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二：（化用昌妃剧本）
昌妃为太后之侄，丽妃为前朝荣妃之侄，荣妃与太后曾不睦。是日诸妃于咸若馆拣佛豆，正值落雨，丽妃一听雨声就困，只得强打精神，但速度较之其他嫔御，不免有所迟缓。昌嫔见状，斥丽妃心无诚意，故意偷懒，丽妃反唇相讥，正逢此时，太后驾到…

【绵绵的细雨丝最是缠人。我躲在咸若馆的一处檐下，仔细地捡着佛豆，但那恼人的东风不识趣，偏将雨丝拂进，似烟似雾一般，轻轻地笼在裙身上，继而一点点晕开，沾湿了衣袖。】
【草色烟光里，雨声渐大，一点芭蕉、一滴阶前。蕉叶儿已无先前的傲来，可知，这朱墙中必是虎食人心，既生畏且难行。淅沥沥的声入耳，眼皮也随之愈重，将阖上了——一颗佛豆自手中滚落，遂清醒几分。只是再过一小会儿，便又要重复一轮。】
【于我而言，这委实太为难。整个身子都是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儿来，灵台半分清明也不得，这佛豆自然便愈捡愈慢。更甚，目光落在临边新秀身上，扫过她手中丰足的佛豆。】

@_卓多穆予笙

（咸若馆梵偈声声，嫔御佚女围簇着我——这颗慈壸眼中血浓于水、无可比拟的“宝珠”。虽今日拣佛豆，名为太后懿令，可眼下千秋未至，她们的满腔阿谀无从发泄，于是万千眼光，便这般眷恋地栖驻在我身上。她们的目色太炽烈，教我生出些许玄妙的错觉，仿佛半百年后，我将与我那万人之上的姑母，完成一场关于女人之间至高权力的交接……）
（可我怎能轻易被她们蛊惑呢。比沉酣于天生的优越更重要的，是要让我的敌人、我与姑母共同的敌人，永远无法抢夺走这份非此即彼的昭荣。而显然，我望向丽妃——我的敌人如此恭顺，已于无声之中双手奉送上她的软肋）
丽妃姐姐呀，梦见了什么？（朱樱乍破，一个“梦”字如虿锋，堪堪劈落在她耳畔。）
（自然也不单是予她一人听，掷地有声，只待众生相顾。我捻着冷冽含风语句，修蛾轻扫，星目两颗挤出一阵嗤笑，珠玑坠去，比牗外跳珠更疾）不如说来给众位姐妹听听，到底是怎样的南柯梦，竟比为太后娘娘积寿求福，来得更迫切？

【幽圜沉沉，珠玉洗尘，鸣高屋。春纤捻过一颗佛豆，口中唱一句佛偈，和着雨声，促我闻黄粱、见南柯。】
【但眼下，显非能如我所愿。】
【身后传来的尖声儿，珠玑字字入耳，只觉尖锐异常，仿似将雨鼓声带来的困意消散泰半，介因她之故。楼外风骤雨横，寒意侵帘，而她愈骄，恨不能叫此时咸若馆内众娇娥听见，更甚于传入众仙拥簇——慈宁贵主，她的姑母耳中。】
【凤眸一睐，端地对上她的瞳，故作出一副不解之态。】昌妃妹妹这话却是从何说起？【旋即又于芙蓉面上匀出一笑。】都道这佛豆有灵，方才我诚心拣着，正同佛祖相求呢，想来便叫妹妹看岔了，竟胡诌出这许多。
【眼风扫过众姝，窥得百态，或喜或忧，她们的一双眼、一双耳，全盯在了此处，等着我们二人能决出一雌雄来。】佛家结缘，讲究的是心诚，我一片赤心，为太后娘娘祈福。【启唇相对，毫不示弱。】这一“梦”字，可不敢受。

