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就像你们所知道的一样”
　　“北兰岛，坍塌液泄露……坍塌云吞噬了一切，还有那个”
　　“E.I.L.D，低辐射广域综合症。”
　　“再往后，蝴蝶事件……连这里也陷入了黑夜……”
　　“铁血的攻击范围太广了！民众的安全根本无法得到保障！”
　　“格里芬安全承包商已经转移了平民到安全地区……最新型号的人形已经投入使用。”
　　“你们只管富人，我们呢？”
　　……
昏暗的光从残破的窗**入，屋内的尘埃已经积了十多厘米，桌椅等家具杂乱的散落在地上，门板被钢筋加固了一圈又一圈。
　　尽管震动，冲击波远离这里，但那将无日之天照亮的火光和几乎撕裂空气的声音都在不停地传递一个消息。
　　铁血的攻势再度展开了。
　　安全承包商在政府无力保证民众安全后，成了又一股强大的军事力量，安全承包商往往拥有大量武器装备，并接受政府雇佣保障地区安全。
　　这里，S09区，被安全承包商格里芬指派了一名从未上过战场的战术指挥官负责。
　　很快，S09区全面沦陷，这是理所当然的。平民连同所有格里芬残余战斗力量向S11区撤退。
　　一切都坍塌了，格里芬的防线，民众仅存的信任。
　　但对于那些人而言，对于坐在这荒郊小屋的人而言……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坍塌的了。
　　他们的心，本就为这个坍塌的世界而生。
　　

1
　　“该起床干活了，小屁孩！”
　　“再不起来铁血的猎人会一枪打碎你的小脑瓜子！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嘈杂的声音，那个人醒了。他用一条粗糙但宽大的围巾将自己的脸紧紧裹起来，那不知道是几十年前生产鸭舌帽盖在头上。
　　那人微微睁开了眼，用冷漠的声调说到：“叫代号，不是这里的规矩吗。”
　　周围的人看着这个身材瘦小的人，眼中露出了复杂的目光。不少人都还是第一次听那个人开口。
　　一个健壮大汉说道：“很好，‘购物袋’。”
　　周围的人群中冒出了这样的声音
　　“你是人类？”
　　购物袋腾起身来，离开了干燥而冰冷的地面。
　　“如果我不是人类，你们就没机会说出这句话了。”
　　被称作购物袋的人，拿起了自己的包裹，拍了拍上面的落灰。
　　购物袋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但购物袋知道所有人都在看他。
　　“说实在的，我唯一一次听到这种声音，是在……是在E.I.L.D感染者的身上”围观的人中，有人防备地拿起了武器。
　　“确实是……人类怎么可能会用这种声音说话。”
　　“小心点，即使是现在，E.I.L.D感染者也依然肆虐，甚至进化出了不少潜伏形的亚种。”
　　质疑声，谴责声，辱骂声不断在背后响起，购物袋只是走，不断地将这个狭窄甬道的两壁抛在背后。
　　购物袋紧了紧身上的背包和武器，迈着沉稳的步伐。一点点向那扇钢制大门走去。
　　“不论如何，购物袋。”
　　是那最先发声询问的大汉。
　　购物袋停了下来。
　　“今天从这里一出去，所有人都不会是同伴。”
　　“坍塌云已经扩散到了欧洲东部，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我们作为人类，最重要的就是团结，但有时候，为自己而活，才是最大的团结。”
　　“购物袋，隐藏好你的声音。因为这一次……没有备选方案。”
　　在听到备选方案四个字时，购物袋猛地一回头，盯着那大汉。
　　购物袋的眼里闪烁着奇特的光。
　　“各位，如果将来，我们能够收复失地。那么，我们将重聚在这里。”
　　“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作为守林人。”
　　购物袋再次转过身，将手搭在大门的插销上，用力拉开。
　　大门颤抖着被打开，发出了吱呀吱呀的摩擦声。大门上的铁锈随着震动脱落下来，密密麻麻地铺在地上。
　　一缕微弱而又温暖的光从门缝里照进，携卷着辐射尘埃的灰色空气也涌了进来。
　　购物袋眯了眯眼，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刺眼的光了。
　　至于多久，连购物袋自己也早已忘记。
　　只是这一天，到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购物袋从门缝中钻出，厚实的棕色风衣给购物袋带来了不小麻烦。破破烂烂的皮裤也给行动舔了几分不便。
　　面对着从致密云层中射下的光线，背对着身后黑暗的甬道。购物袋挥了挥手，但没发出一点声音。
　　那忠告，购物袋记在心里了。
　　眼前是一片苍白的大地。
　　树木缺乏阳光，成片枯萎。河流被辐射尘埃覆盖。远处，城市里的浓烟还未散去，不时有大楼倒塌。
　　附近的平原上，四处散布着格里芬人形的残躯和机械零件。
　　无路可走了，可是必须走下去。
　　购物袋俯下身，用围巾罩住口鼻，一步步向城市的方向走去。
　　只有那里，只有那里，那里，才是守林人的归宿。
　　……
　　不久以后，所有人都从那门中走出。最后一个走出的是那大汉，他将门关上之后，用石块堵住了门口。
　　他闭眼低头沉默着，像是在哀悼一样。
　　随后，他轻轻念出了大门背后两个模糊的字
　　“陵墓”。

　2
黑色且矮小，四周有四个类似节肢动物的假肢，下挂轮胎，主体上装有红色摄像头，右侧架有轻型机枪。
　　这就是巡游者（prowler），铁血工造最低级的作战单位，AI甚至与扫地机器人相当。
　　“但是，仅仅这么四个巡游者就……”
　　在钢铁和水泥所堆砌的巨大废墟间，四个巡游者排成纵队按设定的路线不断徘徊。红色的摄像头几乎占据了整个身体，以便它发现一切活动目标。
　　在那几个巡游者旁，横卧着几具血流不止的尸体。尸体表面没什么创口，几乎都是一枪毙命。
　　“那些拾荒者，以为铁血的大部队走了就可以肆意妄为了吗”购物袋默默想着。
　　购物袋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地形和巡游者的路线。购物袋可用的武器根本不可能和四挺轻机枪正面抗衡，要想解决它们，唯有智取。
