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生四个，俱是儿子，旁人羡我福气。老大建府，已能增长颜面，小四儿尚在身边，免不了躬亲抚养。人到中年，家业早已看淡，唯有一个疑窦，那便是何时添个闺女。】
【致崧着人通禀，我此刻方用过早膳，正漱着口。朝小太监摆一摆手，只管呼他进来。小子鬼精，自小到大，怕他往歪处长，因此必要处免不了训呵。可等他真正飞远，哪怕嘴上不说，心里到底还是惦念。】
【还未见人影，便先冲着门口唤他】
多罗隆

【坐在门槛那会儿心里琢磨什么，记得不大清了，大概是手头有些紧，琢磨起阿玛替我“收着”的压岁钱，往屋里去时还是一脸的心事，奴才一将门帘打起，立马换上副笑脸，还未进门听见阿玛唤，朗声应了一声，阔步进去在屋当中扎了个千】
儿子请阿玛安
【卷着袖口，随口问道】 来的早了，您用过早膳了吗

好小子，不管多大都惦记着饭点儿
【食指摩挲着翡翠扳指，半晌，慢吞吞的讲出这句话。桌上搁着一把茶壶，本想给致崧倒点儿茶水，刚摸到把儿，又想到这是隔夜茶水。于是低声和冯山讲了一句，叫他重新沏茶。说完了，直朝他招手。】
今儿可去正苑看过你额娘还有奶奶了？
【有些日子不见，到底是贝子府的炊爷养人，看着比平时壮实不少。】

【小点的时候成日里惦记上外头吃饭，一年里也没有几次，大了才晓得，都说外头的饭好吃，说的真是实话，比家里的饭好吃多了，谁不想去外头吃山珍海味的，那是荷包里没银子，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趋步近阿玛身侧，笑道】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看模样您是用过了，好在儿子聪明，也是用完了过来的
【暗暗比量身高，还是没有阿玛个头高，暗忖回去得再多吃两碗饭】
还没，您是一家之主，怎好先越了您过去，等会就去玛嬷那，最后再去额娘那

【我听见话，不疾不徐，先打量了致崧几眼。建府只一两年，准在外头交了不少狐朋狗友，如今这嘴比蜜甜，要不是有上半句顶着，我差点儿要被他哄骗。】
【七月流火，此时已经比别的时候凉快，饶是如此，我贪凉快，桌上总少不了只折扇，已陪我很长时间。】
你这么说，额娘奶奶听见得伤心了。
【心里高兴，但我嘴上不说。手里正掂量着一只鼻烟壶，白瓷做的，昨个儿一不小心摔了，磕掉一角。有心要换，又见致崧来了。于是往他怀里一抛，全靠自觉。】

【实则是打算和阿玛若是说不通，转身就去寻玛嬷告状，看他到底给是不给。违心话说的一点也不慌，面不改色心不跳，脸皮照着城墙的厚度长，摸了摸鼻子】
不能，您是一家之主，她们也得听您的
【不做痕迹的溜须拍马，指望先把阿玛哄高兴了，说着话猛的瞧见扔来一物，手忙脚乱接了，待拿在手中一瞧，当下不乐意道】
您也忒抠了，赏儿子个鼻烟壶，还是个碎了角的

【我的儿子有长进，嘴甜；长进却不大，譬如现在，眼力见儿还欠些火候。不动声色的摸了摸下巴，今早才刮了胡须，摸来有些喇手。】
罢了，你若真有孝心，早该给阿玛换个新的。玉石或者珐琅彩，阿玛生性质朴，不挑材质——
【话讲完，略失望的抬一抬手，重新摸上椅子的扶柄。】
【也不欲和多罗隆继续鬼扯，本想问问他近来读的甚么书，话到嘴边，忽又换成了这句。】
无事不登三宝殿。
说吧，可是又缺钱了？

【一直觉着阿玛在刑部屈才，早该到户部去当差，一年下来没准能给皇上节流下万八两的银子，只是抠到外头也就罢了，对亲生儿子他也那么抠，想装傻糊弄过去，可话挑明了，傻也不好再接着装，皱眉为难】
阿玛若要孝敬明说就是，您知晓儿子脑袋笨，哪懂得那些弯弯绕，不是儿子不想孝敬您，可那点俸禄，还要养着座贝子府，哪来的余钱，只能心里孝敬着您了
【顺手把鼻烟壶装入荷包，一会儿带去玛嬷那哭穷，打的是阿玛说的主意，却不想就那么认了】
您这话叫儿子好伤心，合着搬出去的儿子回趟家，也得是打着主意才能来

