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neteen.
电话是我姐打的。她也不敢保证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只是说明决给她发了微信说要回来。时间不定，但至少，我还是能再见到他的。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和罗赋在他小区门前分别，我并不急着骑车回家，而是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开学再见吧。看来我可能要经常往花店跑了，也不知道他养的那盆薄荷怎么样了，希望寒假里我能再在花店遇见他。
　　但天不遂人愿。我们没有见到明决，而是见到了他的女友，陆见一。
我从我姐手机上看到了她和明决的对话，他说会带女朋友回家过年。更多的是祝福吧，只是不知道那个能迷住他心神的女子会是什么样子。如今一见便知深浅，从她的言行举止和着装打扮都可看出，那是个已经步入社会的成熟女性。
她带来的是噩耗。我们这才知道她还有另一重身份，明决的主治医生。而我们心心念念渴盼着的那个少年已经无声息离开了这个世界，去往那个没有痛苦没有磨难的圣地。
　　分别有很多种。从某个地方分开属于分别，毕业之后老同学再也不见属于分别。叫人最痛心最难过的大抵就是生离死别了吧，我想。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钻心的苦痛。仿佛失了魂魄，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一帧帧回放与那个少年相处的点点滴滴。像是心里的某根琴弦断了，再也见不到那人，余下的只有漫长没有尽头的回忆怀念与感伤。泪水自然有，不至于泛滥到沾湿枕巾，但也会在某个做了关于他的梦的夜晚突然惊醒，才发现脸上湿答答。
那个春节，我们两家人都不好过。明叔叔一家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开春便搬离这个城市回老家去。我们一家四口也多少受了影响，心情沉郁，也不知如何出口安慰对面一家人。
三个星期的寒假眨眼过半。又到了坐在书桌前疯狂补作业的时节，离开学越近这种感受就越是惶恐。花店倒是常去，后来直接在那儿补了，也用不着来回倒腾。
可能时间真的会治愈一切。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不愉快的事都会渐渐淡忘，今后的日子阳光明媚，还不如向前看。

　　·Twenty.
罗赋是在开学前三天来的。在此之前我跟他通过几次电话，大多都是尬聊，但在电话里听着他的声音写作业似乎也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他依旧不常登录QQ微信，但很荣幸的是作为他同桌我有他的这些联系方式。
他来时花店正好有客人。大概是上午八九点钟的光景，阳光透过窗帘洒在面前的纸张上，我能隐隐约约看见有谁推开玻璃门，踏着光一步步走来，抬头才惊觉是他。
没有多聊。我姐还在呢，忙着招呼客人，确切的说，其实是她的心上人。我们俩霸占了飘窗，他们只能坐在柜台前聊着天。
作业也已经接近尾声。索性不写了吧，眼前人一看就是写完了作业轻轻松松的模样，眉宇之间没有因为作业产生的忧伤。“聊聊天吧。”我说。
突然发现他似乎很少拒绝我的要求，但这次例外。被他看着又写了半小时作业，我姐带着她心上人去喝咖啡了，留我们两个人看店。罗赋也才想起来他来这里的本意，我这才发现他不知怎么的把那盆薄荷带了来。
那是他在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里买的吧。我当时就坐在飘窗前，身后是被漆成白色的铁艺花架，彼时那株薄荷还只是很小一截幼苗。在他的精心呵护之下它已经被养得爆盆，花盆也换了个大些的。
我也停下笔。算了算日子，是个工作室，大概很少人会来这儿买花。我从柜子里取了包花肥，伸手递给他。
他没有接。我抬头看他，少年温润的眉眼里似是盛着山川河流，与我惊讶不解的模样。脸颊奇异地泛起一抹红晕，细细想来这还是我初次见他这副模样。
有一点点可爱。我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急促而有力。单独面对他的时候我还是会窘迫会无地自容，生怕成了他和别人之间调笑的话题，所以只能强装镇定。
“最近怎么样，见到那个人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似是带着淡淡的试探意味，不知怎么的之前所建立起的看似坚强的躯壳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
“没有……”我低下头去，抬手将手中肥料搁在手边柜台上。仿佛早就应该埋藏在尘埃里的陈年旧事被蓦地提起，有难过悲伤的情绪像海浪般在心底翻滚，挟卷着所有的负面情绪，差一点就又是一场海啸。
有一些刺骨。蓦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手，目光向上移了半分，右手被温热包裹，手心传来的温度让我有一些愣怔。
“罗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机械般叫着他的名字，生怕他走了。我知道我的手被他握在手里，少年指尖传来的温热让我的脑袋卡机，除了他的名字之外，我说不出别的第三个字。
“沈知意，听我把话说完。”
我没敢再看他的眼睛。有魔力吧，仿佛他眼底本该盛着山川河流，却被尘俗所染，令我着迷。我说不出半个字，只能站在他身前低头，手被他握着，脸颊应该也已经红透。
　　

