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寒珠文）

楔子
百乐门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灯 那一点光亮映的四周更加昏暗 窗边女子一身华服立在那 带着面纱的脸只露出一双眸子 却仍觉得美艳逼人 忽的 那双眸子微微一动 染上了戾气
身后有呼吸 淡 柔 微微湿润 像此时月色弥漫开的水汽 女子回身望去 身后男人隐在阴影里 只能看见他微冷的眸光 似有深雪般的寒 但却在看清女子的瞬间一怔 眼底划过惊艳
女子一袭镶细水晶的赤红面纱 遮住了半张脸 露出一双眸子勾魂摄魄 眼角飞一抹赤红淡金的胭脂 艳的压住了这满堂的锦绣辉煌
男人敛住情绪 移开了视线
“怎么蒙着面纱”
“我现在是百乐门的舞女 见你不合适 怕被人发现而已……你来 有事？”
“我听说 你和向家二少关系不错”
女人身子陡然僵住 心底一阵慌乱
“朋友罢了”
男人唇边扬起笑意 轻挑起身前女人的脸颊 望着她略带躲闪的双眼 轻声嗤笑
“朋友？那求婚的珍珠耳环 可是上海滩独一份呢”
费力推开面前的男人 女人别过脸 身子微微战栗
“不用你提醒 我知道该怎么做”
“今晚你的目标会来 抓住机会”
女人直起身 咬牙忍下眸中泪水 盯着眼前始终带着浅笑的男人 轻声道
“我知道了 前田先生”
“别让我失望 美子”
手指略过那滑嫩的脸颊 被唤作前田的男人转身走出房门 嘴角仍是那目空一切的微笑
女人缓缓抬眸看向那离去的背影 描画精美的眼角微微上挑 金红色的胭脂衬的那眼神艳而毒

众人也渐渐从惊艳中回过神来 双眼闪着暗光紧盯着那款步走下台的身影 正欲上前邀舞 便间她脚步未停的直奔一处而去
眸光尽头 向寒川
脚步声愈发近了 向寒川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双白色高跟鞋 不由得苦笑 避无可避的他只得抬头
面前的女人肤光胜雪 红唇桃嫣 眼角那樱红一点 也压不住那眸光潋滟
向寒川有些怔然的望着她 看她轻启朱唇 皓腕抬至自己眼前 娇声道
“向先生 请我跳支舞吧”
微微挑起的尾音 让向寒川筑起的城墙再次瓦解 双眸对望间 多少旧情绪被哗啦一下翻开 在闪烁的霓虹灯下的烟气 遮没了这从来掌握在他掌中的乾坤 此刻他竟至迷茫 辨不清方向
良久 他笑起来了 眼眸掠过流光溢彩的 素日的冷峻森凉之气 瞬间被风暖云薄的笑意覆盖
向寒川轻抬起手 缓而握住了眼前的芊芊玉指 掌心触感微凉而温软 让他心神不由得一紧
音乐轻起 两人步入舞池 向寒川是不会跳舞的 但不知为何这一曲 跳的却分毫不差 向寒川抬眸望着眼前的女人 轻声道
“你叫什么？”
似是早已想到这话 女人扬起笑凑到向寒川耳边
“我叫……殷明珠”
“殷…明…珠…”
看着眼前女人唇边的明媚笑意 向寒川不禁轻声重复 灯光下他淡淡俯脸 清透乌黑的眸子 闪耀着他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温存的光

不远处 向寒川静静的望着两人 眼底平静无波
殷明珠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方才的故意接近 不就是为了向寒川这个人吗？可是为什么在他起了兴趣后 转身离去？
向寒川的心渐渐有些乱了 如果说刚才他是对殷明珠这个女人起了兴趣的话 那么现在他是开始把她记在了心里
人群中的殷明珠笑的一脸明媚 向寒川却微微蹙眉
殷明珠 她鲜艳 放纵 浓郁 也不吝于接近每个人 积极展示她的美 当所有人为她的风情吸引 不由自主的追随时 她或许已经散漫的再次转开目光
她总是如此亲近 以至于他不能辨别她什么样的姿态才是真正的情 那些婉转的笑 扬起的眉 亲昵的姿态 似乎可以给予她每个看得顺眼的人 似乎是亲近是喜欢 又似乎仅止于此 喜欢而已 爱意未满
那般艳若霓虹的笑颜 几乎可以惊动每一泊宁静的心湖 他原以为她艳丽的春光只照耀他的湖面 不曾想她走过的所有风景 所有景中的路人 都能撷取她芬芳的笑容 不是只为他
向寒川忽的笑了 唇角淡淡弧度确是发自内心 原来竟是他自作多情了吗？
眸光看向舞池里的倩影 向寒川眼底光芒闪烁 薄唇微动
“如果说刚才只是随意玩闹 那么现在 我向寒川允诺……”
声音轻轻 无人听见 却深深刻在了他心里 磨的微微生痛
“殷明珠 我要定了”
殷明珠心底猛的一疼 眸光不由自主向角落望去 却只看见黑暗中一抹白色掠过 仿佛卷过一地的初雪
她忽的一阵心慌
是他吗？

