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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君心三集(侯君集X李世民)——sindy迪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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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跪拜大唐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简称二凤


1楼2016-01-07 15:25回复


    2楼2016-01-07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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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君集白张着眼,脑子里这样胡思乱想着,全身发软,四肢像破布一样无力地下垂,由着母亲乱摇乱晃着他的身体,发泄着她对自己的痛恨与对窦氏的内疚……
      侯君集好不容易才从惊骇得失魂落魄的状态中稍稍回复神志,终于说清楚他们是在玩捉迷藏的时候不见了那李家的二郎,并指认出他们二人最后见面的地点。侯家和李家的几个年纪较大的儿郎和家仆马上以那一处为中心,发散了人手到处去找。可这时天色真的开始阴暗了下来,不但是因为时间已到了傍晚,还因为天边突然乌云翻涌,不一会儿竟下起了倾盘大雨。
      在这境况之下,虽然众人都心焦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暂停了搜索,下山回府。
      一路之上,侯君集仍是一副痴痴呆呆之态,侯母则一直在不停的又是哭又是骂。反倒是丢了儿子的窦氏,一边要不住地说着安慰侯母的话,一边还要把侯君集紧紧搂在她自己怀里,免得侯母哭喊得激动起来,又要举手打他。
      回到李家,窦氏担心侯母会一气之下会把侯君集都给宰了,费尽唇舌才把侯母劝开,让他暂时住到小君的房间里去。
      夜。
      窗外的雨声仍没有止息的样子,啪啪啪的敲打着窗户,也敲打着……侯君集的心,敲得里面一阵阵的发慌,一阵阵的发痛。
      侯君集蜷缩在床上,抱着被头,双眼圆睁着。鼻端似是闻到淡淡的、若有若无的人体气息。是小君的气息吧?这是他的房间,是他的床,是他的被子,自然也就散发着他的气息。本来,该在这床上躺着的,抱着这被子的,是他。可是现在,他在哪里呢?还在那荒山之上吗?被这大雨淋得浑身湿透吗?他还活着吗?他是不是正在黑暗与大雨之中,呼叫着“娘——”,甚至可能呼叫着“猴子——”。
      侯君集的眼眶忽然一热,那咸咸的液体又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流下,被他抱着压在脸侧的被子截断。
      不知道是他真的在喃喃自语,还是心里暗暗说的话变成一种幻听传入耳中,他似乎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叫吧,叫我‘猴子’吧,叫我什么都行,只要你快出来,快站到我面前来,那无论你叫我什么,我都答应……,我都……答应……”
      可是,耳中听到的,不是小君那倔强的叫声“猴子、猴子、猴子……”,而是窗外那“哗、哗、哗……”的雨声。
      忽然之间,侯君集从床上撑起身子,眼眸在黑暗之中闪起寒光:“小君……”,他像是向着黑暗中的什么有生命的东西在低语,“你等着我,我来找你!”
      他跳下床,胡乱穿上衣服,闪身出了房门,沿着走廊,贴着墙脚,蹑手蹑脚地往印象中李府的大门的方向走去。
      夜黑如墨,暴雨如注。
      李府之中家仆虽多,但这时都躲进房间里去了。再说,根本没有人会想到侯君集这男孩,白天才受了那样的惊吓,又住在这陌生的地方,会在这种雨夜里爬起来到处乱走,所以他住的地方附近都没有家仆看守着。
      侯君集摸索着走了一会儿,却见前面一个厢房里还亮着灯,并传出对话的声音。他正想往回走,躲开那个有人的房间,却忽然听清楚了里面的人说的一句话:“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儿子……儿子怎么会给弄丢的?”
      侯君集心头一震。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还把小君叫做“儿子”。他是……李渊!


