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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家新添了个夫人，这是小珏告诉我的。她在那新婚当日赶去凑热闹，又回来与我讲十里红妆，当时我俩都没想到，能有一日正大光明走进这官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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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桥曲折，左一丛花，右一丛竹，转过影壁，洞天豁然，倒是个顶顶风雅的地方。不知道是哪家的工匠，要是能来帮我修七宝台就好了。牵着小珏的手，慢慢走上前细观题字，丝毫不觉得陌生地方该当小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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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路的红衣婢女不过是拐了个弯，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小珏急着想叫人，怕解释不清，我已提了裙摆，转向郁郁葱葱树下。这片香树真的有趣得紧，到底是哪位工匠如此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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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没有可能，我真的想住在这里。虽然么，名字不太动听，清心阁，一听就是那老学究取的名字，指不定还是个伪佛学者，满脑子九世轮回阿米豆腐，净搞这些惯例成习惯的词语来应付事。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那新夫人为何要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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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珏说来人只道夫人有请，好像是要与姑娘说话。要我说，定是她从六郎君的书房里看到了姑娘的事，不然她一个新嫁妇，还没熟悉环境，怎么就急吼吼把您叫来了。又道，说不定是嵇六郎借了他夫人的名义呢，哎呀，不好，姑娘我们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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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人生在世，事事都有可能，但是小珏的第二个猜测是绝无可能的。自打我们从建安来到汴京，可曾见过嵇家任何一个人？往好里说是家风正派看不惯咱们这种人，往坏里说，许是看不起咱们。六夫人大概是真的有要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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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园子的景色，我相信这家人一定不是那坏东西，对即将来的面见有了一丝丝期待。忽然瞧见墙角有一支浓雨色的飞燕草开得极美，为了不引人瞩目今日的打扮太低调了些，遂折花，编插于鬓边。
垂花门外人影一闪，不防惊吓“啊”的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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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一位俊秀的郎君，剑眉星目，卓尔不凡。鬓边的花儿插也不是，松手也不是，傻呆呆地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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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珏终于反应过来，忙要把飞燕草接过去。我朝她暗暗使了个眼色，小珏会意，半遮着我的脸将花仔细戴好，藕色的花朵衬着今日淡青色的衣裙，总算不是一副素面朝天的模样。
天可怜见，今日真不该穿这身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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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郎君，可是嵇氏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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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声太过唐突，自己都要羞红脸了。但这郎君生的好，怕是没有几个人见他不会红脸的。又一想，灵机一动。
“郎君可是前日新婚的嵇六郎？您的夫人请奴过府说话，然与引路人走散，府中不敢乱走，方在此处流连，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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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六郎变四郎，我的脸更是从耳垂红到了下巴，喏喏说不出话来。小珏忙上来遮掩，自己却也瑟缩，挺起身板还不及嵇四郎肩高，实在是一个小小的人。深吸一口气压了压乱跳的心，正经介绍道：“奴是春明坊的盛妙观，慈心庵的长安师太是奴的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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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此言差矣，红尘中修行，无论是哪方道行，都只是一条路而已。歌女又如何，我唱佛之声，我舞云韶乐，与那些苦修的僧人没什么区别。大家都在红尘之中，皮囊一具，谁又要瞧不起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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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着急速跳动的心脏顺了顺，小珏已然掏出药瓶来备着。摆摆手示意不用，又向嵇六郎道：“漫说此时面前是您，就算是官家或者得道高僧，我也敢这样说，佛法面前人人平等，到时候往生极乐，您指不定还不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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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说错了，人不过是大千世界里小小的尘埃，又怎么有不如之分呢。郎君见谅，能否为我主仆二人唤一位引路人来， 时候不早了，见过六夫人我们便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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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与我论佛？”
面前之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流连于书阁之人，怎么会心血来潮要讲佛法。我疑心是自己听错了，去看小珏，小珏也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我，于是我知道我没听错。
“郎君若是要戏弄我，何必借着佛祖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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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并不是同道中人，以后论佛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做了，在真正的能通者面前要吃亏的。”
好心劝了一句，又像是冷嘲热讽，自己都听不下去，再补充。
“有一些走了错路的人，便觉得佛、道或者其他什么的都是为他们所用的噱头，其他人一旦想出什么观点，就要冷嘲热讽，打压结果，生生逼走许多有学之士，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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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嘲一笑。
“譬如我家老宅后有一个自称世外之人的老者，这个世界上除了菩提树一概不要，还道是助人成佛。邻里乡亲被哄得出钱出力甚至出命，文人学子也有摇摆不定者，这岂不是坏了事！佛或者道，都不是该让人利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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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若想看几个佛法故事，将来与同道中人说起时可以有个话题，我让人给你送几本书来，都是长安师太和定和大师看过的，其中深深浅浅要比我的话有趣得多。”
与小珏报以书名，她记性好， 回去还要她来操持送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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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说起感兴趣的事来就有些没完没了，话停时才意识到忽略了嵇四郎，忙又要道歉。
“我这人，注意力只可集中于一件事，所以总是失魂落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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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越来越热， 无意识的移动多次终于挪到阴凉下后，才发现天色不早了，而这种时候非常不适合做客，主人家也没工夫招待。但引路人还是没有出现，偌大的院子怎是我俩人能走的出去的，求助的看向嵇家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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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对了，还要郎君遣人帮我跟六夫人讲一句，妙观改日再来。”
今日时间本来是正正好的，谁成想在嵇宅迷了路，生生耗去整一上午，双腿发软，口干舌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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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燕草还簪在头上，顶着众人的目光戴着他们家的花走亚历山大，摘下来又不合适，有些后悔之前下手利落地摘了这最美的一朵，万一宅中夫人娘子有喜爱的呢？磕磕巴巴朝嵇四郎告辞，并道下次来会带些寺庙里的花种子，为此园增加些世外气息，方才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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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珏叫住了我，我又闹了个大红脸：裙摆居然卡在石缝里了。不知是怎么进去的，小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拔出，一狠心准备找锋利的东西直接裁开，剩余部分交给嵇宅的下人处理。谁料快刀刚碰触到衣料，下摆就轻飘飘飞出，倒害我的裙子裂了老大一条口子，但是不管了，当尽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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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垂花门离开，没走几步便是来时的大路，回头张望，还能看见嵇四郎的身影。原来是这么近的一条路吗……我却在里面困了一个上午。拉着小珏的手笑着离开。
@小松鼠鱼

