着故事书的彩页，这个长篇故事的插画：喷火的龙盘踞于群山顶部，重甲的士兵们在山脚集结。
“既然她们眼里的我和阿苏勒霍德一样，那我也不需要对她们好。”
阿苏勒霍德，故事书开头居住在山脉深处的巨龙。山脉下的国度把它视作心腹大患，而它最大的爱好只是巡视山脉中的风景。显然伊芙利特把自己带进了书里的世界——赫默沉默片刻，伸手捏住伊芙利特的手指。
她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还是任由赫默行动。
“伊芙利特……你知道人们为什么害怕巨龙吗？”
“因为他们只能看见它山峰似的躯体，看见它轻易就能毁灭城堡的力量……就像你的火焰。你要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误解——”
“——我才不要明白他们的误解。他们误解了我，那是他们的错。”
伊芙利特瞪着赫默，神色少有的认真：“赫默和塞雷娅能做到，可他们做不到。既然这样，我只需要你们就够了。”
赫默哑然。
伊芙利特的念头如此单纯，以至于赫默提前想好的开导都成了空话。她清楚自己在医护人员眼中是危险的怪物，所以对他们施以烈火——而赫默和塞雷娅愿意放下防护去靠近她，她就交出了信任。那凝视自己的目光没有任何杂质，赫默没有回避，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嗯，伊芙利特说的有道理。”赫默抽回手，拿起书桌边缘的大部头：“好了，让我检查下进度。这本《泰拉地理图解》你看到哪里了……”
　　伊芙利特的笑脸光速垮了下去，她抱住头缩回被子里。小家伙虽然把所有的书都翻了个大概，可真正记住的却没有多少，对她来说插画远比文字有趣，故事书也远胜过科普读物。她能看下去地理图集还是因为里面的彩插，那是她对于外界想象的来源。
　　那也是这座监狱通向的窗户——赫默心底波澜渐起，脸上却还是维持了大人的威严。伊芙利特会得到自由，在炎魔计划成功之后。至于现在对她的拘束，那才是对她最大的保护。她清清嗓子咳嗽一声：“看来你需要一点硬性要求。我要拿走所有的故事书……”
　　“不要！”
　　“那你必须要在三天内看完基础数学和图解……”
　　“不要！那些数字和公式会杀了我的！”
　　“这是每个人都该掌握的知识。”
　　赫默显然没有网开一面的打算，这一点上她有自己的严格要求，伊芙利特再怎么卖惨也没用。到最后她只留给伊芙利特最开始那本长篇故事，其他的都换成了各式科普读本和教材。赫默收好书，又看见伊芙利特以堪称哀怨的眼神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听话……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甩下一句标准的家长式发言，黎博利的医生扭头便走。她委实不太擅长应付小孩子的撒娇，只能不断用书上看来的理论安慰自己。
　　没错，这都是为了她能够健康成长。面对孩子不合理的要求父母应当有坚决的态度。源石病方面的研究不能落下，正常的基础教育也不能松懈……赫默如是想着退出了病房，走廊上迎面撞见塞雷娅，她们彼此点头示意，擦肩而过。
　　塞雷娅负责的部分除了安全，还有伊芙利特源石技艺的锻炼。考虑到伊芙利特潜在的危险，她每天都只能在塞雷娅的监视下离开病房前往训练场。
　　那是伊芙利特唯一能暂时外出的时间。
　　

