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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蔺苏】梦横塘(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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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四儿~被卡卡坑来的鸵鸟一只。
首发LOFTER,笔名凝琰,上部待整理ing~~
最后解释下啥叫梦横塘,塘就是个坑,横塘就是把坑平了,加个梦字就是把梦横塘写完就是做梦……嗯……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6-07-04 14:33回复
    、别来遥礼只焚香
    贞元十五年,深冬。
    对于大梁目前的国土来说,汾江以左都处在一个非常地带。江畔两岸多丘陵,山脉数来数去,竟也只有更南方的琅琊山勉强算得;而汾江以左的十四州,则涵盖了整个大梁近乎三分之一的经济命脉。
    江南富庶之地,虽无饿殍遍地,亦无千金之家。千年以来的史圣白字黑字的定论,正在被逐渐改写。
    黑色骏马嘶声长鸣起来,一个人立抬起前蹄,马上的汉子蓦然踏着马蹬,一个借力跃下马背。而身后的一行人也纷纷下马,距离他最近的年轻人则甩给他一个皮囊。汉子拧开皮囊喝了一口,复又甩回去。初春的阳光是凛冽的,却并不能给这满含着冬季冷意的空气带来一丝温暖。
    “帮主,前方就是廊州了。”随行的一个年轻人叫了一声,束中天微微眯起眼睛,点了点头,扬着马鞭指了指那阳光下耀眼的大字。
    “我束中天一生经营北方,峭龙帮如今虽属琅琊榜上江湖首名,可从没有涉足过江南之地。还不等我统一北方,这江左盟就异军突起了。”沉吟片刻,他忽然笑了一声,“不过我还真是好奇,这江左盟,究竟是谁能半月之内打翻孙泽,自己坐下来。”
    身后有人冷笑,“孙泽手下是省油的灯吗?这人位子坐着,恐怕也不安稳吧?”
    “安稳不安稳,看了再说。”束中天回了他一句,“这半年来江左盟都安安稳稳,偏偏这三个月突然异军突起,若是整饬内部,怕是一时半会儿还是有内耗的。”
    身后人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束中天并没有急着下定论,只是看着廊州城门前金色的牌匾,似有所思。
    不只是谁打了个呼哨,束中天翻身上马,身后的随从随即跟上,身后的官路上瞬间扬起风尘。
    蔺晨跟着黄芩走到水榭,看到四下无人才展开递上来的书信,明明是谦逊的字迹和口吻,却让蔺晨脸瞬间沉了下来。
    束中天主动来访,不知前方是福是祸。
    “黄芩,这是你们江左盟内务。我答应过你们宗主,只要他不开口,我就决不主动插手你们的事儿。”蔺晨合上书信递给他,“但是我必须提醒你,束中天不是善茬你清楚,长苏现在病成这样,他肯定也不可能爬起来跟束中天谈什么生意——”
    “属下都明白,”黄芩和缓地应了一声,“只不过,属下担心的不是束中天罢了。”
    蔺晨想了想,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但也只是摇摇头便再不多言。只是这片刻的时间,便有江左盟的小厮进来,“蔺晨少爷,哀长老,门外有一队人马,自称峭龙帮束中天,请求面见宗主。”
    黄芩只是微微地挥了下袖子“请束帮主在正厅稍候,宗主病重无法见客,我亲自去。”
    雕花的窗棂旁绿竹猗猗,有香炉一鼎,檀香冉冉,满室生温。
    黄芩深深俯首作揖,“在下江左盟长老黄芩,见过束帮主。”
    束中天有些沉默,许久才开口,“在下请求面见梅宗主,不知长老,这是何意?”
    “宗主病重,无法见客。束帮主还请见谅。”黄芩带着歉意回答道,顺手替他沏上茶,“此刻大夫还在房内,若束帮主一定要见……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病重之人,形销骨立,又需要时刻治疗,这情状,怕是不太好看。束帮主是不是…也留几分薄面?”
    束中天慢慢拿起茶盏,呷了一口,“无妨。在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是以正事为主。至于梅宗主,既然在下人都来了,不探病实在说不过去,先下就不打扰他休养了——只是长老认为,在下这正事,谁可堪当大任呢?”
    黄芩静静地听着,此刻才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若帮主觉得可行,在下毛遂自荐可好?”
    束中天冷冷地打量着他,犀利的目光似乎要将他看透,然而黄芩并不言语,只是任由他打量,许久,束中天才开口,“阁下是喜欢燃香?”
    “宗主向来体弱多病,有时思虑过多身体不适,也是大夫吩咐,燃些药香缓解一下。至于黄芩自己……倒是极少弄这等风雅之事。”
    “香道风雅,药却沉重。”束中天笑道,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似乎这茶盏中的液体,与他而言,不过是与清水一样解渴的蠢物而已,“在下倒是从来不爱这等东西。”
    黄芩摇头,“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孔孟之道也是人尽皆知,即便做不到,也应照顾下病人。毕竟人之生也坚强,其死也柔弱。”
    碧绿的茶水映着天光,室内忽然就安静下来了。
    黄芩不是个省油的灯。
    “汾江东北地方的锦州草木茂盛,向来是江左的林场,我峭龙帮愿从贵盟这儿直接收购,不知阁下如何思量?”
