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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藤萍作品】紫极舞--完整版(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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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桂华不料上玄竟会出手救人,哎呀一声,对船掉转船头,已顺风远远而去。
  “杨大人!”杨桂华身边有人道:“大人不让属下出手,错失大好机会。”
  “我怎知乐王爷会出手救人?他们明明是仇人。”杨桂华叹了口气,“他们武功高强,不宜硬拼,看来只能等待下次机会。”转过身来,他和蔼的道:“我们跟着他们的船走吧,不要给人发现了。”
  江南山庄的船上一片混乱,七八个人围绕在容隐身边,其中五六人手持兵器指向上玄要害,容隐神智未昏,低声道:“让……开……”他语音低弱,上玄怒道:“让开!”他一喝之威,倒是让江南羽等人连退了几步。
  “白大侠伤势不轻,尊驾要先将他放下,我等方好施救。”江南羽深知此人任性,只能软言相求,不能硬抢,否则说不定上玄便将容隐扔下河去,先行收起了兵器。
  上玄把容隐往江南羽手中一塞,自行转过了身,看着运河碧绿的河水,一言不发。
  江南羽急忙将容隐递于船上精通医术的老者,众人一齐围上抢救,幸而上玄一剑刺得极有分寸,虽伤及肺脏,鲜血却都已流出,并未积存肺内,只是外伤,敷上伤药之后,止了流血。容隐闭目让众人施救,敷药之后,便要开口。敷药的大夫连忙道:“白大侠此刻不宜开口,应静养安神。”容隐不答,上玄却蓦地转了过来,冷冷的问:“什么事?”
  众人见此情形,有心阻拦,却心知二人之间必有隐情,否则容隐绝不会任上玄刺他一剑,两人有要事要说,谁也不敢阻拦,面面相觑,人人远远避开。
  容隐经急救之后,气色略好,坐于椅上,衣襟依然浸透鲜血,煞是可怖。他的神色却仍冷静,上玄仍站在船边,冷冷的道:“你想问什么?配天人在何处?她早就走了,我也不知她身在何处,你问我也无用,你不曾找她,我不曾找她,她死了也没人知道……”
  “配天之事,容后再提。”容隐低沉的道,“既然贾窦并非你所杀,杀人凶手是谁,你可知道?”虽然是重伤之后,言语之间一股威仪仍旧在。
  “白南珠。”上玄道。
  “白南珠?”容隐淡淡的问:“那红梅又是何人?”
  “白南珠就是红梅,红梅就是白南珠。”上玄冷冷的道,“白南珠从叶先愁那边得了《伽菩提蓝番往生谱》,练了‘玉骨神功’,要乔装女子,半点不难。他假扮女子,和配天做了几年假夫妻,但为何要杀人放火,我却不知。”
  “他和配天做了几年假夫妻?”容隐眉头一蹙。
  “一个男扮女装,一个女扮男装,”上玄冷笑,握起了拳头,“他说他可为配天做闺中密友,可为她杀人放火……”
  容隐目视运河,淡淡的道:“哦?”
  上玄怒火上冲,“哦什么?他分明已经癫狂,疯子做事自然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他既不是莫名其妙,也不是不知所云。”容隐淡淡的道,“只不过你不懂,或许我也不懂。”他顿了一顿,“白南珠现在江南山庄。”
  “嘿!”上玄冷笑一声,心里尤自不服——什么叫做你不懂,或许我也不懂?
  “配天也在江南山庄做客。”容隐道。
  上玄蓦地回头,“他们又在一起?”
  “他们一直在一起,”容隐淡淡的道,“我看她和白南珠在一起,至少比和你在一起高兴些。”
  上玄又是一怔,却听容隐缓缓加了一句,“白南珠所作所为,你不懂,或许我也不懂,但他既不会对配天不利,也不会对你不利。”他一双眼眸淡淡的看着上玄,“他要配天快乐些,自然不会害你。”
  “以你之意,他是情圣,我对你妹子使乱终弃,他了不起,我该死?”上玄大怒,猛地提高声音,厉声说道。
  容隐对他的厉声指责充耳不闻,只淡淡的道:“我只说他不是疯子,他滥杀无辜,自是该死,你对配天究竟如何,只有你自己清楚。”他缓缓闭上眼睛,看似重伤之下,毕竟困倦,突然道:“今日杨桂华实是放了你我,你知道吗?”
  上玄一怔,“什么?”
  “他最后抓我那一记,我掌上没有半分力气,他自行退后三步,借故退走,否则我重伤之后,多不能全身而退。”容隐平静的道,“‘惊禽十八’中必有人监视他,杨桂华对你我实是有情。”


IP属地:陕西73楼2008-06-20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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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桂华竟是放了他们?上玄呆了半日,只听容隐语气渐转森然,“他今日放了你我,若日后为人发现,奏上朝去,那是杀头之罪,那时你可会救他?”
      上玄又是一呆,容隐睁开眼睛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他半晌答不出来,容隐又缓缓说了下去,“你会吗?”
      “我……”上玄心中一片混乱,迟疑不答。
      “你会。”容隐平静的道。
      上玄迟疑许久,终是默认。
      “那若是日后你发现白南珠对你有恩,即使他滥杀无辜,恶行无数,你可会伤他?”容隐低沉的问。
      “滥杀无辜、恶行无数之人,怎么可能对我有恩?”上玄冷笑,“绝不可能!”
      容隐不理他说些什么,又问:“若他于你有恩,旁人却要杀他,你可会救他?”
      “绝不可……”上玄大声道,容隐截口打断,冷冷的道:“我问‘若是’。”
      上玄又是一怔,容隐森然重复,“若是他于你有恩,旁人却要杀他,你可会救他?”
      “我……我……”上玄怒道:“自然不会。”
      容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目光甚是奇异,过了良久,他淡淡的道:“若真不会,那就好了。”
      “当然不会!”上玄回头望向运河河水,“当然不会。”
      容隐疲倦的闭上眼睛,上玄单纯之极,尚不解世事……
      上玄说得斩钉截铁,心中却想:白南珠自然不可能对他有恩,但他却可能对配天有恩,若是他对配天有恩,有人要杀他,我当如何?我当如何?
      是救?
      是不救?
      或者,只有到事发之时,方才知晓。
      他却不知,容隐所指之事,却并非白南珠对配天有恩如此简单……
      江南山庄。
      上玄和容隐回到江南山庄的时候,一群人正围着什么东西,听闻容隐负伤回来的消息,方才纷纷转过头来。
      容隐胸口中剑,伤在他旧患之处,上船的第二天他便开始沉睡,伤势既未恶化,也未好转。几位自负医术的老者看了都觉奇怪,依照容隐的武功,这一剑只是外伤,不该昏迷不醒,但以脉搏来看,不似有性命之忧。回到江南山庄,众人将容隐送入客房中,上玄却不送,往庭院一走,便看见众人围观着什么。
      他一踏进院中,琴声嘎然而止,围观众人纷纷回头,他才看见弹琴之人白衣清新,树下横琴颜色如铁,见他进来,也是抬头一笑。
      这弹琴之人眉目如画,十指纤细颇有女子之风,然而眉宇间朗朗一股清气,不是白南珠是谁?上玄冷冷的看着他,若非见过他一记耳光杀贾窦,倒也难以相信这位风采翩翩的公子侠士做得出那些狠毒血腥的事。环目四顾,并未看到配天的人影,顿了一顿,他连看也不多看白南珠一眼,掉头而去。
      白南珠抬头一笑,见上玄离去,手指一捻,仍旧弹琴。围观之人仍旧探头探脑的围观——白南珠手中之琴号称“崩云”,乃江南丰收藏之物,其上七条琴弦据说指上没有数百斤力气弹之不动,收藏于江南山庄数十年来也无人弹得动它,不料昨日三更,庄中人人皆听“噔”的一声巨响,深藏库中的“崩云”琴弦突然断了,今日白南珠换了寻常琴弦,将“崩云”修好,正自调音。
      昨夜“崩云”为何断弦?受得起百斤之力的琴弦怎会自己断了?江南山庄的人都是暗觉奇怪,但琴弦断口都是自然崩断,并非兵器割裂,也不能说有人下手毁琴,何况此琴虽然希罕,也并非什么重要之物,怎会有人甘冒奇险下手毁琴?
