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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P王道☆181121原创|【父子】Counter Transference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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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百度anti,完结后重开。

谨以此文致谢支持我度过人生寒冷时节的兔子先生们。


1楼2018-11-21 12:20回复
    03

    原本和刘永才约定好吃晚饭,却突然被科室前辈拎去聚餐的郑大贤,临走前把工资卡塞给崔凖烘,拜托他过来向永才赔不是。那个pabo恐怕永远不会明白,永才哥约他不过是想让整天手术室实验室两边跑的家伙坐下来好好吃饭,像饿死鬼一样吃饭。
    看到来人是凖烘,刘永才大致了了情况。当然没有生气,只说他现在手头还有工作要忙,让凖烘带钟业去吃点东西,“别刷大贤的卡了,用我的。”
    哥的脸色不大好,黑眼圈也很严重。
    文钟业说他已经为改剧本熬了几个通宵,白天还要顾年底新剧的排练。
    崔凖烘点点头应一声,喔。
    对话就此断掉了。
    哦莫,钟欧比哥还真挚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呢。又不是在玩什么眼神游戏。崔凖烘望向走远的刘永才,干巴巴地眨眼。
    文钟业搬到刘永才家已经有一个月。每次郑大贤组队聚餐或出游,刘永才都会拉他参加。所以这事实上是崔凖烘和文钟业第四次见。但独处尚属头一遭。
    氛围好像在拍默片。
    两个人保持缄默地进到剧场门口的连锁快餐店。保持缄默地走向自助点餐机。保持缄默地解决掉晚饭。然后崔凖烘地陪文钟业步行去他打工的便利店。
    文钟业大概觉得他是哥哥总该负点责任,一路努力找话题。然而尽管年纪相近,文科男和医科男的生活圈实在相差太多,除了每天都埋在自习室里以外没什么共通。
    很自然地聊到了哥哥们。
    “永才哥大贤哥感情真的很好呢。永才哥总是一副埋怨的口吻,其实从来没有生过大贤哥的气……”
    是啊他们从高中就是亲故了,不然郑大贤哪里能交到那么nice的朋友,那个宇直。
    “力灿哥为人真是亲切,第二次见就请我看电影。但是哥一直在自说自话,话题跳得太快了我跟不上,觉得对不起哥……”
    不不不,对于通知你陪他看狗血爱情片还自备吐槽代替爆米花的家伙,不需要“对不起”那种东西。作为医生崔凖烘也经常会想掐死他的患者。
    “见过两次面了,我还是不敢跟容国哥讲话,呵呵。那个哥有点可怕,在哥旁边呼吸好像都被扼住了。”
    内……是那样没错。
    崔凖烘回忆起文钟业方容国坐到一起的画面。寡言又不相熟的两位,打个招呼语塞得像video lag一样。旁观的都替他们尴尬到心绞痛。
    “凖烘是怎么和容国哥亲近起来的呢?”
    “就,自然而然地……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表兄弟。容国哥的阿爸和我的姨母,两位再婚了。所以是表兄弟。”
    文钟业推了推眼镜。
    走到便利店门前,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真是了不起。
    “嗯,我是说…那种程度的亲缘。换做我,也许连对方的名字都不会知道。真是了不起的家族感情啊。”
    握着啤酒出了便利店,崔凖烘没有走远,直接在旁边打烊的书店门口坐下。时间刚过八点,他并不着急回去。方容国今晚值夜班。
    小口小口地喝着泡沫。他不擅长喝酒,没一会儿便生出醉意。
    脑袋里都是文钟业刚才的话。
    了不起吗?
    没有血缘,籍贯、本家完全不同的兄弟。这种程度的亲缘,根本算不上一家人,不过是经不起推敲的胡诌说辞。出身、学校、专业,社交圈更是没有任何重叠的部分。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去年冬天之前的崔凖烘和方容国,不过是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这种程度的姻缘,可以算是了不起吗?
    决定丢掉这罐的时候啤酒还剩下一半。
    起身推开便利店的门。
    没有客人。收银台上放着韩国史辅导书。文钟业在整理货架。
    “这个周末钟业哥有时间吗?可以和我出去吗?拜托了,请和我一起去。”
    =====
    意识丧失九个月后,已经不为任何人所期待地,崔凖烘再次睁开了眼。
    惨白的墙和天花板最先映入眼帘,然后是坐在床边的陌生男人。那个男人按铃唤了看护士来,病房里顿时乱作一团。凌乱的脚步声,机器运作的嘈杂声,辨不清面目的人们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模糊又混乱的记忆。
    混乱中紧握的双手松开了。那个男人的身影也消失在人群中。
    这个人,是谁?
    你哥哥啊,当时太混乱了没看清楚吧。看护士说,兄弟感情真的很好呀,方医生经常加班到很晚还过来看你。
    名字是方容国,仁川人,成均馆出身,延医GS博士在读。
    我不认识他,从来没有见过。
    姓氏也不一样,或许是表兄弟吗?但崔凖烘记得表亲他只有孝盛一个姐姐。
    “我是孝盛的继父的儿子”,方容国后来这样介绍自己。“你昏迷期间孝盛从日本回来过,她拜托我照顾你,因为我刚好在这家医院工作。”
    因为再婚姐姐的一句嘱托,几乎一日不落地到长期看护病房打卡?握着素不相识的他的手,同他说话?奇怪的男人,非常奇怪。
    九个月的空白对身体和精神都是巨大的冲击。
    这段时间里,同期相继进入职场、大学院、部队,而他拼命争取到的大学院保送和实习名额都必须重新申请。哥哥补办了婚礼。侄女出生。家里一派和睦美满的氛围,看起来非常幸福。
    大家看起来都非常幸福。
    人们期盼病重的人体会过苦难,弥留会变得善良,希望留下的亲属能过得好。事实却不能如愿。
    他的腿几乎废了,复健至少需要半年,每到阴雨天更是痛得动弹不得。
    太悲惨了。
    似乎整个世界都不站在我这边,太悲惨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家人大概也觉得难堪,没有送他到母校医院接受治疗。若是遇到相熟的面孔,让同窗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崔凖烘没办法想象那种画面。
    粉碎性骨折合并肌肉萎缩,复健远比书本上写的困难。无数次摔倒在练习室的软垫上,他痛恨过自己为什么要再醒来。
    蜷在练习室角落里啜泣的时候,那个奇怪的男人再次向他伸出了手:凖烘啊,不想要回家的话,你要不要去我那里住?
    方容国不会知道,那一刻在崔凖烘眼里,他瘦削的肩膀两侧生出了翅膀。
    面相有点可怕、看上去不好亲近的容国哥,性格其实非常温和,心很柔软,是崔凖烘遇到过最温暖的存在。世界都不在他这边,容国哥却守护着他,陪伴他完成复健,让他能重拾信心再次面对生活。
    没有容国哥的话,他或许无法再次站起来。
    在梦中也不曾降临的天使,拯救了他。
    然而哪怕沉溺在长久的清醒梦中,一直尽力回避的疑问还是生了根深深地往心里扎。终于在三月那个异常湿冷的早上,崔凖烘恍然明白了,天使停靠在他身边的理由。
    那个理由,大约是金力灿。
    =====
    膝盖隐隐觉得痛,入夜后果然落了雨。猛然惊醒的时候雨还没有停,淅淅沥沥地敲打在窗上,有些恼人。因为噩梦带来的窒息感大口地喘气,头痛才缓解一些。呼吸和手都在颤抖。
    大概很难再睡着了。
    客厅里漆黑一片静悄悄的。走到容国哥的房前,把头抵在门上,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最后靠着门坐到地板上。
    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得微弱,取而代之是叽叽喳喳的麻雀。天大概亮了。
    力灿哥过来之前他必须要出门。
    今天是星期六。