【我必须申明一下。】
【致崧性子直，脸虽好看，却打小儿就不招女孩子待见。可出门半载，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大了解，也不好琢磨。】
【贝勒府的年俸，我寻思应该够他花销，可每月必有一次，这不得不叫我生疑。比如，有没有在酒楼养着其他小姑娘。这并不可怕，但怕他往歪路上走，再比如，同时在一个酒楼养着两个小姑娘，还彼此碰不着面。总之，我改天得和章策聊聊，他在宗人府做事，对俸禄了解的比我透彻。】
【还不放心，于是咳嗽两句，抬眼看他。】
你是不是在外面……
其实也不算多坏，但不能负了人家小姑娘

【每年到年下，无论是宫里赏的，还是其他长辈给的，总是在我手里打一个转，转头就回到了阿玛手中，美其名曰我年纪尚小，要替我保管，以免我乱花了，可我日日在府中，哪有花钱的地方，终于出去立府，但阿玛仍绝口不提返还压岁钱的事，这让我很是恼怒，一个劲儿的倒苦水，眨巴眨巴眼，好半天反应过来】
您，您把您儿子当什么了！
【气怒的看过去，随即心底了然，阿玛这么说我，必然是他在我这么大的时候，有过那样的经历】
您是不是外头惹了麻烦怕额娘知道，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了，还能揭您的短？有孩子了吗，可不能叫宗人府的知道，儿子帮您遮掩，那头要有风言风语了，第一个让您知晓

【等他讲完第一句，我还在哂笑都是大丈夫，这种事也常见，没什么大不了的。捧起茶杯，正要喝茶，那边却又响起了颤巍巍的声音。这一听不要紧，呛的我差点掀翻茶盖子。】
不孝子！
【话说完，自己怒极反笑。怪哉怪哉，都说十年父子成兄弟，难道我也不能免俗？叹一口气。】
你也长大了，有出息了，阿玛管不了，果王府也着不下了！
【都是气话。平心而论，谁不偏心自己的儿子。】
罢了，你自己知道这个道理就好。出门玩儿，怎样都成，就是别急着给我抱孙子回来。咱们这脉，头个儿孩子只能是大房出的

【阿玛额娘的感情一向不错，可不也有句老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谁能保证阿玛就一点别的心思没动过，不是垂髫小儿还不知事，早明白了，好心给他出主意，却落了一通骂，倒也不怕 ，他不许我过来，还有玛嬷做靠山，要是都不要我了，还有自个儿的府宅，沦落不到街上讨生，唔了一声，随即狐疑问道】
您外头那个，都生了庶长子了？比我年纪还大？那可麻烦了，咱们这也没认祖归宗一说，没上了玉牒的，就是神仙也不能认，您可别糊涂

多大了，说话没大没小，还当王府是你狐朋狗友的酒楼？
【拿过扇子，直往他的头上敲扑，轻轻两下，全当是说话不当的教训。不待他回答，眼皮子一掀，于是问道】
你新当了贝勒爷，告诉阿玛，感觉怎么样？
【茶碗托在手里，捂着暖和。草草十多年过去，我也曾经历过那个时候。说完便是叹气。】
贝勒府住的新鲜吗？
【这个问题，我颇好奇，众人皆说知子莫如父。我可不想和多罗隆的关系处到新境界——兵不认将，将不认兵。】

【阿玛要是真能从外面弄个庶长子出来，还真是挺佩服他的，自家阿玛什么都好，就是觉着他太妻管严了，爷们儿怎么能让女人给拿住，可这话敢想不敢说，不说阿玛听不听的进去，额娘那知道了先不会饶过我，嘿嘿笑着捂了捂脑袋】
儿子那么一说，您就那么一听，别当真
【正了正面色，撇嘴道】 虽是扩了制，可不还是那个地方，儿子睡的还是那个屋，还是那张床，没啥新鲜不新鲜
【眼珠子转悠转悠，狗腿的挨近阿玛，为难道】 就是府上增了人手后，开销有些大，儿子着实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