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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佛铃渡归】(转帖)相里阿兰若姑娘的出场总归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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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觉得好像自己就是阿兰若,但是又很可怜她,想着如果是她看到这一幕一定比我更难过。】
凤九仰头喃喃:“嗯啊,危险到要以性命相付的时刻,以前也有过好几次。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些,可能我就没有办法熬过九曲笼的折腾了吧。因为我是青丘孙字辈的一棵独苗,其实小时候还是被养得很娇惯的,后来因为喜欢上东华帝君,吃了一些苦头,就变得比较坚强了。”停了片刻,又道:“啊,也不能说没有人来救我,譬如这次,沉晔就有来救过我,虽然半道将我扔在了路上。我本来觉得没有什么呢。九曲笼,一般人谁也熬不了五天吧?我竟然熬过来了,我还自己走了回来,我本来还觉得挺高兴挺得意的呢。”
苏陌叶拿过杯子将半凉的茶倒掉,添上热的重新递给她:“然后呢? ”
“然后? ”她想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回来的时候,正瞧见息泽神君在帮橘诺包伤口。其实我觉得橘诺的伤一点都不严重,但息泽神君包得那么慎重,突然就让我有点难过。”她将手抬起来放在眼睛上:“那个时候,觉得好像自己就是阿兰若,但是又很可怜她,想着如果是她看到这一幕一定比我更难过,而我难过是因为看到女孩子被好好呵护该是什么样。我看不起橘诺一点小伤也装得什么似的,但又很羡慕她。”


18楼2014-09-08 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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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假的】
    但此时她瞧着他,只觉得眼前斯人眉眼俱好,正是千年万年来三清境中红尘路上苦苦所求,她费了那么多的力气想要得到。瞧着凤九一动不动凝视自己,眼中慢慢生出别样神采,苏陌叶笑意渐敛,刚问出一句:“你怎么了?”少女已欺身扑了上来,牢牢抱住他,紧紧圈住他的脖子。
    即便是假的,却是阿兰若的脸,阿兰若的身体,阿兰若倾身在他耳畔的兰泽气息。


    19楼2014-09-08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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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阿兰若情深,正因情用的深,才未有一刻将凤九认做她。】
      苏陌叶目送簇拥着上君离开的一水儿女官的后脑勺,将洞箫在手里掂了掂,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方才嫦棣慌极时口不择言说他胡说,胡蒙倒是蒙对了一回,他确实胡说。她们效阿兰若额字迹其实效得挺下工夫,连他都被摆了一道,拎着信见了凤九直到她扑上来抱住他时,他才觉着不大对头,她像是中了什么惑术。
      他对阿兰若情深,正因情用的深,才未有一刻将凤九认做她。但若非他本人亦修习惑术,这上头造诣高,说不得他今日就顺着橘诺,嫦棣那二位公主的意,钻了这个套。
      他认出这是个套来,自然当务之急便是杀去小厨找了帝君,他原本想自己同帝君换一换便罢了,让那两个使计的吃个瘪也算小惩他们一番。帝君立在一个小火炉跟前,听他说了心中的打算,握惯佛经的手里头握了柄木勺,缓缓搅着炉子上的稠粥:“对方是女人,你就下不了手了?”帝君说这个话的时候,深色格外平静,声音却让他有些发冷。