      这不过是件小事,方才众人对解下的崩云琴弦皆感好奇,纷纷取来刀剑砍上几下,确信琴弦确是异物,刀剑难伤。而后白南珠换弦调音,弦声一动,竟是悦耳动听,人人驻足,静听一刻,都觉心胸大畅,暗自希罕白南珠弹琴之技,竟是高明之极。
      容配天这几日都和江南丰在一起,她虽然力证上玄并非凶手,但对于“白红梅”此人,江南丰只是微笑,并不积极。一则容配天所言,并没有什么确实可信的证据;二则“白红梅”此人经聿修一路追查,倒似除了容配天,世上无人识得此女,无身世来历、无父母亲朋、无师门宗族,仿佛突然出现,在冬桃客栈惊鸿一瞬之后,又自消失不见。若容配天所言是实,倒像是见了女鬼了。
      本来,滥杀无辜之事,不也颇似恶鬼所为么?鬼要杀人,常人自是无法抵抗,更多半不需什么理由。


    IP属地:陕西74楼2008-06-20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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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世上,真的有鬼么?听说、还真的有。
        “配天!”上玄一脚踏入江南山庄便一路寻找,逢院便入、逢门便开,一路惊扰了不少人,撞坏了几对郎情妾意偷偷摸摸的好事,很快一脚踢开涌云堂的大门,果然看见配天和江南丰正在喝茶。
        江南丰骤然见一人闯入,也是一怔,而后发觉此人面善,正是当年泸溪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立刻站了起来,颔首为礼,“阁下……”他一句话未说出口,上玄对他视若无睹,一把抓住容配天的手腕,“跟我来!”
        容配天见他如此突然出现,心头狂跳,他、他现在看起来不阴郁,虽然浮躁,但……但那是他的天性,发生了什么让他不再垂头丧气?被他一把抓住,她身不由己的踉跄出几步,微微变了脸色,手腕用力回争,“你干什么?”
        “跟我来!等我抓住白南珠,交给军巡铺,这件事了了,你就跟我回家。”上玄不耐的道,“他和你一路上都在一起?”
        她只觉莫名其妙,“什么白南珠……什么一路上他都和我在一起……你……你……”她变了脸色,“你在说什么?”
        上玄已将她拉到门口,闻言不耐之极的回过身,一字一字的道:“他一路上都和你在一起吗?”
        她点头,“不错,白兄替我解决了不少事,省了不少麻烦,我们是君子之交。”
        “君子之交?”上玄冷笑,“他分明不怀好意,我才不信你们之间尚仍有君子之交……”
        她心头嗡的一跳,如受重击,他们相识十几年,携手私奔,上玄还从未说过如此轻蔑侮辱之言,霎时脸色苍白,一字一字的问道:“你说什么?”
        上玄尚未醒悟自己说错了什么,仍自冷笑,“你难道还不知道,白南珠他……”骤的“啪”的一声一记耳光砸在面上,他大怒一把抓住她打他的另一只手,怒道:“你做什么?”
        “纵然你我夫妻情分已尽,你也不能辱我如此——”容配天一字一字的道,“纵然容配天不能为你所爱,你也不能当她是人尽可夫的女子,她曾是你妻、你疑她不贞,岂非辱你自己?”她昂然抬头,“放手!”
        上玄也是一怔,“什么辱你不贞……”他说的是白南珠既然深爱配天,敢假扮红梅陪伴配天,此时又以“白南珠”之名留在她身边,分明不怀好意。纵然配天毫不知情,他又怎么可能和配天是“君子之交”?其中必然有诈!但言辞不慎,冲口而出之后,难怪她要误会。上玄抓住她双手不放,怒道:“你听我说!我从来没有……”情绪冲动之下,突地肋下伤口剧痛,一股热气冲上心口,他咬牙忍耐,一句话没说下去,手上劲道一松,容配天立刻拂袖而去,头也不回。
        上玄缓了口气,心知此事误会大了,以她强硬的性格,自是一生一世决计不会原谅他,心里大急,双手扶住门框,便要追出。但全身一时发热酸软,头晕目眩,却走不出几步,咽喉苦涩,也发不出声音,正当煎熬之际,背心一凉,江南丰出手点了他穴道。
        “啪”的一声,他仰后落入江南丰手中。接住这个作恶多端的杀人狂魔,江南羽心中也是一阵紧张,容配天是女扮男装,虽然扮得甚像,但以江南羽的眼光,自是瞧得出来,却不知她竟是上玄的妻子!她既然是上玄的妻子,和容隐却又有关,那手中这位恶名昭著的年轻人,却是不能轻易处置,要越发慎重了。
        “江大侠……”门外脚步声响,有人扣门,听那布履之声,仪容斯文,步态祥和。
        江南丰随口应道:“进来吧。”
        来人推门而入,手中横抱一具瑶琴,“幸不辱命,只是‘崩云’从此不复百斤之力……”突然看见江南丰擒住上玄,哎呀一声,“江大侠不愧是江大侠,这么快擒住了赵上玄。”
        江南丰心中尚未想明究竟要如何处置上玄,只得微笑,“白少侠。”
        这横抱瑶琴的白衣人自是白南珠,看了上玄一眼,似是微微一怔,“他可是受了伤?”
        “不错。”江南丰撩起上玄肋下衣裳,拉起他的中衣,“他脸色苍白,眉心偶现蝴蝶状红斑,应是中了桃花蝴蝶镖之毒,否则以他的武功,我岂能擒得住他?”拉起上玄中衣,果然见他肋下一道伤口,颜色艳丽之极,竟成胭脂之色。


      IP属地:陕西75楼2008-06-20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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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配天微微一震,她自知遇上韦悲吟多半不幸,倒也并不骇然畏惧,只是小月村何家若非韦悲吟所杀,却是谁杀的?“练了什么?”
          “练了这世上最卑鄙无耻、最残忍恶毒、最温柔多情的一门武功。”韦悲吟哈哈一笑,“小姑娘,我问你可曾品尝那美人的温柔滋味,你可还没答我。”
          容配天一怔,她女扮男装,能一眼瞧破的倒是不多,韦悲吟却是从当年初见的时候便瞧破了,“什么温柔滋味!胡说八道!”
          “原来你还不知道……”韦悲吟喃喃的道,“当日我要丢进炼丹炉的那位美人可是风情万种,滋味妙不可言,你舍命救他,居然尚不知道他妙不可言之处……哈哈……”
          “什么妙不可言之处?”容配天脸上泛起怒色,“她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何抓她炼丹?”
