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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笙箫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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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7-12-29 16:32回复

      以玫细细地打量他的神情,却找不出蛛丝马迹,最后只得低叹一声:“走吧!”最后一眼看向赵默笙,却发现她也正好偏过头来看到她,视线在空中相撞,默笙好像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浮现了浅浅的笑容,朝她点头致意。

      以玫慌忙回头叫:“以琛……”“嗯?”“她……”以玫愕然打住,再回首川流的人群中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怎么了?”“没、没什么。”以玫低头。只是,她明明就看见他们了,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走了?而以琛,也明明看见了她……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回到这里。

      主编面试的时候问她:“赵小姐,你为什么选择在A城工作?”默笙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为什么呢?因为曾在这里念过一年多的大学?因为曾在这里认识他?因为曾在这里经受过很多很多?

      她开始也不知道,回国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直到那天见到他才明白,她是想见他,虽然他已经不属于她,但是,她就是想看看他。

      只看看而已。

      “可能是因为不能回家吧。”默笙说。主编奇怪地打量了她良久,留下了她,成了某女性杂志的摄影记者。

      然而主编过分地看重她在国外杂志工作的经历使她不安。

      “那只是一个小杂志社。”默笙这样对主编说。

      “哎!阿笙。”四十多岁的女主编亲热地叫着她的名字,“你是在夸奖我的博识吗?我居然连美国一个不起眼的小杂志社都一清二楚。”默笙笑了起来,不安也一扫而空。

      主编正色地说:“阿笙,我知道一个中国人在美国当一个摄影师多么的难,你必须比大多数白人优秀。他们总以为我们中国人是没有艺术细胞的。”就这样安定下来,她仍然去那家超市购物,却再也没有遇见过他们。直到有一次,超市的保安叫住了她。

      “小姐,请你到保安室来一趟。”默笙一愣,直觉没有好事,报纸上有太多的关于超市保安强行搜身甚至打人的报道。

      默笙谨慎地盯着他,保安无奈地说:“小姐,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你一个月前有没有丢了东西。”一个月前她刚回国,难道她丢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好奇地随他走进保安室,保安递给她一个黑色的皮夹。

      默笙不用看里面就知道不是自己的,笑着摇摇头说:“你弄错了,这不是我的。”保安出乎意料地固执:“你打开来看看。”她接过打开,然后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保安得意地说:“小姐,这是你的照片吧,虽然和现在差别很大,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差别是很大的,因为那是刚上大学时拍的入学照。她还是长长的头发扎成马尾,傻乎乎地笑着。

      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陌生的皮夹里?

      默笙把皮夹还给保安:“这的确不是我的。”保安傻傻的:“照片上的人不是你吗?”“是我,可是皮夹不是我的。”“可一定是认识你的人的,小姐,说不定这个皮夹的主人暗恋你……”哎,谁说中国人没有联想力的?

      “可是……”“你拿去吧拿去吧,一直没人来认领,放在这里我们也很难处理,交上去也是充公,还不如给你,你和皮夹的主人肯定有点关联。啊!说不定我还促成了一段美好姻缘呢……”保安沉浸在电视连续剧似的想像里。

      一个月前,大约也是她碰到何以琛何以玫的时候,会是他掉的吗?怀着这样可笑的猜测,默笙把皮夹拿回了家。

      晚上洗完澡在床上仔细地研究它,简单的式样,名贵的牌子,现金不多,完全不能确定失主的身份。

      而那张照片,默笙小心地取出来,上面还有钢印的痕迹,应该是从什么证件上撕下来的。无意地翻过来,她突然怔住,背后有字!那潇洒凌厉得仿佛要破纸而出的字迹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是以琛的笔迹,用黑色钢笔写着——

      my sunshine!