    黄芩抬起胳膊,手却缩回了衣袖当中,广袖垂落半幅衣袂,束中天也抬起胳膊,在袖子里与他双掌相合。
    这袖里乾坤是三晋之地在外做生意发展而来的传统,若两方有所商议,则袖中暗议,待议价的时候再袖里商讨,直到最后合适了,才露出双手,握手言欢。
    茶室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音,门外的人则等得有些焦急。许久,束中天才摇摇头,“长老果然厉害。”
    “宗主领袖有方而已。”黄芩撤了袖子,重新为茶盏添水回灯。
    一方先行撤手,便意味着不可退让。束中天却并没生气,反而有些欣赏的意味。看着茶叶上下漂浮,束中天忽然不知为何感叹了一句,“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并没有人去接他下面的话,黄芩安安静静地坐在他对过,甚至没有抬起眼睛看一下。倒是束中天开口道,“长老行事,倒是颇有散大夫风范。”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6-07-04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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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兽鼎蒸香.
      束中天进入内室的时候就知道,与这位江左盟宗主打交道,怕是必须要适应这满屋子的药香了.
      屋里并不十分清晰,向来是常年病室。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并不难闻,反而令人感觉神清气爽。束中天靠近了些,却并未看到被衾下的人,只见得一条细白的手腕,瘦损得厉害,而这个人却发出混乱的呼吸声,安安静静地沉睡着。
      只是看了一眼,束中天便转身而出。走到室外的那一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现在所想的,也许正是以后所有人看到江左盟宗主时的印象,可现在他是不可能知道,在这个年轻人身上会看到什么样的奇迹。
      许久,他摇摇头,“走吧。”
      黄芩微微叹了口气,“宗主的情况,还请束帮主莫要对外人道也。”
      “不会,”束中天沉声道,“替我转告令宗主,待他康复,在下定当亲见。”
      黄芩微微颔首。束中天似乎并不愿意久留,随即抱拳道,“在下还有些事,就此告辞,后会有期!”接着便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来去匆匆不留一日,束中天仰头喝了一口水,随即转身问到,“梅长苏这人,你们怎么看?”
      马队里一片安静,许久才有人答他,“梅长苏这人……很聪明。”
      束中天回头看了他一眼,“江左盟有黄芩这等权臣,方才我见到喜长老和天机堂主,对这黄芩分外忌惮。只怕江左盟……梅长苏这个宗主位子下面,不是实地。”
      “姑父的意思……后悔了?”
      束中天摇头,“不管梅长苏怎样,都不能妄动江左盟,黄芩不是省油的灯,那个季珩更是琅琊榜上的高手,生意已成便不再有后悔的余地。”
      接着,他驭马而行,身后留下马蹄下的一溜烟尘。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6-07-04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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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平抱着胳膊现在他身后,眉头微皱,“黄兄,可是担心束中天别有用心?”
        “此去方向……乃林州。”
        黄芩这人向来说话说半句,越重要的事儿越是卖关子,季珩素来最讨厌他这点,偏偏梅长苏看重他。江平有些疑惑,“林州如何?”
        黄芩并不明说,只是突然换了个话题,“江兄,不知济州此时可好?”
        “自然是好的,”江平更疑惑了,黄芩这会儿倒没卖关子,只是越发皱紧眉头,“前些日子,宗主突然问我,济州地处江左最北,距离汾江反而最远,沿途也没有汾江支流……”
        江平恍然,“这么说,他担心济州会脱离控制?江左盟支柱正是汾江水运和银楼矿山,济州深入内陆,中间还有涂州阻隔……当真是天高皇帝远。”
        黄芩微微颔首,“宗主倒是还没担心到这里,而是担心眼下已经开春,汾江上游两州已经出现了凌汛,而济州宁州……只怕要春旱了。”
        江平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转了一圈“宗主醒了,看情况还好,要不要现在去汇报一下?”
        “在下倒是觉得,江兄你先把事儿办完了再打扰他休养更好。”
        江平张了张嘴,黄芩已经走远了。
        皱了皱眉头,江平冷哼了一声,向后问到,“这家伙,倒是胆大,敢替少帅做决定了。”
        季珩从后面慢慢踱步而来,眼中露出毫不遮掩的厌恶,“这等勾心斗角之人,当为绣衣使者一行,真佞幸也。真不知道小殊怎么想的,竟然钦定他为长老。”
        “宗主的心思,最好别猜,不知你有没有发现,他变了,”江平叹了口气,“从他回来开始……他就不仅仅是那个林殊了,更像是现在你看到的,只是江左盟的宗主,梅长苏。”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6-07-04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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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已过了雨水,未到惊蛰,虫蚁还未探出新一年的生命,早桃自然没有到阳春三月盛放的时节,篱落稀疏渗透出一片白白红红。蔺晨抱着他在榻上半躺下来,自己却转身,不多时端来一盆药水,散发着浓郁的药味。
          柔软的布巾浸透药汁,稍稍拧干些水,敷到他眼睛上。见他抬起手,连忙一把抓住,“别摸。”
          眼睛有酸疼的感觉,最近似乎觉得更明显了些,蔺晨抓着他的手,“束中天来过了。”
          梅长苏一怔,随即冷静下来,“束中天与江左盟素无来往,峭龙帮地处北方,现在虽然已经开春——他是来收购木材和新茶的。”
          他并没有询问,而是陈述。蔺晨笑了一声,“对,不过新茶的事儿,他去跟龙珠茶庄谈了,龙珠那边现在是江平暂管。”
          梅长苏舒了一口气,“龙珠和锅庄的生意我打算继续,金沙江马帮如果有需要,从茶马古道过来,也不算太难。”
          “那你就要承担损失,”蔺晨替他换了换药,“云南锅庄大多是走马帮,半年一来回,但是金沙江源头有一条单行道,一旦发生相撞——你知道他们会如何么?”