          “既然你不知道,我何必告诉你。”韦悲吟嘿嘿笑道,“当年他也舍命救你,对你定然和别人不同,我若将你杀了,他必要和我拼命,如此我只消坐在这里,就能知晓他到底练没练那卑鄙无耻的神功了。”顿了一顿,他又自言自语,“此计大妙。”
          容配天双手空空,韦悲吟大袖一挥,往她脸上抓去,世上甚少有人一出手抓人头颅,韦悲吟给这一招起了个名字,叫做“折桂”,每每扭断人头,他都享受到一种摘花般的感觉,其是折美人的头。容配天立掌切他脉门,太行山一战,她深知韦悲吟出手就要杀人,这一掌切出,翻身上马,她提缰扬鞭,喝了一声。
          “想逃?”韦悲吟这一抓被她逼开,晒然一笑,五指往那匹马胸口拂去。容配天喝那一声,那匹马却不逃跑,蓦地人立起来,一声长嘶,前蹄往韦悲吟头上踏去。韦悲吟拂出的五指落空,心里一奇,翻手去抓马蹄,不料马上容配天“唰”的一记马鞭当头下来,竟在他耳畔略略扫了一下。韦悲吟一怔,这小姑娘武功算不上一流,动起手来却都能出奇,看来如不下重手将她打死,只怕还要多费一番手脚,想到此处,大手翻上抓住马蹄,“喝”的一声吐气开声,那匹马竟被他生生托起,飞抛出去,容配天身不由己跟着一起飞起,韦悲吟如影随形,长袖如刀,一下往她腰间斩去,这一记袖刀乃是韦悲吟最常用来杀人的一记重手,叫做“切月”。
          “且慢!”道上传来一声轻吒,随即白影一闪,容配天人在马上尚未落地,就觉身侧微风测然,陡然身轻如燕,笔直上冲丈许,方才轻飘飘的落地。落地一看,这架住韦悲吟挥袖一切,将她带起冲上半空的人,却是白南珠。容配天惊魂未定,心里颇为奇怪,白南珠的武功远超她想象之外,“多谢白兄援手。”
          韦悲吟哈哈大笑,“果然是你!”他斜眼上下打量了白南珠一阵,笑嘻嘻的道,“我刚才问小姑娘可曾品尝了温柔滋味,她竟说没有。难道你苦心孤诣,花费无数力气,下了天大决心,竟然没有得逞心愿?啧啧,不像你的为人啊。”此言一出,容配天一呆,只见白南珠微微一笑,“得不得偿心愿,你又怎会明白?我自己都不明白的事,天下又有谁能明白得了?你敢动容兄一根寒毛,我就杀你,不过如此而已。”
          “哈哈哈,好大口气,你为她杀我,她可曾知道你是谁么?”韦悲吟大笑,“‘容兄’、‘容兄’,小姑娘人虽不笨,却是单纯,想必至今还不明白,你这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究竟是谁!‘容兄’、‘白兄’,你们客气得很,其实大可不必、大可不必啊……哈哈哈哈……”
          容配天变了脸色,“他——”
          “他就是当年你拼命从我丹炉之中救起的美貌女子,小姑娘你可想明白了?我韦悲吟要拿来炼丹之人,难道是寻常货色?”韦悲吟仰天大笑,“‘南珠剑’妄称白道英侠,却偷练那‘秋水为神玉为骨’,当日被我捉住,正逢他大功将成,全身瘫痪之际。其时他骨骼化玉,我若将他投入丹炉中炼丹,对我长生不老药有莫大好处。小姑娘,你可明白了?当年你坏我大事,今日若不杀你,岂非有违我韦悲吟作风?”他目中杀气毕露,“我先杀你,再杀白南珠!”


        IP属地:陕西83楼2008-06-20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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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悲吟。”白南珠嘴角微微一翘,“当日之事,再也休提,你要杀人,我奉陪。”
            “小姑娘。”韦悲吟阴森森的道,“你这位‘白兄’当年作英雄侠士之时的确是品行端正,无甚劣迹,就算他练了那‘秋水为神玉为骨’,也不见得有什么大错。但几年前太行山上,那日本是他神功将成之日,全身骨骼绵软,怎么能突然站起,与你一起将我击退,你可有想过?”
            容配天听他一句句的说下去,心中一片混乱,竟连惊骇都尚未感觉到,自从听闻那句“难道你苦心孤诣,花费无数力气,下了天大决心,竟然没有得逞心愿?”让她乍然想通白南珠究竟像谁之后,心里百味陈杂,只觉得事实诡异如梦,全然是不可思议。
            “我已说过,当日之事,再也休提。”白南珠一字一字的道,“韦悲吟!”
            韦悲吟眼瞳微微一缩,十二分精神都在留意白南珠的一举一动,却嘿嘿笑道,“世人不知,并非天下不知,你对小姑娘一片痴心,为她下诺大决心,立必死之志,难道还不想让她知道?这是好事啊,我一生喜欢杀人,世人百态皆有,像你这样的人,倒也少见。”
            “他——”容配天如被钉子钉了一般牢牢站在原地,脸色苍白之极,一双幽黑的眼睛并没有看韦悲吟,却仍一字一字轻声问:“做了什么?”
            “哈哈,你可知这屋里满门是谁杀的?”韦悲吟哈哈一笑,“世上除了‘衮雪神功’和‘秋水为神玉为骨’之外,还有一门世上最恶毒的禁术,叫做‘往生谱’。”
            “往生谱?”容配天僵硬的重复。
            “‘衮雪’为至阴转烈阳,‘玉骨’为至阳转极阴,这两门武功,不过是‘往生谱’的入门功夫。你可知江湖传言‘衮雪’‘玉骨’齐出,天下必定大乱,必出妖孽么?”韦悲吟冷笑道,“那所指的,便是‘往生谱’。‘往生谱’中,易容下毒、杀人放火之术最是齐全,那也不必说了,这门功夫最绝之处,在于它是一门让人自杀的功夫。”
            “让人自杀?”容配天咬唇淡淡的反问,心里渐渐清晰起来——如白南珠就是红梅——如白南珠就是红梅,那么……那么……那潜伏暗中的凶手,就是白南珠……
            “任何人皆可练‘往生’,这门功夫不要求修炼者的根基和根骨,只要你愿意,你就能练成无敌于天下的最高武功。”韦悲吟仰天大笑,笑声竟显得有些凄厉,“只是修炼‘往生’之人,必亡于二十五岁算之内,并且‘往生’令人失去克制,激发兽性,往往让人狂性大发,神智丧尽,犹如野兽,因而此门武功只是传言方有,世上无人敢练!”他斜眼看了白南珠一眼,“哦,不,或者说世上有一人练了,当日太行山上,井中居里,有人为救恩人,在叶先愁书房之中,练了这门妖术!小姑娘啊小姑娘,他人为你如此,如今你可明白,别人对你的一片痴心么?”话虽如此,他却是满口的嗤笑味儿。
            容配天蓦然抬头向白南珠看去——她看见他的眼睛,那眼里一片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有,但那和红梅何其相似、何其相似……眼睛里,连一个人都没有。刹那之间,她竟没有想起这个人是杀人无数的凶手,冲上心头的,却是当日谈及愿和红梅同死,不要连累上玄之时,他突然掉下的那滴眼泪。
            那时,他是为了她愿和他同死而喜极而泣,还是为了她终是偏心上玄而伤心欲绝呢?她认识这个人很久了,但却其实从来不曾相识过,她所认识的,都只是他的一些影子,虚假的、缥缈的、片面的影子……这个人一直对她很好,但他究竟对她有多好,或者她永远也不知道……
            “韦悲吟,你既然知道我练了‘往生’,也该知道我脾气大不如前,”白南珠微微一笑,笑得晒然,颇有洒脱的味儿,“我若不将你砍头拔舌,拿去喂狗,我不姓白。”
            这番话说出来,容配天悚然一惊,如此偏激恶毒之言,他竟能用一种平静优雅的语调说出来,丝毫不以为意。他这脾性,究竟是原本如此,还是练了那“往生”妖术不得已如此?要是如此杀人放火并非白南珠的本意,而是“往生谱”效力使然,那岂非——岂非其实罪魁祸首,却是她容配天一人么?