听听——（声不大，却字如寒铓。我一开口，各处妃媵皆随着缄唇，甘愿做回乖顺底衬。）
（梁家黛一挑，于众相间懒懒一环扫，终好整以暇地落在丽妃霞腮）眼皮都要垂到地下三尺了，姐姐竟还敢说，这是您的挚心，这是您的赤诚？您的“真心”，好生与众不同哪？
（多可笑，我不过“好心”提点，静待她伏低认个错，谁知贼喊捉贼，反教她倒打一耙？）
既姐姐狡辩不认，不如来比比，您适才拣了几颗、别的姐妹们又拣了几颗？也好教各位定夺，究竟是我胡诌，还是您说梦？
丽妃，（于四合一片倒吸的冷气里，好歹补上后二字）娘娘。这是慈宁咸若，（一字一顿，敛戢起适才用以虚与委蛇的笑哂，麝墨眸深得如银海，教人逃脱不得）佛祖面前、太后娘娘治下，我劝您三思后行，可莫要为了与我争一时颜面，犯了那诳语嗔心。

【帘外潺潺声，到底是正月间的雨水，浸着一股子的冷冽，叫疾风送入这剑拔弩张的战场。】
【本不愿同昌嫔多加计较——毕竟是慈宁的界儿，在我未及那至高的位上时，尚需一伏。但那骊音不肯罢休，字字裹挟着恣睢，怙恃着她的那位姑母，胁着我的软肋，要在众人面前立出一个威来。这般的狷狂，岂能相容？】
昌嫔妹妹——【低宣了句佛偈，复平静地将手中那粒佛豆汇入笸中，翠浅远山眉微扬，娇波投至她身，反诘道。】好本事，单凭一双“慧眼”便课鉴人心。可无中生有的事，为何要认，难不成是因着咱昌主儿的面子？
【纤纤玉搭于白荇掌中，由她相扶起身，让出绣墩，气定神闲道。】妹妹既然要数，那便亲自来数数，我适才一共拣了几颗。只是有一言不得不提醒妹妹，这捡佛豆是替太后积福，虔心为上，与多少并无干系。【眸中秋水流经屋中众妃嫔，刻意着重后语。】况且人有快慢，妹妹也不能叫大家每一位姊妹，都拣了一样的佛豆数罢？
【太后，太后，她往复都是这一句，我快听腻味了。】昌嫔也知晓是在佛祖面前、太后娘娘治下，【望入她乌瞳之中。】我也劝妹妹一句，当敛敛心思。
妹妹的心思全在同我拌嘴上，即使拣了再多的佛豆，又有几颗，是真心实意的虔心念佛得来的？【悠悠然一顿，视线落至她那处的青豆。】不曾想，妹妹既可鉴人，这辨豆的本事亦丝毫不弱。

（人人道，我与姑母年轻时眉眼绝肖，而今半垂墨睫，堪堪侧视着面前人时，倒教我体悟出世间百态，表面扑朔、实则不过皆是“循环往复”的况味——譬如眼下，如一场周而复始，重演昔年太后与荣妃的斗艳争辉。）
（可她们，都莫忘了，当日是我的姑母，以她可抵千军万马的雷厉风行，在修罗场夺来她应有的胜利。今日我仰承慈壸风光，又凭什么作出者者谦谦的姿态，拱手将果实让给败寇的子孙？我可没那么有恻隐之心，去同情一个失败者。对弱者的慈悲，才是对强者的不公。）
（更心安理得）姐姐这是，讥讽我没有“慧眼”，才瞧不见您的“本事”，抑或是指桑骂槐、暗指慈宁呢？（我与慈宁，流的是同样的血脉，俯瞰向她时，又何尝不在用同样的眼？）
收了你那句无中生有！丽妃倒不若先想想，日后如何向万岁，向太后娘娘赔罪？
（一推渐满的箕箩）甚至数都不消数，您哪怕转个头，随便瞧瞧我的箩儿，便知何谓云泥之别了。哦，却怕您又巧舌如簧，污蔑我用心不专——这里头的，可尽是妹妹在发现姐姐打瞌睡前，一颗颗虔诚拣的。
（这回，笑意都不曾有）拌嘴？您以为，我同您打趣儿呢？姐姐偷懒耍滑，反指摘旁人虚情假意，（不禁睇向四周粉黛。丽妃做得绝，不愿做收买人心的差事，不若由我代劳，卖她们一个人情）真是臣妾一人的“罪过”，竟连累你们一同，与我受这莫须有的折辱。