          梅长苏想了想,“掉头?”
          蔺晨哼了一声,“掉不了头,不过这种单行道,都是有换行台的,以山歌为信号,到达换行台前唱山歌,前方的马队听到了,自然会在换行台等着。”
          梅长苏“咦”一声惊讶道,“我前几天听说,有些马队,会把另一方踹下深渊,因为……”
          “有办法避免还这样,不是寻仇么?”蔺晨白了他一眼,然而梅宗主眼睛上敷着药,什么也没看见。
          两人沉默下来,蔺晨随意地揽着他细瘦的胳膊。有落英缤纷而下,一瓣桃绯飘落到梅长苏发丝上,蔺晨抬手弹了弹,便落到地上,与其他花瓣融为一体。
          梅长苏似乎已经睡过去了,呼吸轻缓而柔和。湿漉漉的药巾依然敷在他眼睛上,奇异的药香与花香交织在一起,构成空气里浮动着的奇妙味道。
          新晒的丝被有阳光独特的香味,蔺晨揽着他的胳膊,不知不觉便伏在梅长苏身边,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许是当真睡着了,怀里的身子在太阳下晒着,带着热乎乎的温暖。
          蔺晨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6-07-04 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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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梅长苏还未曾下琅琊山,在宁幽清净的清梅居里,蔺晨也曾抬手拨过他额前的碎发。睡梦中的少年被梦魇扼住喉咙,汗水湿透了发丝和重衣。
            替他换过衣服擦净汗水,蔺晨在他床前坐下,慢慢伏在他身边,哼着一首无词的小调。
            梅长苏醒过来的时候问他,这是琅琊山的民歌么?
            蔺晨大笑,自然不是,不过我也没记住词,只是觉得曲子轻快,便学会了。
            许久他才说,这曲子,用笛子吹,当真好听。
            梅长苏低头,勉强一笑,并不言语。
            造物主都是公平的,它均匀地赐予一切它偏爱的人过物等量的福气和磨难,人生不过百年而已,旦夕祸福沧海一瞬,都在无尽的时间长河中逐渐湮没,连水花都不见。
            蔺晨笑道,我有一旧友,乃乐府明珠蜻湘姑娘,秦大师的嫡传弟子,最擅笛箫,最绝的是,她过耳不忘,但凡是你唱过的曲,无论多长多复杂,她都可以一遍就重复下来。
            梅长苏终于露出一丝浅笑,蜻湘姑娘的惊才绝艳,在金陵便有所耳闻,最是传闻她时常有癫狂之症,曾在通州小山上放歌长啸,一面唱着,一面以一双六棱金锏退金马门的铁面七鹰,从此名震江湖。
            金马门。
            此门派为长安东方一族南徙而来,其先祖东方朔为武帝时代的另类奇才,曾坐席中,酒酣,据地歌曰:陆沉于俗,避世金马门。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庐之下!而此一族便在南迁之后,自立门派,号称金马门。
            梅长苏笑道,只可惜,大隐隐于朝的另有棋圣国手,这大隐隐于朝的,反倒是隐于山野,偏安一隅了。
            彼时琅琊山上,有水车缓慢旋转着,带起清冽透明的水花,与那山下嘹亮的歌声融合在一起。
            蔺晨用扇子敲着掌心,纵声高歌起来。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
            风又飘飘,雨又潇潇。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筝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蔺晨唱起来并不难听,却奇异地有些特殊的爽朗,梅长苏认真听着,整个心都突然被快乐填满,连同窗外的水车,飞溅的流水,都一下子飞扬起来了。
            何来春愁,且谈筝谱调一醉倒,把介个,心字香篆火来销,东风一度绕,坐看天地雨萧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6-07-04 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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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雨画桥,江湖以制香料闻名的江湖帮派,武林中也异常出名,而烟雨画桥只问生意,并不参与江湖纷争,反而颇有些遗世独立的意味。
              而它更著名的,是培养杀手的基地。
              烟雨画桥也在济州,处于整个江左十四州最东北的地方,与廊州隔着一条汾江加两个州,与最西北毗邻黄河的通州不同,济州并没有任何水脉,甚至汾江黄河的支流湖泊也不走那个地方。
              即便如此,许是济州靠近孔孟故地,惊世的奇才怪才层出不穷,且济州地脉奇特,黄金白银煤矿铁矿星罗棋布,江左最大的银楼与之相通的金矿,正在济州。
              然而他并没有回答蔺晨,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蔺晨也不催促,只是慢慢品着茶。
              过了很久,梅长苏划了支火柴,点亮了书案上的银灯。
              “阿晨,如果你有求于我,完全可以直说,你今晚求的不是我,是江左盟宗主——那我要问一句,烟雨画桥与你何干?”