等我，明天结100

2
最近几天府邸里竟一扫这十多年的太平，成日里尽是些三言两语，全是有关我那位弟媳的。
心头不快，第一疑心却是有人浑水摸鱼。这日提早下直，一路快马扬鞭，行地飞快。

4
平日从内城到外城的路途生生被缩短了一半儿多，好在是阳春三月，不至于一身汗淋漓。
紫毳官衣未及褪，只去了冠上毳冕，便听得雪青一句清风阁，当下转了当途是往阁中走。

6.
才行了几步，陡然驻足。
这一停履，自然是有缘由在。我往东边儿树梢那猫爪印一瞧，失笑摇头。一猜是盼盼，二则是往自家那小狸猫上想了两刻，不觉原地书了句词悬帛于树，可谓是文思泉涌，倚春成千言。

8.
书就，自个儿吟诵了几遍。自得之余，总觉得其中一字还欠推敲。
左右筹思不得其法。
嗟叹两声，来回踱步。

10.
正思着关节，远处有人声“鼎沸”。近日来政务繁杂，本无意发作，但这嵇府何时治下如此了？
岂不要吃人笑话！落人话柄。而今姐姐又新嫁汝南王府，更不该生何是非。
立下眉峰一皱，雪青跟边儿早就察言观色，抢步先打前锋去也。

12.
迨我至时，那一处早就安安静静。一个个蔫头耷脑，显然已是吃了一顿教训。雪青那小脸儿绷着寒霜，好不威风。
心头满意，拍了两下他肩膀。才往处一睨，声沉：“怎么？继续热闹着啊。”

14.
如此这般浪费了足有一炷香的工夫，心头烦闷，再回去重新想那个字的时候，已是为时已晚，再无半分灵感。
燥郁之下，余光忽然瞧见一处好辰光，不禁往处快行了几步，啊！是飞燕草！
盼盼最喜欢啦！

16.
啊！
冷不丁一声叹先我而出，旋着点讶，现出个美娇娘。
却是正在簪花。
“失礼失礼。这飞燕——很是衬您。”
先有话来找补，免得两项无话。

18.
我话堪堪出口，她却将那草拿了下来，一时有点许久不曾生的赧然。总觉得自个儿方才那话似乎太急了，这娘子许是不太喜欢这草罢。
可是，真的很好看啊。
因着这腹诽疑心，那双眼倒没怎么注意她处动作。

20.
“正是。”
心里还在犯嘀咕，她问的第一声又轻，我没怎么听清楚，嘴上答的言简意赅，却足以将我拉回神。
这会儿是将她上下聚精会神看着了，面上还带笑，彬彬有礼好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