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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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厚的一生 仿佛都在撕逼

不远处黄鹂叫声高高低低，彼此起伏，回廊曲曲折折，通往幽深的尽头。我的母后，她被先帝保护得很好，即使如今帝王不在，她依旧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母后素来畏寒，即使入了春，手依旧温凉，与之相握的手，一如经过陈年久酿的心，温凉如玉，却再也鲜活不起来。
“ 春寒风冷，母后....”
天儿这么冷，母后你怎的又跑出来了？身子骨还不大好，要让父皇知晓了，还不得揍我.....曾几何时，顾環尚且明艳的眉目呈现眼前，她能任性地在苏顾面前撒娇撒泼，而如今，只得化为一道极其柔和而又合宜的关怀。
“还是进内殿坐坐吧，待天气暖和些，阿環再陪母后出去走走。”
转眼便是永安二年了，自打舜光末年南风战乱后，我便极不爱进宫，我舍不得这满是温柔的金陵城，却也恨极这红墙绿瓦庄严巍峨的宫阙，而真正最怕的却是，看见她眼底失望难过的神色。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女儿，变成了这般模样。
可我回不去了啊，再也回不去了。
即便是这样，在她面前，我还是极力隐藏起所有的戾气与残忍，收起利爪，做出一副乖觉模样。

进度賊快啊看好你们哦，不要从今年清明到明年清明

殿内并未熏香，花几上红釉瓷瓶中插着四五箭素心兰，幽香甘冽而清雅，这像极了母后的风格。
闻言抬眸，却在下一瞬，被她眼底的苦涩无奈灼痛般，侧首躲开，眼神移落在全数舒展开的素心兰上，红釉瓷瓶赤红若血滴，仿若一掬血水泼洒其上，衬的浓密的叶青绿翠碧，半晌，微微弯起唇角，神情柔软得，如同不解世事的孩子。
“母后可知，一样的东西，却因地域风水不同而有天差地别，譬如这杏仁，北杏味苦有毒，多食丧命，而南杏清甜脂滑，可润心肺，于是便取了微甜的南杏进贡入宫。”
我擎着酒杯，与其分坐花梨暖榻两侧，榻几上摆置着十二碟糕点和鲜果蜜饯，两对杯盏象著；天家素来最重养生，即便在春日，也不饮冷酒，盏中清酒微温，淌入肺腑中，渐渐变成一把火辣辣的刀子，割着胸口。
“再说这乌梅，南梅喜微雨，北梅西嫌雪薄，说到底，还不是因南梅占尽了天时地利，所以略胜一筹。”
似叹息般摇了摇头，云鬟珠钗步摇，衔着一绺流苏倾泻在耳边，天家皇女都从幼年起，练就了即便满头步摇，流苏也似无波之水，波澜不惊。明艳眉目下，隐藏着锋利，摄人心魄的寒意，却始终隐忍不发，浮现出的，不过是清浅笑意。
同样是人，有人高枕无忧，有人却马革裹尸.....

鼻尖萦绕着的甘冽香气合着殿内暖意氲散开来，竟然有几分逼人的意味。她侧首逃避的动作明明白白落在我眼底，少有的狼狈。我想起那些在我耳畔从未断过的关于靖和的传言，豢养男宠，纸醉金迷，何其荒唐。可皇帝选择了放纵，我也同样视而不见。只是每每听到，都觉得像是一把极钝的刀子，在我心上拉开一道又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每一道都在哭喊叫嚣，就像阿環小时候摔伤那样哭着同我说，母后，我疼。
杯中的酒时时是暖的，指尖传来的温度甚是熨帖。垂了眸子敛袖扬首饮尽，连同那阵酸涩而绵密的疼痛也一并压了下去，面上的表情仿佛从未变过。眸光落在她唇角微微弯起的弧度上，旋即又移开，微蹙了眉尖，凝神细听的模样。
：南杏清甜，故择之为食；北杏藏毒，故选之入药。你只见它多食丧命，却不见它亦可救人。
：若食用，南杏自胜北杏百倍不止；若药用，南杏亦难及北杏万一。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淡而无波澜，不见焦灼。仿佛真的只是寻常闲话，意在细究杏仁功用而已。自南风一役霍峥殒身，阿環便再也没有了以前明媚无双的模样。在行宫的那些日子，多是我礼佛，她静坐。我知晓她心中不甘痛楚，可这个坎，谁都帮不了她。大陈的两位嫡公主全都下嫁霍家，这是何等滔天的声势，更何况还有一个手握重兵的霍峥。掌权的人，要如何放心呢。
：物尽其用，人各有命。