              蔺晨平静地看着他,“因为我蔺晨,就是烟雨画桥的主人,梅宗主若要驱遣尽管吩咐,但烟雨画桥只听我一人吩咐,若是不敬不屑不听调派,甚至阻挠你平定江左,还请不要拿烟雨画桥杀鸡儆猴。”
              梅长苏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云开是谁?”
              蔺晨依旧平静地回答,“我。蔺晨,字云开。若夫日出而云霏开。”
              “这么说……当初孙泽那个江左盟的杀手,也是……”
              “买凶杀人,只接生意不问来由,”蔺晨坦然看着他,“我并不插手,由雇主直接从我这里付钱,请某位杀手执行,然后再亲自与之详谈。也是这次琅琊阁放榜的时候顺手,才发现去年他们接手了刺杀你的任务。”
              “我还真没有想过要收拾烟雨画桥,”梅长苏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便剧烈咳嗽起来,许久才直起身子,眼前一花,便跌进蔺晨怀里,蔺晨轻轻拍着他的背沉声道,“你最近老是盯着济州,我便担心了。”
              “我盯上济州,”梅长苏缓过一口气来,“是因为春旱。”
              蔺晨长眉一挑,“济州春旱已非一日,实在是地处江左东北内陆,不近江海,家家户户都以井泉水为主……”
              “饮用够了,”梅长苏微微支起身,“可北方春雨贵如油,春旱是常事,十年倒有三年亢旱——济州也没有粮仓,一旦北方有战事起,南粮北调也是大工程。”
              蔺晨一时没有回答,许久才开口问道,“你该不是想……”
              可话未说完,门外蓦然灯火通明,大门被猛然推开,一个人随着门的开启倒在地上,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支撑。
              “宗主……丘…龙珠茶庄,被…被查封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6-07-04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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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绣衣使者,即江充,汉武帝时代有名的佞臣。
                2,济州宁州,都是虚构地名,范围在今天山东济宁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6-07-04 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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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小楼昨夜又东风
                  梅长苏一怔,目光立刻落在瘫倒的人身上,那人不停地喘着气,话也说不连贯,许久才平复些许,“宗主,林州的龙珠茶庄,被…被查封了。”
                  梅长苏眯了眯眼,“秦华?”
                  此人正是秦华,本是赤焰军裁撤的百夫长,算是江平的人,前几个月便被派去看管青眉峡。梅长苏对这个人并不是非常熟悉,此时到了眼前才认出来。
                  “是…这么回事…”秦华接过梅长苏递过来的碗一饮而尽,“我今天接到喜长老的命令带人去龙珠茶庄,正遇到金沙江的马队来换货,哪知道我刚进去,就被官兵包围了,说是郡守接到举报,茶庄通匪,那十几个马帮弟兄全抓了!”
                  蔺晨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始终没有吭声。屋里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得到秦华还未平复的粗重呼吸声。梅长苏坐回毯子上,目光在地图上逡巡变换,许久都没有回答。
                  林州旁边是钦州,茶庄距离青眉峡只有短短二十里路。
                  几乎是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梅长苏才提起壶,慢慢地倒了点水,“秦华,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先坐。”
                  “宗主您问。”秦华拿衣袖擦了擦满脸满头的汗水,气息依然有些粗重。
                  “林州郡守是谁?”
                  秦华想了想,肯定道,“李森,他弟弟李林在刑部,所以才凭这个谋到这个职位。”
                  “你何时离开青眉峡的?”
                  “正午时分,”秦华微一停滞,“对,当时我还瞥了一眼更漏。”
                  梅长苏再次沉默下来。
                  屋里沉淀着方才的茶香,此时已近初春,窗外一树早桃绚烂而绽,喧闹而安静地昭示着生命力,树影斑驳地落到窗前,清风徐来,云屏摇摇复止,茶香与春花的香气融合着,最终在袅袅茶烟中遁于无形。
                  他不熟悉秦华,但熟悉江平。从方才两个问题看,秦华没有说谎,这种事情他说谎也没什么好处。而江平虽然鬼点子多,却从来不是个自作主张的人,绝对没有这个胆子擅自瞒着他调动秦华。
                  林州有刘家,与银楼合作几十年,从前江左盟到现在都有人还在林州,需要跨州郡调人马么?
                  尤其是,为什么是秦华?
                  心念电转间,梅长苏长眉一蹙,调虎离山,这是一石二鸟之计,真正的目标是青眉峡!