    4楼2018-11-21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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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偶尔吃面包也可以,Bang这样说过。凖烘喜欢吃面包。所以金力灿特意买了凖烘喜欢的甜甜的奶油吐司。一早却没见到凖烘。有点不开心。
      “跟钟业出去玩了。”方容国说,“天刚亮出的门。”
      “去哪里?”“没问。”
      咖啡机里煮好的咖啡在保温。金力灿尝一口,又添水重新煮。Bang煮的咖啡总是太浓。Americano的灵魂就是比例啊比例。
      方容国站在一旁看金力灿烫青菜、煎蛋,动作真是利落。金Chef手艺依然完美得无可挑剔。依然理直气壮地使唤他刷锅洗碗。
      和粗糙过活的自己不同,力灿是饭一定要好好吃的类型。从前力灿还住在这的时候,工作再忙每天也会早起做饭,然后他们一起搭公交上班,或是力灿开车。早上空着肚子去便利店排队和吃过饭再出门,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摆好餐桌,金力灿招呼方容国过来坐。
      “我们好像很久没这样坐到一起,就我们俩。是吧,Bang?”
      方容国想了一下,“快两年。”
      两年前的冬天力灿出了手术事故。麻醉药效退去后他并没能被唤醒,就那样一直睡着,十四个月。在那太过漫长的一段时间里,躺在病床上毫无意识反应的力灿,于方容国,于所有人来说,几乎是死了。
      但现在,力灿又这样坐在他面前。顺利完成了康复治疗,非常的健康。
      方容国自认是个慢性子,并不很容易接受改变。对于“力灿回来了”这个事实,他直到最近才有了些实感。之前他也是花了很长时间去接受力灿或许不会再醒过来。
      “我很开心。你平安无事地回来,每一天我都很开心。”
      金力灿故作娇嗔打他的肩膀,“哎一古说这些做什么,让人怪心动的。”
      今天早上是加煎蛋的BLT三明治和美式咖啡。
      以及分明很熟悉又感到陌生的氛围。
      “说实话,现在好还是跟我住的时候更好?”
      方容国歪了歪头。
      “别说!”没等他开口,力灿忽地变了脸色,眼里笑意全无,“我不想听。表情太真挚了,一点都不会撒谎的家伙。”
      啊,好遗憾,刚下决心要说个谎的。
      “怎么不回答?说啊!说跟我住的时候更好,说啊!bang你真的变了,连敷衍我都不愿意了!受伤了,Channie的心好受伤!呀你笑什么,我难过让你觉得好笑吗?刚才分明想着凖烘比较好吧我说错了吗?真是过分。和我在一起呢,心里面一直想着别的男人,你个渣!”
      早上八点半,金力灿开车送加班狗去医院,顺路做车检。没有塞车、顺风顺水的一路,方容国却说了不下十遍开慢点,再慢点。老爷爷的做派。
      金力灿不耐地敲方向盘,“凖烘生日什么时候?记得他说是秋天。”
      “就这个月,23岁。”
      “23岁,好年纪啊。23岁的时候我们在做什么?啊,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车门一关,金力灿立刻从后座翻出墨镜戴上,踩足油门扬长而去。一如他23岁时的意气风发。
      方容国站在路边直摇头。
      23岁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
      那一年,方容国遇到了他此生最要好的亲故,同岁的金力灿。在部队里。
      他突然记起凖烘好像还没服役过。
      =====


      6楼2018-11-21 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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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检结果是不合格。工作人员看到他的资料惊得庆尚道方言都冒出来了,土气的用词咬字和郑大贤喝多以后一模一样。
        “……出过交通事故啊。胫骨骨折,脑震荡。……昏迷九个月!哦莫你的脑袋没问题吗?相当严重的情况,可是看起来又很健康,恢复得还好吗?……大概会是四级或五级的程度,不过,至少要先拆掉钢板再复查吧。你有定手术日期吗?……”
        文钟业在巴士车站等崔凖烘。后者回来的时候,他依旧捧着韩国史辅导书,安安静静地在看。
        搭最近出发的巴士回首尔江南要一个多小时。
        “抱歉让哥陪我跑一趟。”“没关系。”
        “年底要过来第二次。”“身体比看起来要糟糕啊。”
        崔凖烘同文钟业讲,他出过严重的交通事故,所以哥哥们知道他要去服役的话一定会非常担心,如果哥哥们问起,希望钟欧比哥可以帮忙隐瞒。结果却把这个哥吓了一跳。
        “怎么会,九个月!你的脑袋真的没问题吗?”
        钟欧比哥的眼睛原来可以这么大。
        他似乎还未听说力灿哥的事。突然有些期待那种表情。
        崔凖烘抱着肚子笑起来。
        那起几乎改变了崔凖烘整个人生的交通事故,其起因,而今想起来确是十分不像话。
        可以说是因为一个梦。
        非常,非常恐怖的噩梦。
        因为噩梦而惊醒后,心烦意乱的怎么也无法再次睡着。于是想说去医院吧,忙起工作就不会胡思乱想。这样打算着,崔凖烘从家里跑出来。
        寒潮过后的首尔笼罩在白茫茫的雾气之中,呵气成霜。凌晨时分街上空荡荡的,所以也没有看信号灯。那辆车出现得突然。反应过来的时候,刺眼的车灯和司机惊慌失措的脸已经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一定吓坏了吧,我们凖烘。醒来之后很多人都对他这么说。医生们,看护士们,病房里的传教士,那些人的目光带着慈悲的热度熨烫在他身上。在他们看来,他诚然是个可怜的孩子吧。
        但事实并不是那样。
        崔凖烘到现在仍然能清楚地回想起那个雾气很盛的凌晨。那辆车直直地驶过来、撞向自己的瞬间,在他的记忆里宛如电影里的慢动作镜头。尖锐的刹车和鸣笛声犹在耳边。
        他不是冻僵或者吓傻掉动不了。才不是。
        他根本就没有躲。
        车窗外的街景在不断倒退。
        整点,路灯齐刷刷地亮起来。首尔的夜晚要开始了。
        =====