      9楼2016-01-07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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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夜奔
        侯君集本想躲开那房间,但听到小君的父亲李渊的声音,不由得就慢慢地挨了过去,蹲在窗户之下,悄悄地听着里面的对话。
        只听到还是李渊在说话:“……你怎么会让他跑到你看不见的地方去?”
        小君的母亲窦氏的声音响起:“确实是我粗心大意了。我还想着,那山上我们已经去玩过很多次,儿子对那里的地形溪流都很熟悉,一草一木了如指掌,应该不会迷路的,所以看他跟君集跑开,也没太担心……”
        “唉,儿子毕竟才四岁啊。这么小的孩子,那山里的地形又那么复杂,就是大人也不一定能记得清楚啊。再说,就算不是迷路,他也有可能会是失足掉到水里,或滚落山崖去嘛。”
        窦氏沉吟着道:“儿子虽然年纪小,但他知道分寸的,不会随便踏足有危险的地方。当时他只是在玩,又不是遇到什么紧迫的情况,他对那里的地形也熟悉,不会不清楚哪里有危险,他有什么理由会慌里慌张的跑进危险的地方去呢?那里是有条溪流,还有个小瀑布,瀑布处水流是比较深,也比较急,但我们有去看过,并没看到有什么人失足落水的痕迹。那附近也没有山崖,有一片林木挺浓密的,占地也广,除非穿过整个林子,是不会走到有山崖的地方去的。儿子这么小的孩子,脚力有限,不可能走得那么远吧。”
        “如果他又不会迷路,又不是落水或堕崖,那你说他到底是上哪去了?”
        “君集说儿子走丢之前是跟他在玩捉迷藏,大概他是找到了什么藏身的好地方,躲在里面不出来,所以我们怎么找也找不到。只是……儿子平日虽然贪玩,却不会是这种把玩笑开得那么大的人。虽说现在是在下雨,但雨没下出来之前,天色都已经很晚了,他怎么贪玩也该知道是到了要回家的时间了,怎么会还躲在隐身之处不出来呢?”
        忽然,李渊的声音变得惊惶起来:“你们在山上呆了那么长的时间,有没有发现山上还有别的人?”
        “别的人?没有啊。山上挺荒凉的,除了我们就没见过别的人了。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吗?你担心儿子是给别人抓走了?”
        李渊的声音颤抖起来:“有一件事我还没跟你提起过。最近这郡城里潜进了一批做人贩子勾当的贼人,拐走了好几个小孩,苦主都报了官,但案子一时却破不了,那些父母都围在衙门前哭,求我务必帮他们把孩子找回来。这些天我为这事是忙得焦头烂额,所以才没法陪你们上山玩。要不然的话,本来侯家的窦娘子难得带着她的儿郎来我们这里一趟,我是应该好好地一尽地主之谊才对的。”
        侯君集听到这里,双手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手心禁不住冒出汗来。
        只听得室内的窦氏一直还是相当镇定的声音,现在也开始出现了惊恐之意:“你……你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你不早跟我提这事?我们家有那么多孩子,不是该防备防备才对么?可是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有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留上一个心眼?早知道是这样,不要说我不会放心让儿子的身影离开我眼前,就是上那荒山去踏青这种事情,我也会好好重新考虑。”
        李渊叹道:“这确实也是我的大意。因为那伙贼人拐劫的似乎都是七八岁上下的男孩,像我们儿子那么小的,好像并不是他们的目标。我们家的孩子,只有阿瑛是这个年纪的,但她又是女的,跟贼人拐的都是男孩子不同。所以我就以为这事与我们的孩子没关系,也就没跟你提了。”
        室内静了一忽儿,但就连窗外的侯君集这孩子,也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终于,还是窦氏再次开口:“我们也不要先就乱了自己的阵脚。毕竟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不清楚。要说是这些人贩子抓了儿子,但我们在山上那么久,确实没见过其他人出现……”
        “可是,”李渊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也许他们看到你们人多,就不敢现身呢?你刚才也说了,那山林占地很大,他们只要躲在林木深处,你们也不会见到他们。他们见你们这一行人有那么多的孩子,肯定高兴坏了,恐怕一直就耐心地埋伏在旁,直到看见儿子落单,才乘机下手。”
        “要是这样的话,他一定会叫唤的,我们怎么会听不见?他在跟君集玩,不会跑到离君集太远的地方去。而且,如果有陌生人抓他,他多少是懂得点武艺的,绝不会就此束手就擒,地上总会留下打斗的痕迹,但我们在那附近都没看到这些。”窦氏仍是冷静地做着分析与推断。
        房中传出脚步来回走动的声音,似乎李渊已是心乱如麻,在里面踱来踱去,不知如何是好。
        窦氏又道:“现在天那么黑,又下着那么大的雨,我们急也没用,还是得等到明天天亮之时上山再搜。除非儿子是掉河里或山下去了,如果真的是给那些人贩子抓住,这种天气他们也没法走远,我们明早再去搜山还是来得及的。”
        李渊颤声道:“可是……可是正如你所说,以我们儿子的性子,一定不会屈服的,就是拼了死命也会跟他们打。那他们……他们现在会是怎么折磨着他?”
        房中又静了下来,但这次明显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侯君集脑海中一掠而过白天小君跟自己打架时那股狠劲与不肯服输的倔强脾气,不由得就开始以此为基础,幻想出一幅幅贼人正怎么殴打、鞭笞这抓回来后仍一直拼命挣扎、反抗的孩子的可怕景象。
        侯君集不由得双手捂住了眼睛,但幻想出来的景象跟真实存在的景象不同,那是存在于脑海里的东西,不是捂住了眼睛就能看不见的。
        他猛地一甩脑袋,似乎这样就可以把脑海中的幻象甩掉。然后,他慢慢地挪动脚步,轻轻远离那房间,又向大门的方向摸去……。
        次日一大早,天才刚刚蒙蒙的亮,李氏夫妇已经起了来。其实两人这一夜根本没能睡着觉,都是翻来覆去的只是苦熬着等天亮。
        大雨在下半夜时已经停了,清早的空气更是格外的新鲜。园子里草木还沾着雨露,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可是李家上下,还哪有人有心情观赏这雨后清晨的美景?全都忙忙碌碌的准备着再次上山搜索二郎。
        窦氏匆匆的梳洗过后,正要出门,却见迎面走来一人,正是侯母。只见她两眼红肿,满脸倦容,显然是彻夜哭泣,未能成眠。窦氏跟她简单地见过礼,道:“天还早得很,你昨晚一定没睡好,还是回去休息吧。”
        侯母摇头道:“二郎一天找不回来,我一天都没法睡得着。君集那死小子还没起来吗?他这没心肝的家伙,在二郎房里还能睡得那么香?他就一点愧疚不安之心都没有吗?”
        窦氏道:“我没去叫他起来。他昨天一定吓坏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吧。反正他一个小孩子,也帮不上我们什么忙,就别让他再去那种地方了。”
        “他怎么能不去?他一定得去!二郎能找回来还好,若找不回来,我就当着你们夫妇之面,把他宰了,给二郎偿命!”
        窦氏叹道:“这事也不能全怪君集,他只是个小孩子,也不知道玩一玩捉迷藏会玩出这样的大祸来。再说……”她的声音低沉了下去,终于压抑不住一丝泣音泄漏于外,“……如果儿子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拿君集偿命,他也……回不来了……”
        侯母急得直跺脚,道:“我早就不该带这瘟神来!不行,我现在就去揪那死小子起床。偿得了也好,偿不了也好,我绝不能轻饶了他!”说着咚咚咚的就往小君的房间跑去。
        窦氏一时拦阻不及,也只好跟在她后面,只想着她如果又要打君集来出气,自己也好给挡一下。
        二人来到小君的房前,侯母伸手拍门,正要叫:“死小子,起床啦!”谁知手一拍在门上,门“吱嘎”一声就开了,原来里面并没上闩。
        二人推门进房,却见床上被褥凌乱,但空无一人。窦氏上前一摸被窝,回头道:“是冷的。侯集早就起来了?”说着又走出门外,扬手招来一个家仆,问:“侯家的五郎已经起来了吗?你有见着他上哪去了?”
        那家仆摇头道:“没有啊。我一大早就在这里打扫昨天大雨打落在这园子里的枝叶,一直都没见他从这门里出来啊。”
        窦氏心中霎时疑云大起,马上召来家仆到处找侯君集,却竟是踪影全无。窦氏与侯母面面相觑之际,李渊过来催问:“怎么还不出发去找儿子?还拖拉着干什么?”
        窦氏道:“君集那孩子不见了。我担心……他会不会是焦虑挂怀我们儿子的安危,半夜里跑上山去找人了?”
        侯母道:“那死小子倒是会有这样的胆子,但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心?”
        窦氏摇头道:“不然,我看他是个有良心的孩子。你看他昨天没找到我儿子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很在乎我们儿子的。大概是一直以来你们都冷落、孤立他,突然之间有个人肯跟他玩,他还玩得开怀大笑,这对他来说大概是一件可遇不可求之事吧。他俩虽然只相识玩闹了不到一个时辰,但只怕他已经把我儿子看作是这世上与他最亲的人了。你既然说他确实是个有胆子的人,那他夜里睡不着,觉得我儿子失踪全是他自己的错,就忍不住爬起来,孤身一人半夜上山,这换在别的普通孩子身上可能是不可思议,但在他身上,却并非绝无可能。”
        侯母道:“可是他是怎么走出这李府的?大门在晚上是紧闭着的吧?还有家仆守卫,他一个孩子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穿门而出?”
        窦氏道:“走,我们去问问守大门的家仆,看他们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三人来到大门处,果然家仆都说昨晚大门一直没开过,但他们也没见着有什么人走近。窦氏忽然心念一动,沿着墙脚,低着头边看边走。侯母跟在她身后,问:“怎么了?”
        窦氏道:“即使君集不是从大门出去,那他也一定是从这靠着外面的墙边出去的。我们在这里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三人走了一会儿,窦氏忽然停下,手指前方,说:“君集只怕是从这里出去的。”
        侯母和李渊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原来是个狗洞。李渊心下恍然,道:“不错,如果是孩子的话,这狗洞足够大,能让他钻出去的。”说着他走近狗洞再仔细察看了一下,忽然俯身捡起一物,问:“这是君集的东西吗?”
        侯母往李渊手上一看,原来是个剑形的护身符,忙点了点头,道:“是的。就因为他身上有那古怪的胎记,我们问过那个说他是大凶之子的术士有什么办法可以至少稍微抑压那凶兆,他就给我们作法做了这个护身符,让我们一直给他戴在身上。”
        窦氏道:“那就对了。这护身符落在这里,就证明了君集是从这里出去的,至少是他有来过这里。”
        李渊道:“那我们快出发吧。现在走丢的,可就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两个啦!”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1、这一章的题目“夜奔”,让偶想起“红拂夜奔”~~~爆!其实想用“私奔”,因为侯君集确实是又私又奔~~~爆!8过这词会引人误会,只好作罢~~~
        2、侯君集在狗洞处掉下剑形护身符的桥段,偶写的时候很感犹豫~~~因为似乎俗气了点,又弄出个象征物来一样~~~本来偶的想法是只写李渊他们看到旁边的灌木丛处挂着侯君集的一片衣衫,就是他爬过去时衣服给勾住,撕拉了一块下来。这样写会自然合理得多~~~不知道各位读者有什么建议呢?是改回找到一片衣角好呢?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好呢?请给点意见吧~~~~