　　四个巡游者轻松地在大楼的断面上攀爬着，悬挂系统使它们可以适应各种各样的地形。
　　“有了！”
　　购物袋小心翼翼地从背包中掏出玻璃绳，一圈圈缠绕在一根断裂的钢筋上。
　　购物袋将玻璃绳系在几块厚重的水泥板之间，然后掏出了自己的m1911手枪。这是购物袋为数不多的武器，哪怕是老古董了。
　　“哒”
　　一块石头从废墟间飞过，落在地上。
　　巡游者敏锐的摄像头迅速锁定了空荡荡城市间唯一的移动物体，四挺机枪同时开火，可惜扑了个空。
　　但巡游者并未放弃，它们全速运转着悬挂轮，越过废墟向目标奔去。
　　机会来了。
　　第一架巡游者显然没有注意到那一丝细线，径直撞了上去。两个前轮卡在了玻璃绳上，主体由于惯性继续移动，直接打了个转。
　　摄像头狠狠砸在地面上，显然暂时无法转动。
　　购物袋从一块水泥板后闪出，几枪打中了巡游者的弹仓，随后迅速翻滚钻进了一个小洞。只留下墙上其余巡游者打出的几个弹孔。
　　第二架巡游者躲闪不及撞到了第一架上，引爆了已经破损的弹仓，两架机械一起在爆炸中支离破碎。
　　剩下两架巡游者简单的AI无法分析情况，简单重建路线后又再次追击目标。
　　它们分头行动，从两侧绕到水泥板背后。
　　购物袋此时已爬到高处，等巡游者过去之后再纵身跃下，从后方靠近巡游者。
　　“必须让它们停下，这样子太难命中了”
　　巡游者没有发现目标后，重新编队行进，即使只有两架。
　　“咻！”
　　一个圆型物体从空中飞向巡游者。
　　巡游者迅速做出反应，开火摧毁了这个物体。
　　这个物体随后在空中炸开，洒下一片黑色的汁液。
　　黑色的汁液覆盖了巡游者的摄像头，它们一时之间无法判断方向，于是在原地打转。
　　为了挪出运存计算备用方案，它们关闭了运动计算系统。
　　“砰砰……砰砰”
　　几声枪响，随后是剧烈的爆炸。
　　“虽然不完美……但已经尽力了。”购物袋几乎没能发现完整的零件，这意味着这场战斗难有收入。
　　购物袋小心翼翼地拆解着各部分装备，将那铁血工造特有的红色子弹收入囊中，虽然无法使用，但可以卖个好价钱。
　　“嗡……嗡……”
　　一丝极细微的声音传入了购物袋的耳朵。这使购物袋警觉起来，在战后的废墟，，只应存在燃烧的噼啪声。
　　购物袋用谨慎的目光扫过周围。
　　什么都没有，地面上没有物体移动的痕迹。
　　地面上……
　　购物袋猛一抬头，看到不远处有几个模糊的影子从低空靠近。
　　棱形为架构，下侧有一对尖细的三角形鸭翼，上方是一对微型火力武器。
　　对了，它没有弹仓，因为它使用激光武器，即使是微型的，也能轻易将钢板打个对穿。
　　是侦查者（scout），铁血的低空浮游武器，数量多而且机动性高，便于隐藏。
　　向购物袋袭来的，是满满一编制的5个侦查者。
　　跑，只有跑。
　　购物袋恨不得给自己装上巡游者的四个轮子。
　　被摧毁的城市是侦查者的天地，侦查者只能低空悬浮。没了高高的障碍物，它们畅通无阻。
　　广阔而荒芜的巨大城市间，一条条道路因为轰炸已经难以辨认，倒塌的大楼……拦腰折断的电线杆……一切的“被摧毁物”堆积在一起，成就了“废墟”。
　　纵横交错的狭窄通道是穿梭废墟的唯一途径。
　　此时，购物袋正在其中飞速逃跑。
　　身后的侦查者越追越近，有的甚至已经开火。
　　“迟早要被追上的……”
　　购物袋冷汗直冒，一边更换着路线一边眺望。
　　日已西垂。
　　在不远处，购物袋惊讶地发现了一座几乎完整的建筑，在那里，购物袋能找到适合躲藏的地形。
　　那建筑物不同于重复的水泥方块，它充斥着一种奇妙的美感。
　　没时间想那么多了，跑吧。
　　购物袋一咬牙，开始攀上大楼的残骸，在一堆又一堆钢筋混凝土中跳跃行进。
　　在最后一个侦查者也进入了火力范围时，购物袋终于跑到了那建筑物旁。从购物袋所在的高度跃下，刚好能从二楼的彩色玻璃撞进去。
　　“呲呲……”
　　短暂的延迟过后，10道激光同时向购物袋射去。
　　购物袋纵身一扑，几道激光从头顶擦过，烧焦了那顶鸭舌帽。
　　

激光击碎了绚丽的彩色玻璃，购物袋得以安全从窗户落下。购物袋落地滚了一圈卸力，然后抬起了头。
　　然后。
　　落日的余晖映入了这个黑暗的建筑物，空中飞散的玻璃折射出动人的光彩。
　　在不断落下的光点中，有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是一身朴素的修女服。
　　头顶似乎有耳朵，身后隐约看到了尾巴。
　　她的右手将十字架放在胸前，面对着仅有的光辉。
　　她转过头来，用锐利的紫瞳注视着购物袋。
　　“谁允许你，进入我的教堂。”
　　那是仿佛来自天堂的声音，动听而又甜美。
　　“嘎吱……”
　　购物袋身后传来了侦查者的声音。
　　“糟了……”
　　她抬起了左手。
　　“那是……”
　　她紧握着手中的HKP7，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砰……”
　　五声枪响后，是死一般的寂静。每一发子弹都致命地没入了侦查者的要害。
　　“啊……”
　　落日的余晖快要散尽了。
　　这一刻，眼前的身影，是这片地狱中，这片鲜血染成的暮色中，购物袋唯一的信仰。

3 人形
第二代战术人形，由IOP公司研发的杰出战争兵器。
　　在ASST烙印系统的支持下，每个战术人形都将拥有极强的战斗能力，而每个战术人形所绑定的主武器也能发挥出超越其理论的强度。
　　耳朵，尾巴……不可思议的射击精度和反应能力。
　　这一切都在告诉购物袋，眼前的少女是一个战术人形。
　　“那么，你的名字？人类。”
　　少女放下了枪，正面居高临下地看着购物袋。
　　“你的举止可不像一个人形，别以为我不知道格里芬的规矩，HKP7。”
　　对于人形，大可不必隐藏自己的声音。
　　少女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那么，如你所愿。”
　　少女收起了枪支，俯下了身体，单膝跪在地上。
　　“原格里芬S09区旗下战术人形HKP7，为您效劳，保护平民是我至死坚守的职责。”
　　她的眼神充满了迷茫。
　　购物袋知道，在人形与人类极其相似的外表下，在她们丰富的情感下，是只要有金钱和材料就能制作的廉价消耗品。
　　“原？你的指挥官呢”购物袋疑惑道。
　　“S09区战术指挥官已经将我解除战职，他是个英雄，临死之前也是。”
　　购物袋不能苟同。因为他甚至没能延缓铁血的攻势。