        7楼2018-11-21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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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楼2018-11-21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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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刘永才看向肩挨着肩窝在自家沙发上的两位好友。
            分明是室友兼同事,却过着不如周末couple的生活的两人:在同家医院工作但科室不同,因此上班时间见不到面;下班后则在各自的房间里继续忙工作和论文;容国哥经常加班,所以周末偶尔也见不到面。——工作至上主义还真是可怕。
            他甚至偶尔会怀疑这两个人到底还算不算情侣。
            “所以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见面?”
            崔凖烘注意力全在歌谣节目,没理睬他。
            方容国歪歪头,视线仍然没有从凖烘身上移开,“……现在?”
            “出去,给我出去!我家是什么coffee shop吗?两个人来date的吗?”
            公休日聚会的第一要义永远是酒。推杯换盏之间,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六个人的性格喜好不尽相同,但部队里待过的哥哥们都是酒鬼无疑。
            之前因为接受康复治疗很长时间不能碰酒的金力灿,解了禁制后喝得尤其凶。郑大贤和刘永才则是可以为了比拼酒量喝上一整夜、喝到三个裁判都睡着了的酒瓶子。方容国有段时间没日夜地加班累到胃出血,那之后对烟酒都有所收敛了,不过兴致上来他也难控制自己。比较出乎意料的是文钟业。这个哥看起来腼腆斯文,倒很能喝,咕咚咕咚三罐啤酒下去依然面不改色,说是没什么感觉。
            喝酒果然需要天赋。崔凖烘叹口气,默默地打开又一瓶乌龙茶。
            他不喝酒是因为酒量实在差劲,啤酒一瓶倒的程度。金力灿后来干脆拿走他的驾照放到车里,每次聚餐都让他开车回去。
            金力灿忽然起身说要和凖烘换位置,长手长脚的坐在中间碍事,结果不小心(?)跌倒坐到文钟业腿上,差点没给人家眼镜吓掉。捧起弟弟的脸,金力灿迷糊地眨巴眼,一脸真挚:米安内,钟欧比呀,是哥冒失了。弄得文钟业从脖子到脸到耳朵,更加通红的一片。
            半年前尚不了解这个哥轻浮秉性的我啊,那不就是。崔凖烘摇摇头。
            另一边,方容国和刘永才在争论食物怎样搭配比较好吃。
            凉拌猪蹄配烧酒还是烧啤能有什么不同?和辣荞麦面掺在一起我也很中意。
            醉意浮上后哥哥们都变得幼稚起来。
            崔凖烘不喜欢酒,也不喜欢吵闹,但是这种放松的气氛让他觉得很舒心。暂时忘记工作的容国哥也非常可爱。把方容国面前装烧啤的杯子推给刘永才,崔凖烘继续慢吞吞地吃那条剩下许多的烤明太鱼。
            酒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几瓶下去,郑大贤这种pabo体质也显露出郁郁的苦闷青年气质。
            “都怪容国哥,嗝。哥总不去聚餐,害我们做后辈的被围攻。前辈又给我们介绍女孩子了。都是容国哥的错!我还在读书,没时间,没钱,但是前辈说我现在开始相亲,有个对象相处几年刚刚好,似乎也有道理。不过工作之外真的还有心力吗?女孩子们不喜欢一心扑在工作上的人吧。啊好苦恼……真是的,为什么要抓着我不放,明明容国哥也还没有结婚……”
            主啊,拜托堵上这个pabo的嘴吧。
            上帝不是无处不在的,所以有了使者刘永才。一把生菜直接塞进郑大贤嘴里。
            “工作其实不用太上心的。现在虽然辛苦一点,过个三年大概就好了,到我这个年纪。”方容国说,“到时候你就累习惯了。”
            “还有相亲啊,不需要怎么纠结取舍。到哥这个年纪就好了。”金力灿也语重心长捶胸口,“单身独居简直不能更自在,相亲的念头都不会有。”
            大家笑成一片。
            郑大贤觉得气也跟着笑。
            “所以我这次要去吗?”首尔话模式完全解除的釜山青年托着腮,手搭上旁边人的肩膀,“永才啊,我要去见一下吗?”
            “……不要去。相亲,不要去。”刘永才捏着啤酒罐,过一会儿才说,“出来见你的女孩子有什么罪啊。善良点活着吧亲故。”
            晚饭后通常四个同事会一起回家,崔凖烘开车。
            文钟业却拽着郑大贤不肯撒手:不要走,不要走嘛我们继续吧。郑大贤拗不过:阿拉搜,哥哥不走了,哥哥陪钟欧比。
            两个人倒在地板上居然睡着了。
            再正经的哥哥喝醉都是pabo。崔凖烘帮文钟业摘掉眼镜,取了棉被给他们盖上。
            刘永才完全是精神出走的状态。金力灿好不到哪里去,缩到沙发角落里,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
            “我们回去吧力灿哥。”
            “走,你走——”
            金力灿撇过头去,拼命推开崔凖烘的手。
            俨然成了两班恶霸企图强行拉走贫苦少女的狗血戏码。软绵绵的拳头砸到身上倒是不疼。崔凖烘摇摇头,转身去扶方容国。
            尽管没有喝很多,但由于疲惫醉意去得慢,突然起身的眩晕感也让人很不舒服。方容国皱着眉,整个人靠在崔凖烘身上,头抵在他的颈窝来回磨蹭。
            在旁人看来容国哥或许迟钝又笨拙,像不善表达的老人家。科室前辈们经常嘲笑他完全不会应付女人。
            但是容国哥分明就很会撒娇。
            “累了吧?”“嗯…”
            呼吸和拉长的鼻音弄得他脖子和耳朵痒痒的。
            崔凖烘搂过对方的肩膀,“我们回去了。”
            两个工作至上主义什么时候见面?晚上吧,大概。
            刘永才八卦过两个人为什么一直分开房间睡。开玩笑,学业和工作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不分开怎么能好好睡觉?
            一进门,崔凖烘就被推到墙上。客厅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中他听到对方急切的呼吸、和自己震得耳骨发痛的心跳声。
            衣服根本是胡乱扯掉的。听到叮铃的金属音,或许钥匙滑到柜子下面了吗?现在没心思想那些,崔凖烘捧起对方的脸热烈地吻着。
            没有空隙的亲吻和拥抱。指尖经过的地方,细小的颤抖都令人好生欢喜。
            握着哥的手,崔凖烘睡得安稳,没有做梦。
            虽然后半夜还是迷迷糊糊地醒了。
            房间里亮起微弱的光。容国哥戴着眼镜。笔电的屏幕调到最暗。
            “醒了?”
            崔凖烘应一声,揉揉眼,“在看什么?”
            “大贤的论文。”
            抚摸在发顶的手很温柔。
            “미안,之前值夜班我有点颠倒。你好好睡。”说着便合上笔电。
            失去光源、室内骤然变得黑暗的瞬间,崔凖烘反射性地抓住对方的手腕。
            带着睡意的嗓音有些沙哑。
            “再运动一下吗?比较好睡。”
            =====
            首尔的秋日稍纵即逝。尚保留着一些青色的叶随雨水纷纷落下。天气兀地冷起来了。
            刘永才近来心情很是沮丧。
            导演系的学弟联络到他,想用他大学时写的剧本拍毕设。那个糟糕透顶的剧本,当初作为备选作品交上去被社长骂得狗血淋头。学弟却坚持说喜欢那个故事。
            那并不是个很好的故事,刘永才清楚地知道。怎么改都不能合心意。
            学弟追问与他合租的那位青年是谁,学生吗还是已经有工作,笑眼真是好看,前辈可以帮忙介绍吗?在线等,急。
            哪里好看了?他笑起来还有眼睛吗?
            把手机丢到一边。
            钟业煮的拉面很好吃。刘永才却没什么胃口,心思全在眼前这个安静温顺的弟弟身上。
            要多久?你还要待在这里多久?
            搬去鹭梁津的钱也不是没有。但那确实是你想要做的事情吗?以你的学历、生笔茧的手,你不该在剧场整理那些道具杂物。你究竟来自哪里?还要在这里再徘徊多久?
            “钟业啊…你有没有兴趣出演电影?”


