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yllin启动了身后的打印机
“病历上写着你成年的信息是真实的吗，Roy？”
“是的”
“有接受过义体化改造吗？”
“emmmm，不知道液化金属填充的小腿骨算不算”
Seyllin医生从打印机里取出了什么东西，她把那个小玩意放在Roy眼前。是一张通用神经网络接入芯片。
“其实我是想问你有接受过义体化电子脑的改造吗？抱歉这个话题在某些地区会比较min gan所以我问得含蓄了一点”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确实没接受过那样的手术。”Roy摇摇头“这个手术在Whale上不算在医保里，所以普及率不太高”
“我理解。”Seyllin医生笑了笑。“没关系，你的机械外骨骼上应该有通用接口。用那个的VR设备也能接入神经网络。”
“我的外骨骼也被你们带过来了？”
“本来可以直接打印一副的，但是EE觉得你可能对你自己的那副比较有感情所以就帮你带回来了。已经帮你全面检查和维护过了。”
“太感谢了，没有外骨骼我感觉脚都变笨重了”
“那是麻醉的效果...”
“不过参观需要用到这个吗？”Roy把芯片插入了外骨骼上
“当然，我指的参观并不是带你在船上走一圈...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是还是有些不同”Seyllin指了指芯片。

【14】
眼前的事物像涂抹在玻璃上的颜料被雨水冲刷一样，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Roy感觉所有的感观都失灵了。周围一片漆黑，没有声音也没有光。
视觉中闪烁了几下，Roy发现自己站在一间放满服务器的机房中。
服务器哑光材质的外壳映衬着幽幽的蓝光。这些蓝光并非映射在墙上，而是漂浮在他周围。Roy可以感觉到来自周围的微微震动，但声音却很模糊。
“虽然之前EE应该对你说过了。但请让我再一欢迎你登上采集者舰队14分队旗舰，暴雨级护卫舰——TTS Electroheart，Roy。欢迎登舰。这里是电子之心最重要的房间之一，服务器机房。”
Seyllin出现在他眼前，与周围模糊的声音不同她的声音很清晰，医生微微抬手示意Roy往上看。
青年抬头，看着头顶上方5米处的自己。他的镜像也正仰头看向他，只不过因为水面的微微震动使他摇曳不定，他明白过来他们正处在一个放满服务器的液氦池中。
“机房的平均温度需要在0.8k左右以维持超导组件的正常运行。人类生物质无法在这样低温环境中维持活性，所以参观这里只能用这个方法。”
Seyllin与Roy缓缓上浮。通过液面的一瞬间，他们又回到了医疗舱中。
Roy深吸一口气“这可比大学时候的VR教学真实多了。”
“军用级别的服务器模拟程度会比民用服务器更高。而且功能也更多。”Seyllin点点头。“EE有对你吹过她怎么怎么在宙域里飞翔吗？”
“有...我现在能理解她那股兴奋劲是怎么来的了。”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未经过训练的人类不能长时间体验这种级别的神经网络情景。”
“所以我们才退出了神经网络？”Roy点头表示理解
“看来你们行星的神经网络普及率是真的不怎么样”Seyllin扬了扬眉毛。
Roy可以肯定这位面瘫医生从生气到开心表情肯定都差不了多少的。
不过Roy也没多想，因为Seyllin医生说出“下来走两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仍然处于神经网络之中，只不过现在的场景与他进入前完全一样罢了。
结果也验证了他的想法，他站起来，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脚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坐了好长时间的轮椅让他突然有点怀念走路的感觉。
“还真的挺真实。”Roy说“这点也和不能长时间体验神经网络有关吗？”
“虽然这套网络的在设计之初就已经安装了很好的虚拟/现实甄别系统。但是高度模拟带来的感官冲击仍具有很强的成瘾可能，尤其是未接受过义体化改造的人类无法控制自己的多巴胺分泌。”Seyllin医生说

“您刚刚提到军用服务器比民用服务器功能更完善？”Roy问