回到向公馆时 已接近深夜 向寒川抬眸便见门口停着一辆车 眼底暗光一闪看向车牌 随即微微一怔 缓步走进 打开车门
“这么晚 什么事”
“进来说吧”
向寒川轻笑 侧身进了车 眸底一点漆黑望着身旁的人
“左二爷 有何事？”
隐在阴影里的人轻微一动 缓而侧过头 月光撒在他冷峻的脸上 带着点点肃杀 却在看到向寒川温润的笑时嘴角轻翘
“怎么 没事不能找你？”
“想着你去了一趟镇江 码头应该攒了不少事 过几天再找你……”
“刚才 我也在百乐门”
被打断话语的向寒川呼吸一顿 渐渐隐下了笑意 唇角僵硬的翘着 许久才道
“那倒真是难得”
左震一声轻叹
“那女人……叫殷明珠？”
“……”
看着向寒川平静的面容 左震眼底掠过异色
“你应该明白 居上位者 有情代表着什么”
“……”
“或许人生有情 但有情亦如有毒 越用心 越迷惑 在虚无里含笑饮鸩罢了”
“下雪了”
向寒川忽的出声 左震一顿 转眸看去 车窗外已微微一层白芒
向寒川眯眸望着窗外 恍惚间 一抹碎雪飘飘荡荡过他眼眸 那一霎他眼神似叹息似怜惜 似无奈似决然 如流光一闪而过 下一瞬依旧幽深如晦夜 只倒映这一夜飘飞的雪
“我知道”
声音清冷 左震身体一僵 继而垂眸不语
两人不再说话 看着雪落沙沙 穿过车窗 一两片雪花扑入脸颊 彻骨的冷
向寒川缓缓垂下眸子 那一片漆黑中光芒划过
一段情长 不抵江山万丈
但上位者的荣光也并非不可抛却
只看她 值不值得

另一边 灯光昏暗 一抹剪影映在墙上 微微颤动
殷明珠双眸木然的望着掌心的珍珠耳环 那细碎钻石映得眼角莹光点点
忽的 她眸光一动 手腕一转想将耳环推进桌间夹层 却在纤指微动时身子一僵
身后男人在笑 声音低沉若有共鸣 他似乎贴的很近 她能感觉到他宽厚的胸膛近乎贴着她的后背 微微颤动 肌肤温热
“看的出来 向寒川对你起了心思”
殷明珠缓缓转身 月光照在脸上显得越发苍白 她轻声冷笑 懒而悠长
凌晨薄曦雪光里 前田泷一眉眼风流 神情似笑非笑
“美子 再接再厉”
“不用你提醒”
前田泷一轻笑 转而拉过殷明珠的手
“不用我提醒那最好 我劝你最好不要起别的心思 否则……”
殷明珠手指一疼猛的张开 继而脸色更白 看着眼前男人自她掌心拿出耳环 仔细端详把玩着 声音冰冷刺入她心底
“否则……我不能保证他会发生什么”
闻言 垂头不语的女人猛然起身 手指抹过夹层 眼神带着浓烈的毒
眨眼间 前田泷一便被推靠在墙面上 颈间紧贴着薄薄的刀身 他神色怔愣 了一瞬 随即染上笑意
殷明珠呼吸略略急促 指尖的软刀也随着微微发颤
“前田泷一 我不许你伤害他！”
闻言嗤笑 前田泷一淡然的看着眼前女人凌厉的眼风 轻声道
“美子 你似乎并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你要知道 向英东这条命留不留得住 全看你怎么做了”
前田泷一动作温柔的把她额前碎发别到耳后 声音轻轻却字字珠玑
殷明珠心中一颤 颓然而绝望的垂下手 软刀掉落发出清脆响声 他一手指扫过她的脸颊 嘴角挂着浅笑 转身无声走远
缓缓转眸 殷明珠眼神茫然的看着前田泷一自阳台跳下 一身黑衣在雪幕中映得十分鲜明 恍惚间 他身影迷离似要融入这夜的淡淡雾气中
不知过了多久 殷明珠动了动僵硬的身子 缓步走到镜前 镜子里的人 脸色苍白 发丝凌乱 眼波似一片迷雾 满是空茫虚无 隐隐的 那双眸深处有丝丝黑暗弥漫 直至永暗无边

