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博尔济容庭一番话，虽说纾解了我心中泰半的疑团，但对此事更加感兴趣的当是另有其人。试想一番——朝廷大臣之子斗殴抛尸、与朝廷大臣假公济私、中饱私囊，究竟孰轻孰重？ 】
【 我以为两者应可并行，皆入我手。 】
【 便直赴工部衙署，因着与他们尚书极是熟稔的缘故，与外衙役一声招呼，便长驱直入尚书值庐，打帘招呼一声。 】
守拙。

数日过去，京城的水好歹是随着天边儿太阳久违的笑脸儿退去。可水道修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还生生摆在面前，我一个初来乍到的，好去问哪个，来承担打草惊蛇的后果，未必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用晦来时，也懒得摆出笑脸，只略一抬眼，示意他自便。
：你来做什么？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这两天可腾不开手。前头差点淹了北京城的罪魁祸首，我这儿还没排出来呢。

晓得你忙。
【 本也不耐宦场上那些个客套话，在陈守拙这里无疑是使我松快许多，自顾自往他那一摞一摞的卷宗堆里腾出位置坐了，很是不生疏地吩咐他工部的皂隶上茶，慢吞吞掸了掸袍，扬眉道。 】
今儿个我可不是打秋风来的，却是有一桩正事要说予你知晓。
【 待皂隶奉过茶掩门退下后，才是正色对他。 】你部衙里的胡侍郎胡图，与你干系如何？

卷宗枯燥，有个人胡乱说两句话也算做消遣。故而嘴上虽说的不客气，手上也将卷宗排开，摸了摸茶早凉透，教书吏拿去一并换了。
：别说，我至今对你同三白当年在户部打秋风记忆犹新。可惜三白早早回乡养娃娃去了。
抿口茶等人退去，他搁我这儿从来不晓得什么是客气，张嘴就没边儿去。
：没怎么打过交道，你也知道，像我这种初来乍到的，同经年的差事多半没什么交集。

【 我自出仕后亦是行端坐直，家中豪富，又何须污了我的手来得钱。只不过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亦是明白，纵我不需求，总不能因而阻人财路。只因我身份，倒也少有人与我提此，是以对符三白那桩倒是记得分明，听他这一句来，不由摆手不提。 】
前番你提起的那桩浮尸，你猜我问出个甚么来了？
【 料他也不会让我吊胃口，不待他答，径直便道。 】你们衙署的胡侍郎似有以次充好、偷换朝廷建材。

他不愿意提也正常，彼时他的阿玛是户部尚书，他也要在户部打秋风，我初初得知的时候，也几乎当自己看错了。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现在雨停了水退了，就把永定河给你留着也没关系了。
听他后面一句话，略带诧异的望着他。
：胡侍郎以次充好，偷换建材？建材？你特意和我提这个，莫非他换的是京城排水系统的建材？

这可不是小事，如今纠缠不去的问责，可不就是在找这个罪魁祸首。用晦来的不亚于一场及时雨，使我在这千头万绪里，找到了线头的那一根。下水道里头必然有猫腻，我所迟疑的不过是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埋下的隐患。
：工部的事情我也生疏，索性去查一查，看看胡侍郎是否主持过京城下水道的整修，如果有，又是何时主持的。
即便查到，也只能印证猜测，被以次充好的建材从哪里来？朝廷的又到哪里去了，后面的，事项更繁杂。

【 倘我刑部能以一部之力查清此事，也不需找他这工部的内人过多一个流程了。好在是和陈守拙同科进士出身，对他所交游那是心知肚明，摸得门儿清，才不惧他会与那胡图有所牵扯，放心的寻上门来。扬眉一笑，道。 】
恰是如此，我想你工部必也有一套账册卷宗，此等大事，不可能记录不明——这不，便找你来了。

将满桌子卷宗推去一边，起身活动活动僵硬的腿脚，打从早上坐在此处，从卷帙浩繁里寻出个头绪，可不是要生生磨坏了人。账册固然可以使了书吏去取，可工部到底算不上如臂使指，又怕打草惊蛇，枯坐一晌，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那就有劳博尚书陪我，去亲力亲为的找一次卷宗啦。
茶温正好，随意的牛饮了一通，也不等他尝一口工部的例常，拖着就往存放卷宗的书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