“是的，舰队服务器可以扫描意识并上传至服务器，民用服务器是不具有也不可能具有这种功能的”
“我们已经被上传到服务器了？”
“并不，私自上传人类意识违反仿生人公约。哦，星区北部应该是叫费雷尔公约，不过实质是一个东西。”
“所以我们只不过是透过服务器传输给大脑的信号体验神经网络？”
“正确的情况是，你的情况属于后者，而我属于前者”
“可是，医生”Roy看着Seyllin医生“如果意识可以被上传？那您还是您吗，亦或者只是一个和你意识一模一样的人？”
Seyllin扭头看向了青年，好像很意外看到一个想与她讨论哲学的人。
“人可以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吗？”
“什么？”
“你问我我还是我吗，这是我的答案”
“...我不太明白，这是一个古代哲学思想，属于朴素辩证法。但是我看不出它和我的问题有什么联系。”
“如果意识是一条由神经冲动和化学信号构成的河流。我们如何确认前一秒的自己和后一秒的自己是同一个人呢？”周围的环境突然变暗，原本的医疗舱消失了。站在Roy眼前的是Seyllin。在白发少女的身后延伸出无限个她，她们的动作都被定格在那一瞬间。
如果有一个人能飞快地沿着这个队列跑动，他就能看见Seyllin医生在说出这句话时，所有动作的倒放。
“这是服务器对我说这句话时候在四维空间下的渲染模型，抽象成了在三维下可以理解的形态。”另外一个Seyllin站在Roy身边，指着排列成一行的自己说道。
模型的其余部分渐渐隐去，显现出错综复杂的神经结构。接着神经结构也慢慢隐去，只剩下神经结构中窜动的电信号。
这些电信号忠实地记录下了它们每一个时刻所出现的坐标，每一幅图中，电信号的位置都有细微的变化。

“这才是我们，不是吗？”Seyllin的手滑过其中一个模型的电子信号。模型的影像被扭曲了一下，然后恢复原样。“抛开我们的外壳，不管是肉体还是机械，抛开那些，这才是我们的本质，壳中的幽灵。”
Roy凝视着那些星点陷入了一阵沉思“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指虽然三维空间中我们的意识，也就是电信号和化学信号似乎是被时间割裂成无数个不同的坐标。但在更高维上其实是存在联系的。只要不打破这种联系模式，我们的意识就得以脱离载体而存在，或者在载体之间相互转换而保持意识的连续性。”
他看向Seyllin医生，发现对方也正看着她，后者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没错，Roy。上传意识并非复制一个一模一样的电信号模型，而是将整个神经系统电信号完整的传输到服务器中。事实上在传输前后载体的质量会相应的有所增减。”
“灵魂的质量”
Roy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许是我对神经科学方面的理解并不深入，这种观念是我今天第一次听到。很有意思的。谢谢你，医生”
Seyllin医生与Roy握了握手，周围的场景又变回了医疗舱。

“这种技术被运用在服务器和和仿生人驾驶舱上。算是相当成熟的技术了，如果你感兴趣我们现在可以去到处看看。运气好的话或许能撞见开完会的EE。她现在叫自己Elain了？”
“嗯...原来那不是她的真名吗？”
“那是她的网名”
“好吧，所以她也在这里？”
“是的，舰队会议室只存在于神经网络中。事实上我们还会遇到其他接入神经网络的船员。”
“我们可以去看看舰桥吗？”
“没问题，满足你。”
他们朝医疗舱的门外走去。
“无意冒犯，不过想问一下大部分船员都是12岁左右的萝莉吗？”Roy突然问
“emmmmmm，我无法否认本舰这种外形的仿生人船员高于平均值。但绝对没你想得那么夸张”
“这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各种各样的原因，大部分人是因为素体小比较节省能量和空间。而且反射弧也会稍微短点，虽然这个在日常生活中没什么用。但是当年的素体制造商确实拿过这个做卖点。至于另外的人，”Seyllin推了推眼镜“大概就是有特殊癖好了吧”
“.....这句话我总觉得在哪听过。”
“阿嚏！”Elain在会议室里打了个喷嚏
“舰队长...你真的在船上装了侦测是否有人说你坏话的奇怪app吗？”Kane摆出一副汗颜的表情小声对身边的EE说
“如果我真的装了那种东西，喷嚏就停不下来了。作战会议要开始了你给我认真点..”
“行吧...”