      21楼2014-09-08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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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画如愿生下橘诺,宝贝一般养着。再后来生下相里阕的骨肉阿兰若,却因她当日深恨相里阕,孩子刚落地便亲手扔进了蛇窝。这也是阿兰若的一段可怜身世。】
        果然今日陌少不如平日淡定,少了许多迂回做派,手中的温茶只润了润喉咙,已开门见山道:“月前我曾说,有几桩决定阿兰若终局的大事情,需请你帮忙同她做个一样的抉择,这话你可还记得?”
        凤九捏着个杯儿点头。
        陌少沉吟:“第一桩事,已经来了。”
        凤九嗯了一声提起精神。
        陌少蹙眉道:“这桩事,或许你做起来不甘,但此时需大局为重。”看着她,低声道:“救一救橘诺。”
        凤九猛地睁大了眼睛。
        凤九其人,其实很有青丘的风骨,你敬她一份,她便敬你十分,你辱她一分,虽不至于十倍奉还,到头来送回到你身上的,挤巴挤巴也得是个整数。
        青丘之国九尾狐一族奉行的美德,从来没有舍呢么不明不白的宽容,也没有舍呢么不清不楚的饶恕,更别提此番这样的以德报怨。
        陌少生了颗全西海最聪明的脑子,同辈的神仙中是数一数二的精于算计。阿兰若这个事情上,他精于算计地发现,照着这一世诸事的进展,如同从前一般, 上君将橘诺斥上刑台问斩,乃是早晚之事。他精于算计地思忖,从前乃是君后处置人处置得不妥帖,方漏了个把柄,导致橘诺怀胎的真相终有一日东窗事发。他精于算计地打算,此次只需将这个事发的由头往后挪一挪,给凤九足够的时间让她同橘诺嫦棣先了断私怨,之后橘诺再被推上刑台,他请凤九兑现诺言勉力一救,以她爽朗不拘的性子,此事可成哉。
        但陌少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东华帝君。
        他记得从前橘诺怀胎之事败露是在四月十七,可宫中此次传出的消息,却早了整二十日。当是时,他脑中一瞬闪过的,竟是帝君在小厨房中平平静静地同他所说的利落儿子。
        他到此时,方晓得帝君说的利落是个什么意思。
        帝君怕是早已晓得比翼鸟这一辈王族的秘辛。
        四海之内,大荒之中,有权利,有女人,有纷争,就有秘辛。每个王室,都有那么一段秘辛。比翼鸟一族的秘辛算不得多么新鲜,相关也无非就是那么两件,王位和女人。
        这段纠结的往事,说起来其实挺简单,传如今的上君相里阕的王位就是弑兄而来,宠爱的君后倾画夫人,其实是从亲大哥受众抢过来的嫂子。
        传说里倾画夫人当年也很贞烈,本欲以死殉夫,但因肚子里头怀了橘诺,相里阕爱她心切,言她不死便允她留下大哥的骨血,她才这么活了下来。倾画如愿生下橘诺,宝贝一般养着。再后来生下相里阕的骨肉阿兰若,却因她当日深恨相里阕,孩子刚落地便亲手扔进了蛇窝。这也是阿兰若的一段可怜身世。
        留下橘诺,是当年相里阕万不得已用的一个下策。眼看少女一日日出落得美丽聪颖,更是扎在他心中的一根长刺。相里阕早已有心拔掉她,无奈倾画夫人护得周全。
        后头的事情,论来也是橘诺自己不争气,同教她习字的夫子有了私情,怀了身孕。比翼鸟一族体质殊异,怀胎不易,堕胎更不易,动辄横尸两命。堕胎是死,这个事被相里阕晓得也是死,为了保下前夫唯一的血脉,倾画夫人别无他法,辗转思忖后,终于撒下这个弥天大谎。苏陌叶叹了口气。这些过往都实实在在发生过,遮掩过往的木盒子再结实也未免透风,有形有影的事情,帝君想要晓得,自然就有法子可以晓得。
        虽然瞧着帝君日日一副种树钓鱼的不问世事样儿,但听过这位天地共主执掌六界时的严谨铁血,他自然不信帝君堕入此境后果真诸事不问。
        见微知著,睹始知终,这才是帝君。帝君他当日在小厨房中说出利落二字时,怕已是在心中铺垫好了今日的终局。
        苏陌叶盯着杯中碧绿的茶汤犯神,橘诺绝不能死,倘若死了,后头什么戏也唱不成。既然这一次是帝君做主将橘诺的事晾在了上君跟前,是帝君他老人家要借相里阕这把刀惩治橘诺,若旁的人将橘诺就出来,岂不是等同与帝君为敌?
        果然无论如何,还是只能靠凤九出这个头啊。陌少神思转回来时,正瞧见凤九眼睁睁直盯着自己,眉间纠结成个“川”字,话中见疑惑道:“阿兰若虽然不如我折腾,但从前同橘诺结的梁子也不算轻,为何她当此关头却要救橘诺一命,这个理儿我想不顺。今日你若能说通我,我就全听你的,你若说不通我,我就还要想一想。”
        陌少欣慰她居然也晓得自己折腾,捞过一个趁手的圆凳落座,又给自己续了半杯茶,摆出一个长谈的架势方道:“阿兰若当初要救的,并不是橘诺,而是沉晔。”又问她道:“阿兰若同沉晔,你晓得多少?”
        凤九比出一个小手指来,大拇指抵着小手指的指尖给陌少看:“晓得这么一丢丢。”
        陌少手抚茶杯,良久道:“我可以再给你讲一丢丢。”