        10楼2016-01-07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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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迷藏
          山间,溪流,小瀑布。
          谁也没有发现,小瀑布之后,有一个小小凹进去的平台,上面躺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小君。
          那个因其失踪而闹得李、侯二家天翻地覆的小孩,原来一直安然无恙地在那被小瀑布隐藏了的小平台上熟睡着。
          这就是小君玩捉迷藏时的隐身之所。
          那是他以前在这小溪里玩水时无意中发现的。因为有小瀑布掩盖着,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能躲人。而且,那个平台其实很小,若非是小君这样的小孩,根本是容身不下的。小君一发现这个地方,立时就已经在脑子里想到:这是只有他才能在捉迷藏时利用起来的绝妙的藏身之地。于是就在这次与侯君集玩耍的时候用上了。
          可是,当小君躲进这小瀑布后的小平台后,他躺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侯君集来找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却困意大盛,竟是睡了过去。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跟侯君集打了一场大架,然后又是一阵急跑,连侯君集那样的大孩子都累得脱力,小君这小孩子就算真的是多么的精力旺盛,毕竟不是铁打的人,这一躺下来,耳中又听着小瀑布哗哗的水声有如催眠一般,不消一忽儿,他就沉沉睡着了。
          由于此前实在是太累,小君睡得极沉。再加上小瀑布的水声很大,淹没了外面的其它声音,因此虽然无论是侯君集还是李、侯两家的人都曾经来过小瀑布旁,叫唤过他,睡梦中的他却完全没有听见。而小瀑布外的人却又作梦都想不到小瀑布后面藏得有人,结果尽管小君其实近在他们咫尺之内,却就是没有一个人发现。
          小君这一睡,就一直睡到夜里才醒过来。其实还是因为肚子过了吃晚饭的时间太久,饿得叫唤起来,才把这睡宝宝给弄醒的。
          小君揉着眼睛爬起来,一时之间甚至都忘了身在何方,好一会儿才慢慢认出身周的事物,然后又再慢慢地想起自己在睡着之前在跟侯君集玩捉迷藏。
          小君往小瀑布外一探头,却发现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只好又把小脑袋缩了回去。他年纪虽小,但已经在这小溪里玩过很多次水,知道这靠近瀑布的地方水深流急,要特别小心注意才行。现在外面下着大雨,肯定会使这里的水位猛涨,流速也会比平时更快,这时若不知深浅地贸然爬出去,自己人小身短,只怕会有溺水的危险。
          虽然肚子饿得咕咕叫,已能让小君猜测到现在的时间有多晚了,自己这样躲在这里,家人在这荒山野林里找不到他一定会大起恐慌,但他还是耐心地忍着饥饿与焦急,继续躺在这小平台上,等着外面的大雨停息。实在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就伸手在小瀑布里掬一捧溪水喝下,勉强压下满腹的饥火。
          这样一等,直到下半夜的时分,小君才听得外面的水声减弱,又探头看了一下,果然看见大雨终于停了下来,一弯新月斜斜地挂在半空。
          小君小心翼翼地从小瀑布后钻出来,游过满溢得漫了出来的小溪,终于安全地爬上了岸边。这时他身上湿透,山风吹过,冷得他直打颤。他一个四岁的小孩,又饥又寒,在这三更半夜的时分,孤身一人站在荒山野林之内,换了别人大概早吓得哭爹叫娘了。可是他一声没吭,咬着牙关,抹了抹脸上的水,定了定神,辨认了一下-身周的景物,开始举步前行。
          这一带小君已经来玩过很多次,对道路地形都很熟悉。只是平日都是在大白天的时候来,现在却是深夜时分,景物看起来总是跟平时看惯的有点不一样。因此他走起来,脚步也显得迟疑,边走边努力地对比着眼前所见与脑海里回忆中的景象,确认着自己没有走错路。
          经过一场大雨的冲刷,地上满是泥泞,小君的脚踏上去再抽起时,鞋底都沾上了泥巴。这样走了一会儿,他只觉得鞋子越来越沉,每一步都似要费掉他好大的力气才能把脚从粘乎乎的泥泞中□□。他本来就因为白天的打闹与奔跑而耗去大半的气力,这时虽然经过一场熟睡而使体力有所恢复,但空空如也的肚子又使他的身体虚浮无力,走着走着,眼前的景物慢慢变得模糊、一阵阵眩晕袭来……。


          11楼2016-01-07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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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走了一阵子,小君越发沉重的脚步不小心踢上了地上一块突起的石头,身子一晃,一跤就跌倒在地。这一跤摔得他浑身的骨架都像要散开了一样。他小嘴一扁,差点就想哭出来。但转念一想,在这空山寂寂之中,哭也没有人听见,如此徒劳无益之事,做来何用?于是他伸袖子擦了一下眼角已经溢出的几滴眼泪,正要爬起来再走,忽然抬头之间,看到前面的一棵大树之后,随着山风吹过,竟似有一片白色的东西鼓荡飞扬出来。小君暗暗吃了一惊,还以为是自己又饿又累之际出现了错觉,于是又用力擦了擦眼睛,凝神看去。没错,是一片白色的……白色的衣衫!
            这山上有人!
            小君欣喜若狂,张口就想呼叫,但声到唇边,他忽然又警惕起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会有人?他只是看到一片白色的衣衫,并没有真的看见人影。也许……是鬼呢?他打了个寒颤,不禁身子往后挪了一下。但转念又想到,自己摔倒在这道路的中间,对方早就看见自己了,现在再躲藏起来已经是来不及了。
            小君一声不吭地看着那片衣衫在风中飞舞了好一会儿,但那衣衫的主人始终没有现身。他终于鼓起勇气,向着那片衣衫叫道:“你……是谁?是人……还是鬼?”
            慢慢地,那大树之后走出一个身影,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这时月亮挂在那身影之后,他身后又是那棵枝叶茂密的大树。小君坐在地上往上仰视,无法看清他的脸容,只能看到他的双眼所在的部位闪着光芒,正注视着自己。
            那身影虽然现了身,但并没有说话,一直只是默默地盯着小君看。因为他站在树荫下的缘故,小君也看不出他有没有影子,还是分辨不出他是人是鬼。他见对方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越想越是害怕,忽然爬起来,转身没命地飞跑起来。
            跑了一会儿,听得身后有悉索的声音,回头一看,却见那身影轻飘飘的紧跟在后。这时他走出了大树的阴影,月色洒落在他身上,小君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脸部,见他作书生的打扮,面如冠玉,地上也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原来是人。
            小君这样想着,但心里的惊慌并没有完全消退。正派老实的人,应该是不会在这深夜荒山之上出现的吧?而且他为什么这样一直赶在自己身后?他对自己会有什么不良的企图?
            于是小君继续往前急跑,只想摆脱身后人的追赶。可是他一个小孩子,身矮脚短的,哪里能跑得过后面跟着的成年人?跑得几步,惶急之间小君又一脚踢上了地上突出的土块。跟刚才是慢慢地走着不同,这时他正在全力急奔之中,这一摔可就比刚才更厉害,往前冲的势头一时止不住,身不由主的就骨碌碌的滚向前去。忽听得身后的书生急叫:“小心!”小君早被打滚弄得头昏脑胀、眼花缭乱,还来不及想那书生的叫喊是什么意思,忽觉额头“砰”的一下撞上了什么硬物,那处一阵剧痛,眼前天旋地转,就此人事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1、“他小嘴一扁,差点就想哭出来。但转念一想,在这空山寂寂之中,哭也没有人听见,如此徒劳无益之事,做来何用?”这一句其实偶是有所本滴~~~~话说有个朋友的孩子,IQ高不可攀,在他两岁的时候我见过他一次,那时我们大人聚在大厅里忙碌,他自个儿玩一辆玩具小车,是小孩坐在里面,用脚蹭地作推动力的那种。他以从大厅到房间的那段长长的走廊作跑道,玩得兴高采烈。结果玩得太忘形了,有一次用力过猛,收不住脚,小车一下子撞到墙壁上,惯性作用之下他的头也往前撞到墙上。当时我刚好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他的样子,就正是小嘴一扁,差点想哭出来的样子。但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大厅,没见到有他熟悉的大人有注意到他撞了墙(我不是他熟悉的大人,他都根本没看我的反应),于是竟是自己擦了擦撞着的额头,一滴眼泪都没流,继续又玩起来~~~~这一幕看得偶很惊讶,这才知道原来小孩的哭可以不是本能——痛就哭——,而是自己选择的行为——有大人看到,可以撒娇的时候才哭;没有大人看到,撒不成娇的时候就懒得浪费精力鸟~~~~
            2、再说一个故事。偶有个朋友,离了婚再跟一个生意上的合伙人结婚,那合伙人是个女强人,简直也是“窦氏型”人物了。她也是离异之后再婚,所以带着个男孩过来。那男孩五六岁大小,天才儿童的征兆已经明显得不得了。他们夫妇旅行住酒店,那男孩晓得一早起来叫房间服务送早餐,自己吃了,然后又给父母点了早餐送过去。有一次他在路上走着摔了一跤,他母亲看了半点不心痛,只向他说了一句:“平地上走都能摔跤,真没用!”那男孩连忙自己爬起来,脸上还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其实他摔得很厉害,一个脚趾的趾甲都成了淤青的,反倒是我那身为“后父”的朋友看了又是心疼又是惊慌,叫嚷着要抱他去看医院~~~~但不要以为他母亲不爱他,她只是不会“溺爱”而已~~~~


