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鹤跟随我十余年，情分在，他临终的最后一桩事，便是托了他闺女】
【待丧毕后，命人往博尔济府，接了小丫头回王府。府中尚无女眷，索性有姑姑在，这桩事临了，还是得交予她。薛潜办事利落，回禀后便拄拐往后院去】
【汗父春秋鼎盛，子嗣众多，对这个小丫头也是稍打定了注意，便是当做自家妹子待之便是了，待她年岁到了，替她寻个好人家，也不负了秦鹤跟我的这十余年情分。甫入门，便瞧着她，瞧她仍是挂着孝，怜其身世坎坷，缓了神色，道】
往后，这便是你家。

（额娘在生我时落了病根儿，没两年便走了，阿玛又当爹又当娘的拉扯我，不过就是一夕之间，我竟成了孤儿。孤儿这个词我原本不知道什么意思，是襄王府的下人们说了我才去问了沈姑姑。）
（沈姑姑是和和气气的人，她一见着我就红眼眶，道我是个可怜儿人，跟我说往后这儿就是我的家。外间儿有动静，她拉着我起身，我攥着她的手、瑟瑟躲在她的身后，偷偷探出头，一双乌黑有神的眸子打量他。他说的话明明和沈姑姑说的一样，我却有些扭捏起来。）
（沈姑姑松开我的手，推着我的双肩把我推向他，我揪着我的孝衣袖子，半刻儿，悄悄觑着沈姑姑微做的样子，依葫芦画瓢儿的福了身，软儒犹带哭腔的声儿道。）夏梦给襄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她这个年岁，诸事皆知晓。怜她年岁尚小，经历这些，虽跟秦鹤十余年的情分，可对他的这个闺女，以往也是素未谋面的。瞧她模样，惹人生疼，只宽慰的话，就梗在喉间，一时也说不出口】
【我是个笃信命数的人，也信一句——人各有命】
夏梦？你阿玛倒是会取名字。我应承过你阿玛，要照顾你，往后在这个府中，你什么都不用怕。
【对几个相熟的妹子，都是以鞭策为主的，甚少如此，可对这个丫头，知不可如此。招手让她过来，俯下身子，揽过她，又问了一句】
饿不饿？我让舒芜姑姑去给你弄些吃的？

（睁大双眼，怔怔的看着他，下一秒人已经靠在他怀里了，他不是阿玛，他不会和阿玛一样揽过我然后抱着我举高喊我小阿梦。缓缓垂下眼，想起阿玛，小鼻子吸了又吸，抽抽嗒嗒的说。）我是仲夏夜生的，阿玛说额娘夜里做着梦然后便发作起来，说我是天上小仙子托梦来的，所以…所以说叫夏梦。额娘很喜欢，说俗名儿好养活。
（他听的认真，我搂着他的脖子，小脑袋微微靠在他肩头，像是怕什么似的，连忙道。）王爷，我不饿，我吃的很少，很好养活的…

【瞧她模样，似又得哭了，打小就没怎么哄过小姑娘，对蓓蓓幼桃更是嘴上不饶，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她背】
这名一点都不俗，你放心——
【我自出生起，虽母族不显，却多少也是顺风顺水的人生。更何况，我自无登极之心，无事时，也乐得自在逍遥，当一个富贵闲人。后话还没来得及说，她那一句，不免几分怜惜，正抬眼正瞧着舒芜，我跟她从来都有几分默契在，眼神过去，她便行礼退下去给这丫头做些吃食】
我这偌大的王府，怎么会少你一口吃的？我让舒芜姑姑给你去熬些清粥，你往后若缺什么，跟她说便是。
【伸手过去，哄小儿一样的又道上一句】你若不信，我们拉钩？