                  深深吸了一口气,梅长苏沉声道,“秦华,你下去休息吧,请三大长老正厅议事。”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6-07-04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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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桥上依然人来人往,叫卖声依旧喧闹,茶馆里的说书人惊堂木一拍,正说着武安君战长平坑杀赵军四十万,又是一片唏嘘叹惋。
                    蔺晨拉着他往桥那一边走去,卖糖葫芦的敲着梆子拉长了叫卖的腔调,拉着柴的车轱辘吱呀呀地慢慢擦肩而过,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直至终于走到茶馆门前,才终于有人上前唱个喏,蔺晨搂着梅长苏的肩膀,“叫你家掌柜的出来,今儿认个人,加条规矩。”
                    茶馆茶多,却当真只喝茶,尤其出名的大碗茶。厚厚的粗瓷碗盛了茶叶,滚水一过,便是一室蒸腾的茗香。
                    “大碗茶?”梅长苏似乎来了兴致,拿着茶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翻卷的茶叶,笨重的粗瓷碗映着天光,衬出一丝农家朴实的气息。
                    “茶叶是自己种的野茶,比不得你喝的那些,”蔺晨端起来喝了一口,“茶树是会结籽的,用来做烟熏肉。”
                    “提起茶我现在都一肚子火,”梅长苏吹了吹茶碗,蔺晨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办法总比困难多,你也知道去讲理没用,先冷静一下慢慢来。”
                    老掌柜很快就放下手边的事儿过来了,恭恭敬敬行了礼,蔺晨放下碗,指了指坐在对面的梅长苏,“江左盟的梅宗主,烟雨画桥加条规矩,不接行刺他的任何生意。”
                    老掌柜一愣,便听蔺晨解释到,“梅宗主是我的人,懂?”
                    其实他并没有解释的必要,老掌柜也不会去问。倒是让梅长苏有些不自在,待老掌柜退下,蔺晨才一抱拳,“以此,向梅宗主赔罪了。”
                    “好说,”梅长苏浅笑,“琅琊阁主欠我的人情,这边记下来了。”
                    两人这边厢打趣着,茶馆外却蓦然一片惊呼。梅长苏一回头,却见老掌柜甚至没有抬起头来,依然自顾自的打着算盘。
                    茶馆外惊呼声更重,梅长苏眉心微蹙,起身走了过去,蔺晨坐着没动,只是慢慢喝完手里的大碗茶。
                    地上趴着一个女孩,看样子也就十七八岁,胳膊上划开长长一道伤口,鲜血几乎把她整个左臂染红,顺着指尖滴落下来。梅长苏倒吸了一口气,上前拨开人群,抬手将那女孩的袖子撕开,回头大声问,“麻烦哪位给些清水?”
                    很快便有人捧着热水和干净的布巾过来,有几个胆大的妇女也上前来,撑着那女孩的身体。
                    女孩伤势并不重,只是伤口沾染了尘土需要清理,清洗干净后,早有旁边热心人送上纱布,还有个年轻小伙子从另一条街买了金疮药过来。女孩疼得叫了一声,梅长苏停下手,“姑娘,可还撑得住?”
                    “多谢公子…青黛撑得住。”
                    女孩咬着牙,声音都带着颤抖。直到梅长苏扎紧绷带,才终于长长的吐一口气。
                    蔺晨走到他身边,伸手把梅长苏扶起来,这才招呼身后的人,眼睛却看着那女孩,“青黛姑娘,请进茶馆歇息下吧。”
                    青黛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才致谢到,“多谢…馆主。”
                    “不必谢我,”蔺晨抱起双臂,“要谢就谢救你的这位梅公子,论廊州的大夫,倒是江左盟的黄芩长老与我熟识,可请来为姑娘看看伤势。”
                    眼见得青黛被两个人扶进茶馆,蔺晨才避开其他人,拉着梅长苏走到茶馆后院,穿过后门,梅长苏一眼就看到地上一片血迹。
                    “烟雨画桥杀人,从不会空手而归。”蔺晨指了指地上,“那姑娘必是被烟雨的人所伤,看来她应该不是死者什么人,多半是误伤。”
                    “救还是不救?”梅长苏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蔺晨搂着他拍拍后背,“随便你,反正我除了你谁也不救。”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6-07-04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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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长笛谁教月下吹
                      青黛,从波斯国来,及太原并庐陵、南康等染淀,亦堪敷热恶肿、蛇虺螫毒,中寒者勿服。
                      蔺晨拿着本《开宝本草》煞有介事地念着,“青黛,有意思,这姑娘长得就小巧玲珑的,还真合了她的名字,美人啊,赏心悦目。”
                      梅长苏头也不抬,随手捞过一本书飞过去,正砸在蔺晨背后。
                      “小没良心的,”蔺晨凑过去,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书,扣住后脑勺吻下去。
                      唇舌交缠着体温和热度,还有情之所至的冲动,梅长苏没有拒绝,反而攀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微一分离便主动缠绕上去,在蔺晨颈侧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蔺晨轻声笑起来,恶作剧一般在他腰间拧了一把,梅长苏没防备他这一下,身子一软跌进他怀里。抬起头来正对上蔺晨的眼睛,明亮地闪烁着他熟悉的情愫。
                      下午的阳光安安静静地挥洒着,茶馆临窗照水,大街上车水马龙,红尘喧嚣遥远地嘈杂着,斜阳御柳,明日桃花,都逐渐淡出视野,只留这一晌贪欢。
                      梅长苏斜斜靠在塌上,将沿河两岸的景色一览无余。拱桥斜波,乌蓬柳岸,雕窗朱户,白墙黑瓦,碧蓝的瓦松蓬勃地生长着,指向万里晴空。目光逡巡处一片黛瓦鳞次栉比,直延伸到远方。
                      片刻后,他目光一转落到支流对岸,隔着稚鸢坊的匾额,古朴的宅院静静坐落在深处。天井中人来人往去留匆匆,唯院中一棵高大的石榴树笔直地伫立着。
                      蔺晨低下头,指腹摩挲着笛身,附到唇边,长长的乐音徐徐而出,随即指尖轻动,颤叠震打,清悦之音贯耳绕梁,似乎室内也有云出岫直入碧霄去了。
                      梅长苏托着腮,静静地看着眼前人。
                      那年初夏,蔺晨第一次带他出了清梅居,琅琊山麓多温泉水窟,稀疏的梨树垂下细长的蕊丝。
                      他就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赤着脚泡在水里,蔺晨在他身边坐下来,就着梨花卷叶缓缓吹响一曲清音。
                      胭脂梨叶翻卷入水,人世俯仰尽在其间,然而水越烫,茶越香的时候,这茶,也只能品一盏而已。
                      从身后揽住他,抓着他的手拿住那支竹笛,吹孔放在他唇边,来,吹响它!