            10楼2018-11-21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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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熄灯已经有段时间,小儿科病房适才安静下来。看护们围在一起抱怨现在的小孩子越来越难哄。
              值班室里亮着一盏台灯。金力灿很难在黑暗的环境中入睡,崔凖烘调侃过他怕黑怎么还睡那么久,十四个月唉。金力灿说他的梦blingbling的特别明亮,所以一点不会怕。
              真令人羡慕。
              尽管有相似的经历,崔凖烘和金力灿却是完全不同的人。
              攥着手机,即使睡梦中也不能放松的力灿哥,连日值夜的缘故眼底一片青色。憔悴了些,在崔凖烘眼里,仍然是很好看的。久违地,这样仔细地看力灿哥。自从上个月在民巷里那次不愉快的对话,两人几乎没有相处过,连视线也在躲避对方。
              “我醒着呢。”
              几乎是手搭上台灯开关的同时,低沉的嗓音突兀地响起,惊得他差点叫出声。
              “哥在装睡吗?”
              “视线太热烈了我会害羞。”
              崔凖烘轻手轻脚地放下便当和美式咖啡。
              打包袋里还剩下两盒。
              “你没吃饭?”“想和容国哥一起吃。”
              “容国下手术了吗?”“嗯,刚去看在换衣服。”
              慢慢地呷咖啡,金力灿看着眼前低头认真帮自己拌饭的弟弟,半晌不作声。
              “凖烘啊,到现在还觉得我好看吗?”
              “嗯。”毫不犹豫地回答,“漂亮。”
              在崔凖烘眼里,金力灿无论什么时候总是很好看的。这种心情恐怕很久不会改变。
              从什么时候开始过分地关注力灿哥了呢?
              哥搬家到楼上的公寓吗?终于抛弃掉轮椅、哥激动地扑到他怀里的时候吗?代替生日礼物、带哥去看樱花的那天吗?久别重逢一般的初见吗?或是更早一些?
              每次看到力灿哥都觉得很开心。喜悦的心情太过真切而汹涌,以至于有些令人恼火。
              但不可否认,想要讨厌金力灿实在是不容易的事。
              眼见他气色一天天变好、长期打营养液而瘦到过分的脸颊慢慢鼓起来、治疗过程中屡次气馁又再次振作,在意他细微的所有改变,为他感到欢喜。崔凖烘发觉这几乎是一种本能。
              抛去私交,这个男人毕竟是他的患者。重回医院后负责的第一个患者,可以说是他投入了全部心血、信心和尊严的对象。如果不是金力灿而是其他的任何人,自己此刻看向哥的眼光会否发生变化呢?这种心情很复杂,崔凖烘一时道不清楚。
              “但是凖烘啊,作为关系要好的哥哥之前——”
              “哥首先是我的患者。”
              崔凖烘扬起脸直视金力灿的眼睛,真挚而坚定。
              =====
              作为伴随一段关系产生的投射,移情和反移情大约会因为关系的结束、彼此需要的前提条件瓦解,而逐渐淡化。最初的热情褪去之后只残留下“我疯了吧”的想法,但是为什么直到现在我和你……
              在成为毫无关系的兄弟之前,首先作为医生和患者相遇的,我和你。
              不是因为相爱而靠近,而是因为想要相爱而靠近的,我和你。
              终究也会到来吧。慢慢地在靠近吧。
              “期限”,那种东西。
              崔凖烘突然想通了,自己到底在金力灿身上期待什么。他已经想通了。
              他从很久之前就在等待金力灿的出现。
              =====
              有那么一个梦,从少年时代起缠绕了他许久,而今也时常在夜半浮现。黑暗中有人扼住他的喉咙。力道几次收紧又放开。滚烫的液体吧嗒吧嗒地落在脸颊。
              因为无法呼吸而痛苦不已的明明是我,那个人却在哭。
              崔凖烘不明白为什么。
              恍惚间他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每每视线变得清明的瞬间,便因为强烈的窒息感而醒来。
              但也不是每次都这样仓促醒来。
              那个清晨就不是。
              首尔被浓重的雾气笼罩而看不清明的隆冬清晨。再次被噩梦缠上的崔凖烘,终于看到了那个人的脸,听到她在说什么。
              是母亲。
              以为他睡着了将手放在他脖子上、泣不成声的,是母亲。
              那不是梦,而是记忆。
              泪水砸到脸上的触感太过鲜明,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那辆车向他撞来的瞬间,他的脑袋里面全是那句话:
              ——你为什么要出生?
              我,为什么要出生?
              =====
              请救救我。
              囚禁在遥远的记忆中无法动弹的我。
              眼前一片黑暗。无论什么都想要抓住。无论什么都无法抓住。只有下坠,不断地下坠。
              请救救我。
              再也无法忍受,向着不会回应的黑暗发出自欺哭喊的我。
              救救我,拜托救救我。请成为我的光,成为我活下去的理由。让我可以熬过漫长的夜晚。让我可以从不见底的深渊中挣脱出来。
              拜托抓紧我的手,让我能够醒来。
              Please don’t go.
              =====
              今天也是混着安眠药喝了酒,头痛得快要裂开。
              这栋公寓的隔音其实不是很好。隔着房门传来细碎的啜泣声,像绵密的雨滴敲打在方容国的神经上。
              你要在外面徘徊多久?我不开门的话就绝对不进来吗?
              突然开门不免让蹲在门口的人受了惊吓,怕受到责备似地、更加缩成一团。
              以为自己是仓鼠吗?
              凖烘的个子比他还要高一些,长手长脚的再怎么蜷缩,规模也至少是狐狸狗,还很大只的那种。小心翼翼摇晃着尾巴的狐狸狗。
              哭得发红的眼睛的鼻子,肩膀和手都在颤抖,缩在门边哭泣的凖烘。这情景让方容国想起凖烘刚醒来那阵子,他几乎每晚都躲到练习室偷偷地哭,怕吵到其他病患,咬着指节压抑哭声。太懂事了让人好心痛。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懂事?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待在这里?”
              “因为想你了。”
              好可爱,为什么连鼻音都好可爱。方容国蹲下身,捧起对方的脸。
              红红的眼睛泛着水光。
              “凖烘啊,要和我一起睡吗?”
              可怜巴巴的狐狸狗几乎是整个扑进他怀里。
              今天也是威士忌混着安眠药喝下去,方容国一整夜都睡得很好。
              =====
              星期二晚上,刘永才叫大家去家里吃饭。
              进门闻到海带汤的香味,崔凖烘才想起今天是他的23岁生日。
              他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家里从不庆祝任何纪念日,受那种氛围感染,生日于他的意义亦十分单薄。
              至少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
              没有见到文钟业。郑大贤说他去泰安拍电影了。之前永才的学弟过来家里讨论剧本,看上钟业。短片拍摄大概三四周。海边需要等天气。
              钟业不在,金力灿使唤崔凖烘切菜,他要做饼。碍手碍脚还偷吃小番茄的GS两兄弟被赶出厨房。刘永才丢给他们一袋生栗子,喊凖烘来接电话:你钟欧比哥。
              晚饭十分丰盛。海带汤和乌冬面必不可少。调味steak、辣炒猪肉、什锦煎饼都是金力灿的拿手菜。芝士蛋糕来自弘大的名店,要排很久队才买得到。因为凖烘说不收礼物,刘永才又煮一大罐糖栗子给他带回去慢慢吃。
              此外还有紧急追加的炸野菜饺子。郑大贤打开电视时月火剧主人公刚好在吃煎饺,听到那嘎吱嘎吱的咀嚼声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刻跑去超市买了大包装冷冻饺子。
              刚出炉的饺子,皮炸得金黄酥脆,一筷子戳下去——“喀”。声音还真是清脆。好像棉花棒在搅动耳蜗。
              “啊啊啊就是这个声音!大发!”
              郑大贤激动到捶桌,刘永才捏住他的脸颊,狠狠揉了一把,“pabo!”
              哥哥们都笑得很开心。
              容国哥也是。
              于崔凖烘而言,这便是值得庆祝的事。


              11楼2018-11-22 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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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暖心


