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天津铁嘴钢牙说出了那句话,北京便再没应声,手里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给孩子扇着风,手腕没用上劲,眼光缥缈着,心思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哄得两个孩子再次沉沉睡去,天津擦把汗,终于直起了腰,冲着北京一咧嘴:“哥们,谢谢啊。”
“说哪里话,你跟我客气什么。”北京心不在焉一挥手,“刚才我琢磨着,既然你对西安死心塌地,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好歹得帮你一把——陕西那边,我替你去说说罢,也不知道那个老顽固买不买我这个面子。”
“哎哟,那敢情好。”天津笑弯了眼睛,用力一拍北京的肩膀,“咱哥们下半生的性福生活,可就全交待在你身上了啊!等我把西安娶回家门,得好好谢你一份大礼!”
北京淡淡一笑:“这是自然,你别新娘进了房,媒人丢过墙,那我就现眼了。”
“说嘛话呢,我是那样人嘛。”
“你呀……”北京想说句玩笑话,对着天津亮闪闪的眼睛,突然没了声音。打记事的时候他就跟在自己身边,乌溜溜的头发带着海风的潮气,脑子里的心思像海河一般弯弯曲曲,蜿蜒不定,从光着脚的小渔娃长到现在,蓦然回首,发现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近地注视着他,无论何时都眉开眼笑的模样,天塌下来也不慌张的神气,都是陪了自己六百年,一点没变的感觉。可是什么时候,他心里有了别人,自己竟一点都不知道……
天津伸手到北京眼前一个劲晃:“嗳,想嘛呢。”
“啊?”北京回过神,稍稍有点不好意思,“想你有了西安,别把哥们忘到脑袋后边去。”
“所以说你是傻子。”天津嗤了一声,跳下床胡乱把脚伸进一双鞋,嘣地一敲北京脑袋,“那么多事等着你去忙乎,却在我介儿瞎操心,我不认谁也不能翻脸不认你呀,我生下来就是为了护着你的,当我心里不清楚?”
见北京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天津忽地放软了口气,贴到北京耳朵尖上低语:“你放心,不管什么时候,有什么事情,只要你招呼一声,我就在这儿。”
北京眨一下眼睛,手扶住天津肩膀,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天津笑微微还要开口,被北京竖起手指止住,左右瞄了几眼,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一正衣冠,恢复了平日和天津不分你我的玩笑神色。
“兄弟,抓住机会啊。”北京收起扇子往手心一敲,“春宵苦短,别说我没提醒你。”
天津一头雾水:“你说嘛呢?”
北京又是一笑,飘然走了出门,边走边高声吟哦:“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月移花影动……”
“哎你别跟我拽文啊,有嘛话你不能直说……”天津一把没抓住,跟着跑出屋子,猛打眼看见院子里站着个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院子里的人一身青衣广袖,慢慢转过身。月光皎洁如水,照得他的脸越发俊秀清雅,一双眼睛黑玉一般温润沉稳,定定地望着天津。
“疑是……玉人来……”
天津不由自主地接下了北京的话,喃喃一句,突然上前紧紧握住一双手,说什么也不松开。
“西安,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