                      谈何容易。
                      梅长苏心肺受过重创,吹响都有些艰难,在蔺晨手里轻灵幽悦的竹笛在他手里却只有风灌入的声音,连一丝昭示成功的尖锐声音也没有。
                      连着咳嗽几次后,蔺晨微微叹了口气。几天后,他乐颠颠地推开清梅居的大门,大叫着长苏,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还是支笛子,却并没有蔺晨最初拿来的精致,一头被削出一个弧度,开着方孔。蔺晨乐道,这是市舶司传进来的哨笛,又叫口笛,你试试?
                      哨笛的声音有些深沉,似乎并没有竹笛的轻灵,然而拿在手里终究不再是努力也吹不响的沮丧。
                      喜欢吗?蔺晨问他,像是个索求一声赞美的调皮孩子。
                      梅长苏怔怔看着哨笛,咬着唇点点头。蔺晨看着他,轻叹一声,上前将他搂进怀里,掌心在他背上抚摸着,体温带着常年沁染的药香。
                      溶溶月色下,海棠深处对影成双。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6-07-04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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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灯将室内映照得一片通明,梅长苏靠在床边看手里的一卷书,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人给他披上披风,腿上也盖了薄被。
                        “阿晨…”他含糊唤了一声。那人动作一滞,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停了片刻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宗主,哀长老求见。”
                        梅长苏一个激灵醒过来,正看到向问替他拨着火盆,这才反应过来,从烟雨画桥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跟向问商讨茶庄的事儿,竟是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什么时候了?”梅长苏想揉揉眼睛,顿了顿还是放下手,向问在他左手边重新正坐下来,“宗主,酉时一刻,一会儿该打更了。”
                        “那就让他回去吧,今天太晚了,你们也累了。”许是没睡醒,感觉有些昏昏沉沉的,梅长苏摇摇头决定不见,向问沉吟片刻,“还是见一下吧,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想来也不会晚上来打扰宗主。”
                        梅长苏沉吟片刻,“能有多急?真有急事儿早破门而入了。明天吧,这么晚了折腾谁呢——你也安歇吧,不急这一时。”
                        向问沉默着点点头,便一俯首告辞了。
                        甫一出门,果然看到黄芩在门口等着,旁边还有个娇小玲珑的姑娘,看起来最多十八九岁。向问不会武功,也看不出来那姑娘是不是练家子,只看着那女孩低垂着眉眼,很有些小家碧玉的感觉。
                        向问微一抱拳,“黄兄请回吧。宗主今晚不再见人了。”
                        “为何?”那姑娘有些着急,黄芩却一把拦住她,“今天确实太晚了,还请宗主见谅。”
                        向问略一停顿,“也好,明日我一同前来。”
                        看着向问的背影,青黛有些着急,“黄大哥…宗主是不是,不待见我?”
                        “没有的事,”黄芩安抚道,“他身体不好,晚上本也不该打扰他,何况最近盟里事情很多,想来只是无暇顾及你了。”
                        “…我还没见过你们宗主呢,”青黛低下头,“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黄芩轻笑起来,做了个引路的手势,“宗主…是个有故事的人。”
                        青黛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跟着他慢慢走着,仲春过了春寒,晚间依然料峭。弦月在云中呈现出一泓细长清辉。不知不觉走到早春的桃林,娟然绯绯,鲜妍明丽,偶尔有微风拂过,便是一阵落花漫天。
                        “在我家乡,桃树是为情人祈福辟邪若种植的,一棵桃树就是一个人的祈祷,”青黛忽然感叹道,“宗主…可曾婚配?”