【她的尖利声、伴着雨声，直捣咸若内的静谧，仿似跳梁小丑，引聚着目光。而云雾背后，逐渐被拨开隐藏在晦深处的往事，诳语之下，我竟一时间瞧不清她的身形——可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中，自第一日相识起。】
【我又怎会不知？她以胜者的姿态睥睨，好像这一切都是她的果，简直荒唐！而她步步紧逼之时，窗牖外的雨声好似渐行式微，困意转瞬消散，余下的只有无尽的反感。但面上不曾带稍许苦色，只再退后一小步，徐徐道来。】
妹妹如此聪慧，怎会揣测不了本宫的意思？【凤眸一睐，正堪堪地迎上她寻衅的目光。我亦不肯有半分示弱。恰冽风推开半阖的窗，直混着厉声送往她处去。】可这无端的猜测，本宫受不起，妹妹不妨同众姐妹好好说道说道。
【她不依不饶，非要分个高低。适时，疾声喝止道。】且慢！论巧舌如簧者，不及妹妹万一。我本虔诚捡佛豆为太后娘娘祈福，可昌妹妹，【一顿，声儿愈坚】你突然发难于我不说，在佛祖面前高声喧哗，惊扰了神明，又当何处？可要向太后娘娘请罪？
佛祖本感于妹妹孝心，可眼下，恐将这一点孝心都消耗殆尽。还要反过头来指责本宫，当真是委屈。【这一说不要紧，连带着旁人面露难色】听听！昌嫔妹妹好厉害的一张嘴，竟也能两自己的因归于众姊妹。连本宫听了，也为诸位姊妹不值。
【两相僵立，互不肯退让，是无解的死局。直至尖细的一声“太后娘娘驾到”落入耳里——似是飞石投林，惊起枝头的雀鸟，众人皆束手向之，恭恭敬敬地低眉敛目，齐声行礼。】
【昌嫔的依仗来了。】
【姑母同如今慈宁的这位主儿，曾为着帝王的一顾、为着那个位置，相争半百。姑母棋差一招，叫她赢了，换得现下，可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昌嫔大抵也想重复她姑母的那条路，可是，我非前荣妃，她也非太后。这登顶的路，哪有那么容易？】

（我何尝不知自己早已逾矩，她为妃、我是嫔。可尚且不论丽妃敢不敢拿尊卑礼教压我，但见乌泱泱哑噤的莺燕，不乏位高者，又有谁肯为她、敢为她说一句话？）
（是以，她声声如毒驽般的呵斥，因无人应和，而空成为悬在浮空的“无的放矢”。）
若无前因，岂有后果？若咱们丽妃姐姐万事周全，半点不曾懈怠，臣妾又岂能无端挑刺，说您一个不字。您反倒构陷臣妾是“无端发难”——若姐姐唯恐旁人微词，果真渴求那清清白白、满腔殷挚的好名声，，不若听臣妾一句劝：欲人勿知，莫若勿为呀。
（再闻丽姝讽我喧哗，不由暗笑她五十笑百，是个没自知之明的。新蛾小簇，故作柔声，黠目掩藏起猎猎朔风，如一只屈尊就卑的虎，玩赏着面前无从遁形的猎物。）
臣妾没那么大能耐，来惊扰神明呢；不过，一语点醒“梦、中、人”，却是足够。您这不是清醒了好些，不再犯困了？
（琅疏外雨幕披垂，时有帘动，障不尽满庭风声。与一片环佩齐鸣、雅拜颂福的礼声后，我端直了身，眸光已无意周旋在庸常嫔御，而栖在那道高高在上的鸾影。她是我的骄傲，却是她们的禁忌）太后娘娘来得巧，丽妃姐姐方才正要感谢臣妾的“好心提点”呢。

