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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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月十七，倦怠寻芳，频慵对镜。秋风残抹绿痕，萦回的是飒飒的响声。杜鹃声苦，在此万籁同悲，秋色苍然衔远而来。晨起，甫至尚食，嬷嬷却遣我至宁寿宫去。然道，顺妃有请。对小栩，纵不过熟络，亦不是生分，在此深宫中亲情尤甚。】
【闲云几片，偶见雁群穿际，今儿免了活计，身子也爽朗些。甫至畅音阁，锣鼓声渐起，那厢早至。将茯苓夹饼递给宫人，而后福身。】
顺妃娘娘万福。

【光阴流，待醒转已是仲秋，景阳那处玉兰落了大半，唯独留着光秃秃的枝桠，遣人去抬了几盆秋菊置办，扫却阖宫寂寥，身子骨渐好，也不成日间囿于柔安一隅。】
【畅音阁起新戏，往观之，但独享未免太没趣儿，原是要邀枝妹同行，但想上回她唬我的那话，这邀到嘴边又吞回去。顾念着家中小辈，病身拖累，打得了信，近一秋到如今，也未谋面，遣宫侍去请，但送些好的与那尚宫，再说些好话，也算尽我心意】
来了？【娇音入耳，不曾起迎，待她直了身再打量，与元年前相量，模样出落亭亭，与她招招手，指了身侧一座，哂道。】不必在我跟前拘着，坐罢。

【顺着她的指尖，目光移至那张檀木椅，犹豫几分后甫落座。锣鼓声渐响，我却无心观戏量的发展。这片霎欢娱，亦是心惊胆战的享受。只是，较比小楼，栩栩倒颇温和些。黛痕深敛，面上仍是古井无波状。台上粉墨登场，然不知是何。】
连去过景阳好几回，多是圣上在，我不敢叨扰，便罢了。
【喧阗箫鼓，悄悄望向顺妃，那厢眼眸旋回，与我对视。赧然一笑，说道。】
说来，还要请姑姑恕罪。

【戏已开锣，台上喧闹倒隔不断我二人，玉腕抬，将瓜果小碟向她那处递了递，宫娥往奉茶水，笑瞧她，不过两岁春秋，恍如隔世，但闻她言帝往柔安，心尖抹上一层蜜，连自己都不曾察觉，也不去驳她话，众人所见如我所想，假亦真，真亦假，何如？】
同姑姑讨什么罪？原是怪我，身子好好坏坏，这一耽误也顾不上你。
【四九当差，不似府上，行差踏错处，恁我等三人，论救也是枉然，往日待小辈拘谨，除却惊云还算亲近，余下的未免顾念我这长姑的碍，不甚熟络，眼梢挑，蕴了笑，但问。】当差如何，可辛苦？今日召你，许你偷一日的懒。

【彤史上顺名多记，是我从未想过的。原先大选前，觉小枝妩媚、小楼冷艳，唯独栩栩安静，肯耐下性子教我念书。圣上的心意难测，亦或众人皆被假象蒙蔽。不过与我，无甚有关，至多是旁人多青眼于文德氏，因而顾及到我。】
司膳也看出我从前放纵自由惯了，沉不下心来，所以多遣去六宫。闲来抄录经典，研习新菜。
【而今，日子似乎过得没有那么糟糕，卯起戊歇。曾有过微不足道的理想，然思如今，或该应活在当下。】
如此还要多谢您了，台上是那出戏？

【既不在府中，待小辈也比往日柔，她等教习的工夫再与我无关，也能偷闲说几句体己话。原召她，是有主意在先，瞧瞧她好与不好，也不枉顾我与一川姐弟情谊，逢高踩低是常事，许我这处得上睐，料她不该多难，倘若有不好的缺处，我自添补上，讨她来景阳并非难事，只需添个人情罢。 】
家里娇生惯养的，如有不好的处，姑姑讨个赏，要你来景阳当差也可。
【台上生角才开嗓，一句微风起，携了茶盏来，呷口茶，只答。】
《监酒令》，不是那劳什子的情情爱爱，不知你听不听的惯？
【原惊云爱瞧情爱的戏，昨日兰因絮果之问，尚在耳侧，不知她又像云姐儿几分？】

【先前选女官时，我便刻意避开了三位姑母处，择了尚食。或想，洗手作羹汤亦别有乐趣。舞刀弄剑府上我拔头筹，然是世俗情长，却为末尾。而今，小楼送我入宫的心思，多半猜到一二。在这刻板的人世间，既求得和光同尘，亦能实现自己微不足道的理想。】
多谢姑母，尚食局的人都待我极好的，不必您费心了。再者，若在宫里您这般宠着我，旁人又该多言了。
【粉墨登场后，移睛所观，撷了块饴糖入口。】
不是情爱的最好了，看不惯那些儿女情长。这《监酒令》是讲的什么？

【原我属意，是不愿送家中女孩儿入四九，怕他们空度了光阴，侍候在这天家，一并，便要十余年，若有机缘，攀结皇家贵胄倒好，若无，再出宫时，也难，到底女官于此不过是虚名，但听闻，这是楼妹的主意，便按下不曾再驳，她既已来，便安之。】
好，全凭你的主意，旁人晓得你是文德家的格格，也不敢轻怠你。
【随她眸光移，但见堂上热闹喧嚷，折子递上来的时候已有略瞧过，知道些前后。】
说的是汉朝的事儿，吕后势大，命朱虚侯刘章入宫监酒，侯斩吕氏亡酒者。

【典册有载，女官侍奉得十二年所善终，其若遇恩典赐婚另提。粗略算来，还有上千个日夜，其中分毫尚不敢细算。只是，许是前生过的太过潇洒惬意了，方须历经此番。然思，若前番我稍作收敛，是否小楼便不会有这念头。而今却道当时错，亦是覆水难收。】
还是三位姑母争气，才让旁人都青眼看我。
【若以本性，便是寸步难行。好在有人铺路在前，让我不是那么的狼狈。渐来，亦学会了在此的处世之道，过得尚称的上满意舒心。】
从前没听过，只知道吕后误以刘为乃吕党，倍宠信之。那，这戏的后话呢？

【生角亮嗓，已是开场，唱词铿锵，不见半分气势损。待在那念词之间，闻得三两句，悠悠而来，垂睫一扣手，盏盖轻击杯瓷，但使她万勿妄自菲薄，我文德三人为妃，挣得是三分薄面，剩下的全靠她自个儿的气运，与我等无甚干系罢。】
这也不是，旁人青眼待你，都是你自个儿的功劳。
【外戚势大，国朝有危，分寸有失，汉家救不得，这理，谁也不去点破。再揭盖，拨去茶沫，碧汤色显，上下浮沉之势，有似青天滚云，循循道来】
这戏的后话，就是吕氏的覆灭，还是都怪人心不足。

【既来之，则安之。事已成定局，亦是无路可返。虽有过怨恨，仍需放眼未来。沉心观戏，褪去儿女情长，这戏更加引人入胜。定睛看去，深入其中。复闻她言，回道。】
女皇专权，自然众议非常，若没有此劫，吕氏也会覆灭吧？
【不懂史，亦难评议。只信与她尚称血脉相承，才敢说的。只听说，吕后专权独断，想策反的人更是不在少数。能垂名青史的，是摸透时机之人。】
天底下的人，大多是认为女儿本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