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计要说话,因为货是他收下的。天佑可是往前凑了一步,又向日本人点了点头。他是掌柜,他须负责,尽管是伙计办错了事。瑞宣只迷迷糊糊的听着,不说什么。对这些什么念经,开吊的,在平日,他都不感觉兴趣,而且甚至以为都没用处,也就没有非此不可的必要。今天,他不便说什么。文化是文化,文化里含有许多许多不必要的繁文缛节,不必由他去维持,也不必由他破坏。再说,在这样的一个四世同堂的家庭里,文化是有许多层次的,象一块千层糕。若专凭理智办事,他须削去几层,才能把事情办得合理;但是,若用智慧的眼来看呢,他实在不必因固执而伤了老人们的心。他是现代的人,但必须体贴过去的历史。只要祖父与妈妈不象瑞丰那样贪热闹,他便不必教他们难堪。他好象是新旧文化中的钟摆,他必须左右摆匀,才能使时刻进行得平稳准确。“那还不是常有的事!”小文笑了一下。“好在我的头还连着脖子,没钱就想法子弄去呀!小崔……”他的喉中噎了一下,不往下说了。看着信,瑞宣也看见了老三,活泼,正直,英勇的老三!他舍不得把眼从信上移开。他的眼中有一些泪,一些欣悦,一些悲伤,一些希望,和许多许多的兴奋。他想哭,也想狂笑。他看见了老二,也看见老三。他悲观,又乐观。他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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