【牖外澄空，只留滴答几声，檐上的雨悄然滴落。东风似是感知这一切，将带来的烦恼又尽数吹散，携着枝头的叶儿一齐，飘往虚与的远方。你瞧，没了依仗，便是难成气候。再看向眼前的昌嫔，似也无先前般可恨——我可怜她。】
【馆中仍是只有我二人的争辩声，为这份诡谲的静增加些真实的色彩。余光扫过她们面面相觑的精致面庞，我怎会不知，她们浑然是看戏的，看看这场不睦已久的争究竟如何。可此非我二人积怨已久，母族予我的荣耀，必不会因从前姑母她们二人的结果而自觉低她一等、无疾而终。】
【她字字旋踵，却于她口中而轻描淡写，反倒成为藏匿自己的面具。是以，谁人不善伪装？我学着她的模样——极度令人讨厌的模样。】
那依妹妹所言，后果如何皆不重要？【一顿，轻笑道】神明在看，自有定论。【至尾音时，扬了些许的声儿。不欲与她多费口舌，争一时畅快。】
【然众姝的眸光已聚向我二人，引太后注目。】
【是时，双翠压得低低，但仍止不住我的目光，望向鸾凤、紫禁城中最尊贵的女人。是无数婵娟梦想的，前赴后继奔来这重阙中，期冀着有朝一日能同她一般，俯瞰整个大清。】
【她闲闲投来一目，口上说着自以为的公道话，询我等何由。成王败寇，我一早便知晓这个道理，在深宫之中，一时的意气最要不得，是以甘愿地伏身。】回太后娘娘，方才在同昌妹妹讨论如何为您祈福，更能让佛祖觉着诚意呢——
【眄了昌嫔一眼。】不妨这声大了些，扰了您老人家的清静，【复垂首再续】臣妾自知有错，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至帘影微动，遮盖住窗外的光景，是雨打芭蕉、亦或是芭蕉听雨？往后的路且长着呢，若如昌嫔这般沉不住气，何其难行。】

（我向慈壸趋近，晏晏一张桃面，扬起恭孝的笑影。放眼紫宸，能在太后前真正称上“孝”之一字的，除却乾清与坤极，不就唯有我一人了吗？而她们呢——她们呀，纵是雕饰以再矜庄的肃面又如何，那顶多只配称作卑躬屈膝的奉承，谄媚，殷勤，与无可奈何。）
（正如此间，丽妃忽而邯郸学步，拙劣地效法起我施舍给她的柔声。神明那么远，她唯好佯做个痴迷信女，祈求上苍开眼，为她“定论”——可远水哪能救下近火呢？这珠宫贝阙里的神明，不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么？）
（我们奉太后为神明。我与她离得最近，能轻易谛视到这个女人额前摇曳的宝石红，在她面颊上、一道道由岁月续写的纹路间，投下雅贵而夺人的艳影。）
太后娘娘，臣妾年幼，向来话多些，不比姐姐们温言细语的……（含俏藏嗔，又娇添）您向来是知道的。等臣妾为太后娘娘拣完一整箩舍缘豆，再往暖阁去，为您侍膳。
（娓声渐弱，直至最末，竟似共享天伦，闲谈姑侄间的体己。槐掖里的这场酣雨更式微，而我也不必好心纠正丽妃的大谬。她那句话讲错啦，后果很是重要，只是今日种下的因，要等明日才看得见果。而她想要的公道与定论？那不过是手无寸铁的懦夫，聊以自欺的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