【15】
“Whale周边的几个航线已经遭到拦截，有证据显示这是左径所为。目前尚不清楚他们的部署情况，但他们的规模肯定在我们之上。之所以目前还未发动进攻很有可能是忌惮Whale的本地防御。一旦我们离开行星防御圈，左径肯定会采取行动。”
Kane站在房间中央，在他的脚下有一幅巨大的星图。在星图上显示着几块闪烁不定的三角形区域。他看向与会的所有人。
“对方的战斗力应该在我们之上，所以大概率会采取全面进攻的战术争取速战速决”
“准备还真是充分，有什么关于这支舰队的情报吗？”EE问道
“很少，他们的大部分舰队都部署在尘埃云中，很难进行监听。”Kane摇摇头，“只不过对昨天那场战斗的左径残骸进行打捞暗示了左径补给船只几个可能的潜点。”
“可以把对方引入行星防御圈吗？”
“很可惜敌方似乎并不急于给我们造成打击。我们的侦查舰与对方互有遭遇，但在防御圈边缘并没有遭到任何攻击或追击，换句话说他们只想着把我们围困在这，或者等我们脱离防御圈足够的距离才会动手。”
会议室里的人们都紧绷着神情，纷纷交谈着什么。
“Kane，你刚才说敌人的补给队隐藏在尘埃云中。如果我们直接对他们造成打击会怎么样？”Narsa指了指星图上几处亚空间中较平静的地方，这里充斥着浓厚的气体尘埃云，很适合隐藏舰船。
“如果打击成功则意味着一只庞大的舰队突然失去了远洋补给能力。那么他们的选择只剩两个，撤退或者背水一战。”Kane说
“无论如何关键是摧毁敌方的补给舰队。只有这样我们才有脱身的可能。”Narsa说道
“你有什么提议？Narsa”EE看向年轻的战术指挥官。
“将舰队分成两部分。大部分的战斗船只护送民用与补给舰，假装计划从一个亚空间出口离开星系”Narsa说着指了指一个隐没在小行星带之中的亚空间入口。“在这个位置上敌人的大舰队无法快速展开，而我们则可以利用机动性和射程上的优势有效进行阻击。同时，一只隐秘行动部队绕过他们的封锁线，趁他们后方空虚的时候袭击他们的补给船。”
“在不知道对方部署的情况下贸然行动太冒险了，如果对方的护航舰队足够突袭等于自投罗网”有人说道
“采取舰队决战的胜算更低。”
“我们可以继续呆在防御圈内，封锁并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会议室里充满了讨论的声音。
“你怎么看？舰队长”Narsa问道
“照目前来看对方把我们围困在这里却不急于进攻，他们大概另有目的。”EE沉吟了好一会儿“你说得对，等下去很可能对我们不利，是时候采取主动姿态了。”
“打击方案已经制定好了。我们需要两艘兼顾机动性和火力的舰船组成偷袭舰队。毫无疑问护卫舰是最好的选择。”Narsa说道
“我可以胜任”Lycas没有迟疑地说道“我和他们交过一次手，至少知道点他们会用什么计俩”
“我认为没问题”Narsa附议，其他舰长也纷纷同意
“还有我”Elain也说道“我的船上所需要的战斗人员是最少的，必要时可以降至1个。”
Narsa沉默了几秒
“有什么问题吗？”Elain探出头问道
“没有”Narsa说道
“那么作战计划制定完毕。我将指挥护航舰队拖住敌方大部队，同时，EE和Lycas偷袭敌方补给队，无论成功与否，必需在标准时间1200于以下坐标会合。各自去准备吧，愿你们顺利归来”
人们陆续退出会议室。房间里逐渐变得空旷起来，最后只剩下两个人。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舰队长？”Narsa低头看着Elain
“但眼下我们别无选择”Elain说，她伸手想要捏住全息星图上的恒星“如果我出了什么岔子，舰队的指挥权就交给你了”
“那你回去可得请我好好喝一杯”Narsa开玩笑般地说“虽然我更希望第一支舰队是海军学院亲自授予我的”
“你别想得太美了，我还没打算送在这里呢”Elain也笑起来
他们一起看着那枚黄色的火球。
“保重，舰队长。”
“你也一样，Narsa。”

【16】
“还在盯着她吗？”Seyllin整理着平板上的数据对坐在她身边的Roy说
穿梭机载着电子之心上唯三乘客之中的两个朝一艘腾辉燃料舰驶去，下方是泛着微光的行星表面，Roy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它。
“你不介意我多看一会儿吧？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他说
“稍微对舰队和EE有点信心，她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么柔弱。尤其是在船上。”
“虽然这么问可能有点失礼，之前EE有在任务中...遭到过重创吗？”
“如果说没有会让你感觉好些吗？”
“如果这是实话的话。”
“那还是等她回来了你去问她吧”Seyllin说“无论如何，现在紧张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我明白，可是我还是控制不住。”Roy眯起眼睛，泛光的海水让他眼睛有些刺痛。“EE是一位什么样的舰长呢？”
“根据你和她待在一起的一天，你觉得呢？”
Roy想了想“聒噪又有点冒失，喜欢虚张声势的小萝莉...嗯，完全就是一个普通小女孩的感觉。”