        22楼2014-09-08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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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兰若一笑,恍然了悟:“哦?原来做这个事还能让父亲他不高兴?那真是不做都不行了。” 】
          但双翼白额虎自诞生日起,向来以执着闻名,一旦出刀,不饮够伏刑人的血绝不善罢甘休,虽然祖宗有赦免的法度,且半途劫刑的不在少数,但这么万儿千年的,还没有一个人能真正逃脱白额虎的两排利齿。若说方才英雄的利剑将它逼退了些许,这头虎却也不至于这样脓包,续好时力再行挣脱出刀,是顷刻的事。
          有勇有谋的英雄能不能救得美人归,还须讲个时运。
          阴风萧萧,玄衣的神官长袖一挥利剑已转回手中,白额虎再次越刀而出,橘诺木木呆呆,被推到角落,座上上君捻须沉默,观刑台上的诸位却像是各个打了鸡血般瞧着刑台一派精神抖擞。
          青年与猛虎僵持缠斗,剑光凛冽羽翼纷飞,难分高下各有负伤,打得着实精彩,也很有看头。但白额虎生于戾气,虎相只是一种化形罢了,添在他身上的伤远不及看上去严重,与之
          一比,倒是神官落了下乘,不过招招数数间仍然气度十足,不落岐南神宫的高华派头。
          阿兰若歪靠在座椅中向她师父道:“既要在刀剑中好好应付这头白额畜生,又要凝力寻找将它关回去的法门,沉晔他一人这么单打独斗,未免有些艰难。”
          苏陌叶转着茶盅笑:“法门不是没有,白额虎嗜血,橘诺若肯主动让那畜生饮一半生血,沉晔再以灵力全力相封,大约还挣得出一两分生机。不过既然橘诺有孕在身,失一半生血,怕是难以保命。”漫不经心敲着杯沿道,“你同橘诺一个娘胎出来,自然生血也差不多,不过你若心生同情想帮他们,我看还是免了罢,一来得罪你父亲,让他老人家不高兴,二来台上那位神官大人,可一向忌讳你是蛇窝里长大的,怕并不想承你这个恩惠。”
          阿兰若一笑,恍然了悟:“哦?原来做这个事还能让父亲他不高兴?那真是不做都不行了。”
          未及苏陌叶抬手阻拦,雪白的羽翼瞬然展开,眨眼间已飞向浓云密布的灵梳台。苏陌叶愣在座椅上,回神过来是撞豆腐的心都有。


          24楼2014-09-08 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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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时想起阿兰若的那句话,无论为仙为人,需随心随缘随势,她将此语参悟得透彻,但她的心或许在沉晔那里,缘和势,却并不在沉晔那里】
            茶凉故事停,瞧得出回忆阿兰若一次就让陌少他伤一次。
            凤九识大体地替陌少换上一盏新茶,待其缓过神来,委婉地拈出心中一个疑问:“情这个东西,譬如天上的子母树一树生百果,我自晓得各个该有各个的不同。但阿兰若此时既已嫁了息泽,对沉晔生出的这个情果,是否有些不妥当?”她近日同息泽处的多些,自觉算个熟人,难免为息泽抱一抱屈。
            陌少道:“她同息泽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一对忘年友。比翼鸟这些地仙,在我们看来朝生
            夕死何其的脆弱,似乎更耽于享乐,但息泽却比谷外的些许神仙还要无欲无求些,他对阿兰若,倒比我更担得上师父这个名头。”
            凤九一言不发了半日,道:“你说的是那位……前头和橘诺、嫦棣各有纠缠,近日不晓得为何又对我颇有示好的……息泽神君?”
            陌少咳嗽一声道:“这个嘛,此地既是被重造出来的,兴许出了一些差错,令神君他性情变化了一二也说不准。咳,从前,从前息泽神君他确然最是无欲无求的。”
            凤九忍住了问陌少一句有无法子可将神君他变回从前那个性情,将话题转到一桩他更为好奇之事上,道:“既然阿兰若和沉晔后来有许多纠缠,那时她救了他,他是不是有点喜欢上她了?”
            苏陌叶远目窗外:“比翼鸟一族将‘贞洁’二字看得重,倾画夫人一身侍二夫,沉晔其实不赞同,三姐妹只橘诺一人得他偶尔青眼,倾画改嫁给上君后生下的阿兰若和嫦棣,他都看不太上,其中又尤数阿兰若排在他最看不上的名册之首。”
            凤九讶道:“但是她救了他,这不是一种需以身相报的大恩吗?”
            陌少冷道:“沉晔冷淡自傲,在他看来,他从前瞧不起阿兰若,辱了她,她将他要到府中如同要一件玩物,不过是要囚禁报复他罢了,说他因感激儿喜欢她,不如说他那时其实有些恨他。”良久,又道,“我有时想起阿兰若的那句话,无论为仙为人,需随心随缘随势,她将此语参悟得透彻,但她的心或许在沉晔那里,缘和势,却并不在沉晔那里。”
            一席话听得凤九颇唏嘘。
            苏陌叶润了口茶入嗓,道:“你略想想,若愿意帮我这个忙,劳茶茶给我传个信。”