            12楼2016-01-07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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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侯母等人立时面上变色,七嘴八舌地问:“真的?你见到他了?”、“他真的半夜里上这山来了?”
              “我没见到他,我是听到他叫我,我想找他的时候,却给先生……”说到这里,小君望了书生一眼,没再说下去。
              书生眉头一皱,道:“昨晚令郎确实是突然跑出来,说他听到有声音叫‘小君’。但我什么都没听见,所以我想是令郎太过思念朋友,出现幻听而已。”
              “小君?什么‘小君’?”
              书生诧异地指着小孩,说:“他不是叫小君吗?”
              “不是啊,我们还没有给他起名字呢。”
              小君插口道:“‘小君’是君集哥给我的名字。他听说我还没有名字,就把他姓名里的‘君’字送给我了。”
              窦氏神色凝重,把小君拉到跟前,认真的对他说:“儿子,你真的听到有人在叫‘小君’吗?”
              “真的,我真的听见,不会是幻听。我听得很清楚,是猴……侯君集哥哥的声音。只有他才知道我这个‘小君’的名字,不是吗?只有他才会这样叫我,对不对?”
              李渊在一旁说:“那就应该是真的。君集这孩子确实昨晚半夜里溜了出去,应该是上这山来找我们儿子。恰恰儿子又听到他叫这只有他才知道的名字,世事不会那么巧的。”
              “可是……”书生的眉头皱得更紧,“我在这之后有特意地听着山穴四周的动静,一直都没听到任何异响。虽说在此之前我已睡着了一半,但不怕说一句大话,以在下的修为,哪怕是完全睡着了,耳力也绝不会比一个小孩要差。”
              小君叫嚷起来道:“那是因为先生不认识君集哥,也就没心去听到他的叫声!”
              窦氏脸容一肃,道:“对这于你有救命之恩的先生,说话怎能这么无礼?”
              小君低头道:“是,是孩儿不对,说话太冲了。可是……”他又抬起头来,焦急而专注地看着母亲,“我……我真的有听见的,不是幻听,不是的!”
              窦氏沉吟了一下,道:“我们去那山穴的附近看看吧。如果君集真的有到过那里,昨晚那个时候大雨初停,地上的泥泞还没来得及干,一定会留下他的足迹的。”
              众人连声称好,便向那山穴的所在走去。走到近处,只见洞口确实只有昨晚小君与那书生追逐的痕迹,没有再看到别的足印了。即使再往外走远一段路,还是完全一无所获。
              大家正茫无头绪之际,李渊忽问小君:“儿子,你听到君集的叫声时,是在什么地方?”
              小君往山穴里本来燃烧着火堆旁的山壁一指,道:“我在这里。”
              李渊道:“当时你是什么姿势的?再摆一次给我们看看。”
              小君便依着昨晚的样子,蜷缩着身子靠在山壁上,脑袋歪向山壁,一边的耳朵挨在壁上。
              李渊一拍手,叫道:“耳朵!儿子是靠在这与洞口相反方向的山壁上,他这样侧着身,耳朵就贴在山壁上,那他听到的是山穴的背面的声音。我们应该搜索山穴的后面,不该是前面啊!”
              众人恍然。只因小君昨晚跑出山穴找侯君集的时候,就是一直往洞口正前的方向跑,以至于大家都形成了一种错觉,以为他听到侯君集的声音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现在李渊一说,众人才猛然醒悟过来。如果声音真的是这样从山穴的背面传来,通过山壁而不是空气传播的话,那也解释了为什么是小君这耳朵贴着山壁的孩子能听到,反而躺在靠近洞口的书生听不到。
              明白了这一层道理,众人立时往山穴的后面查找。果然不久就发现地上有孩子的足迹,沿着足迹找了一段路,却看到足印忽然变得杂乱,除了孩子的足印之外,还有很多成年人的足印,甚至还有马蹄的痕迹。而在那足印杂乱的所在,还能看到附近的枝叶断折凌乱,好像是发生过什么打斗似的。
              李渊和窦氏一见这情景,脸色都变了,互相对望了一眼,心中忽然不约而同的想到,侯君集那孩子,正是七八岁左右的年纪,是那群人贩子拐劫的目标!
              众人继续沿着地上的痕迹搜寻,但这时剩下的主要是马蹄印,似乎一群人策马疾驰,一直到了那条小溪,痕迹就消失了。看来是那群人骑马踏水而去,把接下来的行踪尽数消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1、这一章的题目“擦肩”是指“擦肩而过”的意思,不要误会到别的地方去啊~~~~
              2、窦氏对小李真是管得宽严有度的啊,再宠爱他都不会弄成溺爱啊~~~~想想现在那些毫无家教、一点礼貌都没有的独生子女,偶就恨得牙齿痒痒~~~~所以这里的窦氏与小李,是偶的生活经验的反向折射——不是见过这么好的亲子教育,而是见过太多不好的亲子教育,(其实不叫不好,而是根本就没有教育可言!)于是企盼能有这样理想中的亲子教育~~~~~