“那么她就是一位聒噪又有点冒失，喜欢虚张声势的舰队长。”Seyllin说
“我还以为作为舰队长时她会更加稳重一点”Roy说
Seyllin推了推眼镜“虽然她的性格会让和她相处的人头疼，但勘探舰队看重的是她的技术而不是性格。”
“关于头疼这点已经见识过了”
“怎么了？”Seyllin转过头看向Roy
“她为了让我帮她拍张好看的照片从悬崖上跳下去了”
“后来呢？”
“无人机接住了她，至少她这么说的。可是她连事先招呼也不打就作出那样的举动。”
“至少无人机接住她了”Seyllin叹了口气“比起之前在Typhon上的事这算是轻的了”
“那是什么事？”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即使如此你看起来似乎并不非常在意的样子”Roy又看向了窗外半弧形的地平线，一颗明亮的星点从地平线附近升了起来。Roy记得从Whale的轨道上看去最明亮的一颗应该就是比邻星。
“虽然和她相处需要忍受她的坏毛病，但除此之外EE仍是一位优秀的舰队长和挚友。”Seyllin认真地说
“那么你呢？Seyllin医生”Roy问“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一位仿生人的卢德修士可是很少见的”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个项链，”Roy指了指医生脖子上一条银色的锁扣链子“上面的花纹是教会特有的”
“很抱歉我不是刻意隐瞒，只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没有提这件事。”
Seyllin将脖子上戴着的一个坠子从外套里拿了出来，那是一枚卢德骑士团的吊坠。
“我没什么所谓。而且我看得出来你和那群人不同。”
“嗯，我们几乎没有共同之处，在我脱离教会后更是如此。”
“这么说你不再是一名修士了？”
“很早就不是了，不过他们允许我保留了这个”Seyllin看着手中银质的吊坠，表面已经氧化失去了光泽。
“发生了什么事？”
“对你来说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Seyllin收起坠子“不说我了，说说你吧Roy。你好像对什么事都很无所谓的态度。即使他们与你息息相关”
“我应该表现得有所谓吗？”Roy看着逐渐升起的比邻星“很多事我真的不是很在乎。”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医生。我曾经在乎很多事，后来它们都超出了掌控。我只是学会接受这一点而已。就像我现在接受了只能躲在轨道上什么都做不了的事实一样。”
Seyllin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敲着平板上的键盘
“我不这么认为”
“不怎么认为？”
“我不认为你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一切”
“我不明白，医生。”
“如果你真觉得无所谓的话现在你已经到家了，而EE昨晚也会销声匿迹。你甚至根本不会认识EE。”Seyllin仍然盯着屏幕“哼，一天假日的向导。有谁会闲到接这样的委托？”
“但是这能说明什么？最终我不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想说的是”Seyllin医生终于放下了平板，看向Roy“即使经历了这些，你心里仍然有一部分没有放弃。”
“我应该坚持吗？”
Seyllin没有回答
窗外越升越高的恒星。此刻他才注意到那不是比邻星，而是一颗拖着彗尾的小行星。
彗星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在稀薄的大气中燃烧释放出明亮的蓝色火焰。这是一颗不算大的彗星，大概与穿梭机相当。Roy可以用肉眼辨识出它的移动，受到引力吸引它的轨道稍稍变成了弧线。如果不是看它从行星背面飞出来的Roy一定会把它认成人造卫星。
“我还从没在这么近的距离上见过彗星。”他说
“彗星？”Seyllin也跟他一起看向窗外。
“朝着我们的方向飞过来了。”Roy指着窗外那个亮点。它地彗尾颤抖着仿佛火箭喷发的火焰。
“Roy趴下”Seyllin突然说。
“什么？”Roy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穿梭机一阵强烈的加速把他压在了座椅上。
窗口中可以看到“彗星”越过了他们的穿梭机，它光滑的“躯体”拖着一串白色的烟雾，径直朝前方的燃料舰飞去。
与此同时Roy感到穿梭机头急促上扬，一秒之后从机身下方传来了一阵刺眼的白光。几十秒之后机身上出现密集的碰撞声。无数碎屑撞向了穿梭机身。
“怎么回事？？”Roy大喊道。
“腾辉级，能听到吗？”Seyllin接通了一个频道。但除了断断续续的电波声之外没有任何回应。
“发生了什么？”Roy仍然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们被袭击了。原本负责撤离我们的燃料舰遭到重创。通讯遭到干扰...这里明明是行星防御圈内...”
