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望专栏】时光墨岛
2016-01-08 22:49
文/阿沫
我的老家是南方的一座小村庄，那时村子里，每户人家，都一口手摇井。
同样，我的家里也有一个那样的手摇井，自我记事起，它便在哪儿，有好多年了。
摇井需要将摇柄提起，然后抬到最高适应度，再缓慢地用力压下来，那样水便会出来了。
小时候，每次用摇井盛水，我总喜欢将手堵到井口流处，摇几次摇柄，水便会溢满，那时我就将小手撤离，凑上嘴脸，任水撒下满身心都会溅上些许(这是我的专利)。之后才老实地盛奶奶交代要的水量。
那口井不知在那儿已有多少年了。
五岁那年和奶奶从外地回村里的房屋时，老家的房子是以四点金的建设为结构，所以一打开大门的门槛，我的小眼睛里，第一眼就是那根摇井的摇柄，就像皮诺曹的长鼻子，摇柄看起来凉凉的，手摸上去也的确如此。那是凉铁制的，柄是实心的，握住的感觉有些凉凉的沉沉的舒舒服的。柄身光滑，也是用有一些年头的了。
妈妈是在奶奶同我回来的那一天离开的，不知那天来回的大巴车会不会交错重叠，目光回朔呢。我坐在奶奶的双腿上张望着车窗外擅无法独自理解的景象。左邻右访的三姑六婆在唏唏嘘嘘议论着，快满一周岁的小妹在床上哇声大哭。
知了一直不停地叫器，夏天的燥热蔓延在每个角落。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候里，我彻底在村里算是混熟了，完全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野丫头，无论哪种游戏只要是女孩能玩的，基本都不会缺席，游戏规则也很快上手；也经常和男孩子玩到一起，掷五子石、打寸竹、弹弹珠和名为西游记的扑克…
因此被奶奶说教是常有的事，指说哪家女儿多斯文，哪家孙女多文静、多爱干净那像你整天和野猴似的不见人影，每件衣服都能在染了另外的颜色才归家，我沉默地看着奶奶那拈满灰灰黛的双手拉拎着衣服，不语。所以那条米色的长裙子也只是在收到时试了一下便永住衣箱。
夏日太阳热得仿佛要将人麻溜地滚一次锅似的，中午是我们孩童最热闹也最无聊的时刻，如果有伙伴就凑上一块商量着玩什么游戏，有些小孩头脑灵活，会去商店批发雪糕冰棍，在炎热的天里吆喝，每次经过时总会觉得一股冰冻在喉咙里直流透心凉，嘴里没滋味。心里想得痒痒的，却露出一副一心不可二用的模式，专注地研磨着手里的扑克牌。然后回到家里，摇摇井听到摇起柄的咯嘎声，棒上一大口喝下，井水甘甜淳朴，再加上偶然发现的四叶草的根汁。
奶奶很烦那些大中午在大门前场里聚集的一群男生，吵闹团杂，每次都会听到奶奶的嚷着声‘你们这帮臭小子，不要在这里吵…我要睡觉’说过就转身回屋里准备午睡。背后那群男生做着鬼脸散开了，不一会儿又聚回来说话。我喜欢做在门沿上，拉长耳朵听取他们的说话声，“在哪间没人住的房子有一条眼镜蛇商定着什么时间一起去捉”“在去隔壁村的某条路上摘野果子吃”“某个长久无人居住的黑屋里有骷髅，会在夜深时在屋子里蹦跳一啪一啪的”
我听得心跳直升，想继续听下去却又不敢，好奇心在拉据着。想到那无人居住的屋子窗户瞄上一眼又怕得不行，所以每次只要经过那屋子都会急速速地跑过，头也不回。
不过我常常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去摘果子。
有一次，姑姑的两个儿子我们的表哥，从他们自个儿的家走到外婆家，那大概得走两个小时以上。那是一个星期五的傍晚，我放完学一回家书包一扔便和约和好的几个朋友跳三角皮筋了，在家里门口场子上，场子很大，就在大门口那里。才刚一回合，视线里突地出现一大片香蕉树的叶子，拿香蕉叶的人是二位表哥。
“阿嬷，阿哥他们来了”叫了声哥后，我便朝门里对奶奶喊道。每次只要表哥表姐来，奶奶就会杀鸡买肉做大菜，而我们总会眼巴巴地瞅着鸡腿咽口水，在一旁囔囔着要，最后也总是没吃上。
表哥他们也是个孩子王，没人管得住，却很喜欢在无事时来我们这儿，就是来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吧，当然这是我腹诽。