　　HKP7感到了购物袋的不屑，她用愤怒的目光注视着购物袋。
　　“想怎么看我是你的自由，但是。”
　　电光火石之间，购物袋箭步窜到HKP7身旁，用m1911顶住了她低下的头。
　　HKP7没有任何动作。
　　“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骗我。”
　　“我没有骗……”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空中划过，撞击在教堂的墙上。
　　“噗通”
　　四周的灯架摇晃了一下，购物袋保持着侧踢腿的姿势。
　　“咳咳……咳”HKP7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如果是人类，这一击足以致命。
　　“只有战术人形才有权限使用武器，如果你被解除战职成为民用人形，你会立刻失去开火权限。”购物袋厉声说道“再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你到底是什么。”
　　HKP7再次抬起了头，她很想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购物袋，但她做不到，因为对方是人类。
　　“我是战术人形……但，不再是格里芬的了。”
　　　HKP7提起修长的裙摆，从大腿内侧拔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她将枪口对准了购物袋。
　　“你该明白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非法人形。
　　购物袋一瞬间就明白了。除了非法人形，没有人形有权限将枪口对准人类。
　　也就是说，HKP7只是被解除了在格里芬的身份而已。
　　“但是你做不到。”购物袋的神情依然冷静，但购物袋的手已经悄悄握紧了m1911。
　　HKP7再次叹了一口气。
　　她持枪的手在颤抖。
　　“你说的很对，我只是个人形而已，被抛弃的，没有身份和存在意义的人形而已。”
　　HKP7的眼角开始浮现泪花，她质疑自己的情感模块到底有没有必要添加这个功能。
　　“叫我购物袋吧。”
　　“唉？”
　　“可以叫你P7吗。”
“嗯……”
　　P7开始不清楚状况了，大概是情感模拟占据了过多运存导致计算能力下降。
　　事实上人类根本无需为自己任何的行为道歉。
　　没有人形会对人类产生反抗的想法。
　　从灵魂深处。
　　“作为刚刚的赔偿，对不起。”那个人类看起来极其认真地鞠了个躬。
　　然后那个人类丢过来了一个袋子，里面是几个食用罐头。
　　“你就是这样对女孩子的？”P7脱口而出，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自己明明只是个人形而已
　　购物袋开始沉默，夜幕下的教堂，只剩下P7的抽泣声。
　　良久无言。
　　也许在此刻，说不出真实的人形与不得已不发声的人之间，沉默才是最好的交流。
　　战乱爆发的太突然，却也早已注定。
　　即使是对于没有自由的格里芬的人形而言。
　　她们失去了太多太多。
　　上一刻，她们也许还在和自己的拥有者过着平静的生活，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幸福。
　　下一刻，她们被紧急列装，装上了火控核心，拿上了冰冷的武器。抹除了过去那些关于快乐，甜蜜甚至爱的回忆。重置的主程序中只有将敌人杀死的方法。
　　大部分民用人形改装的战术人形都不会更换外观模组。
　　P7也是这样。
　　少有的，格里芬的技术员征求了她的意见。
　　P7已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了。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将这身朴素的修女服一直罩在身上，她必须坚守着自己的信仰。
　　或许在战前，她在教堂里是唱诗班的一员，或许她时常在夕阳下的忏悔室聆听他人的哭诉，或许她……
　　那一切久远的记忆，都被封存在了这一身简朴的黑色修女服里。
　　都滞留在了备份一次又一次的心智云图里。
　　P7听说，每次战死后通过备份心智云图重新战斗，都会失去一些记忆，久而久之，会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自己以前是不是一个调皮的捣蛋鬼？是不是天天对别人恶作剧？是不是最让指挥官头疼的人形？
　　又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漠了呢……
　

这一切，只有上帝知道了。
　　P7逐渐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眼前这个粗暴的人类给她带来了莫名的安全感。
　　“呃？”
　　购物袋不敢置信的看着P7。
　　“人形……也会这样睡着的吗？”
　　P7倚靠在墙上，抱着罐头，歪着头沉沉睡去。
　　身后的墙上，由于刚刚的撞击出现了几条裂纹。
　　购物袋心中充满了愧疚，购物袋轻轻走向了P7，把那件宽大的棕色风衣盖在了P7的身体上。
　　购物袋才感受到她的身体如此纤细娇小。
　“刚刚，应该小点力的……”
　　购物袋的眼睛掠过了P7的睡颜。
　　那是一张天使的面孔。
　　夜已经很深了，四周静悄悄的。
　　教堂周围有不少铁血的残骸，看起来都是P7干的。
　　“但即使如此。”
　　购物袋仔细检查了自己的m1911，上好了子弹。重新用严肃的眼神扫视着周围。
　　夜晚是铁血的装甲单位出动的时候，它们是最致命的。
　　购物袋决定守夜，在这个时代放松警惕无异于送命。
　　P7当然也知道，但她这么做了。
　　购物袋的心情十分复杂，面对这样的P7，他根本没有办法放宽心入睡。
　　人形自带的动力系统可以产生热量，这种温度根本不会使她们产生任何一丝的寒冷感。
　　购物袋当然也知道，但购物袋还是那么做了。
　　购物袋有太多太多想问的了，只是这一晚，购物袋觉得应该让她好好睡睡。
　　在荒凉的城市中，这座残破的教堂是如此的温暖。

4 重拾
　　窗外，雨下个不停。