Seyllin像是听到什么一样猛地把Roy压回座位上。机舱里释放出缓冲液很快将整个舱室淹没。
“导弹接近，这一波是冲着我们来的！”
穿梭机再次猛烈加速，Roy可以偶尔看见着火的舰船从旋转的舷窗掠过。下一个瞬间，一颗拖着蓝色尾焰的物体快速朝着穿梭机飞来。
一阵剧烈的爆炸差点把他震晕，所有窗户外的亮度都超过白昼。等闪光消失，Roy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穿梭机的机体已经严重烧焦损毁，仅有几个还能工作的LCD在极力稳住机身的姿态。
“我们被击中了吗？”Roy试着在充满缓冲液的水中询问，但声音模糊不清。
“差一点”Seyllin有些失真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推进器全失效了没法再次规避机动。如果还有第三波攻击的话...”
话音未落她便皱起眉头
“还有方法躲过去吗？”Roy喊到，在水中他感觉把自己的鼓膜震得生疼。
“我要释放一个燃料罐然后点燃它，成功的话它会干扰导弹的弹道。”
“如果不成功呢？？”
“你可以晚点再考虑这个问题”Seyllin把卢德骑士团的吊坠握在了手中“抓稳了！”

【17】
随着一声震动，有什么东西脱离了飞船。然后是比刚才更加剧烈的旋转，船舱外再次被耀眼的光芒笼罩。
即使在粘稠的液体里Roy仍然感到自己差点被扯断了脊椎。
“成功了吗？”他试图询问Seyllin。但先前缓冲液倒灌进他肺里的体验让他放弃这个想法，只是稍稍望向医生的方向。
Seyllin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不知道是正忙着还是已经宕机了。
窗外的视野开始绕着侧舷的一个点旋转，穿梭机还剩余的部分就像一只螺旋桨一样在太空中翻腾，顺便还在以相对刚才引爆燃料罐之前，每秒几百米的速度急速飞驰着，有几块隔热材料被从断裂的机翼上撕裂下去。
强大的惯性把Roy压在舱壁上，他甚至很难把视线移开。
旋转的星空中又多出两颗明亮的“彗星”盘旋着朝着他们飞来。
一道红色的激光由右上角切入了他的视线。与星空不同，这道光束保持着与他们几乎相对静止。
光束的一端停留在了那枚导弹上，仅用了一秒左右，它的蓝色尾焰就改变了方向，然后在不远处化作一颗光球，爆炸了。
漆黑的背景被灯光逐渐照亮，有什么东西逐渐包围住了他们的穿梭机残骸。
“我来的路上一直在打喷嚏，总觉得有人在说我的坏话，你们有什么头绪吗？”Elain的声音从穿梭机广播里传出来。
“你的该清洁鼻粘膜了。”好久没动静的Seyllin此刻突然开了口。“来得真及时，EE”
“嗯哼，你们还好吗？”
机库的舱门缓缓合上。随着一阵震动，Roy感到惯性逐渐减轻了。他把脸从舱壁上推开。
就在刚才EE驾驶着电子之心以保持和穿梭机相同的相对速度把他们接近了机舱里，穿梭机被绑在一大堆缓冲带上，缓冲液开始逐渐排出，流到了地板上。
“我没事”Seyllin放下手中的吊坠。
“我竟然没事”Roy心想。
“现在是什么状况？”Seyllin和Roy跳下了逃生出口的滑梯。人造重力让他们可以安稳地站在甲板上。
“战斗提前打响了，一整只左径舰队入侵了Whale的防御圈，通讯也遭到了干扰。整个本地防御都乱成一锅粥了，你们怎么偏离航线这么远？都快到突袭航线上了。”
“肯定是干扰问题让导航系统失灵了。”
Elain确认起燃料舰的情况。
“接送你们撤离的船只遭到重创，舰长负伤，所幸大部分船员幸存。飞船的航行能力能勉强支持他们到达行星防御圈。”
Seyllin点点头，“走吧Roy，先去舰桥避险。那是船上最安全的地方。”
“嗯”刚落地的Roy仍感到伤口处有点不适，但也只能忍着跟上医生的脚步。
“接下来怎么办，EE？”Seyllin问道
“先把你们载往安全的集合点然后继续计划，Narsa那边肯定比想象的更...”
警报突然响起，正常照明被蓝色指示灯取代。
“淦，抓稳了”
“卧槽又来...”
Roy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撞得趴倒，紧紧压在地板上，整条走廊像是变成了一口井。
一秒钟之后重力恢复了正常。
“你在想什么呢？把重力关掉，船上还有乘客呢。”
“为什么这个量会这么大？”Elain有些呆滞地说
“什么量？”
“导弹的数量...”