    3楼2007-12-29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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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杂城市里的生活一样可以过得很单纯,工作、吃和睡,如此而已。一段忙乱的适应期后,接下来就是麻木的重复。

        “阿笙啊,我到处找你。”默笙刚踏入杂志社,就听到老远有人在喊。

        “老白,有什么事情?”老白其实很年轻,是杂志社的另一个摄影师,姓李,因为老说白字所以大家戏称他老白。他哄明星很有一套,所以杂志封面人物的拍摄都由他负责。

        “我老婆要生了,明天帮萧大模特拍照的事能不能麻烦你?”萧筱?默笙有点为难,“我是没什么问题,但听说萧筱的脾气很怪,不是熟人根本不配合。”老白也想到了这一点,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先去试试,如果实在不行再叫我。”第二天,当默笙见到冷艳动人的萧筱时,她完全呆住了。她对国内的明星不熟,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萧筱的照片,不知道她竟然……竟然跟她大学时代的好友长得那么像。

        可她的好友是那样一个纯朴而笨拙的农村姑娘,眼前的人却跷着修长的玉腿,抽烟的动作熟练而妩媚……

        默笙不敢认,也许只是相像的人罢了。

        可萧大模特眯着眼瞅了她一眼,踏着优雅的步伐走来,停在她面前。

        “怎么,不认识我了?”“……少梅?”“呵!”她讽刺地轻笑一声,“可不就是我。”“阿笙,你跟萧筱认识?真是太好了。”一起来的同事兴奋地说。

        “大一的时候她是我的上铺。”“大学里的上下铺可是最要好的。”萧筱的经纪人也凑上来说。

        “不是要拍照吗?快拍吧!”萧筱不耐烦了。

        她真的变了好多!默笙一边拍照一边想,镜头下的人不再是那个笨拙得可爱的少梅,那么她是谁呢?

        也许谁都不是。一个好的摄影师能够摄取镜头下人的灵魂,而默笙捕捉不到萧筱的灵魂,也许是她功力不足,更也许是镜头下的人根本没有。

        萧筱很空洞!一种让人绝望无力的空洞,也许正是这种空洞才使她红得发紫。

        拍完一组,萧筱挥挥手。“今天就到这吧。”“可是萧筱,下面还有……”她的经纪人急切地说。

        “就到这儿。”萧筱毫无余地地说,转头对着默笙,“我们去喝杯咖啡。”

        “久别重逢应该喝酒,可惜最近我的胃出了问题,只好喝咖啡了。”“呃,喝咖啡很好,或者你应该喝点牛奶。”默笙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有太多太多的事想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身体比较重要,节食也要有尺度。”默笙找些不着边际的话说。

        “我从来不节食。”萧筱似笑非笑,“我酗酒。”“少梅!”默笙惊愕于她一副自我厌恶的神色,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她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萧筱反射地甩开她的手,默笙一愣,气氛尴尬而沉默。

        “你变了很多。”半晌,默笙涩涩地说。

        “是的,还记得大一的时候我暗恋过一个人吗?”萧筱冷漠地叙述自己的故事,“有一天我告诉他我喜欢他,他接受了,但他不爱我,然后少梅死了,我现在是萧筱。”三言两语,蚀骨穿心。默笙一阵心痛,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过了一会儿,萧筱冷讽地说:“你倒没怎么变,还是一副虚情假意的样子。怎么舍得从金光闪闪的美国回来的?”这话多少伤了默笙,但想一想毕竟是她理亏在先。当年一声不吭就走了,七年杳无音讯,是她对不起她们的友情。“那时候,我是走得太匆忙了……”“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萧筱打断她,“这些话你应该向何以琛说。”何以琛?怎么会扯到他?默笙想起那日他和以玫俪影双双,“我想他并不在意……”“不在意?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无情无义没心没肺?”萧筱的声音激动起来,“你刚失踪的那几天,他找你找得快要发疯,后来干脆整天在宿舍楼下等,可是他等来了什么?”萧筱目光冷冷地指责她。“来了几个人把你的东西都拿走了,然后告诉他告诉我们,你已经去了美国,可能永远不会回来。”“默笙,你真狠。”萧筱顿了顿,又说,“我永远忘不掉他当时的样子,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绝望到了极点,叫人都不忍心看,他是那样高傲的人,居然会露出那样的表情……”默笙听得浑浑噩噩,这些事情真的发生过吗?
      