                        黄芩点点头,“已成婚半载,这片桃林,皆是宗主手植。”
                        停顿半晌,他才开口道,“这是宗主为那人祈福而植的。想来你听说过黎老——宗主乃是黎老关门弟子,正月黎老病逝,宗主为黎老跪灵守灵七日,之后大病一场。那人当时远在千里之外,接到消息快马加鞭赶回来,只为了能陪着他——那是宗主最后一个亲人了。若不是有那人陪着……”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青黛轻声叹道。
                        “这片林子,一共九十九棵桃树,”黄芩指了指,“全是他趁那人远游,一棵一棵亲手栽种的。宗主一生不信命不信天,却只为了这么一个戏言而一棵棵种下去,还怕那人知道笑话他——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为何不值?”青黛反问,“四百四十病难,唯相思无解,情之所至生死相许,难道有错吗?想来宗主与夫人伉俪情深,也必然曾生死与共。”
                        黄芩眉头微挑,许久不发一言。
                        桃林深处忽然响起了笛声,轻快婉转,悠远清澈,仿佛涓涓细流打着水花,俄而音色一沉,另有一缕笛声衔接而来,更为低沉,似早雁出云晴空长鸣。最终,两个笛声一来一往片刻,最终缠绕在一起。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黄芩喟然长叹,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6-07-04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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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三,月盈斋。
                          梅长苏本以为这月盈斋是姬家的产业,谁知绕过月盈斋还有个恒雅斋,这就是玉器古玩的场所了,梅长苏大略扫了一眼,目光落在角落一只青瓷器具上。
                          那是一只卧虎瓷器,虎头上仰,口鼻张扬,虎牙外露,环眼暴珠,双耳挺竖,须毛刚劲,面有斑纹,短颈缩项,隐隐透出百兽之王的威猛。
                          梅长苏盯着那只卧虎许久,甚至没有觉察到身后的人,直到他吸了一口气,身后那人才笑道,“这位公子识货,我这满屋瓷器,都不如这提梁虎子一个。本以为公子是清雅之人,竟喜欢这百兽之王的器具,说来也奇。”
                          “提梁虎子?”梅长苏奇道,“看这胎骨轻薄,釉色湖绿,想必是越窑青瓷。敢问这提梁虎子又是什么?”
                          “公子看,这虎身蹲伏,背按弯曲形绳纹提梁,腹部两侧刻画飞翼,故称虎子。”那人从博古架后面走过来,梅长苏这才看到是个身穿紫裳的中年人,白面长须,容颜和善。“九州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这提梁虎子是盛放清水的器具,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恒雅斋放置了十年有余,竟今日得了青睐。”
                          梅长苏谦和颔首,“晚辈大言不惭,莽撞了。还未请教阁下名讳。”
                          紫衣人抚须长笑,“什么名讳,要那等虚礼作甚?老夫秦太虚,岭南一斫琴人而已。”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6-07-04 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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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战屈人之兵,首先要做到知己知彼。然而关于秦太虚,梅长苏并不了解,平日里蔺晨跟他倒是有时常提,却没提过他本人。一直猜并不见得有什么效果,何况妄自揣测并不能得到最后的答案。
                            他抬起头来,“愿闻其详。”
                            “老夫想见一见烟雨画桥的另一位主人,庆林少侠。听闻前些日子,朱砂少侠曾于江左盟小住,想来寻他,不是难事。”
                            秦太虚并没有说为什么,梅长苏也没有问。他还在等,秦太虚必然还有未说完的话,没有什么交集的两个人,要求人办事,就必然会有付出和交易。
                            过了许久,秦太虚才笑到道,“江左盟宗主,看来是最不好对付的一个。”
                            “庆林我不一定能找得到,”梅长苏实话实说 ,“可要找烟雨画桥办事,还是能一试,毕竟晚辈与庆林并不熟识。”
                            “如此看来,梅宗主熟悉的是云开。”
                            梅长苏略一迟疑,试探道,“秦大师是要与烟雨画桥谈生意?”
                            秦太虚连连摇头,“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咱们就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夫此次来访,就是为了找庆林,找一个名庆平的人。”
                            梅长苏蹙眉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摇摇头,在他的印象里,并不认识有一个叫庆平的人。
                            想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前面说的青眉峡,不过是为了留住他罢了。
                            既然开了话匣子,再兜圈子也没有意义,秦太虚慢慢开口,“我有一徒儿蜻湘,庆平是她的亲哥哥。五年前,庆平与堂弟庆林同入江湖,在陈庄一战成名,之后庆林与好友蔺云开一同建立江湖最著名的杀手组织烟雨画桥,再也没有回过松江。”
                            从最开始让蔺晨引他来,再到提青眉峡的事情,最后才说要找庆林。梅长苏长长舒了一口气,秦太虚并不是请他,而是要逼他答应。
                            “秦大师还是不肯与晚辈说实话么?”梅长苏眯起眼睛,兀自倒了杯茶,却并不急着喝,只是看着杯中茶水。秦太虚要逼他答应,他便也要逼出实话来。
                            “秦大师当真是好师父,”梅长苏继续道,“只怕蜻湘姑娘未必需要师父如此尽心尽力。”
                            秦太虚猛一抬头,正对上梅长苏冷冷的眼睛,然而许久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的妻子,也是丧生于陈庄之役。”秦太虚低声道,“说句不好听的,江左盟也并非最佳选择,只是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晚辈并不想接什么难题,并非妄自菲薄。”自知逃不掉,也只能力求其他,“秦大师与夫人伉俪情深早有耳闻,只是……”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并不多说其他。
                            “事成之后,我秦太虚所有青瓷,都由江左盟的驼队往大食而去。”秦太虚干脆道,“若是驼队有麻烦,尽管找我。”
                            梅长苏静静地端起茶盏,轻呷一口,目光扫过秦太虚指上一枚苍白的指环,上面镶嵌的纯红珊瑚仿佛血泪。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16-07-04 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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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晨拿着虎子看了好一会儿,才似笑非笑地问他,“这就是你从秦大师那里挑的?”