            27楼2014-09-08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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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恬】
              凤九自然晓得,灵梳台上阿兰若对沉晔的拼死相救,绝非只是为了惹怒他的父亲。
              据陌少所言,阿兰若性子多变,沉静无声有之,浓烈飞扬有之,吊儿郎当亦有之,但往她心中探一探,其实是个爱憎十分分明之人。譬如上君君后自幼不喜她,她便也不喜他们。陌少自幼对她好,她便谨记着这种恩情。但为何沉晔素来不喜她,她却在灵梳台上对他种下情根,这委实难解。
              或者说天底下种种情皆有迹可循,却是这种风花雪月之情生起来毫无道理,发作起来要人性命。
              从前,灵梳台橘诺受刑届,后事究竟如何?
              据苏陌叶说,四月二十八,沉晔只身入阿兰若府,被老管事安顿在偏院。阿兰若上午习字下午听曲,入夜同陌少辩了几旬禅机,未去瞧他。次日袖了几卷书,在水阁旁闲闲消磨了一日,又未去瞧他。再日天阴有雨,水阁不是个好去处,便在花厅中摆了局棋自在斟酌,亦未去瞧他。
              入夜老管事呈报,说他头一日便照着公主的话转告过神官大人,他此来府中乃是贵客,若是那一进偏院不合他意,府中还有些旁的院落可清腾出来,府中各处除了公主闺房,他闲时都可随意逛逛,寻些小景聊以遣怀。
              但这三日来,神宫大人却一步未迈出过偏院,且看得出他心绪十分不佳,时时蹙眉。 再则,他虽照着公主的吩咐,预先去神宫打听过神官大人的口味,但按着他口味做出来的饭菜,他动得其实也少。
              此种情势他不晓得如何处置,特来回禀。
              老管事袖着手,竖着耳朵听候她的吩咐。
              阿兰若沉默片刻,信手拈了本素笺,蘸墨提笔,写了一封信。
              这是她写给沉哗的第一封信。
              阿兰若一生统共给沉晔写了二十封信。同沉晔决裂时,这些信被还到了她手中,她死后这些信则辗转到了苏陌叶手中,不过二十来张素笺,被他一把火焚在了阿兰若灵前。
              半生情谊,只得一缕青烟。
              但信里头许多句子,陌少到如今都还诵得出,譬如第一封的开头:“适闻孟春院徙来新客,以帖拜之。旧年余客居此院三载,唯恐别后人迹荒至,致院中小景衰颓,今闻君至,余心甚慰。”
              她在信里头假装是个曾在公主府客居过的女先生,去年出府进了王族的宗学,闲时爱侍个茶弄个酒,暂居在孟春院时,埋了许多好酒在院中,尤以波心事下一坛梅子酒为甚。她已出府无福享用,便将这坛酒聊赠予他,念及客居总是令人伤情,愿他能以此酒慰怀清心。
              信在此处收尾,句句皆是清淡,也没有多说什么。
              留名时,她书了文恬两个字。
              文恬其人,确是宗学里一位女才子,早年清贫,以两卷诗书的才名投在她门下,入宗学还是她托息泽的举荐。但文恬并未住过孟春院。
              院名孟春,说的是此院初春时节景致最好。倒是阿兰若她每个春天都要去住上一住,种几株闲茶,酿几坛新酒。
              信封好,老管事恭顺领了信札,阿兰若想起什么,嘱咐了句,“沉晔他若问起此信的来处,就说宗学中一位先生托给你的,我嘛,半个字都不要提。”
              老管事低头应是,心中再是疑惑面上也见不着半分。阿兰若却自斟了杯茶,续道:“若晓得是我的信,他半个字也不会读。被拘在此处,的确烦心,有个人同他说说话,也算一星半点宽慰。能同他说得上话的人,我估摸怕是不多,大约也就宗学里几位先生,他瞧得上些。”
              假名文恬的这封信札,果然挣出个好来。信去后的第三日,老管事回禀,连着两日,神官大入进食都比前几日多些。昨夜用完膳,神官大人还去波心亭转了一转,底下人不敢跟得太近,但他逗留的时刻亦不长,回来写了封回信,令他带给宗学的文恬先生。
              阿兰若拆开信来,亦是枚素笺,沉晔一手字写得极好,内容却简单,只淡淡表了一声谢意。若寻常人而言,这样简单的信,泰半就是个敷衍的礼节。但依沉晔的性情,倘真要敷衍,不回信才是他的行事。阿兰若唇角抿了抿,眉眼中就有了一丝笑意。老管事察眼意知眉语,赶紧呈上笔墨纸砚,催请主子提笔。
              第二封信札里头,她着意提了孟春院的书房,本意是助他消磨时光。那间书房的藏书其实比她如今用的这间更丰富,一向也是她亲自打理,且沉晔来的前日晚上,又填了些新本进去。这里头的书她尤爱几本游记,文字壮阔有波澜,是以上头她的批注也分外不同些。她放在书架最下头,寻常其实无人会注意。
              这一茬她自然并未在信中列明,只向他荐了几套古书的珍本,再得他回信时,他的信却长了两旬,提及房中几本游记的批注清新有趣,看笔迹像是她的批注,又荐了两本他爱的游记给她。