      4楼2007-12-29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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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小姐,我恰好有正常人的推理能力。”他嘲讽地说。

          也许当律师的都有这种“正常人的推理能力”,默笙盯着墙壁:“我是去还皮夹,你既然已经拿到就不用再跑一趟了。”何以琛眸光一闪。“除了还皮夹,你没有别的事?”她还可以有什么事吗?默笙怔怔:“没有了。”“很好。”他眼中仿佛掠过一丝失望,移步到她面前,“可是我有事。”他拿出那个黑色的皮夹放在她眼前:“这里面原来有一张照片,赵小姐知道下落吗?”当然知道,默笙低头:“有吗?我没有注意。”“哦?皮夹里除了钱什么都没有,赵小姐如何知道皮夹是我的?”默笙哑口无言。差点忘了他是律师,善于找出对方言辞上的一切漏洞,想骗他先得掂掂自己的斤两。

          他欠身:“赵小姐可否把照片还给我?”默笙突然觉得莫名其妙。他是什么意思?一边摆出一副“你是陌生人”的模样,一边却又讨要她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我,为什么要给你?”“赵小姐,我劝你不要和一个律师讨论物品的所有权问题。”以琛冷冷地说。

          默笙气馁,这样的以琛她不熟悉而且无法应付。“照片不在这里。”“明天给我。”“明天我有……”“赵小姐!”何以琛打断她,“我想我们都不想和对方有太多的纠缠,何不早死早超生。”早死早超生?默笙默然半晌:“你要那张照片干什么?”“谁知道呢。”以琛目光沉沉,“也许我想把它放在我身边,时时提醒我那段愚蠢的过去。”愚蠢……是啊,多愚蠢!她居然会有所期待。

          何以琛径自做出决定:“我明天会来取,你若没空,可以请别人转交。再见,赵小姐。”他举步离开,手刚刚握上门把,听到身后的默笙低声说:“等等……明天,我会送过去。”“好。”以琛面无表情地回头,“谢谢你的合作,明天见。”默笙怔怔的目送他高挺的背影离去。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们重逢会是什么样子,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连说一句“好久不见”的情分都没有了。

          愚蠢的过去吗?

          默笙站在卧室里的镜子前,审视镜子里面与她对视的女人。

          如果一头短发变长扎成马尾,如果晒黑的皮肤变白皙一些,如果还能毫无顾忌地笑得灿灿烂烂……最重要的是,如果眼睛里减掉这七年多出来的沉郁,添满张扬的天真——那么,她就变成了初上大学刚认识何以琛的赵默笙。

          “何以琛何以琛……”以琛是怎么被她缠上的她也不太清楚,以琛更是莫名其妙,反正那时候她就追着他跑。直到有一次他受不了了,板着脸问:“赵默笙,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换成现在的她大概会羞愧得无地自容吧!然而那时候的她是那么的不知羞,睁大眼睛问:“以琛,是你笨还是我笨,哎,你那么聪明,一定是我笨了,我怎么这么失败,追了半天人家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犹记得以琛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后来他提到这件事,曾好笑又好气地说,他本来是想用质问的口气让她感到羞愧的,谁料到这世上居然有脸皮这么厚的小女子,反将了他一军。

          所以当时法律系的高才生迟迟反应过来后,居然只能结结巴巴地说:“我不准备在大学里找女朋友。”她那时候单纯得连借口都听不出,一鼓作气地问: “那我现在先排队,等你大学毕业了,可不可以有优先录取权?”面对毫不讲章法的对手,口若悬河的最佳辩手顿失滔滔,抛下一句“有课”就落荒而逃。

          她当然没有就此气馁,可在她想到更好的办法之前,居然听到学校有人在传:法律系的那个何以琛听说有女朋友了,叫什么赵默笙,名字挺拗口的。

          她一听几乎是飞快地跑到自习教室找到以琛,急忙澄清:“谣言不是我传出去的,你要相信我。”以琛从书中抬头,目光清明地说:“我知道。”她傻傻地问:“你怎么知道?”以琛神色自若地回答:“因为那是我传的。”这回终于换她瞠目结舌,耳边是他在冷静地分析:“我考虑过了,如果三年后你注定是我女朋友,我何不提早行使我的权利。”呵!那时候啊!

