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殿内，丝竹已经奏响，宾主已经落座，我看见吐蕃人的坐席被安排在陛下的左手，这是唐人对远客的尊重。兴许是刚才喝得太猛，我似乎听到了许多天前吐蕃使团进京时东都人的欢呼声，何等刺耳。】
【在东都人眼里，进入东都的使团都是大唐的朋友，哪怕这个所谓的朋友刚刚放下沾满唐军鲜血的尖刀。】
【一边往里走一边整理着朝服上的褶皱，目光掠过身侧的礼部官吏们，议和的结果一大部分取决于他们，明修还没到，这些生面孔会比东都人有记性吗？正在出神，袍袖下藏着的空酒壶落在地上，滚到了一个生面孔坐席旁。】

【食的是珍馐美馔，饮的是佳酿仙醴，辉光相映，细乐声喧。到底是国宴之尊，招待的又是吐蕃贵客，多有细致操劳处，劳的还是我们这些新晋小子。忙碌完坐归席上，冷不防一樽银壶滚至足侧，不动声色地暗地拾了拢于袖中，眼神逡巡，暗觅其主】
秦校尉？
【交集不多，疏于这口称呼。明里斟酒敬之，暗中将物送递与他】
要紧物需收好。
【于近处视之，见他生的好皮相，玩心忽起，虽是递的姿势，手指却把着壶柄不放，目蕴笑意】
与宴还带壶，校尉如此贪爱这席中美酒？

多谢。【本不打算停留，接过瓶身时那端的力度倒让我不得不站住了，目光扫过他身上的袍服。】御酒虽好，终究温吞了些。主事闻不出这壶里装过的是燕地烈酒，看来是不好此物了。
【放手，略略点头。】那么错过这壶酒，也就无妨了。恕我多喝了几口，眼睛不好使了，主事姓梁？

姓梁，不错。
【撒手还与他银壶，垂眸，笑得浅淡，有意无意地带一笔】
不姓…苏
【声极细小，前两日阅兵式上这位秦校尉得了圣誉，里里外外的明眼人都看得清楚，也知该做什么——抬目迎上其视线，面上浮笑，合袖一礼】
今日之局面，多赖校尉及诸军士浴血拼杀，伯俞敬服。

【随着入耳的"苏"字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态度缓和了下来，亦报之微微一笑。】常听舍弟照也提起伯俞兄弟二人，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这话过誉，当兵的只会打仗，议和才是漫漫长路，今日之局面，还要劳烦伯俞和堂上诸公尽心竭力。
【顺手借他案上酒壶，为他斟满一杯。轻抬下颌，示意他看向吐蕃人。】我在交川没少和他们打交道，深知吐蕃人难缠，伯俞感觉如何?

【梁家子出门在外，总听不得名之一字，呼吸一滞，偷着摸地斜觑他脸色——幸好，眼前这位似是不知内情的，心头一喜，便格外惜着这点未被恶名败坏的初识因缘，打定主意顺着他说】
可不是！难缠得紧！
【擎着酒杯遥指那吐蕃皇子】
精明着呢！
【喝一口，眼皮子一耷】
吐蕃人啊，也不服。

【拍拍肩膀，附和了精明二字。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远处，吐蕃皇子正四下敬酒，端得一副八面玲珑，志得意满的姿态。满室辉煌，登时刺眼了起来。微微扬首。】他们有什么不服的？手下败将，圣人准了议和已经是天恩了，还想谈条件不成。

【一口酒没咽下去，含笑摆摆手】非也，非也，他们可不觉得输了。平心而论，拉锯这么久，各有胜负，谁家颈血不是热的？
【持壶与他斟一杯】说到底还是国力之较，战争不是目的，这儿——
【屈指在案上一叩】议下来的真金白银，才是实际。
【拍拍他肩，补一句】所以说多赖了兄弟们的浴血拼杀啊。

输了就是输了。【这轻描淡写的语气过于刺耳，微微蹙眉。】无论打了多长时间，最后落败而逃，以至于现在不得不屈膝求和的是他们吐蕃。大唐赢的不是面子，而是真真切切的胜仗。如果这位吐蕃王子不明白，该有人教他明白才是。
【话到这儿才算听懂了他的用意，绕的圈子太大反倒离他的本意远了些。在满堂冠冕之中，这一股赤裸的利欲倒也算爽快。说到底，只要目的达到，我不介意殊途同归。举杯示意。】既然这样，伯俞与我就是同一条心了。
【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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