（沉默着，随后点了点头，把小手勾在他的小拇指上，突然弯唇一笑，轻轻柔柔的飘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你手真大。
（反正勾拉上了，不能让他反悔，一时间孤儿的那份心思淡去很多，毕竟约莫王爷是很厉害的，比阿玛还厉害。侧了脸，把小眼泪水小鼻涕水蹭在他衣襟上，自顾自的又道，有一种自己表现越好他越不能赶自己走的理解。）我知道阿玛的银子都在哪里，还有额娘留给我的嫁妆，外祖家送的地契，还有……还有……，我得想想。阿玛还请过师傅教我念书，我字写得好、画也总被表扬，阿玛说额娘是弹琵琶的好手，所以也找了乐手来教我。
（说着说着小嘴撅着、脸耷拉下来，眼眶里是不肯落下的眼泪，抬起眼看他，轻轻道。）阿梦很想适应这里，可是提起阿玛额娘还是忍不住……我是不是很不好？

【早年间，陆道长同我讲过天津卫的一桩事。如今想来，这大抵便是秦鹤把这小丫头托付给我的缘由，怜她孤苦无依，也怜她少岁便历这些。仔细瞧着这小丫头，伸手替她擦了泪】
你阿玛额娘留给你的，你便安心收着搁着。在府里，用不了你那些，我跟你阿玛十余年袍泽之情，既是应下他的事，我便一准做到。
【闻后话，又道】你倘若还想学琵琶，我便请京里顶好的乐师来教你，如何？
【没言说几句，瞧她又耷拉着脸，对小丫头颇有几分束手无策，只能宽慰】无碍，生养之恩比天大，你念及阿玛额娘，也是人之常情，无人会怪责你。你安心便是，无人会欺你。

（他比我大了好些，我望进他略带无奈的眼，话在嘴边盘了又盘，叔叔、哥哥的……到底还是道。）阿梦知道了，谢谢王爷。
（许是这些日子哭的极多极累，又紧紧靠着他的胸膛，小手攀在他的胸前，轻飘飘儿的，微微点点头。）想学琵琶的…… 什么都想学，想都做的好，以后没人会看不上我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我也不想让王府因为我而被人指指点点。以后……
（顿了一瞬，也不知哪儿学来的官话客气话，以为是好的便是一股脑儿子说出口。）以后王爷需要阿梦做什么，阿梦都能做。

【一笑】往后甭喊王爷了，你愿意喊叔叔也成，哥哥也成，都由着你。
【不过六岁小儿，她便是喊上一句叔叔也不为过。不多时，舒芜端了点心和清粥小菜进来。抱着她落了座，听着那句话，一摇头】
想学什么都成，往后我若不在府里，你有事便找姑姑就行。
【这世间，最重的莫过于情分二字。也为此，我对秦鹤临终之托，定是竭尽全力。伸手捋了捋她鬓角散乱的发，道】
我什么都不需要你为我做。只要你平安无虞，我便算不负你阿玛之托。

（他这么一笑，让我有种晕晕乎乎的感觉，胳膊仍旧抱着他，纹丝不动，就这么看着望着。直到姑姑进来，闻着了饭香，咧嘴一笑，甜腻腻道。）那就哥哥好了~饭好香呀~
（顺着他捋头发的动作，嗲嗲的歪头挨着他的，软软又唤一声“姑姑”。在今日之前，还孤零零的跪在博尔济府，叫人可怜，不过一日，竟有了当朝襄王做了哥哥，衣食无忧。人生际遇，让我有些头脑发懵。不妨他会如此温柔，当下笑了。）襄王哥哥~襄王哥哥~你对阿梦好，阿梦也对你好的。

【这会，是打心眼把她当成自家妹子一样，唯不同的，便是对她多了几分怜惜】
【平安无虞，这四个字，瞧着容易简单。确真切觉得难也，持觉罗身份，明了究竟何才为毕其一生追求，却在转身之时，只想做个富贵闲人，瞧舒芜入里，由着她照顾着夏梦，也便安了心】
【陪着小丫头一道用了膳，这才拄拐离了，更了常服，往刑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