“舰队长，暂时不用担心补给舰队的位置了”Lycas突然插进了频道里。
跌跌撞撞跑进舰桥的两个人封锁了身后的舱门，确认安全后Seyllin把Roy安顿在舰长的座位上，透过神经接口Roy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副全息作战地图的旁边。地图下方地位置有两艘护卫舰刚刚进入空域。
相反的边缘处一个导航浮标IFF应答已经变成未响应状态，一条水牛MK.II驶进了感应器侦测范围，在它的身后，更多舰船显现出来。
“你看看这个东西”Lycas指着对方舰队中央的一个大家伙说道“我现在开始有点佩服左径的想象力了”
全息星图被切换成了实时战场界面，Roy感觉自己正漂浮在虚空的宇宙中，他的脚下停着一艘暴雨级。镜头突然飞速向前，然后突然停下。
一条极具压迫感的巨兽出现在Roy眼前。
普罗米修斯级暗红色的舰体被部分漆成了绿色，强制拆卸的模块和裸露的机械让她看起来更加狰狞，但这并不意味着它的防御被削弱了，相反厚重的加装钢板让人有理由相信这是一条战斗舰船。它的导弹挂架因刚才的多次发射而喷发出冷却蒸汽。
这条让他们啧啧称奇的堡垒周围还伴随着十几条小型的护航船。
“舰队长，传感器侦测到这条船的燃料仓中带有大量反物质燃料，而且...他们的航线是行星近地轨道。”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计划！”EE恍然大悟“派遣地面指挥官渗透破坏预警机制，然后再进行轨道轰炸。”
“如法炮制在Mayasura发生的事情”Seyllin深吸了一口气
“只不过Lycas的出现稍稍打乱了一点他们的计划。现在本地防御并没有完全失效”
“那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你是说Whale会被..”Roy的声音有些干涸
“不会让他们得逞的”Elain打断了Roy
“你有什么打算？”Lycas问道，地图上的镜头返回了两艘护卫舰身边。野狼级的推进器喷口已经逐渐点亮，舰体周围像是蒙着一层雾气般，不断地闪烁，那是相位跳跃充能的标志。
“我已经把这里的情况全频道广播了，肯定会有人注意到的。在援军赶来之前拖住这个大油罐。”Elain同样将推进器功率开到最大
“是时候给他们一点教训了”

【19】
走廊完全淹没在黑暗之中，原本就狭小的船舱产生的幽闭感让Roy愈发紧张。
远处某个房间电机稳定的脉冲音和船体因受力而发出空洞的回响之外，最明显的就是Roy自己的呼吸声。他突然想起Seyllin提起的篮子里的药并不是完全没道理。
按照地图的指示穿过几条幽暗的走廊Roy终于来到机库，求救信号发出的位置。
“我到达求救信号发出的位置了，似乎是机库的某处。”
通讯中没有回复，可能又被干扰了
穿梭机的残骸仍然在原处，只不过它的轮廓在黑暗的环境里让Roy联想起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
Roy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搜寻起来...
舰暂时停止了前进预示着左径的导弹海又来了。
成群的蝗虫火箭给作战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两只护卫只能依靠残骸和小行星进行游击。
另一方面，对方的护航船也在消耗殆尽，在EMP和高爆发光束武器的集火下，大部分民用船改装的临时战舰只在交火一两轮后都便被击毁或撤离战场。双方的战备状态都在下降，形势越来越焦灼。
“Lycas，你注意到普罗米修斯右前方甲板附近有泄漏的燃料了吗？”Elain说
野狼级将调整后的光谱雷达对准那片区域，普罗米修斯的右舷正释放出少量的氢同位素和缓冲物质，它在巨兽的身后拖出一道长而稀薄的雾气带。
“确实如此，你的建议？”Lycas问
“原本甲板的位置应该是一个燃料抽取平台，左径粗略拆掉平台替换上装甲板导致那一块可能仍然有缺口在泄露燃料。也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集中火力将那个地方的船体缺口炸开”
“太困难了，不说如何靠近了，那个位置刚好处于装甲区，我们的武器没法在短时间内穿透那么厚的装甲。”
Elain啧了一声
“也许一次足够剧烈的爆炸可以...我们最好的时机就是在普罗米修斯无法启动护盾的时候，也就是等它再次烈焰推进。同时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一旦错失良机，我们不太可能在到达近地轨道之前摧毁它”
Lycas说着检查了下船上挂载的最后一枚死神鱼雷。

“Seyllin医生！”Roy在一堆缓冲网后方搜索时险些被什么东西绊倒，现在才发现那是Seyllin的右手。
