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在黑市淘了一幅画，据说是有些来头的文物，原想着讨好老太太，没成想这东西晦气，刚结了尾款那头就一个电话过来告知准备后事。
东西送不出去了，搁在家里头越瞧越诡异——

整个卷轴虽是破旧不堪，但到底不像陈腐百年的老家伙，让他一度以为对方是拿他当冤大头狠坑了一笔，可越是瞧着就移不开眼了。正中的画作有些模糊，隐约是黄沙弥漫，又似乎仅仅旧得泛黄，再仔细些才能瞧见有处串联的白线，是一行队伍。
画上有几处暗红的圆块，引得他不自觉就贴得近了些，忽的瞥到队尾那人似是在盯着他瞧，惊了一身冷汗，再定下心来看，又好像不是了。

“老太太遗嘱里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都给了你姐，百分之十是你侄女的，由你哥作为监护人代理，留给你的统共不过百分之五以及一栋远郊别墅……”
还不止呢，他这不刚白贴二百五十万买了幅没用的画……
倒也不意外，他们祖辈历来重女轻男，即便他送出画去讨了老太太欢心也未必就多得什么好处，还不如早早结婚生个闺女来得实用。
得以将重女轻男承袭下来自然有些渊源，一辈一辈传下来的都是这样一句话“得女旺族得子衰门。”历代过来，也的确如此。因他们一族男丁……皆活不过三十五。
挂了电话，卷起画轴随手一搁，犯了困。

……
银光乍现，粘稠猩红的液体喷涌而出……他持着匕首神情木然，直至挖空对方的心口……其中几滴溅到了不远处的空白画轴上。
白布下，女子心口处填满了黄沙，死不瞑目。驼铃叮叮当当地响着，驮着这具无人在意的尸身走向大漠深处，渐渐没了影子……
“又一个承了空心咒术去的，可怜人……”
“吾儿节哀，这女子既是诞下三名女娃，怕是再难得子，如今去便去了，另娶便是。”边漠一族只许一夫一妻，若这诞不下长孙的女子在，反倒碍了阿顺承袭族长的大势。

……
不知这是个什么梦，做得摇摇晃晃怎么也睡不安稳，于是一翻身……“嘭！”的一声，彻底是清醒了。
“呸……”他下意识吐了吐，不知从哪吃来了满口的沙，脸上也莫名被刮得生生疼。
一低头，惊觉黄沙顺延湿汗沾了满手。
他是……还在梦里？可痛感做不得假，嘴唇干裂得开出几道血口子，脸上也疼，浑身无一处舒坦。
唇边抵来一只囊袋，下意识张口，一汩汩醇冽辛辣的液体熨帖着喉管流进胃里。
“咳咳……酒？”
对方蒙着白巾瞅不见表情，亦不回话，是个古怪女人。
这口酒烧得他嗓子更疼了。

再抬头往不远处一瞧，不正是那副画上的情景！？
一行白袍人赤脚踏过滚烫的沙地，每步都能带出一串血印，几乎每个人都低着头，不言不语，弥漫出一股死寂。
队尾的人牵着骆驼，怀里还抱着什么，瞧不清楚。
那人也朝他看过来，一瞬间，说不清什么感觉，只像是被死亡的气息摄住，酸麻得动弹不得。

“他们皆是你族后人。”女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喑哑诡异。
“后人？你也是？”
她又不回话了，过了半晌，抓起顺子的手朝自己的胸口袭去……本以为会是柔软触感，不曾想，一把穿了过去，那是个空洞。
吓得他一激灵，立马收了手，警惕地看着她。

“我这块被挖空了，是已死之人……他们都是。”
顺子瞪大双眼，“挖空！？”
她望向队尾那人，“他怀里抱着那幅卷轴。”
“那画里不就是他们自己？”
“是诅咒。”语调诡谲非常，“我的诅咒。”
家中男丁皆活不过三十五……“可我才二十五，上头还有个哥哥。”按理说也轮不着他。
“你是他最后一轮转世，咒怨到你即是终结。”

半晌，她又开口，“可还记着适才的梦？那便是源头……他假像做得逼真，你族人皆以为我死于远古咒术。报应不爽，你族男丁倒真是死于咒怨了。”
顺子看着自己的双手，突觉黄沙亦是一片猩红。
“来了这儿的，都是他的转世。这故事我讲了数次，如今也该腻烦，到此为止了……”

……
一步一串血印，无人知晓这支白茫茫的长队去往何方，何处才是尽头。驼铃叮叮当当的响，却并未让死寂的空气多出半分生气。
队尾牵着骆驼的人怀抱画轴，神情已然麻木。

完。

一个人在真正无可奈何的时候 除了微笑也只好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