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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记得昨夜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只是依稀记得我和霍少言喝完了那一坛十年的女儿红。又仿佛是刚刚闭上眼睛没有多久，涟泽就来唤我起床拜见公婆，宿醉加上少眠使得头疼的越发明显，提心吊胆行完礼仪回到房中，又抿了几口醒酒茶，想起日后将要面对的一切，无论如何却没有丝毫睡意。于是在案上铺开宣纸，研墨提笔准备临字。】

早膳向来是自己一个人用的，可是今天却在吃饭的时候隐约听到府里下人议论的话题。左不过是有好事者昨晚听墙根，昨晚，霍少言和慕潇谧，并没有夫妻之实？
虽是意料之中，仍是带着好心情的多吃了一碗白粥。
到底是正房，总不能让正房找来。让下人撤了饭菜，简单收拾了下去了正房那里。
并不让下人通报直接进了屋。
“姐姐昨晚睡的可好？妹妹来给姐姐问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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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屋内乍然响起的声音并不急着回话，整个霍家能够用“姐姐”来称呼我的唯有霍少言的妾室夏氏。真是可笑，我才刚刚嫁过来第一天就忙着给我一个下马威，这般毫无规矩的样子倒是让我清楚了她是怎样的恃宠而骄。稳稳握住手中的紫竹笔杆一笔一划写下了最后一笔。冷声对着一旁立着的涟泽道:】
“涟泽你可知错——”
“怎么庶夫人来了也不知道通报一声，到了霍府就忘了慕府的规矩？是谁交给你的长幼无序，目、无、尊、卑？”
【最后的四个字咬的极为清楚，涟泽自幼就跟在我身边伺候，自然明白此番指桑骂槐为的是谁。起了身严肃对着面前的夏氏道:】
“贱婢不懂事，望妹妹见谅。”
“多谢妹妹关心，一切都好。

“婢子是否懂事乖巧，也是跟主子有脱不了的干系。”
指桑骂槐嘛，谁不会。但是骂要骂的人哑口无言才算好。仿佛进了春樱阁般熟门熟路的跪坐在席上。伸手拿过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怎么说早膳吃的很饱，拉家常也需要先润润嗓子。
“好茶！”
“果然到了姐姐这里能喝到让人醒脑的茶。不过这茶倒是希楹沾了姐姐的光才喝的到。莫不是，这茶本来是姐姐给自己准备的？”
“真的是一切都好吗？不瞒姐姐，昨晚，希楹可不曾真正睡下过，一直都在关心姐姐这里的情况。早上用早膳那会还听到院子里奴婢在为姐姐抱不平。”
茶水的味道真是不错，怕日后为着这茶也要日日来问安。
“婢子们说姐姐嫁进霍家，起初是不情不愿的。若不是霍慕两家联姻，为着永结同好，才让姐姐嫁了进来做填房。夫妻之间毫无恩爱还要彼此相守过完这一生，妹妹这里就先借姐姐的茶代酒，敬姐姐一杯了。”
说着给自己手中杯子添满茶一饮而尽。
“不仅如此，下人们还说，夫君昨晚并不曾碰姐姐的身子。就连更衣也不曾劳姐姐动手。哎呀，洞房花烛夜就合衣而睡，早上醒来还要给婆婆敬茶，真是委屈了姐姐。只不过，若是夫君一直不碰姐姐，没有夫妻之实，也就不会有孩子。没有孩子，姐姐这夫人的位置，就有些危险了呢。”
笑吟吟的看着握笔的人，纸张上似乎墨迹不多，怕是有在听自己的话。

“嗳，姐姐这又是为何。希楹祖辈都是经商，倒也不曾接触太久《女训》这样的著作，也不如姐姐这样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不如希楹每天都来姐姐这里一起探讨诗书罢。”
听着阁中主人的话语，便是再喜欢也该放下了。
“既是姐姐从娘家带来的，那妹妹就不能收了。君子不夺人之爱的道理希楹也懂得。这茶，边留着姐姐思念家人时品一品权当回味了。”
“哎呀真是，姐姐从小熟读诗书女训，希楹的想法必然比不上姐姐。更不论目光不够长远。”
“人生苦短，必是要及时行乐了。姐姐脸色不太好，不如希楹扶姐姐歇下。”
几番言语中，品着香茗倒也不会觉得累。看着脸色略有些发白的人，虽是嘴上有说，倒也不曾有任何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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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闲来无事，来我这里也无妨。”
“君子不夺人所爱吗……只可惜我不是君子啊。”
【这话自然是不可能从她一个不知礼数的人口中说出，定然是霍少言借了她的嘴来说他不方便说出的话。昨夜让我等了他那样久，也一定是在她房内商量今日的说辞。这就是我所谓的“夫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宠爱侧室也应该有个度。】
【一把甩掉了断成两截的毛笔，说是要来扶我半天却也不见她动。若是以往在家我定然会厌烦她这般作为，然后怒气冲冲的送客。只是如今不行……出嫁前爹娘千叮咛万嘱咐家族为重，此时也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保持着面上的平和。】
“妹妹果然是他心尖上的人，霍少言这般宠着你，倒是连如何对待正房的礼仪都忘了告诉你？”
“还是说……慕家的千金在你们眼里，一文不值？”