　　“你写的信我看到了，两封都有看到。本来第一封我是没打算看的，觉得那信封太厚了些，仔细一看才知道夹了两封信，也就看到了你的。至于第二封……你写的信，我怎么能不看。”
砰砰砰砰砰。完啦，他真的看到啦。先前提及明决时候的些许难过此刻被我悉数抛在脑后，有的只是慌乱，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的慌乱。
“其实沈知意，我喜欢你有很长时间了。大概是在运动会的时候发现的吧，我被陈纪年绊倒的时候想的不是没法为十三班争光，而是你给我加的油白费了。我当然知道你在终点线那儿，我以为你不会找来的。”
“可你还是来了。不仅来了，还帮我解开了心结。我高一的时候在七班的确有些不太愉快，跟陈纪年有过节也是意外吧。所以你在医务室对着陈纪年吼的时候我是惊讶的，我以为你不会在乎这些，想不到你是处处在偏向我。”
“至于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时候呢……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仍然记得我和你相处的每一个瞬间，记得你在我面前展露出的所有样子。可爱的，文静的，生气的，都有。”
“这个世界上很难遇到一个人，完全符合你对喜欢的人所有的标准。我一开始以为你是那样一个人，可后来才知道我所有的标准都是以你为基础而建立，所以对于别的女孩子的喜欢，我只能说一声抱歉。”
“但是你不一样啊。或许你想象不出我看到你第二封信时候激动的心情，我看到了你的认真，同时也在庆幸着，你也是喜欢我的。所以想抽个时间告诉你，拖到现在憋不住了，就这么说出来。对于提到你的伤心事我也很抱歉，我说得也有些乱，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怎么可能会介意呢。只是想不到啊，我何德何能担得起那个温润少年的喜欢。但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这着实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这盆薄荷，我一直想养好了送给你。在花店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起那支两块五的薄荷糖，所以就一时心血来潮买了养着，后来发现喜欢上你的时候才决定送给你。有些唐突了吧，希望你能喜欢这份礼物。”
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从一开始因为薄荷糖相识，再到后来的相知，全都有薄荷为证。他身上的薄荷香气不浓烈，钻进鼻尖里飘悠悠打转儿，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模样。
我抬起头，看着面前少年柔和的眸子。眼形本就是好看的，他没有戴眼镜，我能看到他温润眉眼里映着山川河流，又多了一个我。
“荣幸之至。”
你好啊，我的薄荷少年。
今后的人生路，还请多多指教了。
<End>
　　

　　·后记.
好的我果然真的是写什么文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终于完结了。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暑假，第一个完结的是雁知天阔，一个毁了的小短篇，那时候心情不怎么激荡。然后是同天完结的撞南墙和一路勇往，再到涉河而行，再到来时路。相较之前的故事，来时路真正写完的时候，更多的应该是不舍。
舍不得沈知意和罗赋。看到薄荷主题第一反应小清新，也就是他们俩的故事。写过两三个版本，刚开始的沿途不枉为少年以罗赋视角展开，后来的少年风骨写了个文案，然后开了来时路，算是定下沈知意视角。
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们俩。相较撞南墙长一些，有出入，但还好圆了一下。很多的设定取自三次，比如中考，比如考英语时候藏在舌下的薄荷糖，比如换座位。如果说撞南墙是姜承欢的独角戏，演的轰轰烈烈，那么来时路就是沈知意和罗赋两人各自导演，生活轨迹奇妙地重合，最终互相喜欢。
说好的文艺小清新也没怎么写出来。这篇文的问题还是有不少的，还是不舍得完结吧，但作为一条即将退圈的咸鱼完结一个是一个。
然后……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在说吧的其他文呀。涉河和不遇，正在连载。
好像没啥可以逼逼的了，以后想起来再补充叭。
　　归山
　　2018.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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