            “哈哈哈哈,江湖传言‘往生谱’天下无敌,今日你若不能将我砍头拔舌拿去喂狗,我可是会很失望的。”韦悲吟道,“若是我不小心砍了你的头或者那位小姑娘的头,你可千万别生气,哈哈哈哈,到地狱等我,几十年后,我一定下来陪你。”
            “啪”的一声,两人说话之间,已经快逾闪电的对过一掌,两人半步未退,似乎一掌过后,半斤八两。容配天深深咬着下唇,双眼看着这一场江湖之中只怕是最诡异最奇怪也是武功最高的两个男人对决,但眼前衣袂飘飘,掌风处处,她却什么也没看进去,心里只道:原来他就是红梅、原来他就是红梅……


          IP属地:陕西84楼2008-06-20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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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南珠,江湖白道的少侠,他为何要练“往生谱”?难道……真是为了当时……救我吗?容配天呆呆的站在一旁。那日是清明,午后下雨,烟水迷离,她路过太行山,看见井中居里火焰冲天,韦悲吟借井中居地形架起丈许丹炉,正要将一位红衣女子推入丹炉中炼丹,她出手相救,战败之后,和那红衣女子一起退入井中居书房之中。
              那时她把那红衣女子放在书橱之旁,书橱上书籍早已腐败,却有一个白色石盒仍旧不沾半点污渍,闪闪生辉。她持剑与韦悲吟相斗,兵刃激烈相交,韦悲吟有意诱她出手看清她武功来历,掌风剑影交错,身后书橱不住震动,最后“啪啦”一声,那石盒跌下,摔碎在地,之后的事……她并非十分清楚,只记得满天掌影呼啸,支撑不住之时她掷剑而出,随即昏厥,醒来之后,韦悲吟已经离开,那红衣女子伏在她身上哭泣,自称叫做红梅。
              难道她昏迷之时,他就已经修习了“往生谱”,难道其实不是她救他一命,而是他救她一命吗?但他分明是白道少侠,却为什么当日做女子打扮,又为什么要舍命救她……容配天目不转睛的看着白南珠,渐渐的从他身上看出更多“红梅”的影子,这个人……这个人娇美温柔,体贴多情,却杀了胡笳十八拍中十三人、杀了丐帮章病、杀了客栈小二、杀了千卉坊满门、或者也杀了眼前何家东北一房……练“往生谱”,只有二十五岁的命,有无敌于天下的武功,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啪”的再一声震响,白南珠的左脚与韦悲吟右足相撞,轰然韦悲吟脚下沙石飞扬,泥土崩裂,陷下三寸,白南珠足下却是点尘不惊,连韦悲吟震起的沙石都半点不染。容配天心头一跳——白南珠占了上风,难道那“往生谱”真的有这么厉害,竟连韦悲吟也抵敌不住?却骤然听韦悲吟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白南珠,今年贵庚啊?‘往生谱’的效力不止如此吧?你杀人越多,证明定力越差,难道时限降至,这绝妙神功的滋味,你已受不起了么?”
              白南珠微微一笑,仍旧笑得文雅从容,从外貌而言,委实看不出他是个如何受魔功控制的杀人狂,说话清楚明白,语调悠然,“待我杀你之后,你就知我功力如何。”
              韦悲吟袖中寒光一闪,一柄短刀赫然在手,他平素杀人从不用兵器,此时亮出短刀,证明已是打算使出全力。容配天呆呆站在一旁,她早就可以逃走,毕竟这二人一般都是杀人狂魔,说不上是谁多该死一点,若是两败俱伤或两败俱亡对天下苍生那是再好不过,她却并没有走。身旁的马匹早已惊走,沙石草木满天飞舞,她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白南珠,两道人影交错起伏,韦悲吟掌法奇诡,衣袖成刀,白南珠招式狠辣,招招要人性命,却始终不脱一股秀逸潇洒之气,杀人之时,也煞好看。
              若上玄对她而言,是一杯苦酒,那眼前这个人,就是一杯毒酒。
              她尝过了苦酒的滋味,却在这两个男人决斗之时,第一次清清楚楚的尝到了,那杯毒酒的滋味……
              比苦酒更苦,比苦酒……更苦。
              “当”的一声,人影倏然分开,韦悲吟短刀突然断去,白南珠仍是那脸微笑,弹了弹衣袖。韦悲吟哼了一声,额上冒出了一层细微的冷汗,“往生谱”的确高深莫测,他试出白南珠偶有真力不纯之时,但却不知是不是诱敌之计,刚才白南珠还以袖刀,差一点就断了他一只手臂。眼睛略略一动,突地看见容配天就在身旁不远,他骤地对白南珠一笑,鬼魅般的一晃,伸手去掐容配天的颈项。
              她蓦地一惊,退步闪避,白南珠比她更快,刹那之间,已拦到她身前,飞起一脚往韦悲吟胸口踢去。韦悲吟哈哈大笑,往前掐去的手掌尚未做老已经换招,“啪”的一声抓住了白南珠的脚踝——这一抓劲力奇大,白南珠能一脚踢死章病章叫化,却不能将脚踝从韦悲吟手掌中挣脱出来,微微一顿,右手往韦悲吟头顶拍落。容配天站在他身后,眼见他为自己遇险,心中一跳,只见韦悲吟竟猛然将他足踝提起,去招架他当头拍下的一掌,腾出的一只手长笑声中结结实实击在白南珠胸口,“碰”的一声,扎实之极,绝非有假。
              “啊!”容配天失声惊呼,冲上一步扶住白南珠的身子,只见韦悲吟一招得手,飘身即走,他深知白南珠武功高强,濒死反击必定利不可当,当下连瞧也不再多瞧一眼,立刻离去。


            IP属地:陕西85楼2008-06-20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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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怕。”白南珠身子未倒,连晃也没晃一下,轻轻拍了拍她从身后抱来的手掌,“我没事。”
                她猛地抽回了手,又连退三步,就如她骤然见到韦悲吟那般。回过头来的白南珠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双眸清澈,眉目如画,仍是十分温柔深情,“决……”
                “不要叫了!”她骤然大叫一声,“你——是你杀了何家五口?”
                他点头了,而后微微一笑。
                “你……你……你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杀胡笳十八拍?为什么要杀章病?为什么要杀冬桃客栈的那个伙计?为什么要杀千卉坊满门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你……你……”她脸色惨白,“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我爱你。”白南珠柔声道,“我说过,为了你我什么都敢做。”
                “为了我?”容配天脸色更加惨白,“为了我什么?我从来没有希望任何人死!何况他们和你我又有什么相干?”
                “你希望——每天晚上从梦中醒来,能不流泪。”白南珠道,“希望他像你爱他一样爱你……”
                “你能不能……能不能忘记了?”她颤声道,“能不能当我就没有说过?能不能当作没有认识过我?”
                白南珠痴痴的看着她,那目光和红梅一模一样,过了许久,他轻轻的以女子声气说:“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只要你愿意,什么都……什么都……可以……”顿了一顿,他又道,“忘了你也可以。”
                容配天全身一震,只见白南珠俯身从地上拾起韦悲吟那半截短刀,把刀柄递向她,刀是好刀,精寒照骨,那手指映着刀光,肤色白皙,十分徐和安详,不染刀上半分杀气。接过断刀,她知道此时眼前此人当真安然等死,只要她一刀下去,江湖的、上玄的、甚至她自己的种种苦难就全悉结束了,但、但、但……“你尚未答我,你杀这么多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杀胡笳十八拍中十三人,是因为我觉得要些银子,来付你我的客栈钱。”白南珠慢慢的道。
                容配天瞪大眼睛,“你……你……我又不是没有银子……”
                “那是你的银子,我怎可让你花钱?”他勾起嘴角,微微含笑,“我说他们撞见我练武,认出了‘往生’,你可会觉得好受些?”
                “你到底是为了劫财?还是为了灭口?”她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他含笑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灭口。”
                “你……你骗我……”她慢慢的道,“那杀章病呢?”
                “那要怪章老叫化自己眼神太好,我从他窗口经过,他看见了追出来。”他道,“所以我杀了他。”
                “那你为何要从他窗口经过?”她一字一字的道,“你存心引他出来,是不是?”
                白南珠又微笑了,“你真聪明。”
                “是不是?”她低声喝道。
                他眼神略略一飘,“是,他们要抓杀死胡笳十三人的凶手,我杀他们其中一人,是为了立威。”
                她分不清楚他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虽然他句句回答,她却始终充满挫败感,仿佛他答了一句,自己就已战败一分,“那你为何要杀店小二?”
                他一笑,“那店小二对我动手动脚,不该杀么?”
                她眉头紧锁,“你……你……那‘土鱼’贾窦与你有旧,你又为何杀他?”
                “那是失手,我本无意杀他。”白南珠道。
                “好,杀贾窦,你是失手!”她骤地激动起来,“那杀死千卉坊满门五十五口,放火烧屋,夺走‘雪玉碧桃’,是失手么?你……你……总在骗我……总有些什么理由,是你练习‘往生谱’泯灭人性,滥杀无辜,还总以为有些什么理由……”
                “他不肯给我‘雪玉碧桃’,我说过他若不交出‘雪玉碧桃’,我就杀他满门、火烧千卉坊,是他不信……”白南珠慢慢的道,“他不信,我就杀人。”
                “你要‘雪玉碧桃’做什么?”她从未听过有人对“杀人”一事如此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吹了口气,心里愤怒已极,“你为那不知所谓的东西,就能随便杀人满门?你……你……你自己难道不是父母所生父母所养,难道就不是人、半点良知也没有吗?”