          镜子里的人嘴角微微弯起,然而笑意还没到达眼底,已经收敛。

          茫茫然走到阳台上,看那月朗星稀,明天应该是个好天。


        6楼2007-12-29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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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再见。”“再见。”默笙走了两步回头,他还站在路灯下。“你?”他眼睛越过她盯着远处,欲言又止,半晌才说:“昨天,我很抱歉。”“……没事。”默笙颇不自在地说,“昨天你喝醉了。”“是吗?”以琛顿了顿说,声音里微微带着讽刺。蓦地,他低下头,冰冷的唇碰上她的,一触就走,深沉难解的目光纠缠住她,低低地说:“默笙,我很清醒。”一直。

            很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

            “你今天心不在焉。”讨论一个棘手的案子的时候,向恒突冒出一句。

            以琛镇定地抬眼望他:“我认为我的提议还不错。”“是不错。”岂止不错,简直是好极了,“可是你还是心不在焉。”“好吧。”以琛扔掉手中的笔, “你想问什么?”向恒笑起来,难得见他这么沉不住气,“我们的赵小学妹回来了?”以琛扬眉:“你怎么知道?”他反常得这么明显吗?

            “那天我在楼下看到。”向恒解开他的疑惑,“她似乎……变了不少。”是不少。以琛不说话了。

            这时老袁推门进来嚷嚷:“喂,今天联合的人请吃饭,你们一定要和我一起去。”联合律师事务所和袁向何同为A城四大律师事务所之一,虽然难免在法庭上针锋相对,但私底下交情却还都不错。这次老袁帮了他们一点小忙,于是就在得月楼设宴请客。

            说起来联合的那帮人也不安好心,谁不知道联合的霹雳玫瑰对袁向何的何以琛很有意思,把他们凑在一起,分明是要看好戏。许霹雳擅长攻击,而何以琛的防守向来滴水不漏,可以想见,今天的晚餐必定热闹有趣得紧。老袁已经开始期待了。

            得月楼位于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夜幕低垂,华灯初上,酒过三巡。老袁和联合的几个律师都是很会耍嘴皮子的人,笑笑闹闹吵得不得了。向恒坐在窗边,耳朵里听着他们瞎侃,眼睛却不自觉地瞥向窗外。

            都市的夜晚灯火霓虹,宽阔的马路上熙来攘往的人群交织移动。

            等等,那是……

            “老向,你不说话在看什么?”李律师凑过头来,顺着他的眼光看下去。对面的大街上,有一个女子手拿着相机在拍什么,不长不短的头发,套一件宽松的淡蓝色衬衫,牛仔裤,身上还挂了两三个长短不一的相机。

            “这是你喜欢的类型?”李律师感兴趣地说,看不清相貌,不过感觉很像个学生。

            这可不是他的类型。向恒转过头,见许大美女正锲而不舍地对以琛穷追猛打,以琛有礼地客气地应对。如果再加上她……那可好玩了!

            “以琛。”向恒引起他的注意,然后指指窗外。

            这下不止何以琛,所有人都看向窗外,不过,看什么?大家都很茫然。

            以琛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正在取角度的赵默笙,放下手中的酒杯:“我出去一下。”除了向恒气定神闲,其余人都差点趴在玻璃窗上了。看着何以琛高大的身影快速地穿过马路,停在一个陌生的女子几步远的地方,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惊扰她。那女子似乎一无所觉,等拍完照片回头——啊!好可惜!她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表情,然后两人说了几句。

            然后……

            一帮人下巴差点掉下来了——何以琛!他、他、他……

            他居然强硬地抓住了人家的手?

            何以琛哎!向来对女人很冷淡的何以琛居然会有这么激烈的动作,怎么可能!