都没人咧

赞

继续继续！

翌日 殷明珠睁开眼时已近黄昏 她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带着不耐烦开门 入目便是金玲兴奋的小脸
“明珠阿姐 向先生派人来接你了”
殷明珠怔愣了一霎 随即神色慌乱起来 转眸看向镜子里一脸憔悴的自己急忙道
“金玲 你去告诉向先生稍等一下 我马上下去”
“好的 阿姐”

一个小时后 殷明珠眸光怔然的望着眼前的别墅 蹙眉问道
“向先生 这里是……”
“向公馆”
“啊？”
闻言一惊 殷明珠瞪大了双眸 含着不解
“带我来这里干嘛？”
“自然是有好东西给你看”
向寒川轻笑拉过她 开门下车
“向先生回来了 晚饭已经备好”
思绪被柔声打断 殷明珠抬眸望向等在门口的女孩 一身锦缎红裙身形娇小 及肩的发编成两辫别在耳后 衬的那圆润的小脸甚是可爱
向寒川闻言点头 看着她已然冻红双颊问道
“今天怎么在外面等？”
女孩掩嘴轻笑 双眼时不时瞄向殷明珠
“听人说 今晚要来贵客 银娣实在等不及便出来看看”
“行了 这向公馆数你最频贫 晚饭先放着 等英东回来一起吃……”
话音未落 殷明珠便一阵瑟缩 向寒川似有察觉般的回眸看去 触及她略带苍白的脸色不由得心底一疼 暗暗握紧了她的手
“走吧 带你去花园看看

因着下雪 花园已是不见一处绿色 但好在梅花相继的开了 远看一片殷红映在白芒中 也是美得惊心
殷明珠爱花 第一次见面向寒川便知道了 此时看她双眸泛光带着笑意的模样 心情不禁好上不少
“这里真美……”
两人并肩走进花林 四周静谧冷香悠悠 向寒川望向眼前的梅花枝 眸光迷离 忽的 一只手映入眼帘 手如玉 指纤纤 两指之间夹着一朵梅花 黄蕊红瓣 衬的肌肤似有流光 顺着视线缓缓上移 看见她面容的一瞬 向寒川眼底微微迷乱
此时月光撒在殷明珠身上 映得周身带了微光 双眸低垂间娇颜犹如天人 所谓肌肤胜雪 眉目如画 在这样逼人的气质前 都似嫌多了几分烟火气
“明珠……”
听得耳畔低沉的男声 殷明珠回过头 抬眼便撞进一刹漆黑的眸光 引得心底微颤
迷蒙月色中 她只看见夜露湿了他的肩 他抬眼看过来的神情依旧温柔

殷明珠轻咳一声侧眸躲过那炙热的目光 脸颊微微泛红
“向先生 外面冷 我们先进去吧”
被打断思绪的向寒川略微一怔 随即回过神来
“啊……好 我们进去吧 这么晚英东还没回来 我们先吃”
屋内有淡淡熏香 殷明珠脱下貂裘坐到餐桌前 平复下杂乱的心绪
“这香倒是好闻 玫瑰？”
“嗯 英东从法国带回来的 他说有安神的功效 非要摆的满屋子都是 小孩子心性”
提到向英东 向寒川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殷明珠那一瞬躲闪的目光
“嗯……向二少确实有趣”
手指轻颤的端起一侧的酒杯 殷明珠正欲饮下却被身旁的银娣按住
“殷小姐 这酒可不是香槟 不能喝的太急 会醉的”
殷明珠笑着点头 抬腕间仍是一口饮尽 银娣神色一慌急忙道
“这酒很烈……殷小姐……”
“没事 我现在……真的想醉一场”
咽下口中酒 殷明珠忍下眼角已然泛起的泪水 喉头一阵哽咽
只有喝醉 她才有力气把任务完成下去
只有喝醉 她才不会一次又一次想起那贴身衣袋里的珍珠耳环
只有喝醉 她才可以笑靥如花的抬头面对眼前的男人 继续欺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