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样做显然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故事的主题,绫人与遥之间感性的爱情故事并不能规编到神话系统里去。他们跨越时空的爱恋恰恰是对组织严密的神话系统的冲击。那么想要故事精彩和有张力,就需要演绎出一段令人印象深刻的爱情咏叹调。
绫人与遥的爱情非同一般。由于时空的阻滞,已经成年的遥面对的绫人是尚且停留在少年时代的初恋对象。年龄的落差及心理的不同,让他们的爱情看上去既忧伤又彷徨。参照奏鸣曲的曲式,绫人与遥的爱大致也可分为四个乐章。
第一乐章是快板,孤身涉险的遥突然出现在失去记忆的绫人面前,那么你是要聆听还是抗拒,短暂的瞬间,绫人作出了此生最大的决定。第二乐章为慢板,隐隐约约中发现彼此的温柔,但这份感情是从哪里开始又会是在哪里结束?第三乐章为小步舞曲,再牵双手的绫人与遥,感情进了一步又退一步,不知究竟会到什么地步。第四乐章是急板,终点回旋到起点,翻江倒海也不忘最初,直至你与我此生永无再别时。
在这场华丽的爱情乐章中,我们看到遥一直处于主动的地位。遥对绫人的爱真实可信,真切可感。遥面对停留在少年的绫人,不能求全,不能责备,在守候到绫人的回应前,遥一直刻意隐瞒自己的感情,只能在背后默默的关切和保护绫人。特别感动的是遥得知绫人要和如月久远返回东京木星后的反应。先是紧握掌心的哀求绫人不要走,然后得知绫人留下会有危险,又忍痛催促绫人不要停留;终究放心不下的关怀让遥也冒险冲进木星;看到绫人再度离己而去,遥难过到行将崩溃的边缘。细腻生动的叙事,把遥作为一个成熟女性面对爱情时的理智、执着、奉献和冒险淋漓尽致的传达出来。遥积蓄的感情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以至最后身为MU族统帅的神名麻弥也不得不承认,世界还会有另外一种再生的可能。
相对遥的光彩照人,我们的主角神名绫人则显得不够活跃,这也是我觉得《翼神传说》在人物塑造上的最大问题。神名绫人处于全剧的叙事核心,全剧布局规整的“神话系统”需要他来推动和盘活。在我的想象中,他应该是一个敏感灵活的存在,以他对真相的渴求和与遥超越时空阻隔的相爱来联系人物、延展剧情。不过剧中的神名绫人给我的感觉,就是有一种照本宣科的套路化和呆滞化。
这里就不得不再提起《翼神传说》与《EVA》相似的地方,那就是“不要逃避”相关。 《EVA》的“不要逃避”是融合在《EVA》的思想核心里的,是“EVA”之所以是“EVA”的标志。可是不知有意无意,《翼神传说》在塑造主角神名绫人时也有往这方面靠拢的倾向。神明绫人行动消极,一副无可奈何的随遇而安感,许多言行反应让人感觉不太真实。
绫人对对外界的改变反应冷淡,对遥的爱情回应也过于缓重。作者可能是想要按部就班的表现绫人逐渐体察到遥对自己的爱,逐渐明白了“不要逃避”,最后接纳别人、接纳世界。这样的人物塑造本身无可厚非,可是放之与本剧宏大的神话背景则显得有点呆滞。就仿佛是主角被事件牵着走,自身没有带动神话系统的有机运转,没有给这宏大的神话背景注入活的灵魂。因此个人认为全剧叙事有一个不好的效果:主题与背景呈现疏离感。也就是把主题“绫人与遥的爱情”和众多角色活动造就的“完备神话系统”抽离开一方,几乎不影响另一方。这无疑会减弱剧情的张力,也降低了观众的代入感。或者过于的注重理性和规整感,也是本片的一个缺陷吧。
此外,《翼神传说》出场人物较多,每一条支线都显得比较复杂,彼此间千丝万缕的关系略为牵制了绫人与遥这条主线。在叙事过程中,《翼神传说》注重设置悬念,可有时遮蔽过甚,有把简单的问题往复杂里引导的嫌疑。剧中还特别安排了两个“符号化”的角色:如月久远和美屿铃香。如月久远这个角色比较“空”,说话总爱说半句话,还句句虚化着作品的主题。她与绫人的一些“内涵”交谈也显得比较刻意,比较模式化。而可惜的是,作为神名绫人心境反衬的重要角色美屿铃香没有被完全盘活。
美屿铃香衣袂飘然,宛若仙子,她既是引导绫人调律的伊修托利,更是深藏于绫人心中不可抹消的对遥的纯美思念。而我们看到,相比美屿铃香之美,现实中的遥只是一个形象普通的大姐姐而已。绫人该如何把二者形象重叠在一起呢,如何从“恋神”到“恋人”,如何把虚像与心像合二为一?如果对绫人的爱情从这方面多加考量也是颇为趣味悠长的话题。不过片中只把美屿铃香当作引导者处理,一直到最后才肯落下画龙点睛的一笔。
《翼神传说》的制作异常精良。整部作品像是优雅凝重又脉络分明的华彩乐章,愈往后愈可见监督的“调律”功力。而且作品脚本由多人完成,风格的迥异带来聆听不同乐部的乐趣。印象比较深的有十一集《虚邪回路》能剧的运用,十五集《子供たちの夜》纯真的哀伤和十九集中朝比奈赌上生命的爱情呐喊。除去结构,《翼神传说》的许多画面也唯美流畅,设定、作画、配乐无一不佳,最后几集的艺术气息浓郁,实不弱于任何纯文艺动画。而在最后的最后,当一袭黄衣的少女浅浅一笑:“我是遥,美屿遥。”若是深刻理解了本片的观众,一定会在此刻感悟到令人窒息的绝美之情吧。调律世界也好,毁灭重生也罢,假如世界没有你在,我又怎会把眼睛睁开?
“于是,二人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