                              梅长苏靠在椅背上,有些不明所以,“他说叫我挑一个,就当是定金。我看了一圈,也就这个虎子最合眼缘,就是不知道这是干嘛的。”
                              蔺晨并没有继续下去,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手里的东西。越窑青瓷名镇天下,也不得不说梅长苏眼光毒辣,就算不知道是什么,也能从工艺和直觉一眼看出成色来。半晌,蔺晨才放下虎子,“秦大师找你办这事儿,估计是烫手山芋,你就这么接了,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有说期限,三年为期。”梅长苏不以为然道,“大不了最后让庆林亲自见他一面。”
                              蔺晨摇头,“梅宗主,你太不了解江湖了,秦大师这个三年期限,绝非是见庆林这么容易,否则骗他出来根本不是难事。他要的,是你去替他解决这件事。”
                              梅长苏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下来。
                              许是觉得自己有些话说的过了,蔺晨坐到他旁边,抬起胳膊搂住他的肩膀,“怎么,需要在下说说过往?”
                              梅长苏瞥了他一眼,“我先提问,还是你先报价?”
                              “报价。”蔺晨很不客气地回答他,“今晚陪我聊聊天如何?”
                              梅长苏没吭声,抬手将茶盏倾满茶水,推了过去。
                              蔺晨笑了一声,抿了一口茶水。
                              “五年前的陈庄之役,现在说书人口中,是一场胜利之战,灭了魔教,解决了一场恐怖事件,但事实上这是一个骗局,或者说一场交易。
                              五年前我20岁,方入江湖无所事事,正好那个时候我听说了陈庄的事,当时都传闻,陈庄有鬼,当着你的面就能杀人,所杀之人被当面活剥人皮,最后无法施救而死。现场有人看到狐狸,所以一直传闻这是狐仙作祟,我们到的时候,也的确看到了狐仙祭祀。”
                              “掩人耳目,”梅长苏评价道,蔺晨点点头,“对,但是如果你知道这活剥人皮怎么来的,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
                              “起因是一家几口闹饥荒,在山上偶尔抓了一窝小狐狸。这家人的孩子第二天就叫了几个狐朋狗友,准备把小狐狸做肉吃,这时候听到外面有狐鸣,这几个胆大的孩子,就设了个陷阱,把那大狐狸也给抓了。”蔺晨折扇一收,“在下请教,梅宗主猜猜接下来如何?”
                              梅长苏思忖片刻,“一起吃了?”
                              想来这个答案也是只答对了一半,果然,蔺晨笑着摇摇头,“你太心善了,有道是穷凶极恶,都饿成狼了,可就不会在意什么了。这几个孩子烧了一锅开水,当着老狐狸的面把小狐狸活着剥了皮,扔到开水里活活烫死,就着开水把小狐狸煮着吃了。”
                              蔺晨没再往下说,他知道,剩下的,以梅长苏的聪慧,完全可以猜到全部。
                              但是他说的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后面的事做铺垫而已。
                              “庆平还活着吗?”梅长苏终于问道。蔺晨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在当时的世人眼里,他死了。”
                              梅长苏一愣,随即恍然,“这么说,如果他还活着,就还在陈庄?”
                              “谁能证明他在陈庄?”蔺晨反问道,“庆平和庆林兄弟俩进了陈庄后山,就为了找狐仙谈判,若是三天后他们有一个人出来,这件事就是解决了。可是三天后庆林出来了,庆平被剥去了全身皮肤。然而我们住了半个月都再也没有见过那只狐狸。”
                              “其他人呢?”梅长苏追问道,蔺晨翻了个身,枕在他腿上,抬头看着他,“其他人?江湖当时有名的门派都去了,不到三天功夫便生生剥了十多个人的皮。
                              ……你想问,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因为我也曾抓到两只小白狐,村民准备打死它们的时候,我偷偷把它们放了。”
                              梅长苏低头看着他,任由蔺晨抬手把玩自己的头发,只听蔺晨叹了口气,“听我的,先别管这事儿了,陈庄太邪门了。”
                              他五年前牺牲了兄弟压下去的惊涛骇浪,并不愿意就这样让它再次重现江湖。生死之战他不愿意让梅长苏去涉险。
                              他的心上人微微低头,吻住了他的唇,轻轻地吮吸了一下便分来。蔺晨只觉得他清瘦的身子依偎进来,贴上了自己胸口。
                              蔺晨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伸手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拆开发带,梳齿便滑进发间。象牙细腻的质地贴着头皮滑过,瞬间清凉了一下又回归温暖。
                              梅长苏一翻身,从他手里抢过来。
                              象牙梳难得更难镶嵌,偏偏这把梳子上还嵌着三颗圆润的南红玛瑙,梅长苏轻声一笑,“云开馆主还真是……情深意重啊。”话里带着说不出的嘲笑。
                              象牙乃是骨,南红玛瑙纯红,雕琢为豆。红豆生南国,却偏偏与象牙合二为一,倒真真是“入骨相思”了。
                              听到梅长苏的嘲笑,蔺晨白了他一眼,“那也比梅宗主强,挑了一屋子的东西挑了虎子回来——不得不说梅宗主眼光独到,可阁下知道那是什么器具?”
                              这一说还真把他愣住了,只见蔺晨看着他大声嘲笑起来,“虎子其实就是个尿壶!”
                              “粗俗!”梅长苏脸上顿时白一块红一块,气得一本书扔了过去。


                              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6-07-04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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