傍晚洗澡时，青哥将手摇井旁的由石砖围绕起来盛水的小天地里的洞口用布堵住，叫我们摇满水，然后他把衣服都脱，只余一件短裤便蜷缩着抬脚踏进，我总会叫他盘坐起来双手合掌如佛祖般，我们在上摇着水整好在头上淋下，淋沥沥的。井水晶莹透澈带着清甜。
接近晚饭的时间，每位暂时停歇的人们头顶上会有一团小小的蚊子，我望着出神，并抬头看看在我的头顶上是否也有，如果有就胡乱挥手搅散。
吃过晚饭后，奶奶将哥哥他们留下并去屋里打电话与亲家奶奶说明。要留就留，让他们多吃点省得回来又说我们饿着他了，亲家奶奶带着尖酸的气说道就将电话挂断了。
姑姑的婆婆是一个很犀利的人，她很讨厌青哥和琴姐她们，认为他的长象与她们家不符，像我的爷爷鼠眼贼眉个子还长不高大。所以对姑姑的孩子们总是爱理不理的，恨不得只有大孙子和最小的孙子，姑姑有四个子女三子一女，分别以棋琴青南命名，来我们家的就是后面两位青哥和南哥。
邻巷的一户人家养的狼狗咬到人了，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同村人，被咬的那个女孩是我的玩伴之一，我放下手中的事也跑过去看，还没进到里层便被奶奶给拎出来了，还边唠叨有什么好看的，等一下也把你咬到了，就等着打狗针了臭丫头，还不去把水放满。只好满腔的不服气地回到摇井边。那只狼狗最后被卖掉了。
冬天的井水是暖暖的，早晨起来洗脸刷牙都是用井里的水。奶奶说是某位神的恩赐，所以到了冬天井水就会变暖，每次在半夜起来上厕所时都要经过那，当时就会想，会不会有东西从里冒出来，直到长大后，才知道那只是没受到污染的地质水。
春节回老家时，手摇井已被自来水管所替代，纯闽南语的家庭剧已被打上偶像剧的标签，而那无污染的地质水已被越来越多的工厂变得无法饮用，只用那从消毒系统过滤来的自来水，那自然甘甜已是过往。
如今生活节奏变快了，到处是匆忙的脚步声，再也无法笃定地回到原来的位置，也不能再静心地回想过往，蓦然回首间已物是全非，但每每想起都是令人欣慰。
2016-01-08 22:49
文/阿沫
我的老家是南方的一座小村庄，那时村子里，每户人家，都一口手摇井。
同样，我的家里也有一个那样的手摇井，自我记事起，它便在哪儿，有好多年了。
摇井需要将摇柄提起，然后抬到最高适应度，再缓慢地用力压下来，那样水便会出来了。
小时候，每次用摇井盛水，我总喜欢将手堵到井口流处，摇几次摇柄，水便会溢满，那时我就将小手撤离，凑上嘴脸，任水撒下满身心都会溅上些许(这是我的专利)。之后才老实地盛奶奶交代要的水量。
那口井不知在那儿已有多少年了。
五岁那年和奶奶从外地回村里的房屋时，老家的房子是以四点金的建设为结构，所以一打开大门的门槛，我的小眼睛里，第一眼就是那根摇井的摇柄，就像皮诺曹的长鼻子，摇柄看起来凉凉的，手摸上去也的确如此。那是凉铁制的，柄是实心的，握住的感觉有些凉凉的沉沉的舒舒服的。柄身光滑，也是用有一些年头的了。
妈妈是在奶奶同我回来的那一天离开的，不知那天来回的大巴车会不会交错重叠，目光回朔呢。我坐在奶奶的双腿上张望着车窗外擅无法独自理解的景象。左邻右访的三姑六婆在唏唏嘘嘘议论着，快满一周岁的小妹在床上哇声大哭。
知了一直不停地叫器，夏天的燥热蔓延在每个角落。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候里，我彻底在村里算是混熟了，完全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野丫头，无论哪种游戏只要是女孩能玩的，基本都不会缺席，游戏规则也很快上手；也经常和男孩子玩到一起，掷五子石、打寸竹、弹弹珠和名为西游记的扑克…
因此被奶奶说教是常有的事，指说哪家女儿多斯文，哪家孙女多文静、多爱干净那像你整天和野猴似的不见人影，每件衣服都能在染了另外的颜色才归家，我沉默地看着奶奶那拈满灰灰黛的双手拉拎着衣服，不语。所以那条米色的长裙子也只是在收到时试了一下便永住衣箱。
