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和花陨就向紫月璃提出了离开的请求。出乎意料的是,在花陨一番忽悠之下,紫月璃最后答应得相当爽快。
几乎是在我们上路的同一时间,另一个人也悄悄离开了碧梧宫。
回到蛊苗寨子的时候已经是薄暮时分。红衣家的吊脚楼在寨子的边缘,山路相当碦脚,加上滇南山高林密的特点,本狐狸一路上都在打哆嗦。女汉子花陨一路都在拿我开心:“阿玖啊,你说你这么娇弱,以后谁敢把自家闺女嫁给你啊?”
“花陨你别拿我开心。”我说,“听说滇南以前有些民族是以人为食的,说不定我们脚下踩着的就是人的尸骨!”
“别逗我了。”花陨笑着说。居然吓不到她,本狐狸顿觉狐生失败,于是继续编鬼故事:“我听说有些枉死的苗女的鬼魂还会在这个时候勾人魂魄的……”
正说着,道路尽头忽然传来了悠悠的笛声。本狐狸惨叫一声:“不好……你看,不会真有鬼吧啊啊啊!”
“鬼不应该是幽怨的吗,明明曲子很欢快地说……”花陨一边佯装镇定一边用手死死掐着我的胳膊。虽然是成功吓到她了,但是……
讲鬼故事遇到真的鬼是有多倒霉啊!
这个时候我突然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水苍在的话就好了。虽然不知道他的修为几何、是什么妖怪,但是之前一路上的麻烦大多都是他解决的。加上那张万年不变的淡定脸,很让人有种放心的感觉。
“滇南的紫竹调啊。”一个声音传来。
由于惊恐,我甩头的力度几乎能把自己的狐狸头甩出去。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慢慢向我走来,面孔从枝叶的影子间清晰起来,一身素净的白衣,长发披洒而下,那对暗蓝色的眸子折射着夕阳的光彩。
来者不是女鬼——而是水苍。看起来是活的。
“小苍!”花陨立马放开掐着我的手。
“你们怎么回来了。”水苍问,不过用的全然不是问话的语气。
“说来话长……这这紫竹调是什么意思啊?不会有鬼吧?”本狐狸更关心的是眼前的闹鬼问题。
“是滇南的民歌。”水苍眼帘微垂,显然这种要耗费时间解释的事让他觉得很麻烦,“大概就是一个女孩子截了一段紫竹,给自己的心上人做了一根竹笛。”
只听那柔柔的笛音忽然一转,继而拔高,越拔越高,像是一线钢丝抛入空中,回转之间似有兵戈之声,就像突然从明河畔转到了漠北战场。笛音铮铮,忽而又悠远绵长,如此反复。
“这……换曲子了?”我问。
水苍摇头:“世传紫竹调只有郎情妾意,全然不知道它背后的故事。”说着移步就往山路尽头走去。“喂喂,你不怕鬼啊!说不定真的是鬼啊!”
“既然会吹招魂笛,一定是人。”水苍一边走一边解释,“紫竹调的故事是,从前滇南有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大约几百年前,滇南这里和漠北的胡骑有过一场战争,男子也应征入伍,临行前男子把女子给的定情信物紫竹笛留给女子,说是如果有缘的话,月明之夜吹起紫竹笛,他就会回来。”
“结果呢?”花陨翻翻白眼,“听起来这故事略显悲情啊……”
“男子走后,女子思念成狂,终于在月圆之夜吹起紫竹调呼唤爱人。”水苍说着,对面的笛音忽然又柔靡下来,如同花坞春晓,时急时缓。“结果,当夜那男子忽然归来了,两人相伴一晚之后,男子又不明不白地离开了。从那以后,女子不论怎么吹紫竹调,都没了用。”
“然后呢?她等到了吗?”花陨问。
水苍脚步加快了:“当然等到了,她等到了丈夫的白骨。”
他淡淡说完,我和花陨都是面色一白。
“原来那一日她丈夫在阵前拼杀奋不顾身,以一敌十最终身亡,魂魄却受紫竹调引路回了苗疆……紫竹调其实是招魂调,只是这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罢了。”
道路另一头的笛音渐转哀婉,终于消散在山林云海之间,我看见山路尽头就是红衣家的吊脚楼,薄暮中,一个身影放下竹笛,俯下身,似乎在喃喃自语。
那侧影我看着无比眼熟。可不是那日跟在星落辰身后、会使用傀儡虫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