Seyllin瘫倒在穿梭机的残骸旁边，她仅剩的一只手上的手指都被反向撇断，腹部以下完全不见了。她剩余的肢体上布满了伤口和电解液，这是打斗留下的痕迹，而且对方下手肯定没有留情。
Seyllin对Roy的呼唤毫无反应。
机库尽头的走廊传出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也许是外部进行的战斗，或者有其他东西过来了。
Roy感到危险正在靠近，情急之中他尝试接通与Elain的通讯。
出人意料，通讯竟然接通了。
Elain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对方先发言。
“Elain？”
“Roy！！情况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我找到Seyllin了，她情况很糟糕”
“她遭到了袭击？”
“我想是的，我没法唤醒她”青年停止了说话，透过防护服的传感器他仔细听着混杂在外部爆炸声中若有若无的响动。“我该怎么办？”
“淦...没关系，Roy。Seyllin的素体主机有额外保护。求救信号还在说明她的意识还没有停机。听好了Roy，机库的东北角落有一个素体用的维护点，在那可以上传仿生人的意识，把医生的素体的头部带过去。然后立刻回到舰桥来，剩下的事让我来处理。”
Roy把Seyllin的残体从一堆金属板之中拖出来，然后很快就在黑暗中发现了那个维护点。
他扛起医生朝那个方向走去，却踩到了什么东西。
一枚银质的吊坠。
他蹲下来，想捡起那枚信物。
“Roy！”尖啸伴随着Elain的喊声传进他的耳朵里
爆炸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机库。Roy被吹飞出去撞上了穿梭机。不到一秒钟，爆炸声和火光都消失了。原本冲击波换了个方向，空气从破损的机库缺口泄露出去。
“Elai....”Roy犹如尘风中的一粒灰尘，随着泄露的气流被吸出了机库。紧急密封系统启动封闭了机库上的缺口，通讯中断了。
“愿神圣的真空赐予他平静”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进了Elain的通讯中。
“我知道你们在听”一个身影走进了减压的机库，厚重的动力装甲用磁力将脚吸附在地板上，他继续说着。
“我认得你”少女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你是在Whale上袭击我的那个人”
“你的记性很好”
“你有什么目的？”
“我得承认仅仅两艘护卫舰就能造成如此巨大的损失确实我们的预料之外。但是已经让你们拖太久，拦截行动现在必需终止了”
“抱歉，现在求情有点太晚了”Elain说“支援很快就到了，即使我们撤退你们也不可能抵达行星近地轨道”
“舰队长，敌方旗舰出现能量反应，烈焰推进器正在充能。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Lycas说道“你的船舱好像出现了减压，情况还好吗？”
“你听到他的话了”左径信徒说“别担心，他现在听不到我们的对话。我的要求很简单，你和那个驾驶野狼的造物退出交战区。我们的舰队成员会暂时停火以保证你们的撤离。”
“我要是拒绝呢？”Elain说
“那么你会承担相应的代价。”左径信徒提起右手中握着的东西，那是一颗不大的仿生人头颅，Seyllin的头。“这个造物的意识仍然在活动，但估计坚持不了多久了。你的决定可以拯救或者杀死她”
通讯中沉默了几秒钟
“你想让我为了拯救一个人而杀死数千万人？”
通讯另一头传来几声轻笑“有罪之人确实按照人的样子制造了你们，让你们能模拟人类的感情。”
“舰队长？EE你能听到吗？”Lycas在等待她的回应。
“是的，我想让你为了拯救一个生命中无可替代的人而放弃数千万与你毫不相关的人。看看目前的情况，你们的战备就要耗尽了，也缺少击毁主力舰的手段，继续战斗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你有足够的理由选择撤退，我现在就是在给你这个选择。”
“接受的话，你的同伴就会活下来，我会离开你的船，并让你的舰队安全撤离星系，同时没有人会知道这段对话发生过。”
左径信徒举起左手中的遥控器
“拒绝我或者我的生命体征消失，我会引爆这艘船上的聚变炸弹。相信在失去你的掩护下，另一艘护卫舰大概撑不了多久。无论怎样我都赢了。”

起初只是零星的电弧，但很快整流罩中电弧的光芒逐渐增加，高能粒子流被喷射到数千米的距离上。普罗米修斯MKII的引擎再次启动了，这只沉重的巨兽正驶过她们身边，本地通讯中又传出一阵欢呼。
“舰队长！敌方主力舰又开始加速了，你能听到吗？我们时间不多了！”Lycas喊道
推进器的光芒甚至盖过了恒星，将她的身躯照亮。
“是时候做出决定了”左径信徒望向头顶，仿佛正目送普罗米修斯通过
“Roy会知道...”