　　P7已经醒了，但是她没有说话。她看到了拿着枪坐在门口的购物袋，她猜到了购物袋一晚上没睡。
　　今晚很无聊，购物袋想。
　　但无聊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夜晚没有任何一个铁血靠近，这实在是个奇迹。
　　购物袋正无奈的清点着行李，他的物资已经不多了，一切都需要补充。
　　水，食物，弹药，武器……
　　如果不能在废墟中找到自己想要的，购物袋就必须寻求黑市甚至格里芬的帮助。这是购物袋绝对不想做的，眼下，只有这两个群体会往铁血肆虐的城市跑。
　　“以前我一直觉得，人形这种东西，添加睡眠的功能根本毫无意义。”
　　P7看向了购物袋
　　“但现在，我觉得还不错。至少它帮我确定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购物袋有种不好的预感，P7的话让购物袋冷汗直冒。
　　P7将十字架拿在手中，单膝跪下。
　　“Heckler&KochP7战术人形，向您报道，从现在起，您就是我的指挥官了。”
　　购物袋其实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应该说连想都没想过。
　　人形……什么时候拥有这种自律能力了？她们的心智，应该不存在这方面的指令才对。
　　购物袋掏出一个罐头，用小刀撬开。
　　“不用那么客气，你不是我的人形，而我也不可能是你的指挥官。”
　　P7想了想，再次开口。
　　“那么，你想做我的什么？丈夫吗？”
　　“噗……”
　　刚刚入口的罐头食品喷了一地。
　　从程式的角度上来分析，她的心智至少理解了前半句。
　　但是这个反应让购物袋怀疑，P7的前任指挥官是不是有什么奇特的兴趣……
　　购物袋瞟了一眼P7的手，手指上并没有誓约烙印，购物袋松了一口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然不知道你的心智里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逻辑。”
　　“我不会接受你是我的部下，明白吗？”
　　“我这辈子，都做不了指挥官这种角色。”
　　一口气把所有话说完之后，购物袋看了看P7，她的脸似乎有点泛红。
　　P7攥紧了手中的十字架。
　　“我坚信……你会是一个好指挥官。”
　　购物袋失去了动摇她的决心。
　　“那么好吧，如果你认为我是一个好指挥官。先从改变对我的称呼开始，叫我购物袋，明白？”
　　P7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现在，就教你什么是平等的交涉方式。我可以认同你为同行者，但我不会把你当下属。”
　　P7看起来连头都不愿意点了。
　　“你我轮流问问题，如果对方的一个问题你不愿回答，那就失去了接下来问对方的权力，明白？”
　　“我的心智里有这一套，使用说明上写的是逼供时用的。”
　　……
　　购物袋决定终结这个话题“那么P7小姐，请你先来。”
　　“不要叫我P7小姐。”
　　根本不是提问。
　　P7放下了手中的十字架，她走到门的另一边，像购物袋一样靠墙坐下。
　　“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第一个问题购物袋就不想答了，什么时候连人形都开始关注这件事了。
　　“我不知道。”
　　“唉？”
　　“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是这样了。”
　　购物袋唯独不想提自己的声音。在购物袋失去的那段记忆里，或许有它的解释。
　　那钢铁厮磨，链条绞锯般的令人作呕的声音。
　　那根本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
　　“总之，我不会是E.I.L.D，虽然人形并不畏惧那可怕的传染性。”
　　“这个答案我接受了。”
　　购物袋满意地看了一眼P7，她似乎已经明白了。
　　“那么，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的尖锐程度，不下于P7的问题。
　　一个非法人形……在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出于什么原因会走到这里。
　　“看到我的衣服了吗？这就是答案。”
　　P7故作姿态地提起裙摆，然后又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购物袋看了看昨天P7撞上去的墙。
　　P7抖了一下。
　　“咳……其实。”
　　“你猜为什么，这座建筑物没有被铁血摧毁？”
　　购物袋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这里，是铁血攻陷城市之后，为了追击格里芬而设置的临时据点。格里芬大部队向S11区撤退后，铁血在这里只留下了几个编制的猎鸥埋伏而已。”
　　猎鸥（jaeger）……
　　铁血常规编制中最精确的杀手：射程极远的大口径狙击步枪，附有光学迷彩的斗篷，能在一切恶劣能见度下准确发现敌人的战术目镜。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猎鸥与巡游者和侦查者不同，猎鸥是基于人类外形生产的。
　　是的，她们是人形。可怕的战争兵器。
　　“几个编制……后来你的指挥官派梯队将她们歼灭了吗？”
　　周围不像是有狙击手的样子。
　　“没有，我一个人把她们解决了。”
　　购物袋再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
　　“手枪人形……难道不是把大部分运存都用在辅助队友身上，所以战斗力低下的存在吗……”
　　P7自信地挺了挺胸：“不要小看我，在所有人形中我的战斗能力是数一数二的。”
　　购物袋瞥到了那微妙的起伏。
　　

“咳，这一点我相信你。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清除据点？”
