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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和十四年夏，广纳世家女，礼聘采选，大开女科，美女娇娥，锦绣罗衣，金块珠砾，街巷莫不惊叹，但谁想多少悲欢离合？萧家三女不日入宫，顺数三人，至怀稚。我就此时，立坐院中，枝丫多芬芳，绚烂且明艳
居究罹祸，毒恶也，有客信信，言四宿；高宫朱墙，美女为媛，美士为彦，魑魅魍魉，貌为利刃，言为匕首，端得是王贵之相；八荒朝拜，天下大同，龙脉映玄空，天下厚生，几载沉浮，歌台暖响，春光融融，未曾改之。璇玑星河，启明欃枪，奔星彴约，却皆为明也。
吉也？忌也？不可窥也。是福，是祸，不可拒也。于是我问她——
：怀稚，你为何想要入宫？

（绥和十四年，怀北、怀攸、怀稚三人入宫，长为宫妃、幼为女官，甫一入耳，未有波澜。圣人广纳四方，长姊二姊皆为宫妃，需有人从旁相助，同姊姊相辅相成，我自明了，我是最好的人选。月下酌酒，北姊醉酒后音容笑貌犹然眼前，我亦记得，“我陪你入宫”一句的掷地有声。家族之前，何以独善其身？纵然有叔父为太师，宫中扑朔，虚实未知，我如何忍心？）
（我素来喜欢悠游自在，九重宫阙于他人而言是泼天富贵，于我而言不过是牢笼禁锢罢了。宫中的人多的是心比天高，却只怕命比纸薄，多的是拜高踩地，却只怕一朝倾覆。我不愿与之同流，却未必不能在其中独占一席。兰陵萧氏，自祖上便是世家佼佼，身在萧家，长于阿耶身侧，承风骨，延才情，言行皆为典范，出入宫闱，定不逊色他人。）
（寻幽径，自玉逍遥至玉璇玑，一路繁花相送，踏入院中，入耳便是——为何？因我傲，兰陵萧氏，向来不居人后，抬眸与之相对）
“兰陵萧氏，不为人先，也必不居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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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句“不为人先，不居人后”，不愧为此姓。
她的一双墨眸中，坚定之意能灼烧万物，滚烫得连我也有些惊叹，不禁哑然失笑，此刻我却垂下眸，不敢再瞧她，人非圣贤，孰能无私心？我愿她百岁无忧，愿她不遇艰险，愿她此生平安……我……我只想她能留在我身边
：怀稚，过来，到哥哥身边来
背靠梧桐，花香绕眼，翠叶蒙感，恍然间，我也明了，我不过众生之一，看不透世事大观，逆天不得，改命不得，如蜉蝣于世，最不过一瓮中仙，肆意挥洒着自己的戾气，用软弱祈祷，憎恨着自己的无可奈何，端得是自以为的潇洒自如，最终坐井观天，畏惧着那一方世界，不敢前行，于是，我便也只能为她放行
：你知道吗，阿耶曾经为你埋了一坛女儿红，我总想着哪一日先挖出来尝尝味道，现在嘛，只能等你回来再说了，

“我风骨才情不落人后，兰陵萧氏，如何不如他人？”
（他神色默然，言语间尽是不舍，我如何不知？宫中风云莫测，行差踏错则深渊万丈，我平素随性，谨言慎行非我所好。非我所好，却非我不能。宫中人乃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怕的不是那权与欲，深不可测的是人心。更莫提那趋炎附势、口蜜腹剑，那权欲的路，是血和的。）
（落座于他身侧，倚于他肩头，闻言，复笑。阿耶的女儿红为何而备，江南旧俗，诞女则埋坛酒于树下，经年累月，至嫁女之日，方可取出为嫁妆。他想挖出来，不过是盼着我出嫁罢了。若我另择一路，平淡此生，约莫四五年余，便为人妻。然这世间之事，未有定数，已做定夺，毋需瞻前顾后。）
“我知你贪食，隔日便同阿耶说，让他留神你。你且安心，待到我出宫，女儿红自不会少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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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放心吧，我又不似你，怎会贪食，我说待你回来，那便是待你回来
落樱纷纷，散落到衣袍上，我伸出指尖，替她拂去肩上的花瓣，踏雪不知何时来的，在我脚边轻蹭着，我伸手将它抱起，今日它倒是难得的安静，许是也被此时的气氛渲染，不忍破了这美景，因此，我素来觉得此物儿是有灵性的，慵懒且傲瞰。
：你可要早些回来啊，或许你还未回来，我便替你寻了个嫂嫂，整日里把她放在心尖上疼，人啊，心是极小的，到时候装了她，可容不下你了。
终有一日，她会出嫁，生儿育女，从此一生，我也不例外，娶妻生子，到时不知还能否如同现在这样，这般亲昵……我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你此间说的话我可记下了，若你反悔……若你反悔你便娶不得嫂嫂！”
（同他调笑，看似不经意，却字字入心——我与他何须多言，他明了我的心性，明了我的缜密，明了我视之甚重的为何。踏雪于他怀中，黑眸是盈盈一汪水。踏雪伴他多年，娇憨可爱，往后我不在府中，最得他心的只是它了。素指轻点它鼻尖）
“踏雪乖，定要听话，替我好好看着他。”
（他提及嫂嫂，幼时幻想过有了嫂嫂是如何模样，她定当温柔，立于他身侧，是他最好的盾，是他的盔甲。她会如我一般，视他为珍宝，而他亦会将她捧在心头。垂眸）
“你又想着祸害谁家的小娘子了？我同你说，你定要瞧准了，娶妻娶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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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妻娶贤，仿若一句咒术萦绕在耳边，它将我困得喘不过气来，许是这才是我应有的路，可我偏偏不愿如此，纵千万人逆我之，我也任然如此执着。我也希望日后，怀稚也能幸福，而不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一个不曾见过之人。
：不，怀稚，你听我说，娶妻不一定以贤为准，我只愿娶我所心悦之人，互倾心，共白头。若是日后，你如若不喜欢，哥哥也绝不会让你嫁与不喜之人
未有定数才是世间最迷人之物，如若万事都已有定格，又怎会有人期待往后？我也想象不出未来妻子会是何人，是何品格，有何相貌，但我确定的是，她是我心尖之人。
：没有谁，我只是随口说说的。

（他点醒了我似的，我日日揣于怀中的，正是他所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未曾见他面容，不通他习性，对他一无所知，却因父母之言，余生与他紧紧相系。互倾心，共白头，甚是美好的想愿，于我而言却如我入宫之路一般，渺茫无所知。搂住他的臂膀）
“往后的事，谁说的准呢，我只看现今，只看我这一路如何走。”
（往后必不会是坦途的，他言辞凿凿，原以为他已有心仪之人，若有，我也好安心入宫。听他道出，却怅然若失了。他无，我忧他孤独，他有，我怯所遇非人，这心情，大抵如他而今担忧我前途一般，风雨飘摇。眯眼，困意袭来）
“若是往后有了……你定要记得……同我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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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靠在我的肩上，带着困意，我侧过头亲了亲她的发丝，学着阿耶哄她入睡的模样，亲拍着她的肩膀，嘴里哼着小调儿，我也叫不出这个小调的名字，不知何时听过，许是阿娘唱过，又许是我在梦中梦见过，总之，此时便断断续续地哼了出来。
许久，身边的人的呼吸声似乎是更平稳了些，似是已经睡着了。我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许，同她一起，在花下坐，在梦中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