              16楼2016-01-07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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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识字
                又是一个夜。
                小君的房间里。这时睡在床上的,自然是小君了。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床铺,不同的人,却摆着同样的姿势——蜷缩在床上,抱着被头,双眼圆睁着。甚至,可能有着同样的心思——他……现在在哪里呢?只是这个“他”,不是侯君集想着的那个他——小君,而是小君想着的那个他——侯君集。
                “啪啪啪”——窗户上竟是响起了同样的声音。可是,这不是雨声,而是……
                小君猛的撑起身子,望着窗户上一个黑色的人影,没有作声。
                然后,他听到了书生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小君,是我,开门吧。”
                小君跳下床,开了房门。书生闪身进了房间,回身给他闩上了房门。
                “这么晚了,先生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书生回手抱起小君,坐到书案前,把他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小君,你睡着了吗?”
                “没有。”
                “今天不是很累了吗?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我在想着……猴子。”小君停了一下,又问:“先生,猴子……真的找不着了吗?我以后……永远也不能再见到他了吗?”
                书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一个人能不能遇见另一个人,要讲究缘分。你昨天认识君集,那是缘分;昨天晚上却又与他擦肩而过,到现在还不能再见到他,这是缘分尽了。以后再能不能见到他,就要看他跟你还有没有缘分了。”
                小君瞪大眼睛,一副在努力地理解这番话的样子,道:“那缘分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哪里可以找到它,然后就能让我再见到猴子?”
                “缘分这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不是你能在哪里可以找得到的。”
                “那就是说,我跟猴子没有缘分了,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也不一定。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很奇妙的,你以为你有的时候,却可能不知不觉失去了它——就像你自己也一定想不到,玩那么一场捉迷藏,竟会毁了你们之间的缘分。但你以为再也没有的时候,它又可能不期而至。总之,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小君听了,沉默了下来。没有亮起灯火的房间里只有从窗外洒进来的朦胧月色,小君的面容轮廓显得模糊,只有那双眸子反射着光线,在黯淡的室内闪动着光辉。
                书生心念一动,伸手抚上小君的额头,问:“这里的伤还痛吗?”
                “不怎么痛了。”
                “你知道你额头那里有个圆形的扁平印记吗?”
                “爹娘跟我说过,我自己也有摸过一下。”
                书生没再说话,房间内又沉寂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书生又再开口:“小君,你说你这名字是君集把他的名字送给你的?”
                “是啊。”
                “为什么他送你这个‘君’字?为什么不是送‘集’字?”
                “是我自己挑的。”
                “什么?”
                “他说让我挑,我就挑了这个‘君’字。”


                18楼2016-01-07 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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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世民
                  小君念完这十六个字,书生又道:“很好,都念对了。那么,你会不会解这十六个字、四句话的意思?”
                  小君扑闪扑闪着一双眼睛,慢慢地道:“第一句话是说龙和凤一样的姿态,第二句话是说天和日一样的仪表,第三句话是说年纪快到二十的时候,第四句话……第四句话……”他很努力地想了半晌,终于露出无能为力的神色,“……第四句话我不懂。”
                  书生一直笑吟吟的听着,这时道:“好了,能解出前三句话,已经很了不起啦。第四句话……”他眼中又闪动起那奇异的神色,“……第四句话嘛,你现在不懂不要紧,记在心里就行了。总有一天……总会有那么一天,你会懂的。”
                  停了一下,书生又道:“你父母还没有给你起名字,是吧?”
                  小君道:“我已经有名字了啊,猴子给我的名字。”
                  书生摇头道:“那是人家的名字,你不能就这样把人家的名字拿去,就算是他愿意给你,你也不能拿。名字一定是要属于你自己的东西,明白吗?”
                  小君脸上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但还是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书生道:“你把今晚我教你的这四句话要牢牢地记住。然后,你明天可以跟你父母说,你的名字,就在这四句话里。”
                  “我的名字,在这四句话里?”小君好奇地又探头去端详那书生写下的四句话。可是书生却一手抽起那张纸,靠近到烛火上,火舌立刻舔上了纸张。不消一忽儿,写着那四句话的纸张就已经化为乌有了。
                  小君骇然地注视着这一切,似乎意识到这事非同寻常。
                  书生烧完纸张后,顺手也灭了灯烛。他把小君的身子转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他凝视着小君的双眼,声音低沉却凝重:“听着,今晚我教你的话,你要一直地记在心里,但不能说出口。你只能把这些话念一次给你父母听,然后就再也不能说,对着你父母也不要说。就算他们问起,你就说你忘记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呢?”
                  “不要在现在问我为什么。用你自己的眼……”说着,书生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眼睑,“……还有用你自己的心……”手掌轻轻抚在他的心房处,“……去看,去想。以后,随着你慢慢长大,你也就会慢慢地明白这一切。”说完,书生把他抱回到床上,拉过被子给他盖上,向着他微微一笑,然后翩然而出,轻轻带上了房门。
                  小君虽然是思念猴子,便毕竟整整这一天都跟着大人在山里找人,累得他够呛的,终于还是敌不过倦意,一合上眼就一直睡到第二天太阳都高高升起之时,才醒过来。
                  他一张开眼,却见母亲窦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他床前。他连忙坐起来,叫了一声:“娘。”
                  窦氏道:“怎么样?终于睡够了么?”
                  小君点点头,忽然想起猴子,问:“爹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有猴……侯君集哥哥的消息吗?”
                  窦氏摇了摇头。
                  小君的面色立时阴沉了下去。
                  窦氏拍拍他的小手,道:“不要那么担心,这些事情不是你这小孩子能担心得来的。现在快起来梳洗一下,赶紧吃过早饭,娘今天要带你去拜师。”
                  “拜师?”
                  “是啊。那个在山里救了你的先生,你觉得他是不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如果你能拜他为师,那就无论是文是武,他都可以教你不少东西了,对吧?”


                  20楼2016-01-07 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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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毋忘
                    是夜。
                    李氏夫妇的寝房之内,竟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这对夫妇连续两晚,都难以安睡,时至交更仍在不停地说着话。
                    “那个书生,真的再也找不着了?”李渊问。
                    “是的,再也找不着了。”窦氏答道,“他留宿的厢房空空如也,床铺根本就没有动过。只怕他是昨天晚上教完了世民那四句话之后,连夜就离开了。”
                    李渊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李府难道成了没门的鸡笼了?前天晚上走了个孩子没人发现,昨天晚上又走了个大人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君集还说是从狗洞钻出去的,可那书生这么大一个人,狗洞是钻不过的啊?”
                    窦氏道:“是啊,我们都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世民忽然说了一句:‘先生是从墙头飞过去的吧?’”
                    李渊瞪大了眼睛:“什么?飞?”
                    “世民说这书生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好像脚不沾地,能飞起来的样子。”
                    “哦。”李渊沉吟道,“我也听说过有些江湖奇士有这种本事,不过都是传闻而已,从来没有真正见过。这书生的来路确实是古怪,你说他半夜三更、大雨之后为什么会在荒山上乱逛?”
                    窦氏摇头道:“我也搞不明白。而且听他的口气,显然是个身怀绝技之人,像他说什么自己耳力极佳、就是完全睡着也能听到声响,还有什么贼人再多也不会是他对手……他又是见闻极广之人,世民额头上那么奇异的面相,他都说见过古书上的记载……”
                    “不过他说的话却是真真假假啊。”李渊接口道,“他说那古书上并没有记载世民这种面相是吉是凶,可他自己却又夜里跑进世民的房间里教他念那四句话。他分明就是知道这面相是‘龙凤之姿,天日之表’,这不是大富大贵、大吉大利之相,又是什么?可他就是不当面跟你说,拐个弯教会了小孩来转述给我们听。”
                    窦氏森然道:“世民这面相是否真的就是大富大贵,确实也不能随便的就下结论。什么龙凤啊,天日啊,这不都是帝王之言吗?如果给朝廷听了去,那可是居心叵测、大逆不臣,轻则世民他要人头落地,重则我们李家都要满门抄斩,甚至诛连九族。这可就是大凶大劫了。这样看来,他其实也没有撒谎,是福是祸,还难说得很。再说,这种话他也不可能跟我们这些懂得厉害关窍的大人说,否则我们固然害怕朝廷听说了要杀世民,他也害怕我们担心他泄密而要杀他,当然只能跟还是不懂事的孩子说了。他这一说完就连夜离开,对我们会向他下杀手的忌惮,不是昭然若揭吗?”
                    李渊叹了口气,道:“那也说得是。我若是听他当面说出这样的话,一开始可能是震惊,然后是欢喜,接下来就肯定是害怕了,不杀他可无法让我安心。可是,现在他已经跑了,那怎么办呢?”


