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高老大的屋子里却还没有燃灯。 她并不是厌恶光亮,面是畏惧-也并不是怕她脸上的皱纹会被照出来,而是怕 明照出她心里的那些丑恶的创伤。这些创伤久已结成了疤,永远抹不去的疤。 还是有灯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她手里一张陈旧而残皱的纸这就是她不惜一切 也要得到的地契。 她推开窗子,园林中一片锦秀,现在这一切总算已完全属于她她终千已从黑暗 的沟渠中爬了上去。 她已本该满足。 可是也不。 付出那么惨痛的代价之后,她真正能得到的是什么? 除了空虚和寂寞还有什么? 孟星魂,叶翔,石群,小何,都已一个个走了,无论是死是活,都已永远不会 再回来。 这园林难道真能填补她心里的空虚?这张纸难道真能安慰她的寂寞? 她突然狂笑,狂笑着将手里的地契撕得粉碎。 门外有人在呼喊"大姐,快出来,洛阳的王大爷已等得快急死高老大狂笑着, 大声道"你就叫他去死吧--你们全都去死吧,死光了最好。'门外不再有声音。 每个人都知道,高老大不高兴的时候,大家最好莫要惹她。 她关起窗子,将长长的头发散下来,然后又慢慢地将身上衣服全都脱下,就这 样赤裸裸地站在黑暗中。 她的腰仍然坚挺纤细,她的腿仍然修长笔直,她的胸膛仍然可以埋藏很多很多 男人的生命。 可是她自己知道,她自已的生命己剩下不多。 逝去的青春是永远不会再来了。 "一个人赤裸裸地来,也该赤裸裸地去。" 她又开始狂笑,狂笑着夜黑暗中旋舞,突然自妆台的抽屉中取出一樽酒,旋舞 着喝了下去。 这是生命的苦酒,也是毒酒。 石群回来的时候,她己倒下,乌黑的头发散落在雪白的胸膛上,美丽的金樽仍 然在发着光。 可是她的生命却已黯淡无光。 石群跪下来,就在她身旁跪了下来,捧起一满把她的头发。 眼泪就 她的头发忽然又有了光,晶莹的泪光。 谁说大海无情? 在星光下看来,海水就像缎子般温柔和光滑。 潮也退了。 大海也和人的生命-样,有时浪涛汹涌,有时平淡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