　　“没错，我们格里芬……不，格里芬的反攻随时会开始，只有占据一个稳定的后方，才能配合格里芬的战力将铁血一网打尽。”
　　“就凭你一个？”购物袋质疑道。
　　P7摇了摇头。
　　“除了我之外，当初整个第一梯队的人形都被解除战职，指挥官让我们隐蔽在这里……这与格里芬高层的命令不符。”
　　如果有人形的帮助……说不定真的可以做到。
　　做到守林人必须要做的那件事。
　　“但是，你们每个人应该都失去了扩编傀儡吧……”
　　“是的，因为我们无法再写入齐纳协议。”
　　齐纳协议，由科研团体90wish所发布的一项广域通信协议。
　　该协议专供人形使用，可以使人形之间拥有远距离快速通信的能力。
　　而扩编傀儡，是每个主机人形用来拓展战力的战术人形，扩编傀儡通常没有心智，完全由主机人形通过齐纳协议指挥和控制。
　　购物袋很清楚，失去了扩编傀儡的人形，战力有多差。
　　但是，已经无法奢求更多了。
　　“我的提问结束了。”购物袋背上了背包，转身离去。
　　“我还有一个问题！”
　　购物袋停了下来。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嘭！”
　　购物袋狠狠把门关上。
　　这根本不是战术人形该思考的东西。
　　对话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结束了，但P7并不感到失落。因为至少，她觉得自己重拾了某些东西。
　　在不是上级就是下级的格里芬里没有的东西。
　　P7仔细检索了词库。
　　“该说是……友谊吗？”
　　P7拿起了自己的手枪，朝购物袋离去的方向跑去。

5 狩猎
　　“所以说，如果想要活命，就收好那些叮叮当当的东西。例如那个十字架——你可能已经吸引了几个编制的巡游者了。”
　　“没见过这么多话的指挥……人类，记住，我是个修女。”
　　城市看起来逐渐热闹起来了。
　　在铁血的大军离去后，不少幸存的平民和走失的人形都回到了城市。四周已经逐渐有枪声响起，天边也偶有火光冒出。
　　战斗重新开始了，不同于格里芬的收钱干事。这是属于人们自己的，为了生存的战斗。
　　这是为数不多的没有被坍塌云侵蚀的城市，是这些人最后的生存之地。
　　必须要守护这里……从进入守林人是那一刻起就已经下定这个决心了。
　　购物袋悄悄地将拳头握紧。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P7丝毫没有对敌人的担心。
　　“去寻找我们需要的，或者说，去狩猎。”
　　听到狩猎这两个字，P7的眉头皱了起来。
　　但紧接着她的神情就轻松了不少。
　　“我相信……你和那些人不一样，那些捡尸者。”
　　“那是当然。”
　　购物袋找了个墙脚靠着，从背包里拿出这座城市数十天前，尚未遭到攻击时的地图。
　　“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P7”
　　购物袋指着城市的东北部一个居住区。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绕过这个人工湖，到达高塔的位置。”
　　“一般这种高塔，铁血只会将其击倒，并不会花力气搜查，所以我们最有可能在那个位置得到补给。”
　　购物袋自信地解说着自己的猜想。
　　但实际上P7一直闭着眼睛。
　　“喂……你！”
　　“嘘！”
　　完全不明所以，购物袋对此感到无奈。
　　“我的心智中有这幅地图，根本不用看你的。”
　　“唉？”
　　“事实上，方圆几百公里以内的都有，详细到分米级。”
　　购物袋感觉脸有点疼。
　　“还有，我刚刚动用运存计算了一下，根据铁血补给点的规律，真正有物资的地方应该是在这边的的停车场里……铁血的空中火力比格里芬强大的多，为了避免误伤，铁血通常将物资储存在地下。”
　　购物袋的脸火辣辣的疼。
　　这家伙，P7……完全没有身为人形的自觉。
　　明明刚刚还在说要认自己为指挥官，现在说话已经开始不带尊敬了。
　　不过也好，购物袋想。
　　自己可能更适合跟这样的人形打交道。
　　“怎么样？我的分析应该更加准确吧。”
　　只能苟同，购物袋点了点头。
　　无论什么时候，人形的能力永远都要比人类出色。
　　“好！那么就出发吧！”P7大声嚷嚷着。
　　该说是非法人形的余裕吗？
　　在战区，吵吵嚷嚷的人活不过5分钟。
　　购物袋和P7继续踏上了旅程，在如今的城市可以说步履维艰，随时可能倒塌的大楼残骸总是令人胆战心惊。
　　铁血残余在这座城市里的势力已经开始遭到围剿。
　　但伴随着一片片机械残骸的，还有无数人类的尸体。
　　购物袋总是觉得，铁血的战力根本不可能如此简单。作为最大的后方城市，撤退的必经之路，居然连一队守卫者（guarder）都没有留下。
　　这里的铁血出奇的弱。
　　而弱到这种地步，就明显有什么问题了。
　　购物袋小心的在废墟间穿行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后面的P7。
　　两小时后，购物袋和P7终于走出了居住区，成功到达了人工湖旁。
　　“这里曾是S09区最美的公园，在坍塌云遍布的今天，它远近闻名。”
　　“那是一个座落在钢铁都市之中的公园，到了春天，樱花漫天飞舞，令人怀念。”
　　购物袋小声向P7诉说着。
　　P7也静静聆听着，这是终日在战场上厮杀的她无法看到的世界。
　　P7觉得，购物袋的声音似乎没那么难听了。
　　“你经常来这里吗？”P7问道。
　　购物袋的眼中浮现出一缕悲怆。
　　“算是吧，在三战爆发之后，这里是少有的静处。”
　　只可惜，自己只剩下成为守林人之后，一次又一次在这里抗击敌人的回忆了。
　　“滴滴！滴滴！”
　　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打断了购物袋的沉思。
　　远处，从人工湖的两岸出现了一大片红点。
　　P7迅速进入战斗状态，双瞳一扫，视野内自动浮现了敌人的数量和位置。
　　“西岸15个巡游者，25个侦查者，东岸20个侦查者，两个猎鸥。”
　　东岸最为麻烦，购物袋一瞬间下了定论。
　　大量闪避能力极强的侦查者的掩护，给猎鸥提供了绝佳的输出环境。
　　虽然两边都不是购物袋能对付的就是了。
　　“购物袋，你西我东。”
　　“唉？你的照顾我先感谢了，但是……”