                15楼2018-11-22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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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
                  难得四个人都准时下班的日子。郑大贤提议去喝杯烧酒,刚好力灿哥今天没有开车。
                  方容国迟迟不回kakao,去办公室也不见人。
                  正打算拨电话给他,崔凖烘的手机便响起来,来电显示“容国哥”。连线刚刚接通就被对方挂断。然而凖烘再拨过去,方容国却没有接,忙音响个不停。Kakao依然没有回复。
                  金力灿和郑大贤顿时变了脸色,面面相觑。
                  “该不会…又?”
                  “天台!”
                  不不!郑大贤忙拉住金力灿,“长期看护病房。”
                  他们最后在长期看护病房的楼梯间找到方容国。
                  崔凖烘第一次见到方容国这般模样。整个人蜷缩在墙边不住抽泣,紧拽着胸口,因为痛苦而表情扭曲。看见他们之后更是深深埋下头,窘迫又无助,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而拼命憋住气。
                  试探着向他伸出手,被推开了。下一秒又被紧紧抓住。
                  手和呼吸都在颤抖。
                  想要说“没事了”、“我在这里”,可是太难过了什么也说不出来。崔凖烘只能默默地抱紧对方,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脊背。任由对方沙哑的哭喊声在耳边炸开,撕心裂肺。
                  哥的肩膀真的很单薄。
                  崔凖烘并不知道,方容国患有恐慌障碍。
                  不,细想来,他不了解的事情其实有许多。他不曾参与方容国的过去。他不了解方容国的家庭。他甚至说不清方容国确切的喜好。他并不了解方容国。
                  方容国有时候不接电话,不回kakao。他也只当对方是在忙工作。甚至没有怀疑过。
                  他不了解,去年冬天之前的方容国,那个每日到长期看护病房看望他足有半年之久的方容国,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MDD。六年…以上吧,我认识他的时候已经是了。情绪保持在低落状态,很少起伏,渐渐地,不能起伏了。你没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吧,他才不是菩萨,他那是做不到。不可以有强烈的情绪,一旦开始了就陷进去出不来,所以硬邦邦的像块石头,绝对不被任何事物打动。发展到恐慌障碍是最近两三年的事。”
                  这段时间你一直是这样过的吗?
                  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不能跟我说。
                  “最近有什么压力很大的事吗?或者突然的刺激?啊,对了,伯父的忌日。怎么办啊我们容国......”
                  “去世了吗?”
                  “뭐야你们不是一家人吗?”
                  对喔,我们是家人来着。崔凖烘苦笑一下。新姨夫前些年去世了,似乎是意外事故,去得突然。当时他和哥哥陪母亲去全州参加了吊唁。或许那时候他和方容国已经见过面了吗?
                  “容国研二的时候。工地事故。实在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吧,容国他当时,没有去参加丧礼。容南不知道他生病了,吵得天翻地覆,结果雪上加霜。很长一段时间医院也不去了,你能想象吗,那种工作至上主义者。所以之后每年的祭祀容国也都没有参与,哪怕他很想。”
                  发生过那样的事吗,我全都不知道呢。
                  或许哥从没打算与我说吧。
                  “凖烘啊……或许,和容国一起觉得累吗?”
                  “没有。”崔凖烘背对着金力灿,“我从没那么想过。”
                  令人在意。
                  在同个屋檐下生活了四年,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方容国的金力灿。
                  非常、非常令人在意。
                  不知是太过劳累,还是镇静药终于发挥了安眠效用。方容国睡得很熟。
                  崔凖烘隔着被子将对方轻轻拥在怀里。
                  “对不起,让你看到我这副样子,害你担心了真的对不起。”入睡前容国哥一直这样说。似乎真的有做错什么在忏悔一般,反反复复。哥说得太过真挚,以至于崔凖烘完全说不出口“你可以让我担心”这种像在怪责对方的话。
                  或许,你偶尔会想念那个时候吗?
                  和陷在黑暗中、根本无法回应你的我共同度过的时间,曾经让你感到慰藉吗?
                  对不起。
                  我醒过来了,真的对不起。
                  =====


                  16楼2018-11-22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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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入冬阿南整个人都阴郁起来了。”电话那边爱人的声音满是歉疚,“这种日子没法陪你实在对不起。”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冬天对于方容南来说几乎没有愉快的记忆。或许可算作命数吧,亲人们的相继离去恰好都发生在寒冬时日。继而每逢冬日,湿冷的孤独感便将方容南层层包裹起来。
                    这世上的另个我此刻怕也不会好过。
                    不,容国的情况该是比他糟糕。还要加上一个在冬天发生医疗事故的好朋友。
                    相比其他人家的兄弟,方容南和同胞弟弟事实上不大相熟。父亲再婚后,容国坚持待在仁川老家和爷爷一起生活,自己则跟随父亲继母孝盛去到全州,一别便是六年。考上首尔的大学后两人又再见面,但只是偶尔确认一下对方还活着的程度。多年过去也没能回到像小时候那般亲近。
                    今天是父亲的忌日。
                    昨晚加班到凌晨,连夜赶到全州,还是习惯性醒得早。
                    这间屋子自上大学搬走后没回来过几次,打扫得可说一尘不染。门口贴着便利贴,继母说出门去买菜,厨房有汤和白饭让他热一下吃。
                    应该陪她去的。等公交的时候帮她提袋子也好。
                    孝盛目前在日本待产。容国他今年大概也不会来。
                    窗外的灌木叶片落了霜。木质地板踩上去嘎吱作响,冷冰冰的。站在屋檐下,方容南点起一支烟。
                    庭院里那是……金力灿的车?
                    攥着的香烟盒和打火机被抽走,之后是夹在指间的香烟。
                    不理会哥哥惊讶的眼光,方容国低头吸一口烟,然后摁在玻璃窗上熄掉。
                    崔凖烘端着汤锅从厨房走出来。
                    “南哥还没吃早饭吧,一起吧。”
                    对这个笑眼明亮、个子很高的男孩子,方容南没有多少好感。
                    于理算得上他表弟的小子,现在是容国的恋人。
                    =====
                    容国一整天都不对劲。
                    僵硬的表情,看不出一点情绪的眼神。继母与他说话,就静静地听然后点头。置身事外又不失礼仪的状态。与其说拘谨的客人,根本是尊石像。
                    客人…方容南看向旁边沉闷的弟弟。全州是方容南的第二个家,并不是方容国的,他人在这里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继母今天真的很开心。
                    灶火事双胞胎根本插不上手。祭祀饭是崔凖烘帮忙一起准备的。继母看他从厨房进进出出,“我的宝贝呀,小可爱”这么唤着,眼里尽是笑意。.....跟日日剧里演的完全不一样啊。
                    “怎么能这么快就变亲起来了?”
                    “亲姨母。”方容国提醒道。
                    啊,又忘了。跟这个脸很白净、嗓音软绵绵的小子居然是一家人的事实。
                    祭祀如往年一样简单地进行了。
                    双胞胎行过礼后,继母让崔凖烘也跟着行个大礼。
                    回首尔车程要四个小时。三个小辈被留下吃晚饭。问他们在首尔的近况,只有方容南和崔凖烘在答,报喜不报忧。方容国埋头默默地吃豆子饭,偶尔看一眼崔凖烘。
                    “身体恢复得很好,没有后遗。工作生活都可以正常进行了。容国哥也待我很好。”
                    “哎一古,真是受苦了我们烘儿。谢谢你了容国,把弟弟照顾得这么好。”
                    继母眼里的“好哥哥”不作声地点点头。这狼崽子。如果知道他把表弟照顾到什么程度,继母最轻的反应也要当场晕厥吧。孝盛知道会怎样呢?依她的脾气,估计会立刻砍了她不像话的再婚弟弟们。
                    你们两个一定要这样相处下去吗?能够走下去吗?
                    方容南悄悄地叹气,“我要结婚了。”
                    精神几乎出走的方容国终于抬起头。
                    “我见过的那位吗?”
                    “……不是。”
                    那是大学时候的事了吧喂!方容南强忍住摔筷的冲动。容国居然一点不关心我。
                    你的心思全在崔家那个小子身上吧!
                    径直走向崔凖烘,方容南一巴掌拍上自家弟弟的肩胛,“借我一晚吧。”
                    崔凖烘看看方容南,又看看方容国,张了张嘴似乎有话想说,最后只是点点头。
                    方容南拽着弟弟上了车。
                    通过反光镜看到崔凖烘的侧影,咬着下唇立在原地。那种眼神。方容南以为,怎么都像是被遗弃在路边的小狗狗。
                    =====
                    容国哥一整天都不对劲。阴沉着脸。
                    以为他是心里难过。对上视线的时候,眼里却连一贯敷衍的笑意也没有。
                    生气了吗?
                    我自作主张跟你回全州,或许让你不开心了吗?
                    握着手机,崔凖烘却不知道该发些什么。
                    手机震动了一下。备忘提示:第二次体检。
                    打灯,将车停到路边。崔凖烘疲惫地闭上眼。像一条鱼淹没在前往首尔的车流。