                “我只要你不伤心,什么都没关系。”白南珠柔声道。


              IP属地:陕西86楼2008-06-20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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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抢夺‘雪玉碧桃’,和我有什么相干?”
                  “赵上玄中了‘桃花蝴蝶’之毒,要‘雪玉碧桃’解毒救命啊……”白南珠语调越发温柔,“我本是想让他杀死‘蝶娘子’,怎知他竟然被‘桃花蝴蝶’所伤,我又不想他死。”
                  “他中了‘桃花蝴蝶’之毒?”容配天蓦地呆住,僵硬了很久,“你抢夺‘雪玉碧桃’是……是为了救人?”
                  “是啊,”白南珠道,“他若死了,你必定伤心痛苦,不是吗?”
                  “我……我……”她心中如翻江倒海,不知是苦、是甜、是痛苦还是欢喜,又或者根本只是荒谬绝伦过了头的悲哀,“你怎能杀死五十五人,只为救一人之命……你……你……”她已说不出“你”什么,眼前此人疯狂如此,却似全然为她,若世上有人该为那数十条人命抵罪,或许她容配天,才是应当受千刀万剐刀山油锅的那人啊!
                  “不怕,就算阎罗王想要他的命,我也能让他不死。”白南珠柔声道,“‘雪玉碧桃’、‘何氏蜜’加上‘桃花蝴蝶’,在我身上养毒,再过三日,饮下我身上的血,他就不会死了。”
                  她终于紧紧的咬住下唇,颤声道,“你杀死千卉坊和何家满门,抢走‘雪玉碧桃’和‘何氏蜜’,然后在你自己身上养毒?”
                  他点了点头,表情一如既往的温柔平静。
                  她手指颤抖,那柄断刀在她指间刀光不住晃动,闪闪生辉。刀光一分一分往白南珠颈项划去,一寸一寸、一步一步,慢慢划到了白南珠颈上,一滴血珠自断刃边缘沁了出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滴血,目不转睛的……冰冷的断刃架在白南珠颈上,在他颈上压出了一道淡红的印记,他静静站着,闭目等死。
                  过了很久,那滴血沿着断刃缓缓滑了下来,滑到容配天指间,更多的血顺着断刃流下,“嗒”的一声,有一滴跌落到了地上。
                  他等了很久,慢慢睁开眼睛,容配天仍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血——那些流到断刃上的血、染在她指间的血、跌到地上的血……全都是黑色的,是毒血。
                  断刀慢慢的收了回去,她的眼睛里突然充满了泪水,“当啷”一声断刀落地,她杀不了这个人、她杀不了这个人!“决……怎么了……咳咳……”白南珠仍对她温颜微笑,非常温柔,像害怕受到伤害的少女,小心翼翼,不料猛然咳嗽起来,唇角溢血,身子微微一晃,方才韦悲吟全力一掌,他似是受了重伤。
                  容配天呆呆的看着他咳嗽,看他咳了些血出来,不得不扶住身旁的砖墙方能站稳,看他仍旧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眼里带着笑,却似在问她为何不杀他?那眼神很单纯,真的很单纯,他是诚恳的,一直都很认真,其实他……或许只不过……一直都爱得太用心,以至于所作所为,看起来都像入魔成颠……而已。
                  付出太多,人都会发疯,她真的、明白的——一颗眼泪自她眼里掉下,跌碎在地,跌在他的毒血里,她往前迈了一步。
                  “决……”白南珠喘息着,退了一步。
                  她往前两步,扶住了他的手臂。
                  “我……”
                  “不许再杀人了。”她低头闭目,“跟我回去。”
                  “回去哪里?”
                  “江南山庄。”
                  “好。”


                IP属地:陕西87楼2008-06-20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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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怕吗?”她突然大声道,“我要向天下武林昭告你的罪行!我要让大家都知道所谓‘南珠剑’是这样一个残忍恶毒杀人如麻的魔头!你不怕吗?不恨我吗?你可以杀我,就算你身受重伤我相信你要杀我一样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你杀我啊!你杀了我,就可以逃走,天上地下没有人抓得住你……”
                    “我不会杀你,”他轻声道,“我想……和你一起走一段路,就算死也没关系。”
                    她的眼眶之中泪水滚来滚去,“你……你……你这疯子!”
                    他微微一笑,大半身子倚在她的手臂上,表情安然,竟给人些十分幸福的错觉,“知道我为什么诱他杀人,又嫁祸给他吗?”
                    “为什么?”
                    “如果他肯回到你身边,好好爱你,我就向天下武林承认,那些人都是我杀的……”他柔声道,“如果他不肯回到你身边,我就杀更多的人,咳咳……杀更多人,我要他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日日生不如死、夜夜不得安枕,到那时他定会日夜思索究竟要不要回到你身边,纵然……纵然他始终不肯,也是日日夜夜想着你了。”
                    她怀抱着他,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胸口,他说那“夫所指、万人唾骂、日日生不如死、夜夜不得安枕”那是何等怨毒!说到“纵然……纵然他始终不肯,也是日日夜夜想着你了”又是那般凄然,她此时方才明白,自己心中那说不上是苦是甜的滋味,实是心痛之极——紧紧抱着这个人,她语调哽咽苦涩,就如被千万箭矢刺中心窝,“你为什么不想……不想你曾是恩怨分明,锄强扶弱的英雄好汉,你也曾打抱不平、你也曾救人性命,为什么能杀人满门……”
                    “世事一场乱麻,人生不堪回首……决,不去想就好了、不去想就好……”他柔声说。
                    “你也曾想过吗?”她颤声问。
                    “当然想过。”他回答得很平静。
                    “如果不曾认识过我,也许你一生一世都会是江湖名侠,绝不会杀人害人。”
                    “如果不曾认识过你,我早已在韦悲吟的炼丹炉里,变成了长生不老药。”他柔声回答,“救命之恩,难道不该涌泉相报?”
                    她的脑中一片混乱,他分明样样都大错特错,一时却难以辩驳,“南珠……”
                    他的眼睛突然亮了,“我第一次听你这样叫我。”
                    “不要再杀人了。”
                    “好。”
                    “真的只要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答应吗?”
                    “真的。”
                    “跟我回江南山庄,以后不要再杀人了。”
                    “好。”
                    她将他扶起,横抱起来,面对着空旷死寂的何家庭院,心中一阵发寒。白南珠人极削瘦,抱在手中虽然比寻常女子重了一些,却并不吃力,何况、何况像这样抱他,在他们朝夕相处的那几年中,早已不知抱过几回了。


                  IP属地:陕西88楼2008-06-20 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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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杀人

                      江南山庄。
                      “当啷”一声兵刃坠地,胡笳十八拍中最后一人脸色惨白,退出场外,上玄和“胡笳五拍”的决斗已经结束,那五人联手齐上,不过百招,就已一一落败。上玄冷冷望着碎了一地的兵器,“啪”的一声一抖衣袖,傲然道:“还有什么人上来?一一奉陪!”
                      场内外一片沉默,容隐坐在椅上,淡淡看着上玄独立场中,看了一会儿,才道:“各位都是高手,看明白了吗?”
                      上玄一怔,什么看明白了?
                      场外众人仍是一片沉默,“啪”的一声振响,聿修振了下衣袖,大步自容隐背后走了出来。
                      “如此看来,我下一个对手,就是你了?”上玄眼见聿修缓步上前,仍是冷笑,“难道你便自负,能将我奈何?”
                      聿修淡淡的道:“我会尽力。”
                      上玄退了一步,扬手劈出一掌,喝道:“那你便尽力来吧!你我之间,今日尚是第一次交手呢!”