夏日太阳热得仿佛要将人麻溜地滚一次锅似的，中午是我们孩童最热闹也最无聊的时刻，如果有伙伴就凑上一块商量着玩什么游戏，有些小孩头脑灵活，会去商店批发雪糕冰棍，在炎热的天里吆喝，每次经过时总会觉得一股冰冻在喉咙里直流透心凉，嘴里没滋味。心里想得痒痒的，却露出一副一心不可二用的模式，专注地研磨着手里的扑克牌。然后回到家里，摇摇井听到摇起柄的咯嘎声，棒上一大口喝下，井水甘甜淳朴，再加上偶然发现的四叶草的根汁。
奶奶很烦那些大中午在大门前场里聚集的一群男生，吵闹团杂，每次都会听到奶奶的嚷着声‘你们这帮臭小子，不要在这里吵…我要睡觉’说过就转身回屋里准备午睡。背后那群男生做着鬼脸散开了，不一会儿又聚回来说话。我喜欢做在门沿上，拉长耳朵听取他们的说话声，“在哪间没人住的房子有一条眼镜蛇商定着什么时间一起去捉”“在去隔壁村的某条路上摘野果子吃”“某个长久无人居住的黑屋里有骷髅，会在夜深时在屋子里蹦跳一啪一啪的”
我听得心跳直升，想继续听下去却又不敢，好奇心在拉据着。想到那无人居住的屋子窗户瞄上一眼又怕得不行，所以每次只要经过那屋子都会急速速地跑过，头也不回。
不过我常常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去摘果子。
有一次，姑姑的两个儿子我们的表哥，从他们自个儿的家走到外婆家，那大概得走两个小时以上。那是一个星期五的傍晚，我放完学一回家书包一扔便和约和好的几个朋友跳三角皮筋了，在家里门口场子上，场子很大，就在大门口那里。才刚一回合，视线里突地出现一大片香蕉树的叶子，拿香蕉叶的人是二位表哥。
“阿嬷，阿哥他们来了”叫了声哥后，我便朝门里对奶奶喊道。每次只要表哥表姐来，奶奶就会杀鸡买肉做大菜，而我们总会眼巴巴地瞅着鸡腿咽口水，在一旁囔囔着要，最后也总是没吃上。
表哥他们也是个孩子王，没人管得住，却很喜欢在无事时来我们这儿，就是来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吧，当然这是我腹诽。
傍晚洗澡时，青哥将手摇井旁的由石砖围绕起来盛水的小天地里的洞口用布堵住，叫我们摇满水，然后他把衣服都脱，只余一件短裤便蜷缩着抬脚踏进，我总会叫他盘坐起来双手合掌如佛祖般，我们在上摇着水整好在头上淋下，淋沥沥的。井水晶莹透澈带着清甜。
接近晚饭的时间，每位暂时停歇的人们头顶上会有一团小小的蚊子，我望着出神，并抬头看看在我的头顶上是否也有，如果有就胡乱挥手搅散。
吃过晚饭后，奶奶将哥哥他们留下并去屋里打电话与亲家奶奶说明。要留就留，让他们多吃点省得回来又说我们饿着他了，亲家奶奶带着尖酸的气说道就将电话挂断了。
姑姑的婆婆是一个很犀利的人，她很讨厌青哥和琴姐她们，认为他的长象与她们家不符，像我的爷爷鼠眼贼眉个子还长不高大。所以对姑姑的孩子们总是爱理不理的，恨不得只有大孙子和最小的孙子，姑姑有四个子女三子一女，分别以棋琴青南命名，来我们家的就是后面两位青哥和南哥。
邻巷的一户人家养的狼狗咬到人了，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同村人，被咬的那个女孩是我的玩伴之一，我放下手中的事也跑过去看，还没进到里层便被奶奶给拎出来了，还边唠叨有什么好看的，等一下也把你咬到了，就等着打狗针了臭丫头，还不去把水放满。只好满腔的不服气地回到摇井边。那只狼狗最后被卖掉了。
冬天的井水是暖暖的，早晨起来洗脸刷牙都是用井里的水。奶奶说是某位神的恩赐，所以到了冬天井水就会变暖，每次在半夜起来上厕所时都要经过那，当时就会想，会不会有东西从里冒出来，直到长大后，才知道那只是没受到污染的地质水。
春节回老家时，手摇井已被自来水管所替代，纯闽南语的家庭剧已被打上偶像剧的标签，而那无污染的地质水已被越来越多的工厂变得无法饮用，只用那从消毒系统过滤来的自来水，那自然甘甜已是过往。
如今生活节奏变快了，到处是匆忙的脚步声，再也无法笃定地回到原来的位置，也不能再静心地回想过往，蓦然回首间已物是全非，但每每想起都是令人欣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