              后来有一日,苏陌叶排了个名为千书绘的玲珑棋局给她解,她苦思无果,正值老管事呈递上沉晔的第六封回信,她随手将这盘玲珑局描下来附在去信中。当日下午便得了他第七封回信。两部纸笺,一部是已解开的苏陌叶的玲珑局,一部是他描出来令她解的另一盘玲珑局。
              暮春将尽,他信中言辞亦渐渐多起来,虽仍清淡自持,但同开初的疏离却有许多分别。
              据老管事呈报,近日神官大人面上虽看不大出什么,但心绪应是比往日都快慰开朗些,他自然仍未出过孟春院院门,但时而解解棋局或绘绘棋谱,或袖卷书去波心亭坐坐,或在院中走走停停。只有最后这一桩走走停停,他不晓得神官大人是在做什么。
              阿兰若却晓得沉晔是在做什么,上一封信中他寥寥几笔提及,他在院中寻出了她从前埋下的一坛陈酿,取四个白瓷壶分装,夜中就棋局饮了半壶,猜是采经霜的染浆果所酿,封坛藏地下三季,再将秋生的蚨芥子焙干,启坛入酒中浸半月,染以药香,复封坛地下两载,问她是或不是?
              自然,他猜得不错,说得正是。老管事随这封回信呈过来的还有一个白瓷壶,说此酒亦是神官大人吩咐带给文先生的。
              这是沉晔第二十封回信。
              月黑风高夜,阿兰若拎着白瓷壶一路溜达到盂春院外,纵身一跃,登上了院外头一棵老樟木。
              此木正对沉晔的厢房,屋中有未熄的薄灯一盏,恰在窗上描出他一个侧影。阿兰若于枝杈间寻个安稳处一躺,弹开酒壶盖,边饮边瞧着那扇紧闭的小窗。
              酒喝到一半,巧遇苏陌叶夜游到老樟木上头,闲闲落座于她身旁男一个枝杈上头,开口一通挤对,“为师教导你数十年,旁的你学个囫囵也就罢了,风流二字竟也没学得精髓,鱼雁传书这个招嘛,倒还尚可,思人饮闷酒这一出,却实在是窝囊。”
              阿兰若躺得正合称,懒得动道:“师父此言差矣。独饮之事,天若不时,地若不利,人若不和,做起来都嫌刻意。而今夜我这个无可奈何之人,在这个无可奈何之地,以这种无可奈何的心境,行此无可奈何之事,正如日升月落花开花谢一般的自然,”她笑起来,酒壶提起来晃了一晃,“此窝囊耶?此风流耶?自然是风流。”
              风流两个字刚落,对面的小窗砰然打开,黑色的身影急速而出。阿兰若眼皮动了动。沉哗立在远墙上与他二人面面相对时,白瓷壶已妥帖藏进她袖中。
              玄衣神官迎风立着,她二人不成体统地一个躺着,一个坐着。沉晔皱着眉将她二人一扫,淡淡道:“二位深夜临此,想必有什么指教。”
              苏陌叶站起来立在树梢上头,“指教不敢当,今夜夜色好,借贵宝地谈个文论个古罢了。”又道,“听说神官大人于禅机玄理最是辨通,不知可有意同坐论道?”
              阿兰若扑哧笑道:“师父是想让神官大人坐在墙头上同你论道吗?”
              苏陌叶正经八百道:“论道之事,讲的是一个心诚,昔年有闻佛祖身旁的金翅鸟未皈化前,就是同仇家在一棵树上同悟恩怨的因果……”
              沉晔的眼睛却直视着阿兰若,问出不相干的话来,“你喝的什么酒?”
              她怔了征,顷刻已恢复惯有的神色,“一个朋友送的,不过只得一小壶,方才已饮尽了,大人可出现得不凑巧。”
              苏陌叶瞧着他二人,挑了挑眉笑道:“送酒的朋友明日正要过府来同我们聚聚,神官大人若对这个酒有兴趣,明日亲见一见那位朋友不就明白了。”
              沉晔望着他,“送酒的是谁?”
              未等苏陌叶答话,阿兰若的声音就那么无波无澜地响起,“宗学的文恬,文恬先生。”
              那个名字响起时,沉晔冷肃的神色有些与平日不同。
              照陌少的说法,当日阿兰若借文恬之名同沉晔有书信往来之事,是他无意中发现。那夜明晓得阿兰若在沉晔面前竭力遮掩,仍要将送酒之事拿出来发挥两句,却是他有意为之。
              那时候,他不晓得自己对阿兰若是什么心,只觉她既然想得到沉晔,他就帮她得到他。这个事上头,她思虑得太重,一心顾着沉晔,曲折得让他都看不下去。他说出那番话时,只想着,早日做成一个时机,令文恬站到沉晔跟前,方能早日促阿兰若下个决断。
              要么她在沉晔跟前认了她才是信中的文恬,一切摊开说,这段情会怎么样就看造化,但终归有一线生机。要么她将自己做成沉哗与真文恬二人间的一座牵线桥,将这个姻缘让给真文恬,彻底断了自己对沉晔的念头。但无论哪一种,都比她现在这样拖着强些。
              陌少觉得,借着她人的身份陷在一段情里头自苦,这不该是他徒弟做的事。
              凤九思量,若是她,就选第一种。一切只因她听过一个传闻,帮人牵姻缘牵够两回,自个儿就难嫁出去,她屈指一算已帮东华姬蘅牵过一回了,再牵一回这辈子就完了。
              但阿兰若,或许其时已嫁出去了,再无后顾之忧,又估摸从未做过牵线桥,想试试其中滋味。