                      聿修举手应接,“啪”的一声双掌相接,竟未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上玄这一掌并非“衮雪”,聿修接掌之时闪身而过,他虽是独臂,那掠身而过激起的疾风却让上玄气息为之一滞。聿修素来沉稳,往往以简单招式稳中取胜,很少以奇变出招,如今欺入身前,究竟想要如何?上玄一惊之下,一个转身,“霍”的脱下外衣,用力外振。聿修一声轻喝,“嚓”的一声脆响,袖风过处,上玄的外衣骤然出现千万裂痕,顿时千丝万缕,狼狈不堪。场外“咦”的一声,似乎对聿修的武功颇为惊异,此时上玄怒火大盛,大喝一声,“衮雪”扬手劈出,聿修闪身避开,轰然声响,江南山庄院中炸开一个三尺深浅的坑道,沙石土木飞扬,众人纷纷躲避。聿修微微一笑,手上招式突变简单平易,不再行险冒进,上玄却被撕破的外衣所纠缠,两人翻翻滚滚,很快拆了一百来招,上玄连劈数下“衮雪”,聿修都避了开去,但要击败上玄,也是渺无希望。正在此时,江南丰长长叹了口气,“各位看够了没有?我却是已经看够了。”
                      诸葛智满脸阴沉,胡笳十八拍剩余几人点了点头,容隐慢慢的道,“各位都是明眼人,上玄‘衮雪’未成,功力尚不能运用自如,虽然武功不弱,但要以同一招‘缠丝式’勒死十三人,也是绝无可能。他面对胡笳五友性命相博,也要六十八招过后才分胜败,自不可能一招之间,在未遇反抗的情形下,杀死十三人。”
                      “那也可能,是他使用了别的恶毒伎俩。”诸葛智冷冷的道。
                      “方才聿修撕裂他的衣裳,如果上玄精通‘缠丝式’,在聿修侵入他身前之时他便可以布条勒颈,一招之间,就可克敌制胜。”容隐淡淡的道,“但聿修都已将颈项送与他指掌之间,他却只知出掌,不知利用破衣制敌。赵上玄性情单纯,不善作伪,今日比武他是不是尽了全力,各位都是高手,自不必我说,他究竟是不是杀人凶手,想必我亦不必再说了。”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默然,来到此处的武林中人都是一方豪杰,自然看得出上玄并未作伪,以他的武功修为,要连杀胡笳十八拍那十三人也确是不够,若此事确凿,难道那真正的凶手,武功还要高过“衮雪”么?
                      “纵然那些人不是他所杀,那我老堡主、千卉坊满门,难道也都不是赵上玄所杀么?”白堡中有人冷笑,“只怕未必,大家都看见了,以赵上玄的武功,杀死千卉坊满门,只怕不是什么难事吧?”


                    IP属地:陕西90楼2008-06-21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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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哗然,容隐一掌拍下,“咯啦”一声,他手下那张木椅纸扎般碎裂,化为一堆木屑,竟而并未四散乱飞,就整整齐齐碎为那么不大不小的一堆。众人悚然一惊,皆尽变色,刹那静了下来,却见他一言未发,只淡淡“嘿”了一声。
                        “千卉坊之事,尚无旁证,究竟谁为凶手,还要查证。”聿修缓缓的道,“能杀千卉坊满门者,在座几位之中不下十人,不能为凶手铁证。”
                        “那就是说,你们认为赵上玄不是凶手了?哼哼,我早就听说,他和白发天眼有旧,本不相信鼎鼎大名的两位竟会护短,如今看来,嘿嘿,不过如此……”那白堡中人冷笑道,“枉费天下武林对两位如此敬重,千卉坊五十五英灵地下有知,想必心寒。”
                        聿修一双眼睛明亮平静的看着他,慢慢的道:“我并未如此说。”
                        那人本自冷笑,却被聿修一句话堵住了嘴,满面恼怒怨毒之色,却见聿修一双眼睛视线移了过去,明定的盯着上玄,淡淡的道:“你可信得过我?”
                        上玄道:“信得过如何,信不过又如何?”
                        “信得过,你束手就擒,待我和容隐查明真相,到时候,人只要有一人是你所杀,你抵命;人若不是你所杀,还你清白。”聿修慢慢的道。
                        “信不过呢?”上玄嘴角微撇。
                        聿修神色不变,淡淡的道:“我本就没想过你信不过我。”
                        “好大口气。”上玄冷笑,“我的确是信得过你。”
                        聿修眼睛也不眨一下,“嗯。”
                        “但要赵上玄束手就擒,是妄想。”上玄森然道,“我不愿!”
                        聿修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今日你若出去,便是失了与天下和解,查找真相的机会。”他言下之意众人都明白——如果上玄束手就擒,日后若再发生杀人之事,便与他无关,也可表示他对天下武林之诚意。
                        但上玄不愿。
                        “我本也没想过你能答应,”聿修半点也不惊讶,微微一叹,“你之一生,都在抵抗一些强加你身的……不幸,却倒似无论走的哪条路,都不得世人谅解……”
                        “我该感动么?好像你谅解了?”上玄冷笑,“谅解了就让路!”
                        聿修退了一步,斯斯文文的负手,竟然真的让开了路,上玄一怔,就在众人形形色色、或惊诧或愤恨或困惑的眼光中,大步走了出去。
                        “决,要喝茶吗?”前往江南山庄的途中,客栈之内,白南珠柔声问。
                        韦悲吟那当胸一掌实在厉害,容配天本想把白南珠快马加鞭带回江南山庄,但路上白南珠伤势发作,如果不停下休息养伤,只怕路上他便死了,带一个死人回江南山庄有什么用?她不得不停下,在秋风县一家客栈中住了下来。
                        “不用了,你关心你自己就好。”她支颔坐在窗下,白南珠斜坐床头,她眉头微蹙,心事重重的模样。
                        “咳咳……再过两天,就可上路了。”
                        她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到了江南山庄,你也必是要死的,这么着急,莫非是想死在路上?”
                        “我只愿这一路永远走不到,但更不愿你发愁。”他幽幽的道。
                        “你只要不再杀人害人,我就不发愁了。”她随口说,随即也幽幽叹了口气,“你……至于其他,那是我欠你的,今生今世,若你被人千刀万剐,我便也被千刀万剐就是了。”
                        他微微一颤,她料他是想及了她被千刀万剐的情形,嘴角一勾,只见他脸色苍白,“不……不要。”
                        “你做的孽,既然是为了我,自然……我也有份抵罪。”她轻声道,“答应过你的事,一定做到,我说过会和红梅一样不得好死,那就是不得好死。”
                        “我……”他沉默了,不知想到了什么。
                        她凝视了他很久,“南珠。”
                        “什么事?”他问。


                      IP属地:陕西91楼2008-06-21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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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玄无缘无故被他扇了一记耳光,一阵错愕,手抚着脸,他也曾怀疑过“白红袂”和“白红梅”是否有关,或者根本就是同一人?但从聿修那里传来的消息,数年之间,江湖大地都有人称为一个半张脸红、半张脸白的红衣人所救,“白红袂”其人,并非伪装,而且行事作为大有侠风,和白南珠所乔装的痴情女子“白红梅”大不相同。
                          但这一位隐侠,为何要无缘无故给他一记耳光?
                          正在此时,春风庭院花廊路口走入一人,白衣如雪,脚步摇摇晃晃,正是白南珠。上玄不待气息调匀,一掌对他劈去,喝道:“白南珠!拿命来!”
                          白南珠尚未来得及闪避,上玄一掌劈出,随即一口黑血吐了出来,竟然一头栽倒,摔入白南珠怀中。
                          “咳咳……”白南珠似乎半点也不意外,双手一张,将上玄接在手中,苍白憔悴的脸上涌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古怪笑意,伸手把了把上玄的脉门。正在此时,庭院大门终于打开,曾家兄弟和容配天冲了进来,眼见庭院中土木崩坏,少林僧个个脸色蜡黄,只比死人多了口气,都是一呆,眼见白南珠抱着昏厥的上玄,容配天骤地站住,呆呆的看着他。
                          “哎呀,他可是死了?”曾一矮和曾二矮齐声问,曾三矮却道:“他打死了几个和尚?”