            大家都很有默契很同情地看向在场的唯一女性,许大美女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也对喔!本来以为何以琛对女性疏远是天性冷漠,搞了半天原来人家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这么炽烈的。

            这实在太打击女性自尊了!

            虽然平时被许霹雳的伶牙利齿气得不行,但好歹是一个事务所的,总有同事之谊。胖胖的张律师开口打探敌情:“老向,她是谁?”向恒的表情有点莫测高深:“你怎么问我?应该问以琛才对。”张律师敬谢不敏:“我可不敢指望能从何以琛嘴里套出什么。”向恒笑笑说:“他的外套还在这,总要回来拿。”一会儿以琛果然回来,很抱歉地说:“老李,我有事先走了。”老李算是今天请客的东家。
          


          12楼2007-12-29 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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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明白,什么叫他也这么认为。

              “我至今仍在怀疑,当年我的那些话,是不是正好给了你远走高飞的理由。”以琛的声音不高不低,却一字一字重若千斤地敲在她心头。

              他怎么可以这样说?他居然这样说!

              她清楚地记着那天的情形。她听了以玫的话,立刻去找他证实。以琛是不会骗她的,他说不是就不是,她绝对会相信他。可是如果他真的喜欢以玫呢,那怎么办……

              去的路上她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不过是以琛告诉她他也爱以玫,绝料不到迎接她的会是他厌恶的眼神,和刀锋般凌厉的话。

              “走,我不想见到你!”“赵默笙,我但愿从来没有认识你!”那样决绝的语气和神情,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心神俱裂。可如今他居然说,她,负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默笙盯着自己的鞋子,低而清晰地问。

              不断流动的人群中停伫的两人多少吸引了周围的目光,以琛拉过她走到僻静的地方,松开她,点起一支烟。

              要怎么告诉她?如实?

              不行。

              他定定地开口:“那天,你父亲来找过我。”瞥见她骇然的神色,俊颜浮起淡淡的讽笑:“没想到?呵!我也没想到,我的女朋友竟然是市长千金。”默笙脸色蓦地发白。市长千金!市长千金!多讽刺的一个称呼!

              她和以琛来自同一个地方——Y市。当年欢天喜地地把这个当作天大的缘分和巧合,如今却是天大的难堪。

              如果他知道她是赵清源的女儿,那么他必定也知道……

              默笙不稳地说:“我爸爸的事,你应该知道。”“是。”以琛点头。赵清源贪污受贿千万之巨,事迹败露于狱中自杀,举国震惊。

              默笙闭眼,无所谓了。

              “我爸爸,他对你说了什么?”以琛垂眸,那天赵清源对他说的话还清晰在耳:“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小笙很喜欢你,我也不想反对。如果你愿意和小笙一起去美国,我会帮你把一切都办好,签证、房子、学校都不用你担心……”多么诱人的条件!

              半晌,以琛沉沉地说:“我一个靠打工和奖学金度日的穷学生,你觉得他会说什么?”默笙沉默,她了解她的父亲,没有利用价值没有背景的人他向来不屑一顾,她完全能想像出他对以琛说了多过分的话。否则,以以琛的冷静,怎么会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对不起。”真相竟然是这样的!长久以来的认知遭到彻底地颠覆,默笙思绪纷杂,只觉得翻江倒海一般的乱。

              “你这个”对不起“是为谁说?为你自己,还是你父亲?如果是代你父亲说,那大可不必。”以琛冷冷地说。

              默笙薄弱地辩解:“我……当时并不知道。”“那你为什么不来问我?”以琛的声音宛如从地狱中来的冷酷犀利:“你连问都没问就判了我的死刑,赵默笙,你猜猜我这几年有多恨你?”恨?