                    22楼2016-01-07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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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氏道:“没什么怎么办的。他懂得不当着我们的面说这话,而是悄悄的教给世民,再让他转告;但又叮嘱了他从此不得再向别人提起这些话,只能在心里牢牢地记着,就算对着我们父母也要装作忘记了,这就可见他绝不想害了世民,只是想教他好好地珍惜自己。如此殚精竭虑地为世民着想的人,又怎么会把世民生具异相的事主动地说出去?只要他不主动地说,又有谁会知道这事?世民额头这圆形的扁平,也就只有我们这些能抱他摸他的父母知道,我们以前也没把这事随便地到处说。从此以后,我们谁都不要再提这额头的事情,当然也不要再提那四句话,世民的名字来历也不必详细地向外人解释,那自然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李渊点点头道:“好吧,既然我们没法找到他,那也只能这样相信他了。”
                      “说到找人,君集那孩子的下落有了吗?”
                      李渊摇头:“没有,我们就差没有把整个郡城翻了个底朝天了,但还是一点丝索都没有。如果他不是给那帮人贩子抓走、远远地离开了这里的话,也可能是掉到河里、山下去,尸骨无存了,否则怎么可能一丁点痕迹都没留下呢?”
                      “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真是对不起侯家的窦娘子了。本来以为是我们家的世民失踪,最后却弄成是他们家的君集失踪,倒似是本应世民承受的灾祸,却让君集给他顶了。”
                      李渊啐道:“你胡说些什么?怎么是世民本应承受的灾祸?我们的儿子一向就是运气好,总能逢凶化吉的。那君集生下来就带着大凶之兆,命中注定就是要受苦受罪的。这都是天意,怎么能怪到世民这孩子头上去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实在不好受。我看世民心里也不好受,才刚刚结识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小友,这么一下子说不见就不见了,还是因为世民说要跟他玩捉迷藏而引起的。世民一定会觉得是他自己的错吧。”
                      李渊忙道:“可不能让世民心里留下这样的阴影。这样吧,你跟世民说,我们已经找到君集了,只是他跟着侯家的窦娘子回他自己家去了,所以没再见他。这样哄着世民,让他安下心来吧。”
                      “不行!”窦氏斩钉截铁的说,“我绝不会这样欺骗世民。”
                      “你这又何苦?如果世民知道我们没能再找到君集,他可能会一直记着这件事情,那他就会一直地内疚,一直地难受。”
                      “我就是要他一直都记住这件事!”窦氏不假思索的道,“我要跟世民说,这世上曾经有一个人叫侯君集,这孩子在差不多等于是一无所有的情况之下,还把自己仅有的名字的一半,都送了给他。我要他一辈子都记住,这个叫侯君集的孩子,为了担心他的安危,半夜里孤身一人跑到荒山野林里去找他,很可能就此把自己的性命的全部,也都送了给他。我们的儿子,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要世民永远、永远地记住他——侯、君、集!”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1、有一句话叫“好心办坏事”,这一章里的窦氏如果能活到后来,看到侯君集与小李的故事的结局,她一定会生出如斯的感叹吧~~~~~侯君集的人生悲剧,可以说就是从这一刻,由窦氏的这一番话而被决定了滴~~~~
                      2、上一章写到世民的名字来历,诺诺这捣鬼王来大捣其鬼,问为什么从“济世安民”里得到的名字是“世民”,不是“济安”。小普说“济安”这个名字雷倒她鸟~~~~8过偶倒不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妥,台湾不就有个著名作家叫“夏济安”的吗?听起来还是很不错的嘛~~~于是偶又突发奇想,没听说过世民的字是什么,是根本就没有起过呢?还是因为到他成年之时已经是秦王,跟他同龄的人地位都比他低,自然不敢以字来称呼他,于是就失传了呢?如果真的有过字,会不会就是“济安”呢?因为古人的名与字都是这样有联系的嘛~~~~诺诺再来捣鬼,说其实世民的字是“二胡”~~~~爆!这个历史大白痴的诺诺,就算世民真的有“二胡”的称呼,那也是小名,不可能是字的啦~~~~


                      23楼2016-01-07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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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猴子
                        一年后。
                        还是暮春的时节,还是那个阳光普照、春花烂漫的山间空地上,还是有着一群孩子在一个妇人身周或是闲坐聊天、或是奔跑嬉戏……
                        远处的一块高地上,浓密的大树之下,站着一长一幼两个人。那年长的汉子满脸横肉,鬓边还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从眉毛一直延伸隐入到头发深处。他拖着身边那年□□孩的手,与他一起默默地隐身在此,悄悄地俯视着那山间空地的热闹情景。
                        这时,坐在那群孩子之间的妇人向着远处招了招手。顺着她的手的方向看过去,可见到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正和另一个比他大三四岁的女孩在地上翻翻滚滚的扭打着。那小孩打闹得正欢,全然没看见妇人的招手。女孩却看到了,腾的跳起,拉着他往那妇人的方向望。
                        小孩立时飞奔过去,乳燕投林一般扑进那妇人的怀中。妇人掏出一块丝帕,给他抹着满头的热汗,他则在妇人怀中乱蹭乱翻,脸上咯咯的笑得开花。
                        那高地与那空地隔得远,无法听清说话的内容,只能听到所有声音混杂成一片喧嚣,而人的样貌与神色则还是能够看得分明。高地上的男孩,默默地看着远处空地上的小孩,良久良久,一动不动——身体固然没有动作,就连脸上的神色也是丝毫没有变化。
                        他身边的汉子却似是终于等得不耐烦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怎么样?你已经看到他平安无事了,你可以放心了吧?他们是你的家人吗?他是你的弟弟?”
                        “不,我没有家人!“男孩立时冷冷地回应,面上的神色却仍是纹丝不动,只是盯着那个小孩,看着他的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大概是在哗啦哗啦地跟那妇人说着什么,一张小脸蛋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刚刚进行过激烈的打斗,红通通的像熟透了的大苹果。
                        汉子却是盯着男孩看,注意到他脸上面色虽是不变,眼里却似是掠过一丝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悲凉的神色。他心中也是思潮起伏,想起了这一年来与这男孩的相遇与相处。
                        一年前的一个深夜里,他和他所在的那个团伙,在这荒山之上无意中碰到这个男孩。为着害怕他泄露他们的行踪,就把他抓了起来。正好他的年龄又适合他们要拐劫的男孩,便没有杀他,一直带着离开。
                        可是这个男孩很特别,跟他们以前拐劫过的孩子都大不相同。别的孩子不是大哭大闹,就是吓破了胆一声不敢吭。可这个男孩,既不哭闹,却又寒着脸,显然并没有给吓坏。他们那一伙人本来看他那么安静的样子,以为他不会反抗。谁知此后只要他们稍有疏忽,一给他逮着机会,他就会想方设法的逃掉。幸好这男孩毕竟年纪太小,他们又已经带着他去到他从来没到过的陌生地方,他人生地不熟的,即使能逃出去,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又能把他抓回来。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逃跑,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可这男孩就是死心不息,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逃。每次把他抓回来,他们这伙人的头领都会大发雷霆,把他吊起来打个半死,害他至少要躺着养上两旬一月的伤。可尽管如此,他从来没有哭过一次,甚至连叫痛都没有。只要伤一好,能起来走路,窥得了机会,他又会逃跑。
                        这样的男孩,他们也很难把他出手卖掉。本来以头领的意思,这样反反复复的给这男孩跑掉,只怕终有一次会抓不回来,被他跑到官府去报案,那就糟了。可他又卖不出去,完全就是一件赔钱货,最好是把他杀掉算了。