                          “他没事,”白南珠却对容配天展颜一笑,“可能‘桃花蝴蝶’终是发作了……咳咳……”他突然全身一软,抱着上玄骤然一晃。容配天抢上两步将两人一起扶住,白南珠脸上露出笑意,靠在她怀中,极轻极细的道:“他的内力根基很好,不像我……咳咳,如果不是这些和尚以车轮战术,即使中了‘桃花蝴蝶’也可能永远不会发作,不如将这些和尚统统杀了……”
                          “南珠!”她低声喝道,“大师傅们德高望重,你不可胡思乱想,你累了,把他给我,我们回房间休息。”
                          白南珠微微一颤,顺从的把上玄递到她手中,却见她扶住上玄,转身的时候,突然握住他的左手,拉着他一起走。
                          她可能……很害怕。
                          他轻轻咳嗽,低头跟着她走,不再提杀人的事。曾家兄弟面面相觑,一起跟上,虽然地上盘膝调息的和尚们“德高望重”,却是没有人过去寒暄两句,问候一声,竟而片刻间众人走得一干二净。
                          她真的很害怕,虽然……似乎看起来她很有主意,并且很镇定。
                          如果上玄不再醒来,就此死去,她该怎么办?如果上玄醒来,却依然对她漠不关心,她该怎么办?如果白南珠杀人,她该怎么办?如果白南珠真的不杀人……她……她又该怎么办?
                          认识赵上玄几乎二十年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生病的样子。这个男人自负、冲动、任性、娇纵,当然……也聪明,只是不如她大哥、不如聿修、或者也不如白南珠那般聪明,不如一些太会算计自己和别人的人那般聪明,总是相信一些表面的东西,总是被人骗,总是容易生气,总是容易被人冲动感情,容易为亲近的人拍案而起,而从不考虑自己会有什么后果。
                          现在上玄躺在她床榻上,白南珠方才躺过的那张床。上玄的脸色并不苍白,显出一种异样的桃红,自呼吸衣袖之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花香,传说中毒越深、越久,那股香味越重,越容易引来食人蝴蝶。她一只手握住上玄的右手,另一只手握住白南珠的左手,“南珠。”
                          “啊!”白南珠一直看着她握着他的手,闻言如梦初醒,“对不起我忘了……决,没事的,别担心,我这就为他解毒。”
                          容配天放开握住他的手,在桌上拿了一个瓷杯。白南珠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手,她放开了他,他显然很失望,接过瓷杯,右手双指一并,犹如利剪互夹,黑色的毒血自指间不住流出,很快盛满一杯。曾家兄弟在窗外探头探脑,对门内三人奇异的行为议论纷纷,说个不停,此时见黑色毒血流出,三个人反而都住了嘴,表情极是惊骇诧异——这解毒之法他们也略知一二,白南珠竟已己身养毒,为上玄解毒,要解“桃花蝴蝶”之毒,非“雪玉碧桃”和“何氏蜜”不可,难道千卉坊血案和何氏灭门,都是……
                          “我想他宁愿死了,也不愿是你来救他。”容配天看着那些黑色毒血被白南珠慢慢喂入上玄口中,脸色苍白,幽幽的道,“但是我总希望他活着。”
                          “他不会死,只要有我在,他就不会死。”白南珠柔声道,“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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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脸色很苍白,并没有什么太多表情,那双幽幽的眼睛出奇的黑,不认识容配天的人看来或许认为这个女子有些冷漠,但白南珠看得出,那样的眼神,是出奇的迷茫、和无助。“南珠,你真的很狡猾,为我做的事,拒绝了,我会失去重要的东西;不拒绝,我一样会失去重要的东西。”她顿了一顿,“明明知道这些事或者都是你布下的局,明明知道你很可怕,却让人不能恨你。”
                            白南珠微笑了,笑得犹如一朵洁白的小花开在血泊之上,“什么局?”
                            “说不定鬼王母便是你暗中指挥,派遣去密县杀人的,说不定你一早算好他可能伤在‘桃花蝴蝶’之下,今日救人之事,都是你早就计算好的。”她麻木的道,“说不定你除了嫁祸他逼他回到我身边之外,还加上施以救命恩惠,如此恩威并施,他才能听你的话。”
                            “哦?”他柔声道,“或许真的是。”
                            她继续喃喃的道,“所以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所以杀人也好,养毒也好,都是你的阴……阴谋。”
                            “嗯,不错,一切确是安排好的,除了希望他回到你身边之外,还希望可以控制他。”白南珠继续柔声道。
                            她眼圈突然一红,颤声道:“你控制他做什么?你还想要做什么?”
                            白南珠闻言一怔,却似容配天这一句话问倒了他,“我想要……我想要……”他接下去道:“独霸江湖,所以需要一名武功高强的帮手。”顿了一顿,他又道:“我想要你快乐。”
                            “你自己武功天下第一,要上玄做什么?他不如你聪明,他不如你能干,你控制他有什么用……”她骤然激动起来,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她胸口起伏,“你做不到的事,他更做不到……不不不,你就是为了独霸江湖、就是为了独霸江湖……”她满眶泪水的喃喃的道,“我不管你为什么要控制他,总之如你这样的恶人,必定要独霸江湖,绝……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我。”
                            白南珠轻轻一笑,没有回答。窗外曾家兄弟竖起了耳朵在听,听到此处面面相觑,都是神情古怪,眼神诡秘。
                            容配天闭上眼睛,紧紧握着上玄的手,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心在某个地方静静的崩塌了,那些碎片都掉进了不可知的地方,掉下去之后,一直没有落地,就如消失了一样。
                            “老大——”一片异样的寂静之中,曾三矮突然说,曾一矮低声喝道:“闭嘴!”
                            容配天的床榻上,上玄的唇边突然溢出了一丝黑血,那黑血的颜色和白南珠指上流出的一模一样,更多黑血涌了出来,一股异常浓郁的花香散发出来,片刻之间,春季的蚊蝇蝴蝶纷纷自窗外飞入,绕着上玄打转。
                            她吃了一惊,挥袖驱赶那些蚊蝇,白南珠五指一张,“啪啪”几声微响,那些蚊蝇突然坠地,全悉死去。她低声问道:“怎么……”白南珠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讶之色,点住上玄胸口几处穴道,“他——”她情不自禁,脱口问道:“怎样?”
                            “他将我喂入他腹中的毒血逼了出来,”白南珠喃喃的道,“只是触动毒伤,导致脏腑出血。看来他虽然力竭,神智并未完全昏迷,真是死也不愿被我所救……”
                            “当然。”她半点也不意外。
                            “赵上玄,你听着,我比你强,所以在我面前,就算你要死,也是死不了的……”白南珠突然极柔和的轻声道,“我要你吞下多少人命换来的解药,你就得吞下多少人命换来的解药,我要你承受多大的罪孽,你就得承受多大的罪孽。”微微一顿,他柔声道,“因为你对不起配天。”
                            她沉默,或许几天前她听到这样的话是会惊讶愕然的,但此时她已有些了解白南珠,他是这样的人,此时此刻,没有丝毫掩饰。
                            上玄或许是当真听见了白南珠的言语,突然一颤,口中吐出了一大口黑血。白南珠“啪”的一掌搭在他肩头,方才自行剪破的手指悬在上玄唇上,一滴浓郁的毒血“嗒”的一声跌落在上玄唇上。只见二人头顶白气氤氲,汗水凝结于眉际发稍,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白南珠指上的毒血自上玄唇角不住滑下,浸湿了大片床榻,上玄方才微微张开了一丝唇线,让毒血自口中流入。
                            显然白南珠全力施为,上玄力不如人,为白南珠内力所制,被迫饮下毒血。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也不知她看的是上玄,还是白南珠,又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缓缓眨了眨眼睛,近乎荒谬的,她没有被白南珠感动,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一件仿佛毫不相干的事——原来他其实并没有受伤。
                            白南珠没有受伤。
                            被韦悲吟当胸击了一掌,但他没有受伤!他若是真的伤了,不可能做到眼前这种地步,以自身功力,控制他人身体,尤其是像上玄这样与他功力相差不多的高手——一路上的病态虚弱,跌跌撞撞,数度吐血,全部都是……骗人的。她又被他很彻底的骗了,他貌似柔顺,但其实从不打算真的跟她回江南山庄,而只是想骗她躲在这客栈里,骗她……照顾他。如果不是上玄和那少林十七僧碰巧也住在这里,说不定他们还要在这里“缠绵”数日——她目光定定的看着白南珠,看着他身上的血大半都流到了床上,看上玄极其痛苦和不甘的喝下解药,再看他发稍上的汗水一滴一滴滚落到衣裳,看他有些踌躇满志的望着上玄轻轻一笑。“南珠,”她低声道,“你果然是天下无敌。”
                            白南珠突然回过了头,笑得已有些小心,“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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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是她自己要离我而去,她既然要走我留也留不住,多说无益,何必多说?”上玄冷冷的道,“既然她的心不在我这里,我找她回来也没用,我乃堂堂赵氏宗亲,绝不受他人之辱!”