电梯下行的途中伊芙利特也苦着脸，全然没有平日的欢快。塞雷娅当然猜的出是什么原因：“你不喜欢赫默让你看的书吗。”
　　“我有力量就够了，为什么还需要看那些没用的东西。”她对着塞雷娅秀了秀自己细瘦的胳膊，虽然完全看不出肌肉的轮廓：“我只喜欢故事！那些英雄和他们的传说！”
　　她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塞雷娅顺势牵起她的手：“那你可要努力了。英雄们可不会让自己的力量伤害到无辜的人。”
　　“至于书本，它们能教会你正确的使用力量。”
　　“那些数字公式和奇奇怪怪的符号也可以？”
　　“当然，我会指导你正确理解它们。”
　　说是训练场，其实是位于地下深处的武器试验空间。至于为什么一家生命科学方面的研究机构会有这种地方——至少到现在为止赫默还不知道这里的存在——塞雷娅牵着伊芙利特走过长长的通道，打开尽头厚重的闸门。
　　放眼望去一片白色的世界，从地面到天顶都贴着复合材料的护甲。塞雷娅已经提前命人清空了其他东西，只留下伊芙利特需要的标靶。
　　不等她开口，伊芙利特已经撒腿跑向场地中央，就要对着标靶开火。
　　这是她最喜欢的时候，金属的人偶没有生命，她也不需要顾虑下手的轻重。如果那些护士在这里，她们才会明白平日伊芙利特恐吓她们的火球，真的就只是小小的火苗。
　　但今天有所不同，一只手拍了拍伊芙利特的肩膀，示意她先停下。
　　是塞雷娅。她脱下了从不离身的标准莱茵充能服，换上一身利索的紧身作战服。她示意伊芙利特站到自己对面：“源石技艺是我们的力量之一，但不是全部。它是力量，也是一种利用力量的方式。比起随意的释放力量，你更需要学会运用它的方法。”
　　伊芙利特一脸茫然，显然没听懂塞雷娅说的什么。
　　“做个小小的热身。这些标靶，你可以试着毁掉一个。”塞雷娅指过她们周围的三个金属人形：“用任何你喜欢的方式都可以。”
　　“那我不客气了！”
　　伊芙利特欢呼一声，转身选中了自己身后的那个。塞雷娅眯起眼睛，看着熊熊烈火顷刻间淹没那具人偶，看着伊芙利特被火光映的忽明忽暗的笑脸。病房里得不到发泄而压抑的欲望在此刻全数爆发，火舌围绕着人偶流转，就像火的龙卷。
　　徒劳无功。
　　人偶稳稳的屹立不倒，只是表面有些红热。伊芙利特很快也发现了这点，她咬着牙试着加大火力，不过这些人偶每天都在承受她的狂轰滥炸，又怎么会被她短时间毁掉？
　　最后的结果，伊芙利特瘫坐在地上喘着气，狠狠地盯着人偶。
　　“感觉如何。”塞雷娅扶起她：“你随心所欲尽情宣泄了力量，却得不到你要的结果。”
　　“呼……我还没用全力！区区废铁的人偶，我马上就——”
　　“人偶的外层是英瓦钢，熔点远比你现在的火焰要高。你再这样重复一百次，结果也不会变。”
　　“那我就再提高温度！”
　　“你的上限并不会因为你一时的激动而变高。我说过源石技艺的重点在于方法而非技艺本身，你现在做的不过是胡乱宣泄。”
　　塞雷娅制止了伊芙利特再次尝试的行为，自己走到另一具人偶前：“肆意释放力量的满足感的确让人沉迷。但你要客服它，用你的理智。”
　　“然后去思考如何使用它，让它成为你的手脚。”塞雷娅抬手，掌心凝出一块钙结晶。她抓着结晶块砸向人偶，钙块应声粉碎：“我的技艺能控制钙质，你看见了单纯的钙有多脆弱。”
　　“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对合金人偶束手无策。因为我清楚它的结构和特性，所以我会用别的方式来破坏它。”
　　她扼住合金人偶的颈部，回头看着若有所思的伊芙利特：“就像这样。”
　　乳白的结晶丛从自人偶内部刺出，如同草芽穿过泥土。它们生长到一定程度后就崩解消散，留下被破坏的金属结构——一条又一条缝隙在人偶的各个角落长出，它哗啦啦地破碎坍塌，只剩下塞雷娅提住的头部。
　　“这就是我布置给你的任务。当你能够控制好火焰，并且找到破坏人偶的办法，我就同意你离开病房。”
　　火光照亮了整片实验场。
　　一听到离开病房的许诺，她就像上足了发条的铁皮人一样不知疲倦地忙碌起来，把自己淹没在道道火流之中。
　　“小家伙干劲十足啊。”全身都笼在黑大衣里的人语带笑意。他坐在场地边缘，面目藏在兜帽里看不分明，只听声音是位年轻的男士：“我还以为你会教她格斗之类的东西。”
　　“【炎魔】不需要那些。当她真正醒来，她的技艺自然会胜过一切。”
　　塞雷娅站在男人身后，她放低小半个身位，以一贯的平静语调陈述：“所以我只会教导她更好的发挥源石技艺。”
　　“这都不重要。【炎魔】本身就是天然的战斗机器，我不担心她在这方面的天赋。”男人悠然地说：“等赫默女士完成【炎魔】的补全，我们就有新的筹码了。”