              默笙惊惶地后退一步,却逃不开他的掌控范围,双肩猛地被他抓紧,力道之大让她怀疑自己的骨头会不会被捏碎。

              “我从来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既然招惹了,为什么半途而废?”这样绝望而愤怒的质问语气让默笙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了,只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敢看他。

              “我现在只想问你,”以琛渐渐平静,灼人的视线盯住她,“如果当时你知道这一切,你还会不会走?”她还会不会走?默笙愣住,想不到他会问这种问题。

              如果是七年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不会”,毕竟当时在她来说,去美国真的单纯是为了逃避感情失败的痛苦。可是现在呢?现在她已经明白七年前的一切都是爸爸早已策划好的一场逃亡,否则,签证怎么可能在几天内就办好?否则,美国的一切怎么会早已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决定,她毫不怀疑当年就算她不想去,也会被押上飞机。

              默笙低下头:“对不起。”以琛明白了,倏地将她放开,眼中的失望和怒意简直可以将她生生凌迟。

              良久他才勉强镇静地开口:“那现在呢?”什么现在?默笙不解。
            


            14楼2007-12-29 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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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要不要回到我身边?”以琛有些僵硬地说。

                外面的世界突然寂静,默笙惊愕地望着他,只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我不打算在这方面浪费太多时间,也没有兴趣去重新认识一个人经营一段感情,所以你最适合,不是吗?”是吗?默笙怔怔地听着,一颗心渐渐下落。

                因为认识,因为合适?

                可是以琛,你真的认识眼前的这个赵默笙吗?这个她,有时候她自己都会觉得好陌生好陌生……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再没有力气去追逐一颗遥远的心,再不想拥有一份随时会覆灭的感情,那种整个世界在自己周围轰然崩塌的声音,她再不能承受第二次。

                所以,以琛,“对不起。”原谅我的懦弱。只是我没料到,原来竟连你都无法给我勇气了。

                她竟然这么快就拒绝他。以琛定了定说:“你不用这么快回答我,你……”他的话被默笙轻轻打断:“我结过婚了。”话音猛然煞住,以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字一字清晰无比地问:“你说什么?”默笙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低低地说:“我结婚了,三年前,在美国。”以琛脸色冷冽阴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可以把周围的空气都冻住,他恶狠狠地瞪着她,仿佛随时会伸出手把她掐死。

                久久,她才听到他冰寒透顶的声音,“赵默笙,我是疯了才会这样让你践踏。”

                日子一成不变地滑过去,这天默笙在杂志社的布告栏上看到国庆放假通知时,才发现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九月底。

                整个夏天就这么过去了。

                越接近十一,杂志社里的气氛越放松,三十号快要下班的时候小红过来问默笙:“阿笙,国庆七天你怎么安排的?”“还没想过。”默笙正整理着桌上的照片。

                “居然没想过,我从五一就开始盼着十一了。”被她夸张的表情惹笑了一下,默笙随口问:“今年怎么放这么长时间?”“年年都这样啊。”小红略微奇怪地说,随即了然,“哦,你在国外太久了大概不知道,七天长假实行好几年了,发展旅游业嘛。今年我打算去凤凰古城哦,你要不要一起来?”看她一脸甜蜜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和那位医生先生一起去的,默笙侧首一笑:“要我全程随行帮你们拍情侣照吗?我收费很高的。”“哎呀!你讨厌!”小红极卡通地掩面羞羞答答了一阵,放下手却发现刚刚还和她说笑着的默笙又陷入沉默中去了,恍恍惚惚的表情。

                小红推了她一下:“阿笙,你怎么啦?最近有点怪怪的。”“嗯?哦,没有啊。”默笙回神,“突然多出来这么多天,在想干什么。”

                下班后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干什么好。街道上明显热闹了很多,商铺都焕然一新的样子,默笙沿着漂亮的橱窗漫步,偶尔停下来买点小吃,然后继续漫无目的地前行。

                直到看到熟悉的古朴校门,默笙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C大来了,自己也吓了一跳,从工作的地方到这里,大概半个城市都被她走过来了。

                学校门口应该比平时热闹很多,到处都是背着行李的学生,脸上带着简单快乐的笑容。默笙想起自己当学生的时候,也往往因为放假开心兴奋很久,现在想来,真是恍然若梦。

                双手插在衣兜里,漫步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默笙的心情没有像上次和以琛一起来时那样起伏不定,只是平静之余更觉惘然。自己的人生好像从走出这个学校就开始错了,然而事到如今,又要怎样走下去才是对的?