　　“怎么，不打吗？”
　打你个大冬瓜！购物袋很想一脚踹上去。
　　时间已经容不得购物袋思考了，往废墟中逃速度会受到极大限制，在数量如此之大的侦查者面前无异于自寻死路。
　　没有别的选择了，打吧。
　　P7率先冲向前，拔出了手枪。
　　购物袋虽然很想提醒她猎鸥的精准，但是购物袋已经自身难保了。
　　“真是糟糕……”
　　购物袋一边后撤一边从背包中拿出自己的另一把武器。
　　HK416突击步枪，下挂榴弹。
　　这武器是购物袋最大的倚仗。
　　

购物袋迅速转移到附近的高地，找到了合适的掩体。
　　此时，巡游者的第一轮试探性射击已经开始了。
　　15挺轻机枪以每分钟几千发的速度将大量子弹倾泻到购物袋身边。
　　尽管精度尚缺，但那恐怖的威力依然使购物袋胆寒。
　　十多秒后，开火声统一停了下来。
　巡游者的第一轮弹链打完了，这是绝佳的反击机会。
　　购物袋迅速向掩体侧面一扑，在半空中打出一发榴弹，随后又一个翻滚卧倒在地上。
　　“轰！”
　　榴弹精确的在巡游者中炸开。
　　不出意外，大部分巡游者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
　　榴弹威力过于巨大但也过于珍贵同时还难以命中机动性强的敌人。这就是购物袋之前不轻易使用HK416对敌的原因。
　　“至于侦查者。”
　　购物袋再次审视着周围，购物袋急切地需要一个吸引火力的目标。
　　“嗡嗡……嗡”
　　侦查者的声音越来越近。
　　怎么办？怎么办？
　　只能硬拼了，购物袋一咬牙，从枪套里拔出了m1911。
　　“砰砰砰砰砰砰……”
　　枪声响了起来，这是P7的枪声。
　　随后是连绵不绝的爆炸声。
　　“轰轰轰！”
　　购物袋探出头，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40支轻型激光武器，2支狙击步枪。
　　在这样的火力中，一个模糊的身影高速移动着，购物袋甚至无法通过肉眼辨别那是什么。
　　毫无疑问，是P7。
　　她毫发无伤。
　　P7的胸口与手上的枪之前浮现出了诡异的波纹，呈8字型连接着。周围的空间都被这波纹扭曲，就像烈日下被炙烤的路面的情景。
　　她周身大概20米范围，包括自身，都萦绕着一圈蓝光。
　　“掩护专注HG”
　　她的速度提升到一个可怕的地步，甚至没有敌人能擦破她的衣角。
　　由烙印系统所引发的，武器和人形间的奇特共鸣，亦或叫做“技能”。
　　而刚刚逼近购物袋的侦查者，已经被P7几百米开外的精确射击摧毁。
　　可怕的舞蹈，不，简直是死亡之舞。
　　猎人（jaeger），此时正在被狩猎。
　　

6 壁障
“武器，仿佛成为了我身体的延展。我甚至感觉能与它沟通，即使它被从我手中拿开，我也能知道它的枪口是否还指向东方。”
　　蚀刻理论，让人形与武器之间构筑起了一个奇特的场。
　　不同的人形构筑的场也会有些许不同，人形们的性格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她们的武器，决定了共鸣的效果。
　　有的人形能够通过共鸣改变武器结构，使其增强火力或是更加精准，也可以做到提升射速。
　　也有的人形甚至可以完全改变武器的种类和攻击方式，在短暂蓄力后发射出威力堪比炮弹的子弹。
　　但是，这种状态常常会使人形处于超负荷运算，无论是前置准备还是冷却时间都非常长。
　　因此，有部分人形选择将一部分运存用于使用手榴弹，闪光弹和烟雾弹。使用多余的武器意味着需要更多烙印，她们失去了与枪械共鸣的机会。
　　手枪人形与此类似。
　　无论再怎么改变，手枪由于本身结构问题，攻击力都始终只能达到一个较低的水准。
　　所以，手枪人形选择的共鸣，基本都是通过“场”影响队友，使周围队友的各种能力得到提升。
　　而眼前的P7，正是“掩护专注”的使用者。
　掩护专注，能够使自身和队友的敏捷得到提升。
　　至于提升多少，不同的掩护专注使用者会有不同的效果。
　　当然，根据运算原则，影响的队友越少，效果就越好。
　　但即使是这样……
　　P7的能力也大大超出购物袋的想象，单就刚刚支援购物袋的几枪，就已经明显超越了武器理论射程。
　　更别提那堪称恐怖的敏捷加成了。
　　远处，枪声还在不断响起。
　　P7没有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这种状态持续的时间非常有限。
　　每从一个侦查者的身边经过，她都会一脚踢烂侦查者的处理器。
　　P7直接往两个猎鸥所在的方位赶去，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很明确。
　　远处，两个猎鸥不断开火，但却没有一发子弹命中。
　　猎鸥在网络中进行了简单的交谈，随后执行了一个命令。
　　分头逃跑！
　　“可恶……”P7狠狠地骂了一句。
　　在长途突进之后，她已经没有余力追击两个分头跑的猎鸥了。
　　“绝对要做到，不能让那个人类小看。”
　　P7一咬牙，运算能力提升到极限，通过透支处理器强行维持着共鸣。
　　P7首先向右侧的猎鸥冲去，猎鸥在逃跑过程中保持着开火，P7一旦放慢速度就会立刻成为筛子。
　　距离接近了。
　　P7向人工湖边的一根灯柱一跃，反向踩在灯柱上用力一蹬，直接腾空而起。
　　在这个高度下，没有任何破烂能阻挡P7的子弹了。
　　毫无悬念的一枪击穿了猎鸥的头颅，带起了无数零散的电子元件。
　　铁血的人形并不像格里芬那样极力的追求模拟人类。
　　解决了目标的P7回头看向了另一侧的猎鸥。
　　“太远了……”
　　刚才的追击拉开了太远的距离，而过久的负荷运算也强行停止了P7的掩护专注。
　　现在的P7别说追击，就连移动也受到了很大限制。
　　“实在……太……可惜……咳咳。”
　　P7大力地喘息着，她十分懊恼。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一枚子弹携卷着凄厉的破空声穿透了远处猎鸥的头部。
　　购物袋处，一支WA2000已经架在了地上，枪口冒着些许青烟。
　　P7向购物袋投去了赞许的眼神。
　　WA2000狙击步枪，是购物袋最后的武器。因为其高昂的维护费用，和根本无法得到补充的子弹，不到最后关头，购物袋不会使用它。
　　但是用一发子弹换一个猎鸥可不亏，虽然人类和格里芬人形不能使用猎鸥手上的狙击步枪，但它价格不菲。
