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你还好吗。"
梨花诗展开飞鸽传来的纸条,上面躺着筋骨遒劲的四个大字。她还发现今天这字的细微末节带着微微的颤抖。
他终于中风了吗。梨花诗试图把自己逗笑。
她从前以为菠萝吹雪的字会像他的人一样张狂如一匹抽风的种马,后来见过他的字才发现是漂亮的行楷,一看就是临过大家的帖子的。不过后来想想,字如其人可能说的不是性格而是长相。而且要给小姑娘们写情书的话,字不好看怎么行呢。
话说回来,这四个字的内容倒是透露出作者一如既往的不要脸,花如意去陆府闹了个底朝天,他居然还能传书来问好不好。梨花诗用了一下午的时间说服自己不必在意,说服自己早该知道有这种结果的。她不过是他万千花丛中的一朵而已,还带着扎人的尖刺,不大好摘。
她本来没有那么委屈难过的。
直到夜深人静了,一只红嘴的小鸽子敲打着她的窗。直到她看见他在字条里小心翼翼的问"你还好吗"。
于是带着酸涩终于从心口奔涌而出,填满了她的眼眶。她一点儿也不好,她想用手指着他的心口,她想看一看,那双琥珀一样的桃花眼睛在看她时,有没有一点儿愧疚。
但是她更怕得到的回复还是一句无关痛痒的对不起,就像那天他把头抵在她肩上那样。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天菠萝吹雪少有的话少和躲闪。
亏她还巴巴的给他送东西!还说没关系!
梨花诗在心里默默的唾弃自己,吸了吸鼻子,把纸条扔进炭火里,吹灭了窗前的那盏灯。
天涯何处无芳草。
子怡剥的橙子真好吃。
她不知道菠萝吹雪坐在对面的屋檐上看那盏油灯亮了又灭,愣愣的看着她的窗子半晌才走。
……
菠萝吹雪没有像来的时候那样踩着别人家的屋檐追赶从手心飞出的白鸽,他一反常态的收敛起笑容,慢慢悠悠的在街上溜达。
夜深人定,整座城像死一样沉寂,一声狗叫都没有。他讨厌这种安静,有种一把火烧了整条街的冲动。
说是不夜城,到了子时还不是一样宵禁。
他知道梨花诗不会回信,但他还是溜进府里试图用事实反驳自己。结果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也不一样。
他把刚才揉乱的头发重新梳起来,绕过正门,直接翻墙进了偏院。
橙留香和陆小果房里都还亮着,菠萝吹雪想都没想转身走向陆小果的屋子。
上官子怡今天虽然没来,但是托花如意递了帖子请他们三个明天去上官府一趟。他觉得不应该打扰橙留香试一晚上衣服,相比之下陆小果就没必要那样纠结,殷实的家底是他的资本,他穿粗布短打都自带那种"我很有钱"气息。
而且陆小果是他们中感情最顺利的。
真他娘的让人嫉妒。
推门而入,菠萝吹雪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在桌子上,一时间又没心没肺的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那不大的桌子上铺满了钗环珠宝,脂粉香膏,他觉得这间原本就装饰奢华的屋子更加蓬荜生辉。菠萝吹雪半天才努力的把目光转移到陆小果脸上,看见他那两条粗眉毛要拧成一股麻花了。
"干嘛呢你。吃饱了撑的看钱发愁,来来来好兄弟我来帮你分担一点?"
"你才吃饱了撑的,我正琢磨明天带什么登门呢,正经下了帖子咱们空手去不合适。"
陆小果把一堆珍珠的钗环拣出来分到一边,上官府从不缺珍珠砗磲,"你来我屋里干什么,诗姐果然把你赶出来了?"
"那倒没有。"菠萝吹雪赶紧矢口否认。
陆小果抛给他一个质疑的眼神。
"真的。"他根本没有被赶出来的机会。
"哦吼,"陆小果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所以你到底来干啥,我不接客不卖艺不卖身。"
"我…"
"我靠!"橙留香杀猪一样的哀嚎突然挤进了他们的对话中。
"别理他,他可能终于反应过来要见家长,激动到不会系腰带了。我是想问你…"菠萝吹雪装没听见。
"我靠!!"
"……"
"你有毛病啊橙留香!"菠萝吹雪把脑袋伸出门外冲着橙留香的房门大喊,大有泼妇骂街的势头。
橙留香毛毛糙糙的脑袋从对面的窗户伸出来,头上那缕支棱起来的呆毛都难得的耷拉下来。菠萝吹雪顺着他的目光向天上看去,发出了他能喊出的最大的声音:
"卧/槽/这/他/娘/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