                    17楼2018-11-22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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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igger和容南还睡着。凌晨六点的首尔仍笼罩在黑夜。方容国轻手轻脚地出门。搭第一班公交回麻浦。
                      才进入十一月,街上已经布置出彩带和灯饰。人们开始期待圣诞节。
                      方容国不喜欢圣诞节。
                      因为力灿说想做Santa,骨髓捐献手术就定在圣诞节。
                      “Bang啊,我想休息一下。”“好。我下手术再来看你。”
                      ——当时分明是那么约定了的。
                      待他回来,力灿依然睡得很熟。在那之后许许多多的日与夜,力灿都没有醒过来。而他…作为医生或朋友,除了接受这个事实外,什么也无法做。
                      无能为力。
                      明白许多事情终究无能为力,和眼睁睁看躺在病床的好友平稳地呼吸、却也清楚意识到他可能不会再醒来,是完全的两回事。
                      无能为力。
                      为什么我们无法拯救任何人?
                      “我们俩完全是在同个屋檐下各自独自生活”,力灿常常这么调侃。力灿不再回家后,他成了真正的孤身一人。被肃杀的寒意包裹、喘不过气,方容国觉得自己像个幽灵,飘忽地穿梭在首尔的大街小巷。
                      偶然地在医院遇到探病的孝盛,于是见到了凖烘。连接着维生设备和监护仪的凖烘,实在与力灿太过相似。所以不知不觉,或许把他当做过力灿。谁说的准呢。那段时间实在太难挨了。
                      或许出于寂寞,他经常去看望凖烘。
                      “不是我照顾他,而是凖烘在陪伴我”,慢慢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金家姐姐把力灿接去仁川,是出于对他的担心,为了让他能淡忘力灿、好好生活。然而力灿在或不在,他的生活始终如一潭死水,没有生气。和徘徊在黑暗中的那个孩子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喧哗的长夏和萧索的秋日过后,去年冬天的某个早上。
                      突然地,凖烘回握了他的手。
                      “结束了。你我短暂的因缘,在这个瞬间全部结束,多余的感情我会慢慢收拾干净。”
                      方容国当时的确是那样想的。
                      但是凖烘哭得太伤心了,没办法视而不见。想要抱抱他而伸出手——被抓住了,紧紧地。
                      一瞬间心里像经历了场地震。将他层层包裹的黑暗出现裂口,从那缝隙中,方容国看到点点的星光。
                      玄关前亮着一盏壁灯。
                      凖烘又蜷在沙发上睡了,赤脚,连件外套也没有披,整个身体瑟缩成一团。
                      赶忙取了被子给他轻轻盖上。
                      昏暗的光线下,方容国抚摸着爱人软软的刘海。真的有点像小狗狗呢。好可爱好可爱的狐狸狗。
                      你走进这间屋子和我的心里,咯咯哒哒地笑。分明不是很明朗的性格,却一直努力分享笑容给我。璀璨夺目的星光一般,浸入照亮我黯淡的心。
                      哪里还会有这样善良可爱的人。
                      早已感受不到它存在的我的心脏,因为你再次跳动起来。천사 같은 너.
                      是你救了我。让我所有的奢望、期盼有了实现的可能。
                      有了似乎能做到的事。有了想要做的事。
                      我想要守护你。
                      如果不是你而是其他人……不存在的,那种如果。不是你的话不行的。
                      当我作救命的绳索也好,“你抓住了我”这个事实不能被任何如果假设。
                      在对于你我来说都十分不易的那段时间里,你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而我迫切地想要守住些什么。
                      刚刚好地,那样的你和这样的我相遇了。绝对不会是偶然。
                      不可以是偶然。


                      19楼2018-11-22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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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
                        没有kakao。没有简讯。没有未接来电。
                        办公室的门被毫无征兆地推开。崔凖烘放下手机将视线挪到住院病历上。见屋里没其他人,郑大贤进门便一头倒在沙发,四仰八叉的躺法。“下班等我一起走吧,去看看容国哥。”
                        “他不在家。”装模作样打开病房管理系统,“去南哥那了。”应该是在南哥那吧。他说过仁川老屋已经变卖,没别的地方去。
                        “哥还好吗?胃镜也没做,挂完糖水就走了,挺担心来着。”
                        “大概不很好吧...”他一定很伤心。
                        “怎么,你没有打电话给他吗?”
                        没有。因为害怕他会不接我电话。
                        崔凖烘轻轻地叹气,慢吞吞敲下的几个字又全部删掉。“南哥说他一直在休息。”
                        两天前崔凖烘去了“木浦”一趟。借口说回家看望哥哥,事实上去参加第二次服役体检。结果依然是不合格。不是三级或者四级,而是不合格。
                        “年后再过来吧。”——仅这一句话,就可能毁了他已经通过初试的研修考。
                        在开往首尔的巴士上收到容国哥的简讯,询问他家中是否一切安好。看时间哥应该刚下夜班。
                        “一切都好。”
                        敲下这几个字,崔凖烘握着手机啜泣起来。
                        不,一点都不好。
                        我想要和你说,我很难过。好像闭着眼走在悬崖,不知何时一步踏空就坠下去,非常不安。Intern,研修考,适才步入稳定的恋爱关系。我的人生好不容易才回归正轨,不想就这么全部毁掉。还有......我担心你,比起我需要你的程度、或许更加需要我的你。我很难过。
                        汹涌的情绪积压在胸口痛得快要炸开,想要诉说却不能的窒息感。拼命忍耐着,所以更难过。
                        ——或许,和容国一起觉得累吗?
                        嗯,真的好累。
                        我不是一个好的对象,不是可以一直分享笑容的人,从来不是。
                        所以觉得累了。
                        所以这种时候,也会觉得你有点讨厌。
                        大哭一场后,脑袋似乎冷静下来了。哥已经很辛苦了,不可以在每日紧绷着的肩膀上再添负担,绝对不可以,我要忍住才行。这样反复地告诫自己。用冷水敷了眼睛才进门。
                        容国哥靠在沙发上小憩,脸色不大好。崔凖烘走过去,容国哥便拉他坐下,牵过他的手。尽管分明带着满身的疲惫在逞强,因为是为了让他安心的笑容,所以崔凖烘也跟着笑。被那温柔的眼光注视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然而起决定性的终究是一瞬间的想法。
                        看到对方手背上静滴的痕迹,脑袋里似乎有什么“啪”地崩断了。
                        又生病了吗?值急诊把自己值到急诊去了吗?为了让我安心而勉强自己的笑容,真心的一点也不想看到。你为什么要活得这么努力?总是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让我也过得好辛苦。
                        “我们暂时分开一段吧。今天突然…不想看到哥的脸了。”
                        说出来了。
                        无论如何都应该忍住、不能说的话。
                        崔凖烘僵在原地。
                        空气像是冻结了一般,没有人说话。
                        容国哥拿过搭在旁边的外套,走向玄关。
                        然后崔凖烘听到门锁上。
                        接下来的两天里,容国哥音讯全无。
                        手机震动音唤回了崔凖烘的思绪。
                        没有kakao。没有简讯。没有来电。那声音来自郑大贤的手机。
                        郑大贤确认了来电显示便把手机倒扣到桌上,震动于是停止,屏幕亮了一阵后黑掉。
                        “不接?”
                        “姑母。多半又是相亲。”郑大贤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再次躺下,“搞不懂唉,25岁是有什么罪吗?我又不是女人,青春漫长着呢。”
                        还不是因为你哥跟准嫂子拖着不结婚,有个侄女的话哪怕向家里暗示出柜都会有底气些。已经做叔叔的崔凖烘挑了挑嘴角,没有敢说出口。
                        “过年的时候在庆尚道念叨几句也就算了。漂亮又知书达理的首尔大小姐们怎么会看上我?釜山来的土包子,没钱,没背景,不赚钱的GS,书还要再念七八年。去了也是自取其辱吧。”
                        “首尔女人不都那么势利,也许会有好结果。”
                        “工作太忙了没时间。”
                        “之前公休排班,科里不是给调了假。连周末三天足够了。可以好好聊聊。”
                        “才不够,我好忙的!永才想去束草玩我们约好了,三天两夜。闹~木闹木忙!”
                        “……”
                        Pabo哥。
                        临走还顺了崔凖烘两支棒棒糖,那是他备着哄小儿患者的。Pabo哥。
                        “啊,差点忘记正经事,刚刚在手术室遇见成元哥……”
                        =====