　　不写入铁血的欧伽斯协议，任何铁血武器都无法启动。
　　“咚……咚……咚……”
　　正当P7开始修整内部模组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唉？”
　　人工湖旁的苍白密林里，突然有三个圆柱形物体腾上了天空。
　　“咻咻咻！”
　　那三个物体尾部拖着火光与白色的烟雾，径直向P7冲去。
　　数百米之外的购物袋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切。
　　顾不了那些琐碎的事情了……会吸引铁血，会暴露声音什么的……
　　一声咆哮震颤了大地。
　　“火箭弹！快躲开！”
　　战场中残余的几个侦查者的行动一缓。
　　P7也听到了那令人恐惧的咆哮。
　　但是来不及了，现在的她，根本无法奔跑。
　　“轰！”
　　其中一个火箭弹在半空中爆炸。
　　看来是购物袋的狙击。
　　P7很想说声谢谢，如果可以的话。
　　“不！！！！！”
　　火箭弹眨眼之间逼近了P7。
　　这时，不远处的一栋残破楼房中，飞出了一个黑色的物体。
　　那是一个枪状物体，它以抛物线高速飞向了P7。
　　那个物体几乎与火箭弹同时到达P7的位置。
　　“轰！轰！”
　　一前一后的剧烈爆炸使人工湖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那侵彻力极强的冲击波和爆鸣声导致购物袋一阵耳鸣。
　　狙击镜放大的耀眼亮光让购物袋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第一次……购物袋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体会到铁血的武器所带来的绝望。

那股高温可以抹除一切反抗的意志，抹除成灰。
　　物理意义上的。
　　“**……自己明明可以注意到的。”
　　既然东岸出现了强大的远程攻击单位，那么西岸就没理由全是炮灰。
　　“为什么，自己连这种事情都……”
　　购物袋狠狠打了自己一拳。
　　真的是这样的吗？购物袋对自己说。
　　不……不是……
　　是的，在一开始，购物袋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一开始购物袋就觉得这些铁血太弱了。
　　“为什么不告诉P7呢？”
　　啊……购物袋总算看到那个自己了。
　　那个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己。
　　购物袋从见到P7的那一刻起，就从未对她报给予全部任。
　　甚至……曾经想要杀了知道自己异常声音的P7。
　　购物袋根本不会相信非法人形，那种人形不会服从人类，只会带来隐患。
　　但P7的一举一动，都在让购物袋不断按下那肮脏的想法。她从来没有担心过，购物袋是否有杀她的想法。
　　她是那么的对自己毫无保留。
　　这阴暗的想法，不知不觉在战斗中暴露了出来。
　　购物袋从一开始，就隐瞒了这个的信息，一个致命的信息。
　　购物袋与P7之间，始终隔着一层厚厚的壁障。
　　购物袋受到过太多来自他人的伤害，但如今，购物袋发现自己在不自觉中也变成了那样的人。
　　和那些捡尸者一样令人憎恨的生命。
　　滚滚的浓烟中，渐渐浮现出一道蓝色的光芒。
　　那是一个半球状的壁障，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辉。
　　壁障罩在昏迷的P7身上，球体的中心是一把枪。
　　咔嚓……
　　壁障渐渐出现了裂缝。
　　然后，化为了碎片。

7 链接
壁障逐渐消失。
　刚刚飞出枪械的居民楼内，一个红黑相间的身影从窗口跃下，飞速奔向了P7。
　　购物袋也不顾一切地向P7的方向跑去。
　　“已经，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
　　那身影实在太快，购物袋赶到时，她已经开始俯下身检查P7的情况了。
　　购物袋观察了一下落在一旁的枪械，那是一把MP5冲锋枪。
　　正在检查P7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
　　穿着西式洋装般的露肩连衣短裙，胸口打着红色领带。身后系着大得有些不相称，但却意外可爱的蝴蝶结。
　　最引人注目的，是淡白色披肩长发之上那一顶红色的贝雷帽。
　　那顶贝雷帽上，也绣着小小的蝴蝶结。
　　匀称的双腿穿着黑色连裤袜，同时固定着一些类似机械部件的物体。
　　那些机械部件由巧妙的结构链接，虽然数量极小但是却能覆盖到身体的各个关节部位。
　　是外骨骼。
　　牺牲了射击精度，但换来了极高的闪避能力和速度提升。
　　“维修费用……一定……很高吧？抱歉……是我玩过火了……”
　　P7的声音将购物袋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她的身上。
　　外表看起来没有重创，只是简单的擦伤，但是修女服破损了不少，露出了白嫩的肌肤。
　　“她还没醒……这只是她无意识下说出来的。”奶白色披肩长发的少女开口解释道。
　　那是在格里芬的时候，P7最常说的一句话。
　　“虽然您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是情况紧急，拜托您先听我说完。”
　　“她虽然机能没有受损，但是心智状态很差。我现在需要通过线控链接，将她的心智转移到二级意识平层，再加以修复。”
　　“先生，您可以先称呼我为MP5，在接下的时间里，我们的安全将全权交给您保护。”
　　MP5的眼神中透露着坚定与恳求。
　　购物袋没有别的选择，点了点头。
　　“那……那个，我们链接时，能请先生您转过身去吗……”
　　MP5的脸看起来很红。
　　购物袋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照做了，自己本来就需要全神贯注地防范敌人，这并没有什么冲突。
　　购物袋重新给HK416上好了子弹。
　　现在可不是节省的时候。
　　一次又一次调整着呼吸，一次又一次对准刚才混乱中残存的铁血扣下扳机。