              总之,一夜枯坐后,她选了后者。天蒙蒙亮时便将文恬传入了府中,在她一番惊叹里头,将二十封沉晔的信札稳稳递到了她手中。交代给文恬的话里头,前事后事面面俱到,唯独隐了她对沉晔的心思,不咸不淡地编了一口胡话,“橘诺被放出王都时求我照应神官大人,你晓得我还算心善,自然要照应。但我同他却一向看彼此不顺眼,照应他的信留我的名必然更惹他愤恨,是以留了先生的名。但近日府中事多,我亦有些力不从心,方请先生过府一叙,不知先生可否接下这个重任,代我书信上照应照应神官大人?也无须写些特别的,不过闲时生活杂趣罢了。”
              文恬从前受了她许多恩惠,加之又是个懂礼的人,自然应允帮这个忙,对她的一篇胡话亦不疑有它。
              她瞧着文恬一封一封翻看沉晔的书信,时而赞两声,“从前倒是未曾留心,原来神官大人亦是位妙人,这些棋局,倒是有趣。”
              阿兰若笑了一笑,道:“先生棋艺精湛,从前在府中时我便极少胜过先生,今次正好可以同神官大人多切磋切磋。”顿了顿,又道,“不过先生回信时还需摹一摹我的笔迹,当日未想得太多,那些去信虽留的先生之名,字迹倒还是我自个儿的。”
              文恬抿了抿唇道:“这并非难事。”


              29楼2014-09-08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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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了,等会继续


                30楼2014-09-08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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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暖


                  来自iPhone客户端31楼2014-09-08 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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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转完了23333333


                    33楼2014-09-08 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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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楼2014-09-08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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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顶顶顶顶顶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35楼2014-09-08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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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原楼主那里看完后我甚是想揍人


                          36楼2014-09-08 16:51
                          收起回复
                            签到,顶一个


                            来自手机贴吧37楼2014-09-08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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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晔你也是不容易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8楼2014-11-08 10:42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