　　“筹码……和他们的交易么。”
　　“对。和那群吸血鬼。不过至少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里，我们莱茵生命还享有自主，有资格决定我们的方向。可号角已经响起，苦艾星就要来了。”
　　男人站起身，塞雷娅立刻替他打开门。
　　“让赫默女士加快进度。另外，研发部的人完成了【炎魔】专属兵器的试作型号，尽快让她完成实战磨合。”
　　“如您所愿，Dr.——”
　　塞雷娅行了个鞠躬礼，男人的名讳被大门再度锁上的声音盖过。许久之后塞雷娅才缓缓站直了，那双眼瞳里蓄着浓重的阴影，似有风暴来临的雨云在其中聚集。
　　伊芙利特专注于自己的尝试，她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火光经久不灭，那小小的身影仿佛永远也不会疲倦。塞雷娅合上双眼，于是雨云崩塌，降下大雨滂沱。
　　那是点燃了夜空的火。混浊的红色与黄色混合在一起，就像笨拙的画家在夜幕里打翻了颜料盘。
她穿过火海，穿过烟尘，穿过废墟，终于在某个角落找到了目标。目标抱着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周围的火缓慢的流动，却不靠近。
　　她伸出手，抓住了一片虚无。虚无中有冰冷潮湿的触感，那是零度下也没有冻结的奇异液体。
　　于是她认识到了这场梦境的本质，沉睡的意识骤然复苏，所有的画面终结为破碎的定格照片。
　　赫默蹑手蹑脚地试图绕过塞雷娅的座位。
　　她一进门就看见这位同事趴在办公桌上，周围堆着成山的文件，电脑也还开着。考虑到黎博利人特有的睡眠周期和如今海量的工作，她决定不打扰塞雷娅短暂的休息，同时在思索自己是不是也该小憩片刻。可当赫默刚经过塞雷娅身后，沉睡的安全主任像弹簧一样猛地坐起。
　　她深呼吸，迷离的眼光扫过一圈后重新锋利起来。有那么一瞬间赫默以为自己看见了塞雷娅内心深处泛起的涟漪，她第一次在塞雷娅脸上见到那样柔软而虚弱的神情——又或者那只是她的错觉，塞雷娅还是那个冷静的塞雷娅，和她的钙质技艺一样沉稳可靠，坚不可摧。
　　塞雷娅看清了赫默，她愣了一下，随即揉着额角说：“抱歉，今天和伊芙利特的训练有些……”
　　“不，没什么。你辛苦了。”赫默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调出一连串图谱投在光屏里：“有个好消息，我找到了合适的载体结构，它能让源石微粒在更细微的尺度更有机的和生命体相结合。”
　　“更有机的结合？”
　　塞雷娅飞速扫过那些图谱，这也是她的专业。很快她就看出了端倪，表情逐渐严肃。
　　“对。这也是我之前研究的方向。”
　　赫默点出一张动图放大，那是一段细胞的显微影像。它和所有正常的细胞几乎一样，除了细胞核周围一圈深沉的黑。那些东西看上去似乎是某种杂质，可塞雷娅看的分明，它们参与了细胞的生理活动，和其他细胞器一样。
　　“这就是源石病真正的模样，或者说源石病本身是一个过程中错误的过渡状态。”
　　只在阐述自己的理论时赫默才会这样侃侃而谈，完全没有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样子。
　　“它们完全可以真正的与生命体结合，成为生命体的新器官，就像亘古之前被原始细胞生物捕获的线粒体。”她镜片后的眼睛里有瑰丽的光芒闪动，那是名为希望的光：“那时源石不会再带走人们的生命，而是指引他们完成进化，向更完美的方向。”
　　“不过这还暂时只是推论，这个结构还只在伊芙利特的模型里成功了。要找到普适的结构，路还很长。”
　　塞雷娅默然不语。赫默并未注意到同事异样的沉默，毕竟塞雷娅历来都表现的古井无波。她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激动，低下头推着镜框：“至少有一件事，我确信我能真正拯救那孩子了。”
　　“她能拥抱这个广阔的世界，再没有死神的威胁。”
　　窗外，夕阳的光把云层涂的殷红如血。飞鸟的剪影缩成小小的几个黑点，落进塞雷娅眼中。
　　她回想起那个短暂的梦，放在衣袋里的手紧握成拳。

第二章献上
结局的第三章大概在明天

忙着研究1011的巨石和新规破械咕了一点
考虑到每节的完整性所以放了单独一节2000左右的更新，最后一节会是大章

沙雕百度，吞楼biss

疯狂吞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