　　大部分铁血都因为不明原因失去了行动能力，少部分能动的也极其迟缓。
　　但这依然不能令人放松警惕，铁血的机械拥有不错的自律能力，一旦让铁血恢复过来，购物袋没有信心保证她们的安全。
　　购物袋的心中只有一个目标。
　　清除视野内的一切铁血。
　　“砰！”
　　枪声不断地回荡在湖水旁。
　　……
　　“做这种事情，你是傻瓜吗！？难道你连这种运算都做不到了？一离开指挥官你的小脑瓜子可就一点也不灵光了。”
　　“你脸上的担心可是要跳出来了。”
　　“你……你……呜呜呜呜……”
　　“好了好了，我这不没事吗。”
　　“你有没有想过我来晚了一点，或者来的是M99怎么办？你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时得到我们的支援了。”
　　“我相信你，就像我相信那个人一样。”
　　“即使那个人做了这样的事？”
　　“正因如此，我才要更加信任那个人。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到那个人的信任。”
　　“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你不会让那个人做你的指挥官了吧。”
　　“如果那个人同意了，我会立刻离开。”
　　“唉……”
　　“别叹气，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这种状态也能叫好的话，那就没什么人形算得上心智受损了。”
　　“我大概还要多久才能恢复？”
　　“完全恢复需要不短的时间，而且需要专业工具，眼下只能勉强恢复到可以移动而已。”
　　“足够了。出去之后好好和那个人聊聊吧，你会喜欢那个人的。”
　　“我……不会跟你们同行的。”
　　“……！？”
　　“我的心智太过低级了，只能装的下指挥官一个人。”
　　“你决定了？一个人去做？”
　　“嗯，我会完成我的任务的，我不是一个人，我相信，他永远和我在一起。”
　　“那么拜托了……等到把城内铁血肃清之后，我们再重聚到一起。”
　　“然后将铁血大部队的渣滓撕碎。”
　　……
　　购物袋抱着枪坐在地上。
　　周围已经没有动静了。
　　藏在一旁的三台捷豹（JAGUAR）也已经被榴弹摧毁。
　　那是铁血的单兵重火力单位，外观结构与巡游者类似，但机枪与摄像头换成了先进的传感器与火箭发射器。
　　捷豹的火力很强，但是预瞄时间和换弹时间都太长，机动性也差，理论上不是太难对付。
　　但在偷袭上，没什么能正面阻挡它们。
　　除了“力场盾”
　　只有极少数冲锋枪人形能够使用的技能，基于枪械共鸣而形成的极难摧毁的防御力场。
　　而刚刚的MP5，明显也是力场盾的使用者，正是力场盾救了P7一命。
　　“呀！”一声娇呼从身后传来。
　　购物袋下意识转过头去。
　　P7和MP5的身体几乎贴到了一起，她们的脸甚至只有几厘米距离。
　　嘴角似乎还连着一丝透明的液体。
　　购物袋若无其事地把头转了回去。
　

“你……你到底用的什么线控传输方式。”
　　“当时太急……用了最快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大概有用吧。
　　几分钟过后，MP5和P7重新站到了购物袋面前，她们的脸依旧红到了耳根子。
　　“咳咳……原S09区安全承包商格里芬旗下战术人形MP5，先……先生，感谢您的帮助。”
　　购物袋想了想，还是只打了几个手势。
　　毕竟有了P7的先例，对待同样是非法人形的MP5，购物袋不想放松警惕。
　　MP5向P7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处于某种原因……不太方便讲话。”
　　“原来如此。”MP5点了点头。
　　“先生，相信P7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我们就是S09区指挥官第一梯队的成员。”
　　“虽然我们理应集体行动，但如今，我也有不得不单独去做的事情。”
　　MP5的笑容无比温柔。
　　“那是，指挥官留给我的事情。”
　　“总之就是这样，在你们需要帮助时，我一定会全力相助。但大多数时候，你们都要靠自己了。”
　　“真是的，明明还没我大，居然敢用这种口吻说话。”P7不怀好意地说道。
　　“你……你，以后我不救你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说的是哪方面，但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
　　“那么，就此别过了。”
　　MP5孤身离去了，她给P7和购物袋留下了一个坚毅的背影。
　　“你们的指挥官。”
　　“恩？”
　　“他有一个好妻子啊。”
　　不远处，MP5的无名指上，指环状的誓约烙印是那样耀眼。
　　“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
　　“那样温柔的眼神，谁都会明白的吧。”
　　“……”
　　“稍微有点羡慕你们的指挥官了呢。”
　　P7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原来你喜欢平的……”
　　“唉？你说什么？”
　　“没什么……”
　　购物袋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P7。
　　“即使是死亡，也没有阻断他和她的链接，或许这就是誓约烙印真正的意义吧，让人类与人形用不同于线控，不同于网络的方式链接到了一起。人形廉价的灵魂，在这枚小小的戒指上化作了无价的珍宝。”
　　“说的是呢……那个，如果你将来……也喜欢上了人形，你会向她送誓约烙印吗？”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形，为她付出生命也不为过吧？”
　　我记在心里了哦？P7想着，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眼泪，不让它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