                        21楼2018-11-22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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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kakao。没有简讯。没有未接来电。
                          拒绝了金力灿看电影的邀请,崔凖烘独自坐公交回到麻浦区的公寓。今天也是,开门只见家里黑漆漆的一片。
                          真是久违了,关上房门这个世界上便没有其他人的崔凖烘的生活。一个人上班、下班、吃饭、看音乐放送打发时间。不参加同事聚餐。不玩SNS。把kakaotalk当作记事簿用。太久没有独自生活,居然没有丝毫生疏不适,反倒觉得自在又舒心。
                          你也知道的吧,你我相互靠近的同时,我也在逐渐与你远去。再次变得健康、投身工作、融入社会,我的一切逐渐变得好起来的事实,正在带我离你远去。
                          不是因为相爱而靠近,而是因为想要相爱而靠近的,我和你。
                          现在似乎已经到了,那个期限。没有你我大概也可以生活。
                          你也是这样吗?是的吧?
                          要是啊。
                          房间里再次亮起灯。
                          心血来潮刷好运动鞋却下了场雨。干脆拿进屋来。地暖明明已经很热,湿漉漉的鞋子却怎么也弄不干,散发着阵阵寒意。冷到骨头痛。
                          时间已经不早了,不好喝咖啡。来杯热茶暖身子吧。咖啡机拿来煮茶其实也很方便。
                          煮好荞麦茶却看见桌上摆着两只马克杯。
                          两只空空的马克杯。我一个人在与孤独作斗争。
                          冷得骨头痛。地暖明明已经很热了。
                          现在你在哪里,做什么呢?默默地叹息还是在生我的气?
                          没有kakao。没有简讯。没有未接来电。百无聊赖终于还是打开SNS。力灿哥在ins上传了抱着狗狗的自拍,毛茸茸的棕色泰迪。太好了,有人陪他。
                          这一刻的温度,湿气,还有残留的你的气息,被一掠而过的风扬起来,从每个角落里。将这些部分吸进去,你便在我的身体里呼吸,生长,攀爬。
                          这间公寓一个人住真的有点宽敞。
                          在这里独自生活的心情。无数个夜晚里与孤独融为一体的心情,胸口仿佛要炸开、迫切地想要与某人分享。只得与空气诉说悲怆的心情。迟钝又话不多的傻瓜,什么都不肯同我讲。
                          突然地想要抱抱他。与孤独争斗的27岁的方容国。
                          如果我们能够早些相识,我好想抱抱你。
                          雨声。落在窗上,敲个不停的雨。将我的心也淋得通透。
                          房间里的灯开了又关,现在谁会来拥抱孤独的我。
                          보고 싶어. 보고싶지만...
                          谁也不会来。拜托谁也不要来。
                          =====
                          我们的关系从内部出了故障。准确地说是我的内部生了病。没有处方的不治病。
                          我的心向着你跳动。我的双脚不自主地走向你。
                          无法停止地想念,一遍遍在脑海里描摹你的眉眼脸庞。
                          你也有同样的感觉吧。你也渴望着我的吧。
                          可是我的心为什么这么痛呢?痛到我想要停下来,这段让你我都倍感疲惫的关系。结束这靠近会痛放手更痛的lovesick.
                          我想放开你了,在这种疼痛成长为怨恨之前。
                          =====
                          方容国最后是被自家哥哥赶回去的。
                          哪怕是亲兄弟,朝夕相处下感情没几天就耗尽了。
                          “你要在我这待到什么时候?以我浅薄的和女人交往的经验,冷处理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对方生气了,不管是谁的问题,无条件要先认错。一声不吭跑出来,难不成你真的想分手?他没有打电话给你,你就打给他吧——为什么关机了?!”
                          “我怕会一通留言也没有…….”
                          “下跪吧。你必须下跪才行了。”
                          方容国最后是被自家哥哥赶回去的,附带泰迪一只:别拿玩狗作借口跑过来了,近期都不想看到你。
                          家里黑漆漆的一片。客厅仔细地打扫过了,沙发上摆着叠好的被子。凖烘的房间里,原先摊在书桌上的备考资料已经打包好堆到角落。崭新的床单和枕头,散发着洗涤剂的味道。
                          门口传来数码锁嘀哩的响声,比那人更快进到屋里的却是咖啡香。
                          金力灿站在玄关,提着打包的紫菜包饭和美式咖啡。


