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柯登上了权力的顶峰，从此众人见他，都应该低着眉眼。）
（这境况，是大大出乎我意料的。正如我至今这无法理解，我出生那天，人们的欢呼雀跃――似乎我是他们的救星。雨水才是他们的救星，我只是很幸运地和雨水同降而已。）
（我有多久没见到阿耶了呢？有――三天了啊。真漫长。他没有来陪我吃饭，也没有教我下棋，王府里的那局棋，我终于解开了，但是，我连他一个浅淡模糊的背影都没有看见。）
（瓶里的花在壁上飞快地闪过一抹黑影，连边缘都锋利起来。然而，下一瞬，它的又似围绕天女裙带的白雾，惨惨地垂了头。）
（我的眼里只容得下一线天，被窗隔开的，我从来未见过的高远的天。）
（黑白又一次交叠了――是闪电，将要下雨了吧。）
（似乎是受了某种催促，我几乎是跑着去找阿耶的，快一点，再快一点！我怕我跑不到他的面前，我总是很容易就在奚女的劝说里败下阵来。）
（我无暇去顾及甘露殿前黄门的眼神，莫约是有些惊讶吧。）
（轰隆――）
（惊雷已经来了。）
（“哎呀，公主您怎么来了？容奴先替您通禀一声。”）
（黄门的声音尖尖细细的，像绣花针，或者也像老鼠吧，我没见过老鼠，但奚女偶尔会提起，这并不是受人欢迎的动物。）
（我不喜欢这样的传达，九曲回环以后，剩下的只有冷冰冰的话语。）
（我甩开要上来搀扶的黄门，一步一步，急促地往阿耶走去。）
……阿耶。
（轰隆！）
（天边又是一个雷！这让我又不敢看他了，他是不是真的很忙呢？我会不会真的打扰他了？）
（我垂首，收着眼底蓄着的泪，默默后退半步。）
祯儿给父皇问安。
@李行柯

【糯糯声掩在雷鸣之中，余光瞥见陈肃在与黄门说着什么，那秉拂尘一甩，不知带起了多少尘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瞅见居着礼的时祯，将奏本往案上一抛，过去，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 这是知朕渴了，急着给朕送汤水来的？”

（我努力地，紧紧地抱着他，要确认他并不会从我的眼前离去，不会从我的身边离去。）
（而后，才把头埋在他的胸前。）
我想阿耶了。
（他们――那些奚女和黄门，冷漠得几乎不近人情，像簌簌刮着的风――都在说，不应该任性，公主要懂事了。）
（但是，想念一个人也算是错吗？我不明白。忍耐是很辛苦的。）
（听到他的后话，一愣。）
没，我很想很想见到你，就自己跑来了。
（我学着母妃的语气，学着那些大人的语气。）
阿耶为什么不好好吃饭呢？
（往上挪了挪，圈住他的颈，仿佛圈住了一辈子都不会放手的珍宝。）
那今晚我陪你吃饭好不好？
（其实，我想说，你可不可以陪我吃饭。我需要他，更甚于他需要我。）
@李行柯

【畅起这几日忙于朝政，甚少入后宫，更别提，空出时间来陪她，时祯的手小，手劲却不小。】
“好，听我们小公主的，好好吃饭，陈肃，去含章宫宣殷修仪过来用晚膳。”
【搂着时祯，顺手将拾起一本折子。】
“这几日，有没有好好读书。”

（我总算有能让他满意的东西了。）
有！最近在学千字文。
（唇略微扬起，得意的，像一朵小玫瑰。）
阿耶上次留下的棋局我会解了――
（粘在阿耶身上，像青藤缠树。小声地抱怨。）
下棋好难……
@李行柯

【陈肃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朕自然明白他意欲何为，也知他为何踌躇，就是祚儿，都不曾有这般待遇，时祯尚幼，并不在介怀。】
“解开了？”
【御笔丹砂批复，发还，低头问怀中的小人】
“难？那时祯喜欢什么？”

（我想要伸手把他的笔丢开，我不喜欢，或者说是不满足于在他身边，却是和别的东西共存。）
（眼里只得一个他。）
也不是不喜欢啦，喜欢你来教我啊――
（我想，是不是天底下就没有人像我这样呢？先生说，这叫得寸进尺。）
阿耶喜欢的我都喜欢。
（想了想，这给人留下了太多误解的空间，又补充上一句。）
那些才人除外。
（我记不得她们的姓名，只能草草地用位份盖去。仿佛她们真的不值一提。）
@李行柯

“朕喜欢的？”
【对于她的回答，付以一笑，时祯太像她的姑姑纯善，总以朕的喜怒为好恶，可她，终没能等到与朕并肩俯瞰，这片山河，许以是命，我欠她的，要还到这丫头的身上吧。】
“时祯说说，为何不喜欢她们？”
【顿了顿，问】
“那你喜欢谁？除了你阿娘之外。”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蹙了眉，反问。）
她们有什么好的？没有阿娘貌美，也没有母后端庄。
（犯了难，这要怎么答呢？）
我最喜欢的是你啊，然后才是母妃。
（以前你是王爷的时候喜欢你，你成了皇帝我也一样喜欢你。因为你是李行柯，我便心甘情愿地奉上全部的喜欢。）
也喜欢母后。
（还有参商一院子的猫，能抱在怀里，温暖而柔软的猫。）
@李行柯

【从前在王府中，她由心性，喜恶摒弃，可这大明宫，容不下所谓的不喜，我看着她，那娇俏的脸，同殷氏有着几分相似，在她眉心处抚了一把。】
“时祯，你该毫无理由的，喜欢她们所有人。”
【残忍的打断了她的话。】
“就像喜欢你阿娘一样。”

（忽然就觉得委屈，解开了棋局，他不仅没有一句夸奖，还要我去毫无保留地喜欢那些才人。）
（那些陌生如云烟的人。）
（我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着他，却说不出哪怕一个字的拒绝。我记得，以前有奚女说过吹笛手与蛇的故事，蛇迷恋着吹笛手天籁一样的笛声，不知疲倦地随着笛声旋转着，舞动着，直到力竭的一刻，那双墨黑的蛇瞳里都是吹笛手的倒影。）
（――当真是可悲极了。）
（我终于慢慢地哭出来，把这三天受到的冷落和因他一句话而勾起的委屈都哭出来。）
（他或许是不能理解的，连我自己也没办法全然了解。）
（我很想听他的话，又觉得他的要求是无理的。）
……我，我答应你。
（哽咽着，艰难地把话说清楚。）
可是，你要喜欢我，要比喜欢她们更多。
（我以为，我足够乖巧就能得到他全部的喜欢。直到后来我才想明白，贪新忘旧是人的本性，男人如是，女人如是，平民如是，帝皇亦不能免，甚至于，因拥有更多选择让这样的本性更加明显。）
@李行柯

【她糯糯的一声，知是心头不悦，在她发顶抚了一把。】
“朕答应你，朕只喜欢我们时祯一人。”
【殷氏来时，已近黄昏，小丫头熬不住困意早早睡去，阻了殷氏预将人带回长乐所请，将她搁到榻上，同殷氏用过晚膳，让蔺司闱将人送回，宣皇后寝甘露。】

我是李时祯。
@长安曾月 @长安遗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