“什么？”
“Roy听到这段对话会怎么想？”
“EE！你在干什么？！防线要被突破了！回答我！”
“那个Whaler少年吗？很抱歉我们现在都没法为他做任何事，神圣的真空已经接纳了他。相信他会在那里获得安息。但你仍然有机会拯救你的其他同伴。现在，做出你的选择！”
“我选择...”沐浴在等离子流冰冷的光芒下仿生人少女终于开口“射击！！！”
一束极细的红色激光穿透了密封系统的装甲板，熔化了一块不大的缺口。
在左径信徒反应过来之前，痛觉就传递至他的大脑。红色的光束消失瞬间另一束蓝色的激光从缺口外照射进来，将他握着遥控器的手臂联动动力装甲整个切割下来。
身着防护服的人影从被切开的缺口外朝他扑过来，他握着切割器的手中缠绕着一枚银灰***坠。
Roy撞在他厚重的胸甲上，左径信徒甚至还没来得及吃惊就被冲击力推进了维护仓，一股高频率的震动穿透了他的防护服，意识如窗户上的颜料被雨水般冲刷褪去。

【20】
水中浮动着几颗气泡，机房里被幽蓝色的光芒笼罩，周围的空间传来微微震动，却很模糊。
“这是哪里？”男人站在林立的服务器之间
“神经网络，这里是服务器机房。你原本最想摧毁或控制的地方”蓝发的少女游到他身边。
“发生了什么？”
“你在机库被撞进了仿生人的维护点，高频扫描器扫描并上传了你的意识。”
“上传？这不可能。那枚炸弹会在上传的瞬间炸毁这里。”男人看了看自己完好如初的左手，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在现实里自己应该已经死亡了，如果自己死亡炸弹便会引爆，炸毁现实中的服务器，这个空间也就不存在了。
“我确实在你的脑部发现了起爆器。但这种维护点设备并不是专门为人类设计的，你的人体在扫描同时不会立刻死亡，同时你的意识无法在这种状态下维持很久。”少女平静地说
“那枚炸弹...”
“炸弹已经被拆除了，我通过检索你的记忆查到了炸弹的位置和引信的结构。它已经被维修无人机丢到太空中去了。”Elain摇摇头
男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可能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时间流动相比现实要慢许多，但最终你弥留的意识还是会完全消散”
“有一件事我想知道”他睁开眼睛，寒冷的液氦将他的皮肤和瞳孔都染成了深蓝色“你们没有足够的火力拦截普罗米修斯”
Elain没有说话
“我知道了，尽管我的任务已经失败，但卢德的目标还是达成了。”左径信徒语速开始变得迟缓“飞船会航行至行星轨道上空，在那里投放数万吨的反物质燃料进入大气层，将这颗有罪的行星彻底净化。而那些地表的居民只能在末日的废尘里苟延残喘。”
“为了伟大的卢德...”在他的声音被浮动的气泡掩埋之前他最后说道

【21】
“为了伟大的卢德！”
公共频道里近乎狂热的呼喊淹没了所有其他声音。
护航船正逐渐与普罗米修斯脱节，他们的战备和速度都无法维持这样的冲刺，即使如此那些靠的足够近的船仍然疯狂倾泻着火力以阻止两艘追赶中的护卫舰。
“EE！回答我！”Lycas的吼声让Elain回过神，她关掉了本地频道。
“收到，Lycas！”
“普罗米修斯就要通过防线了！”
“但是该怎么办？我们火力不够”
“在我关掉护盾之后把无人机派到这个位置上，你可以做到吗，EE？”野狼级斑驳的船体突然关闭了护盾开始强制排空幅能
“等等！你要干什么？！”Elain大声问“那个位置的装甲板即使是死神鱼雷也打不穿的！”
“记得我之前提到过那个泄漏的情况吗？”Lycas说道“没时间解释了，照我说的做。”
时间不允许她再犹豫了，Elain将船体竖起，护住两架终结者无人机。护盾在弹幕轰击下像沸腾的水面，右侧的相位光束炮台传来一阵爆炸声，火控系统下线了。
与此同时野狼级因相位场充能而变得飘忽不定，他向前连续进行了两次跳跃，直接出现在了普罗米修斯船头的右前方，舰艏对准的正是终结者无人机的预定位置。
“就是现在！”Lycas大喊，死神鱼雷随着他的话音从挂架上发射出去。
无人机启动了推进器，朝预定坐标飞去。
Elain将手伸向前方，声嘶力竭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