                        24楼2016-01-07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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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这样特别的男孩,却竟是激发了他的同情心。也许是因为那段时间,他唯一的儿子在跟着他们的团伙作案时被杀了吧?其实儿子已经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跟这男孩完全不同。但突然失去了唯一亲人的伤痛,使他似乎在这男孩身上看到了自己儿子小时候的影子。如果自己在儿子还小的时候,就能预见到他的生命原来会是如此的短暂,那自己一定会更加倍地疼爱他,把自己本来想着在漫长的一生里给他的爱,都赶紧全部给了他……可是,已经太迟了,他已经死了。只有眼前这个男孩,被他们抓到这个全是凶悍狠恶的人中间来,本来是最该被父母疼爱的年龄,却只能承受着辱骂与毒打……
                          他渐渐对这男孩起了父亲对儿子一样的疼爱,不但不再容许团伙中的人折磨他,甚至为着阻止他们的头领要干脆把他杀掉而与之大吵了一顿。就在这一场大吵中,头领盛怒之下几乎连他也要杀掉时候,这男孩却忽然挺身而出,说他愿意不再逃跑,愿意做他的义子,甚至加入他们的团伙。但条件是要满足他一个要求,就是让他回到他们抓他的地方去,他要亲眼确认一个人的生死安危。
                          头领听了男孩这奇怪的要求,却怀疑他是不是要把他们引回他熟悉的地方去,然后再施故技逃跑,就能摆脱他们,甚至把他们一网打尽。但男孩只是执着地坚持着这个要求,并发誓说他不会害他们。终于他们之间还是达成了妥协:不能马上回去,要离他被抓的时间隔上一年,以等候当地官府放松追查。而且只是将要成为男孩的义父的他一个人带着男孩回去,那即使男孩要害他们,也只能害他一人。而自己,却奇怪地对这男孩有着毫不置疑的信任,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害自己。
                          就这样,一年之后,他们两人又来到了这个荒山之上。男孩一直守在这里看着那片空地,等着、等着……直到今天终于等来了这群踏青的孩子。虽然他不知道男孩要找的人是谁,但他还是从男孩的视线一直锁定在那小孩身上这一点,很快就猜出了答案。
                          汉子想着历历往事,男孩却终于把视线从那小孩身上收回来,转过身去,道:“走吧。”
                          汉子问:“你已经心满意足了?”
                          男孩点点头。
                          “那……你做我义子的事……?”
                          男孩抬起头,看着他,一直冷冷的眼神慢慢的柔和了起来:“阿爸……”
                          汉子一把将他搂进怀里,语声中竟是带出了泣音:“好孩子,乖孩子,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子了!”
                          汉子好一会儿才从激荡的心情中平复过来,捧起男孩的脸,仔细的端详着,好像这是第一次看到他。然后,汉子沉吟着说:“你原来的姓名是什么,你从来都不肯跟我们说。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以后你就彻底忘掉过往的一切吧。我给你另外起个名字……”
                          “不用另外起了。”男孩打断了他的话,“叫我‘猴子’吧。从此以后,我只有这个名字,我……只需要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1、《君心三集》第一集(第一部分)到此就结束了,下一集就会跳到小李与侯君集成年后重逢的场景~~~~
                          2、本章本来是与上一章合并在一起是一章的,但因为太长了,所以切开来,结果弄成第一集有13章。这种“不吉”的数字,偶却是非常的喜欢,觉得与悲剧的风格十分地相合。决不是故意安排成这样,但《千重苦夏》竟然也是刚好有13章(当然那部小说每章的长度很不平衡),这真是让偶太满意鸟~~~~爆!


                          25楼2016-01-07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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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集 交心
                            14 重逢
                            (按:本章的前情需先阅读《大唐女儿红》第65章及与第66章。)
                            大业十三年十一月初八,夜。长安城内的皇宫里。
                            自称义军的李渊军于此日攻破长安,皇宫已经完全落在其掌握之中。此时奉命守卫皇宫的,是李渊次子、封作右领军都督的……李世民。
                            庭园的小径上,两个义军士兵一前一后的押着一人,正往前面一间亮着灯的房间走去。夹在中间的那人双手捆在身前,月色打落在他那年轻的脸上,显示出来的却是与他的年纪完全不相称的冷淡与漠然。
                            走在前面的士兵在房门上轻轻敲了两下,朗声道:“禀右领军都督,贼人已经带到。”
                            门内响起一个声音:“带他进来。”
                            士兵在门上一推,发现门只是虚掩着,“吱嘎”一声就开了,三人于是一起进了房间。
                            房间之内只一床一桌一椅,一个少年——正是李世民——正埋首案前奋笔疾书着什么。听见三人进来的声音,也没转过头来,只是说了一句:“留下他,你们可以走了。”
                            两名士兵恭恭敬敬地躬身齐声应道:“是!”留下那年轻人,就退了出去,把门带上。
                            年轻人冷冷地看着李世民把余下的几个字写完,放下笔,慢慢地转过头来,与他对视。
                            白天的时候二人已经在大兴殿上这样对视过了,此时在这灯光昏暗的斗室之内,虽然双方的距离比起在那空荡荡的大兴殿上近了很多,但也许是因为不像白天二人对视时的情势那样剑拔弩张,此时反倒觉得二人相距更显遥远。
                            世民只是看了年轻人一眼,并未与他对视很久,转身摘下挂在墙上的一柄长剑,抽出,猛的竟是向着他当头劈下。
                            年轻人认出那柄长剑正是白天世民交到他手上、让他了结自己“阿爸”的性命的兵器,脸色一白,但并无显出惊恐或怒意,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迎着挥落而下的剑光,坦然候死。
                            然而,那剑光却是一掠而下,没有斩落他头上,而是在他身前捆着的双手上一闪。“哧”的一声轻响,他手上的绳索应声被斩断,散落在地。长剑也随即“叮”的一声,已然还于鞘内。
                            年轻人急速地喘了一口气,脸上闪过一丝惊骇之色。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惊骇与其说是讶然于对方一上来就为自己松绑,还不如说是震惊于对方剑术之精妙入微。但这神色也只是一闪而过,他的面容马上又恢复为冷淡漠然,双手互握在腕部搓-揉了几下,活络了一下因长时间被捆绑而闭塞的血脉。
                            世民随手把长剑往书案上一放,自己移身坐到床沿上,伸手往空出来的椅子一指,简短的道:“坐。”
                            年轻人迟疑了一下,慢慢地坐了下来。椅上还带着微温——那自然是世民刚才坐在这里留下的体热了。他心底微微地掀起涟漪,脑中不期然地浮现童年时那个他永世不能忘怀的夜里,他睡在那小友的房间里,鼻端闻到那人体的气味……
                            往事涌上脑海,年轻人的眼神忽然变得迷离起来,不再像一直以来都挂着的那副冷淡漠然的神态,似乎那只是他长久地戴着的面具,现在忽然被往事掀起了一角……
                            世民观得他眼神的变化,眼中也闪过一丝若有所思之色。慢慢地,他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甚是寻常的问话,却竟是让年轻人身子一个激灵,眼神更显迷离。良久良久之后,他才双唇一动,道:“我……没有名字。”
                            “你没有名字?”世民微微颔首,却没有对这个明显是莫名其妙的回答感到奇怪,“怎么会?每个人都有名字的。”
                            年轻人双唇又是一动,但这次没有说出话来,眼神却忽然回复了刚才的冷淡漠然,似乎……他又戴起了那个面具。
                            世民忽然微微笑了起来:“你信不信?我能猜到你心里现在想的是什么。”
                            年轻人仍然不吭声,瞳孔却微妙地收缩了一下。
                            “你一定在想……”世民见他没回应,就继续说了下去,“……‘每个人都有名字么?不一定的。’大概是这样,对不对?”
                            年轻人还是没有说话。
                            世民却不以为忤,自顾自的说着:“我自己,四岁之前,就是一直都没有名字的,直到……”他忽然身子向着年轻人的方向倾去,“……直到有一位小友,把他姓名的一半送了给我。于是,他的姓名就只剩下了两个字——侯集。你……知道吗?”
                            其实世民离年轻人还很远,但他似乎已能感受到对方给予他的无形的压力,不由自主的身子后仰,脸庞更是别了过去,不再与世民对视。
                            “然后,我还因此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猴子!就跟今天你的‘阿爸’叫你的一样……”
                            年轻人猛的一摇头,急喘着气叫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不都只是巧合吗?”
                            “不!”世民一把抓住了他一条手臂,“天下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你就是‘猴子’,你就是侯君……”
                            世民的话还差一个字没说完,年轻人已一边尖叫着打断他的话:“住口,住口!”一边用力甩开他的手,一跃而起就要向门外冲去。
                            世民却似已防他有此一招,同时纵身跃前,仍是一伸手就抓住他一条手臂,叫道:“你说你不是,我就证明给你看!”一边伸出另一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用力地往外一扯。“嘶啦”的一声,年轻人的上衣被扯破了,后背袒露了出来。
                            虽然房间内烛火昏暗,但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年轻人的后背之处,有着一个剑形的胎记,剑尖直指心脏所在的部位,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猴子!”世民大叫一声,张开双手从后紧紧地抱住了年轻人……抱住了这失踪14年之久的童年小友——侯君集。
                            侯君集泪如泉涌,但他在世民的怀抱中仍竭力地想挣脱出来,嘶哑着声音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跟我相认?”世民仍是用力地抱着他不放,“你早就认出我来了,对不对?早在我听到你‘阿爸’叫你‘猴子’、认出你之前,你就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是不是?”
                            侯君集身子发软,越发的无法挣脱出来,只有用力地甩着头,声嘶力竭地叫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叫到最后,却是呜咽失声了。
                            “你知道的,你知道的。你根本不想杀我,我看着你的眼睛就都明白了。你‘阿爸’唤你来杀我,但你根本不想杀我。就算你‘阿爸’没有受伤,你也不会攻击我。你冲过来,本来想的是拉开你‘阿爸’,对不对?”
                            “不!我想杀你,我现在就杀了你!”侯君集突然发了狂一样,猛的屈肘往后一撞,重重地撞上世民的腰间。世民对他完全没有防备,只痛得“哎哟”一声,双手力度一卸,不由自主就松开了搂抱,弯腰跪倒在地。
                            侯君集冲到书案前,抢起世民刚刚随手搁在那里的长剑,“呛啷”一声拔剑出鞘,回身就向他头顶直劈而下。
                            世民一手捂在腰间,微微抬头看着君集,眼见剑光闪闪而下,他不避不挡,只是双目一闭,竟是坐以待毙。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1、呃,开卷鸟~~~~因为这一部小说只会有三卷(三集),所以不会像《大唐女儿红》那样经常有开新卷的机会,可是买少见少的啦~~~~
                            2、小李与猴子重逢鸟~~~~终于到了各位读者热切期待的成年时代~~~~也就是虐的开始鸟~~~~各位读者们都给偶受虐吧~~~~爆!


