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总把一天给拖的长，即便是到了快晚膳的时候，这天儿还是大亮着。今儿阿玛请了肃王叔来府中，从晌午到现在还没从书房出来，额娘说这八成儿是要留下用晚膳的，否则实在不合礼儿。虽说不是什么宴席，可额娘也是亲自去厨房吩咐了奴才们用心。到了时辰差不多，便是由自个儿这个王府长男去请，毕竟，即便是亲厚无间的手足兄弟，也不能让人觉着失了礼数。打往狮林穿过去的道儿上，正好遇着，端正的身板儿大步往前迎上，抱拳躬身见礼】
侄儿殷寿见过叔王
@爱新觉罗章恪

【这一日散朝后，大哥叫住自己，言道待下衙后去他府上一叙，有要事相商。兄弟多年，自是了解长兄之意，遂在下衙后径直前往宝瑞亲王府，二人并两三亲信于书房商议事宜，待得议定，见天色已晚，应是用晚膳时候，长兄说是收拾些许文件卷宗，过后一同用晚膳。盛情难却，便先遣人回府告知女眷们此事，独自一人踱着方步出了书房，迎面一半大小子过来，见着自己便是一礼，定睛看时是大哥长子殷寿，淡淡道】
免了，这是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礼数总是谨慎，一作揖是见了礼，回话里也毕恭毕敬，与回阿玛时丝毫不见差异。】
回叔王的话，侄儿方从后院过来，额娘说是时候用膳了，让侄儿前来相请，看看叔王跟阿玛可是议完了事情。
【我与奕颙算得上是亲厚的，肃王府也去过多次，然而与叔王并未正儿八经儿的说上过什么话。记得那时候奕颙还说阿玛板起脸来实在让人就觉得心里发紧，我还打趣儿他说不至于，然而眼下自个儿对着叔王时候，却生了根他相似的心情。】

刚刚议完，你阿玛这时正在书房整理卷宗，你就不必过去打扰了，暂且陪我在这园子走走，等你阿玛收拾完了，自会过来寻我们二人。
【朝堂政事，殷寿小子尚小，自然是不必涉及，不欲他过去打扰，遂说了让他陪自己走走的话。见他行动老成持重，恭谨有礼，多了三分欣赏，既是散步，光走不说未免无趣，看他垂手恭敬走在身旁，淡淡道】
听伯熙小子说道你们常在一起读书，如今读到哪里了？

是，侄儿遵命
【再抱了两手应下，身子一侧，请叔王先走，自己再跟在一侧，示意奴才先去额娘那里知会一声。只不过刚走这两步听着叔王这样一问，登时有些心虚了，又不好表现出来。奕顒这小子都是如何回话的，谎话说的也忒心安理得。而自个儿又全然不是个会说谎的人，眼里闪了闪，好在叔王看不见。】
哦，回叔王的话，就是，前儿读的论语，我比奕顒开蒙早些，他仍再读问学，便跟他一道儿
【手心子里这就出了汗了，心里打鼓，真佩服自个儿这跟奕顒一样，说谎不打草稿。】

【大哥这园子修的着实不错，颇有当年兄弟三人下江南办差时候所住园林之意趣，单看湖边那假山，峰峦叠嶂，怪石嶙峋，站住脚步仔细观赏。自己方才一句问罢，久久不见身边小子回音，待转头时候，方听殷寿小子有些磕巴的回话，负手而立，淡淡看了他一眼，又道】
学到论语，确实比伯熙快些，那小子顽皮，学堂上你多看顾他点。【顿了顿，似笑非笑道】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一句，出自论语何处？

论语宪问里，孔子说：“有德行的人一定有善言，有善言的人却不一定有德行。有仁德的人必然勇敢，但勇敢的人不一定有仁德。”说的是德、言、仁、勇的关系。
【皇叔这一问学，话倒是转了个峰，这点倒像是阿玛，五步里就有一问，自个儿总也随时候着，然而自个儿虽勤于学，却非仁达之智，困于纸上谈兵。】

嗯，背的不错，看来记得踏实，只是做学问不可一味死记硬背，还得有自己理解方为上佳，你且说说，对于这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一句，你的见解为何，看法为何？
【殷寿小子虽然方才答话时候有些磕磕巴巴，然而背起文章来，却十分流畅利索，笑了笑以示嘉许，然而不等小子得意，后头紧跟着便是又一句问话，看他还不及褪去的笑容，颇有自己和大哥小时候在上书房读书时候，被先生突然问起功课的模样】