                              “你真是不解风情呆头呆脑的傻瓜一个,”白南珠轻声道,“咳咳……你怎知她的心不在你那里?你问过她吗?拉住过她吗?你告诉过她你在乎她、很在乎她吗?你有让她知道你之所以非要杀我,你之所以愿意利用官府之力,都是因为你……不喜欢我在她身边吗?”
                              上玄一怔,容配天怔怔的看着上玄,上玄却呆呆的看着白南珠,却见他幽幽一叹,幽怨到了十分,“你们……你们彼此相爱,我……我……”突然一颗眼泪掉了下来,他哭泣的时候似乎从来没有先兆,突然之间就掉泪了,然后含泪一笑,“赵上玄,日后你陪在她身边,不要离开她,对她温柔些,我就昭告天下,说那些人都是我杀的,好么?”
                              “哼!我为何定要听你的话?”上玄心里一片混乱,白南珠是可恶之极,但从他口中说出一些话来,却也有些不是那么讨厌。
                              “你不听话也可以,”白南珠的语调轻幽幽的,似乎半点不着力,“虽然我今日功力大损,但就凭你们,只怕还拦不住我。”他突地从床榻上一跃而起,轻飘飘上了屋梁,白衣染黑血在梁上飘荡,“我就杀更多的人嫁祸给你,你离开她一天,我杀十个人,你离开她十天,我杀一百个人,白南珠说话算话,从不打折。”
                              “南珠!你答应过我不再杀人!”容配天道,“不要这样,你不过是练了‘往生谱’改变了性情,你本不是这样的人,快点下来,我们……我们一起商量办法,不要再杀人了!”
                              “他不肯爱你,我就杀人,”白南珠柔声道,“他若答应陪你一生,我自然不再杀人,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容配天仰头看着他在梁上,一贯冷漠的表情突然有了些变化,变得凄凉,“你这不是待我好,你在害我……进万劫不复的地狱。”
                              “自练了‘往生’以后,除了杀人,我什么也不会。”白南珠道,“对不起。”
                              “你下来吧。”上玄双手握拳,他本来心头一片混乱,此时越发犹如乱麻,一阵隐约的眩晕掠过脑际,他没有多想,极其不耐的道,“我本就会一直陪在她身边,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不必你威逼利诱胡说八道,我自然不会离开她。”
                              “真的?”屋梁上的人幽幽的问,随后叹了口气,“那就好啦。”他又轻飘飘的自梁上跃了下来,“那么启程吧,我们回江南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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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真相

                                “且慢。”正当曾一矮等人听得目瞪口呆,浑然忘我的时候,突然有人道:“阿弥陀佛,原来真正的杀人凶手,却是白施主,如此倒要请白施主随老衲到少林寺一行了。”曾一矮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却见头顶光溜溜许多头颅,确是少林十七僧不知何时无声无息潜伏在旁,他们三兄弟却没有看见。随着那一声佛号,七八名布衣僧人越窗而入,将上玄三人团团围住,口中低声念道佛号,手中或握或拈,都捏着上乘武功的口诀,那是决计不肯让白南珠随容配天回江南山庄的了。
                                “少林十七僧”诺大名声,十七僧分别号为“饿鬼”、“地狱”、“畜生”、“人僧”、“阿修罗”、“天僧”、“阿热”、“阿寒”、“大叫唤”、“众合”、“黑绳”、“等活”、“无间”、“游赠”、“孤独”、“中阴”、“悲号”。合“六道”和众地狱之名,可见这十七僧在佛家中扮演的角色,正是地狱阎罗,要审判人间善恶,赏罚分明。这十七和尚和寻常和尚可大不相同,平常和尚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这些僧人却是心肠硬若铁石,但凡有罪,纵然是太上皇帝貌若天仙的公主悲泣呼救,他们也不会觉得她有半点可怜。
                                “不行,我答允了去江南山庄,就一定去江南山庄。”白南珠一反方才幽怨的语调,冷笑道,“我就不去少林寺,各位大师当如何?”
                                孤独僧并不动气,合十道:“阿弥陀佛,江南山庄和本寺同为武林正道,白施主无论去到何处,都是一样的。”
                                “既然都是一样的,为何我定要和你们回少林寺?”白南珠冷冷的道。
                                “只因江南山庄绝无一处关得住你。”大叫唤僧突然道,声音洪亮,不愧其名,“世上除了少林寺,何处关得住你这种杀人如麻的魔头?”
                                “嘿嘿!一群不知所谓的和尚!”白南珠突然尖声道,“刚才我若要杀人,十七条人命统统杀了,哪里还容得你们现在来废话?你们十七个秃头不知感恩念佛,竟然想要擒我?你们如来佛祖没有教你做和尚要安分守己不要白日做梦么?哈哈哈哈……”他平日说话文雅温柔,语气平和,突然说出这番话来,让容配天为之一呆。上玄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只见白南珠眉宇间泛起一层浓重的黑气,双手十指指甲渐渐变为玉色,突地喝道:“白南珠,气走风池、印堂、听宫、中脘、天枢,下足三里、行间、丘墟、魄户、厉兑,稳住!”
                                白南珠眉宇间黑气越涌越盛,双目之中黑瞳出奇的变大,望之令人心惊胆战,只听他气息急促,冷笑道:“没有用的,我想杀人的时候,就一定要杀人——谁叫他们惹了我?谁叫他们刚才不走?我本想饶了他们的、我本想饶了他们的……”一言未毕,他身影一晃,袖中一件事物一飘,已鬼魅般的缠到大叫唤僧颈上,容配天失声惊叫,那缠到老和尚颈上的东西,赫然正是“红梅”的腰带,也正是勒死“胡笳十三”的凶器!
                                大叫唤僧身侧地狱僧出手相救,指风掠过,白南珠手中腰带应指而断,地狱僧道:“今日你元气大伤,绝非我等对手,还是束手就擒,和我等返回少林为上。”
                                “不是你等对手?哈哈哈,怎么可能——”白南珠断去的腰带在大叫唤僧颈边飘过,老和尚突然变色,捂颈倒退,骇然道:“有毒!”
                                白南珠仰天大笑,“不是有毒!只是剧痛而已,不会死的,老和尚手下杀人无数,竟也怕死!”
                                “如何?”阿寒僧低声询问。
                                大叫唤僧眼中惊异之色隐去,道,“阿弥陀佛,原来施主身负‘往生谱’,已练成第九重。罪过、罪过,‘往生’第九重,练力为刀,弑神弑鬼,天下无敌。只是,往生第九重力犹如刀锋,杀人之时固然锐不可当,在自己体内行走,一样令人痛不欲生。白施主年少英俊,侠名昭著,何以练有此功?老衲十分不解。”
                                此言一出,少林十七僧齐声念佛,目中各有怜悯之色。上玄默然,方才白南珠为他疗伤之时,他已经知道白南珠真气强劲,不是寻常人经脉所能承受,若非他在寒窖中练成“衮雪”,筋脉异于常人,定然无法忍受。那股真力在白南珠自己体内行走,必定是如刀割针刺,痛苦异常,“往生谱”之所以令人短命,多半也由此而起。他下如此决心练“往生谱”,忍受这般生不如死的痛苦,却是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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