                            26楼2016-01-07 1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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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相认
                              迎着侯君集惊异的神色,李世民慢慢地述说起往事。
                              “娘亲跟我说,这世上曾经有一个人叫侯君集,这孩子在差不多等于是一无所有的情况之下,还把自己仅有的名字的一半,都送了给我。她要我一辈子都记住,这个叫侯君集的孩子,为了担心我的安危,半夜里孤身一人跑到荒山野林里去找我,很可能就此把自己的性命的全部,也都送了给我。我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她要我永远、永远地记住他——侯、君、集!”
                              看着君集的眼中涌出了热泪,世民仍是一字一字的说着:“每年到你失踪那一天的半夜里,娘亲都要把我从睡梦中叫醒,坐起来把这番话念一次给她听,然后再把你的事情从头至尾的默想一遍。那一天,哪怕是下着倾盆大雨,甚至有一年到了暮春时分还下起鹅毛大雪,她都要带着我上山——开始几年我们还在岐州的时候就上那座山,后来随着父亲迁职而到了其它地方,也要上附近的山去——,她要我给你斟上一杯水酒,洒在地上,然后说:‘君集哥,对不起。如果你已经离开这个人世,但愿你早日超生,重投人世,生在一个富贵之家里,而且父母亲人都疼爱你。如果你还在这个人世,但愿你能事事如愿、逢凶化吉。大凶之兆的话都是胡说八道,人定胜天才是对的。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活得好好的。’……”
                              “小君……”君集终于叫出了多年前的称呼,主动地张开双臂,一把将世民紧紧地搂进怀中。
                              世民也是泪落如雨,反手也紧紧地抱住他,哽咽着声音还是继续往下说:“直到娘亲弥留之际,她念念不忘的还在叮嘱我,叫我即使在她离开人世之后,还要每年在那一天、那一夜里继续做这些事。就算真的很不方便在那一天登山,在屋内也要做同样的事情、说同样的话……所以,君集,我们一直都记得你的,一直都没有忘记你……”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君集埋首于世民的颈窝处,世民的乌发蒙在他脸上,他的热泪滴落在世民的乌发上,“……是我小人之心,只道这天下再也没有值得我记住的人,也没有人会觉得我是值得他们记住的。可是……你猜的都对了,我没有忘记过你。当阿爸认我做义子的时候,他本来要另外给我起名字的,但我不要,只要他叫我‘猴子’。这是那7年里我唯一还想保留下来的东西,因为那是你给我起的……还有今天,我是真的很想再看你一眼。我从听说你父亲在太原起兵、要打到长安来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在琢磨今天的事了。我本来想赶在你们进宫之前,先让头领他们把东西抢够了离开,我自己就另外想个什么借口堕在后面,留在这里,躲将起来。我想,这偌大的皇宫,藏我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但我想你一定是会进这宫里来的,到时我就隔得远远地看你一眼,看你现在长什么样子了。偷偷地看一眼就好了,我从此就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我没想过跟你相认,我还有什么脸面跟你相认?你是高高在上的义军的领军都督,日后你父亲掌控了天下,你就更是亲王皇子了。可我呢?我只是个追逐着战乱趁火打劫的小贼,干的尽是落井下石、害人坑人的勾当……”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世民也埋首在君集的颈窝处,微微摇动着脑袋,一头乌发随着这摇动而沙沙作响,“……以前的恨事就都忘了吧。君集,回来吧。一切从今天重新开始,你回头再做一个贵家公子,好吗?你不想回侯家,不回去也行,就留在我身边,让我好好地补报于你……”
                              “不……”侯君集忽然挣脱了拥抱,退开几步,凄然地摇着头,“……已经太迟了,我已经堕落至无可救药了。我是出身贵族,但我不可能再做回贵族。小君,你不要再为我感到内疚了。真的,你真的没有害我。这些年来,我真的过得很开心。那才是我该呆的地方,我生来就是这种贱命,做不了贵家公子,做小贼反而才能活得自在。这就是我的命……”
                              “这才不是你的命!”世民一声断喝,却见君集仍是一副颓靡之色,不觉心中一软,声转柔和,道:“君集,你要好好地想清楚。你刚才也说,你那伙人里,其实也就你阿爸对你好。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了,你回去他们中间,他们可能甚至还会埋怨是你提议进皇宫来抢劫,才害得你阿爸也丧命、你们头领也断了一条手臂、他们还都给抓了起来……当然,如果你执意孤行,我会把他们都放了,只要他们答应不再冒充义军败坏我们的声誉就行。但是你在他们中间的日子,还真的能像以前那样好过吗?”
                              侯君集低头想了一下,道:“他们一时之间确实会对我有些怨恨。可是,头领这些年来,已经变得越来越依赖于我给他出谋划策,言谈之间颇有让我以后接他位子的意思。现在他还断了一条手臂,那就肯定更需要我的帮忙,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一次的事情就把我逐出去吧。”


                              29楼2016-01-07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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