她徐徐而言，声音平淡无澜，我静默无语，搁下酒盏，半晌，似思索，似忍隐。
霞色的窗纱被阳光透过，变成一层淡淡的烟雾一样的影子，宫人来去均无声无息，四处静谧的有些可怕，心中便觉压抑起来。这样的安静，静到可以听到胸腔里心脏的博动、血液的流动，安静地，让人几乎以为自己会溺死其中 。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孤独的复仇者，与往日最亲密的这群人，生生站成了彼岸的两端。
良久，才轻声呢喃般，浅浅的叹息。
“好一个物尽其用，人各有命.....”
长寿殿外铺就的方砖廊道，宁静而深长，内侍们无声拱立于檐下，远了变只见几条模糊的阴影而已。无声勾起嘴角，而目似刀芒，直直看向她。
“那么母后，阿環的命，又该如何呢？”
做一颗听话的棋子，任人摆布？顺从皇帝的指令，另择良婿，成为政治筹码？或如您一般念经礼佛，远离权谋，苟延残喘？
这都是很好的选择呐，无论选择哪一种，都能让所有人满意。可是，我不。
因为，我是顾環啊，大陈最高傲的公主，固执而疯狂的认定自己选择的路，哪怕粉身碎骨，哪怕布满荆棘，也要径自走下去。

：你的命？你生来便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儿家，被万民奉养，你的命，自己不清楚吗？
毫不回避地对上她尖锐目光，依旧是平平淡淡一句话，声音极轻，语气却极重。尾音甫落，殿內便再没有旁的声音，静的让人生出恐惧。又仿佛置身寒潭泥沼，每一个字，不是起巨浪，便是定生死。
若说欠，终究是这个皇权欠了她的。可有多少人是被这皇权辜负的呢，你且瞧九泉之下，大半皆是。阿環这一笔，是死局，无解。顾環，她大可以选择纸醉金迷无法无天的活法儿，可也仅仅这样。这已经是社稷稳定之下的，最大容忍限度。
抬眸看向她，透过窗纱的阳光在她身后打下一片阴翳，细看也能见尘埃起舞。即便是在这样的柔和下，她的眉眼，依旧艳丽无双。微微弯了唇角，笑意却未透进眼底。只声音落在空旷室内，更显的沉静。
：靖和，你给哀家记住。
：这是你父皇定下的天下。

那沉静的话语，好似一记响雷落在耳畔，轰鸣得自己五脏六腑都抽搐成了一团，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从心底浸上来，她面临碎金般的阳光，时光并未在她美丽的脸庞上留下太多痕迹，她 依旧雍容而华贵，到底大陈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啊。也是这短暂片刻，原先一直犹豫的事情，便在这一瞬间想通了。
到底是人各有命，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就不怕输。而我害怕因为自己而牵连她与顾鲤，如今想来，竟是自己太看得起自己，苏顾到底是苏顾，纵横陈宫几十载，顾铖未必是她的对手。
心底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失望或是意料之中，岁月如刀，劈下鸿沟，不知从何时起，我无法再事无巨细将什么都说与她听，即便单纯如顾鲤，都渐渐脱离母后的羽翼下。可到底是痛心的，我在这世界为数不多的牵挂中，便只有这几人而已。
所有人都道靖和公主是因丧父之痛，以致心性大变，唯有我自己清楚，霍峥之死是足以让我难过很久很久，可说到底，我是厌恶了这恶心人的皇权，厌恶自己被当作政治筹码，厌恶这尊贵的公主的命运。
可顾家人血液里骨子里那种对权势的驾驭和渴望，又让我无法舍弃如今的权势地位，这简直就是一个矛盾体，所以，我也厌恶这样的自己。
：儿臣知道，母后悉心守护的，是父皇的天下。
良久，弯唇笑了笑，桃花双目有着慑魂的凌厉，但更多的却是孩童一般的柔软，那是多年以来对苏顾的依赖。最极端的两种糅合在一处，便成了一个谜。
：儿臣只是平日里张扬跋扈了些，但也仅此而已，儿臣一介女流，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