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殿中出来的时候，看见二哥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庭中的银杏树下。正是秋风萧瑟的时候，树上只有稀落的枝和枯黄的叶。日光从中穿过，遍洒庭院，光华沐身的青年阖目静立，枝叶的影子在他的雪白麻衣上左右游走着。】
【我站在门楣下看着他，不知道此刻该不该开口，更不知道开口后所给予的是慰藉还是搅扰。】
【凯旋的捷报带给整个四九城接连数日的喧嚣，而与之相反，家里沉寂了起来。莫说素来寡言的二哥，即便是我，每日晨昏定省，面对额娘和阿玛灰着的脸，也一个多余的字都讲不出来。在漫长的半个月后，这场祭祀终于开始了。仿佛是为了摆脱这些天的颓靡，这场祭祀比以往都要浩大。殿中的水汽弥漫了半个多时辰，每个人的身上都湿淋淋的。】
【但苦心积虑的阿玛终究要失望了。二哥切开祭肉时，每个人都想起了过早逝去的那个青年，就连他自己也不例外。这扇门内的哪一个人能忘记呢，父母引以为豪的世子，弟妹视为英雄的兄长，大自我记事起就是分祭肉的祭祀主持，大哥。】
【如今，持刀的人换成了二哥。他仿佛一夜间成人，有了成人的心事，再也不是那个趁我睡着用辫梢扫我鼻尖的孩子了。】
【我有太多顾虑，太多迟疑，然而我还是迈开了乌皮靴向他走去，甚至脚下没有一瞬犹豫。我们并肩站在树下，我沿着他的视线望向西边的天际。】二哥，你在看什么？

【因我有一双生，他与我常偶一对视便可通心意，我常是相信心有灵犀或是预堪未来之事，这次确是错了】
【阿玛待着一脸戚戚回来那日，晴空方好，少与我亲近的鸟雀还来寻食，我在屋内书一副字，那日太长又过于恍惚，记不得写的什么，只记得那日落笔顺畅，回峰嶙峋，端的一副好字，我正晾在几上，眉峦舒展，等澹衍来寻我时，予他两眼，便有人掀了帘子入我的屋子里，眼里泛着红丝，唇启阖几番也未开口说上两字，我便知不好了】
【而后几日都过得很快，白敷上我的额间，旧时我很喜月白，觉得干净看着便清爽，而今这白裹着我，裹着澹衍，我只觉得冷，我旧时闻得逸闻，鸳鸯锅，红通人间，素通往者，只觉好笑，而今缠着一身麻站在红漆牌旁，我便信了，这一身素便是我最后一次能见他】
【我怕是今后也不会再喜素色】
【额娘不让我去看他，可额娘已然哭的没有力气，她未拦得住我，阿玛却也不让，我猛然回首去望，一双眼里尽是难以相信，我断断续续的问他，不是去寻人，如何还丢了人回来，他不知如何回我，也指示旁人拦着我，不让我去见长兄】
【影澈在刀面上时，我恍惚醒了两分，我站在这儿，站在他的位子上，他可有在看呢】
【澹衍唤我时，我已然立在银杏树下，何时走来的已然忘了，似是寻着鸟鸣来，可已至秋素，鸟也将去，又恍惚听错了】我……你说，人便是这样不停的在分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