                          22楼2018-11-22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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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在医院工作的致命优势就是可以边住院边上班。以及所有同事都知道拆钢板第二天就能下床,因而一天假也请不来。
                            “术后休养正好帮前辈做回访,走步练习同时还能监督患者。我们崔君,病得很有奉献精神呀!”
                            前辈个西八,皮笑肉不笑的吸血鬼。要不是护士姐姐正压着他的胳膊抽血,崔凖烘一定忍不住把面前堆了整箱的病历丢到对方脸上。
                            在医院楼下的汤饭店解决晚餐,回到住院部。天色黑漆的一片,只有急诊那边还亮着灯,看时间也才晚上八点。无事可做,崔凖烘干脆在病号服外披了白袍,抱着笔电去值班室写自己的入院记录。明早要开刀的人到底为什么会陪着值夜的同事加班?真让人不爽。
                            崔凖烘看一眼手机。没有kakao。没有简讯。没有未接来电。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告知容国哥手术的事。金力灿问为什么,早定好的小手术有什么好担心。崔凖烘说还不是因为你。金力灿便不再多言,帮他签了手术同意书。
                            值班室的门半敞。有人探进身敲了敲门。
                            崔凖烘抬起头,看到方容国站在门口,惨白的光线和墙把他的影子映得很长。
                            楼梯间里昏暗的灯光灭了又亮。白天也没人出入的地方夜里更是静得恐怖。能够清晰地听到哥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太安静了,让人不敢呼吸。
                            对不起。崔凖烘绞着手指。
                            “身体,好些了吗?”
                            “已经没事了。”
                            容国哥背对光源,看不清哥的表情,但是他知道哥没有笑。不笑的容国哥,有一点可怕。
                            崔凖烘想说对不起。
                            对不起,因为自以为是的牺牲而迁怒你,知道你生病了还说过分的话伤害你。对不起,说讨厌你,那不是我的真心话。对不起,决定一个人住院做手术。不是无心的行动,而是清楚地知道你会担心所以刻意地隐瞒了,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方容国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我去容南那待了几天,没告诉你。手机也落在办公室了。让你担心了吧。”
                            视线几乎是一瞬间变得模糊,崔凖烘咬住嘴唇深埋下头。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手术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明天我得去实验室一趟。那么,你不要睡太久,我处理完那边过来看你。”
                            容国哥的声音很低沉很低沉,不笑的时候会显得凶狠。但是哥注视他的眼光和拥抱他的手臂总是那么温柔。
                            崔凖烘想说对不起。
                            被那温柔的眼光注视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回去的时候病房已经熄灯。轻手轻脚地摸到自己的病床躺好,睡眠却迟迟不来。
                            惨白惨白的天花板。眼睛适应黑暗后,上面老气的纹理和密密麻麻的孔洞都清晰地浮现。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睁眼就是这天花板的日子。并不遥远却似乎已经过去很久的日子。
                            那段时间不能入睡的话他会想些什么?
                            ——方容国。每一刻都是方容国。
                            现在想来,那段时间他大约是疯了。为了活下去理智完全出走了。除却方容国看不到其他,甚至见不到对方就会心慌、像走丢的小孩子一样没出息地哭个不停。为了让他安心,哥总是握着他的手。
                            先靠近的人的确是方容国,但紧抓着对方不放的始终是崔凖烘。
                            无论多么急于求成,他的康复训练前后也进行了四个月。这期间,容国哥把工作以外全部时间和精力给了他。为了有时间陪他,和同事调班,很长一段时间日夜不休。说出差几天不能见面,其实是累得病倒了,这些崔凖烘其实都知道的。
                            他一直很清楚,对于已经很辛苦的容国哥来说,自己是多么劳心费神的负担。可是他选择不去顾忌,假装看不到容国哥极力掩饰的疲惫。
                            他也只能假装看不到。
                            因为容国哥从来没有拒绝过他。
                            方容国不曾觉得他是负担,但并不意味着他自己不这样认为。
                            你,到底为什么要把我弄得这么卑劣啊。和你一起、得到你的爱与肯定的同时,你毫无保留的付出和让步,时常令我悔怨,让我觉得自己非常糟糕。
                            所以我也不知不觉地,对你感到怨恨。
                            我怨恨你时刻为我着想,怨恨你为了照顾我而折磨自己。我甚至怨恨你生病了。
                            我怨恨自己。
                            我怨恨自己醒来了这个事实。
                            病房已经熄灯很久很久了。崔凖烘捂住嘴巴,拼命压抑住抽泣声。
                            ======


                            23楼2018-11-22 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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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后刘永才和文钟业来医院看崔凖烘。金成元正领着他后辈做术后查房,崔凖烘示意哥哥们悄声。
                              “医院的饭真难吃,一点味道没有。难怪大贤总是便利店和外卖。”刘永才拆开他带来的炸鸡和荞麦面。
                              文钟业惊讶于崔凖烘床前乱糟糟堆了整箱的病历簿:这些是什么?
                              “我前辈的论文。”
                              电话回访是最折磨人的。一下午大概说完了三天的话,电话打到吐。最该死是通讯费还不报销。
                              “哎一古我们小可怜,开刀还要工作。什么狗前辈,他发文章为什么要你干活?”
                              好问题。烦请出门左转问金硕珍那条狗,恩重不言谢。
                              汉南洞出身没得好心肠,刘永才不能例外。
                              “唔……阿珍肯定是为了锻炼你。”
                              看在这个哥主动递来鸡腿的份上,崔凖烘默默将满腹的牢骚咽下。
                              “凖烘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我来打电话。”
                              钟欧比哥最高!
                              对床病人似乎愈合不好,需要重新拍片看内固定情况。护士姐姐和后辈医生推着对床病人出门了。金成元怎么没跟着走?装模作样地看什么片子,拿反了唉哥哥。那家伙…是不是在看这边?眼睛直勾勾的怪渗人。不会留了钉子在他腿里吧?等等,那个死gay…怎么好像在看永才哥?
                              剧场那边来了电话。刘永才走出病房的同时,金成元几乎是一步凑到崔凖烘床前,奉上营业式的假笑:“认识的哥哥吗?”
                              崔凖烘甩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容国哥的大学后辈。94,bottom,首尔人,住汉南洞。”虽然有固定见面的对象……“没有爱人。”
                              金成元眼睛一亮,“那么你好生歇着,我去要个电话!”
                              文钟业埋头整理病历簿的动作顿住了。
                              永才哥不是有爱人吗?那位…不是爱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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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凖烘出院当晚刚好金力灿值班。担心他疲劳驾驶开车到中途睡着,崔凖烘在值班室陪他待了一晚。流感季,小儿病房不得安生,金力灿整晚跑进跑出的,崔凖烘也睡不好。
                              熬到换班两个人终于挂着黑眼圈回家,金力灿开车。年关将至,大街小巷入眼皆是鲜艳的装饰灯火。
                              星期六早上的合租公寓弥漫着不寻常的味道。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雪浓汤。容国哥在煮拉面。
                              熟能生巧都是骗人的。
                              安息吧,拉面鸡蛋还有过期的鱼饼。
                              “都是凖烘做饭啊看来……”金力灿端起美式咖啡仰头喝了大半杯,“你知道这也算家庭暴力吗?我被一帮哭破喉咙的孩子折磨了整晚上。这里还有刚刚出院的病人唉。”
                              崔凖烘默默把饭拌到汤里。雪浓汤还很烫。唔,没有放盐。
                              锅里是新蒸的饭。冰箱里还有鸡蛋和泡菜。
                              金力灿拽着方容国进去厨房。
                              “葱切碎一点。泡菜也切。鸡蛋要打均匀。炒之前先把饭烘干。煮咖啡别吝啬水好吗这是美式机!……哎一古累坏Channie了。”
                              崔凖烘默默吃完剩下的拉面。
                              说不上差劲,但诚然有点糟糕啊。
                              租房给金力灿的那位房东奶奶去世了。她的儿女想把房子卖掉。说会退还押金再补偿一部分又有什么用,总之是被赶出来了。金力灿于是拖着行李箱来到楼下邻居家门前,象征性地敲两下后,直接用钥匙开门,进了他原先的房间。
                              整晚开灯崔凖烘会睡不踏实,所以他去到方容国的房间睡。好在是很宽敞的单人床,摆得下两床被子。
                              “哥!狗狗呢?”各处找了一圈也没见到泰迪,崔凖烘问,“力灿哥还发了ins。我们不是要养一阵吗?”
                              “拍完那张照片就扔回容南那了,instagram形象而已,力灿讨厌狗。”
                              “我喜欢。”
                              方容国安慰地摸摸他的刘海,“有时间我们去永登浦。”
                              “狗、猫、小孩子,都是别人家养的才可爱,这么浅显的道理不明白吗?”金力灿瘫在沙发上抛白眼,“看别人养是天使,自家养是讨嫌的小东西,每天眼前出现一百个以上——阿西,恶魔啊恶魔!”
                              前一秒还凶巴巴咒骂的人看到来电显示立刻就笑了。
                              “亲爱的,这么快又想我了吗。我?我刚下班。好累喔,累惨了,累得睡不着,想要bobo。给我bobo吧,布嘤布嘤。嗯嗯,我也最爱你了!晚上家里见吧。”
                              沙哑的烟嗓撒起娇来,真叫人头皮发麻。
                              “……姐姐?”
                              方容国见怪不怪,“雅琳。”


                              24楼2018-11-22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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