【叔王这问起学问来，自己这心里便松快了不少，总不用再担心跟奕颙那小子说话掰岔了，故而将先前心事放下，聚上了眉头，一本正经的同叔王论说起来。】
侄儿认为，行端立正的人，说起话来自然也是符合道理的，然而反之，说好话的人未必就是品行兼优的；素行仁善得人，必然心胸宽广并不失勇气，可反之，刚勇果断之人却未必心怀仁善。侄儿认为这是学问融入品性，行端立正即为君子，君子必然仁德，而嘴上谄媚或是好好先生则未必心如言善，反而唯利是图的更多。有大仁大义之人必然不惧生死，是为勇，而沙场斩将者也是勇者，却因非生即死，故而无关乎仁

嗯，答得倒通顺，也有些自己见解，做学问皆是如此，倘若一味死记硬背，反而落了下乘，圣人所言终归只是圣人所言，只有自己能记住，活学活用，方才将圣人所言转成自己的东西。
【见殷寿小子放松下来，对答如流，神色间皆是认真神色，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又道】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此一句出自何处，何解？

阿玛曾也这般教导过侄儿，然而侄儿愚钝，及不得阿玛十中之一，故而也不敢说什么自个儿的想法
【肃王叔同阿玛自来亲厚，逢年节还是喜事，阿玛总要亲自吩咐或是制备一份厚礼，平素往来亦甚，耳濡目染，与旁人相比，即便是未曾有几回相谈，心里头也是觉得亲近些的。自个儿从来也是耿直秉性，并不善于虚与委蛇，自然据实回禀。于私心里，阿玛便如眼前之山，即便有鞭打有训诫，也依旧有依靠有庇护，自己从未想过翻越其后再去看看更广博风景，与我而言，足以。至于之后问题，自也熟读背诵过】
孔子的学生子张问孔子:"究竟何谓'仁'?"，孔子回答说:"做到恭、宽、信、敏、惠五点即可。"子张又问:"怎样做到恭、宽、信、敏、惠呢?"孔子解释说:"没有放肆的心叫恭;心地不狭窄叫宽;没有欺诈的心叫信;没有怠情的心叫敏;没有苛刻的心叫惠。一个人如果没有仁德，就不能称之为人了。如果一个人承担了'仁'的事，就要勇往直前地去做，不可有半点的谦让之心。即使老师在面前，也不必同他谦让，即出自论语·卫灵公》:"当仁，不让于师。"

你阿玛是个好学问的人，原先和你这般到时候，我同你阿玛便经常泡在书阁里，先前他也同我夸过你的学问，你是王府长子，莫要辜负你阿玛期望才是。
【幼时并无太多父慈子孝的经历，额涅因着兄长身体，于兄长关心也更多些，随着年纪渐长，成家生子，虽也当了阿玛，却并不太长于同子女交流，听他说的流利，笑了笑道】
很好，看来你这学问，学的比奕颙小子踏实【沿着湖边负手踱步，问道】奕颙小子平时在学堂表现如何？照实说，不可一味维护。

【阿玛在我面前是极少有和颜悦色的时候，或是严肃或是郑重，我甚至曾以为自己实在不是个好儿子，从未让阿玛有过欣慰时候，然而叔王这样说，眼中便藏不住这股子由心而生的暖……不过，许也是叔王在宽慰我也未可知。心里便是这样一个上下，由欣喜到平和，至于后话，便让我有些为难。抬头瞧一眼叔王，面儿上重新犯起难来】
叔王这样问，侄儿实在……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
【大概我这样一说，叔王也能大体晓得了。再抬眼儿瞧去，好在他并非直望着自个儿，若让我为奕顒编纂些好话，实在违心，可若据实以秉，又实在开不得口，当真是一个大大的为压住了舌头】

【自己也是从他们这个年纪过来，看到殷寿小子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自然也就知道奕颙平日里的表现如何，心中暗叹一口气，只道罢了，少年顽皮，爱玩闹些也是难免，太过严厉，拘束了天性反倒得不偿失。况且伯熙的性子自己心里也有数，虽然调皮捣蛋，却也有底线，知道何可为，何不可为。笑了笑道】
罢了，既是如此，为了你们兄弟情分，我也不勉强你。如今你年纪不小，以后可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