“姐姐如此大度，妹妹倒也不好拒绝了呢。姐姐这么快说自己不是君子干嘛，难不成有人强迫姐姐似得。”
眼瞅着人带着怨气扔掉手里的两截，那是笔杆吗？哎呦喂，我是把人气到哪种地步了真是罪过罪过。
“是不是心尖上的人，希楹还不敢妄自揣测。只是有一点，夫人还不曾明白。”
话都说到这份上，姐姐长姐姐短的也再没了意义。不打算给人开口的机会继续说。
“希楹读的书不多，都知道女子嫁人之后要以夫家为重。姐姐昨日洞房花烛夜并没有和夫君有夫妻之实现在恐怕霍府上下都知晓了。”
站起身朝慕潇谧扔笔杆的方向走去捡起笔杆。仔细端详一番复掏出帕子包住那支断为两截的笔杆。
“出嫁第一天就没有照顾好夫君尽到夫人的义务其一，妾室恭恭敬敬来请安却要看脸色且险些受到伤害为其二。夫人现在还理直气壮么？”
仍旧是笑吟吟的表情却丝毫不显自己这话是有多强词夺理。
“夫人仍把自己当做慕家的十小姐呢？却不知夫人现在是霍慕氏了。而且，虽然有些愧疚，但夫君的心里怕还是希楹更重要一些吧。慕家能送夫人来联姻而不是送一位霍家的小姐进慕家，夫人就该知道孰轻孰重的。”
时间也不算早了，该让下人去准备午膳了。便欲朝外走去，想想又把那支断笔在其眼前晃晃。说完话离开。
“夫人大度，往后希楹自是要日日来问安。这见面礼，希楹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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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不作声的望着她的一举一动，窗外的阳光那般澄澈，多好的景色啊，可不是放风筝的好天气……？可那样的时光已经过去了，紧闭双眼掩饰着心中早已无法忍耐的情绪，再睁开时已是一片绝望的黯淡。她的话中有一句倒是对极——我不再是从前慕府中那个受人疼爱的小丫头了，何况与霍家相比，慕家的荣华富贵又算的上什么？既然舍弃了我这颗棋子出来，若是无法达到家族想要的高度，又有谁还会来庇佑着我？看似温暖的阳光照进屋室，可我感到的却是彻骨的寒冷，从心底透出漫入骨髓，这样微弱的光芒又如何能温暖。】
“记住你说的话呐夏希楹。”
【望着她张扬肆意走出的背影忽然发声，不过是负隅顽抗。即使明知她一早过来就是为了找茬，即使完全明白她是强词夺理恃宠而骄，可我居然找不出任何话语来反驳她——是了，若一切都是霍少言的默许，我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反驳？出嫁的第一天就遭到了夫君的厌恶……自然没有达到爹娘想要的目的，焉知他们会不会送来其他的姐妹们。我于他们当真成了一颗弃子。从来没有这样讨厌现在软弱无能的自己，寒城哥哥……你总说小十一切都看的明白，可我如今才明白啊，离了你们的宠爱保护，慕潇谧竟是脆弱的这般不堪一击。】
“既然你们都是如此……那么对不起爹娘……小十争不来你们想要的。”
【望着夏希楹渐渐远去的身影口中喃喃，唇角却勾起苍凉的弧度，转身从一旁的笔架上抽出另一只毛笔，眼泪决堤后写下的字迹真是凌乱的不堪入目，练字数十年，似乎从未有过比如今更加慌乱的心境，如今的我只想逃离这一切，逃离所有烦恼的根源。折好了信纸交给涟泽:】
“晚些等霍少言下朝，你直接把这封信交给他，如果可以的话，越晚交给他越好。”
“我出府去散散心，你们……一个都不要跟来！”

出了院子似是心有不安，回过头望着XX阁的门口，终是深一口气，转头离去。
“或许是我对不住你，谁让你占了我想要的位置。”
园庭满香花，花香满庭园。花园里的花开的极好，这样的时节不赏花却是可惜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