                “你现在要不要回到我身边?”以琛低沉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里响起,默笙停住脚步,闭上眼,等心里的抽痛过去。

                回到他身边,曾经想像过无数次的情景。在国外的时候,常常一个走神,就会开始幻想和以琛重逢,幻想两个人幸福地在一起。那是她漫长孤单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唯一的快乐,她所有的坚强和坚持都源于这种幸福的想像。然而,回国后,当以琛以一种理性而冰冷的态度要把她的幻想变成现实时,她却退缩了。

                他和她,都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单纯的少年少女,七年分离造成的裂痕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彼此的伤痛,也许只是细小的伤口,可是同样痛不欲生。
              


              15楼2007-12-29 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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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人回来。身上的衣服湿湿地贴在身上,脚趾头已经冻得冰凉。

                  默笙突然想起小时候好像也有这么一次,淋着雨从学校跑回来,家里又没人在,她在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等到爸爸提着公文包回来。

                  还记得爸爸当时心疼极了的样子呢,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连声地说:“爸爸不好,爸爸不好,小笙打爸爸屁股吧!”中年得女的爸爸只要和她在一起,就像个老顽童,带着她四处恶作剧,完全没有赵市长的半点威风,只是他实在太忙,能抽出给女儿的时间实在有限。默笙小时候的同学有不少羡慕默笙的爸爸做官,那时候的小小默笙却在作文里写:我的愿望就是爸爸每天准时下班,每天没有叔叔到我家来找爸爸说话。

                  但是只要有时间,做官的爸爸就会把默笙宠上天,完全不像妈妈……记忆里,妈妈一直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对她这个女儿都鲜有笑容……

                  “小笙!”惊讶的呼声把默笙从回忆中惊起。“黄阿姨。”站在眼前的中年妇女是默笙家的邻居,她丈夫是父亲原来市政府的同事,和他家来往算是密切。

                  “小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进来快进来,看你淋成什么样子了。”黄阿姨一边开门一边招呼她。

                  用毛巾擦过以后总算舒服了很多,默笙有些不安地开口:“黄阿姨,我妈妈还住在这里吗?”“还在这里,不然能去哪里呢,你这孩子,出去这么多年音信都没一个,留你妈妈一个人在这里。”不是她不想给音讯啊,默笙有些黯然。七年前,她在国外刚刚得知父亲的死讯的时候,立刻打电话回家,妈妈却无比平静地对她说:“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也不要回国,你父亲毁了我半辈子,我现在终于能安静地生活,不想再见到任何有关他的东西。”然后就挂了电话,后来拨电话,竟然已经是空号。再后来,又从父亲在美国的老同学李叔叔那儿了解到了一些她至今不敢相信的隐情……

                  默笙没有回答黄阿姨的埋怨:“妈妈身体好吗?”“身体没听说什么不好的,你回来得不巧,她今天刚刚跟着我们小区组织的旅游团出去了,五天才回来。你先在黄阿姨这住下吧。”出去旅游了?默笙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答案。看来她真的过得很好,默笙垂眸,轻轻笑了一下,站起来说:“黄阿姨,我要走了。” “不等你妈妈回来了?”黄阿姨惊异地说。

                  “不等了,其实我只是想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然后,有一些事情想问她。”默笙顿了一顿,“现在我已经知道她过得不错,那些事情,我也突然不想问了。”结局已经如此,原因已经不再重要了。

                  “黄阿姨,谢谢你。请不要说我来过了。”临走的时候问黄阿姨要了父亲公墓的地址,金鸡山A区157座,好像住宅地址一样的牌号。

                  不是清明这样拜祭的时节,金鸡山上几乎没有人,默笙坐在父亲的墓碑旁,头靠在碑上,就像父亲在世的时候父女俩聊天的姿势。

                  默笙现在也在和爸爸聊天:“爸爸,这么久才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其实我一直不想回来……”“我可能太懦弱了,接受不了。为什么明明我走的时候还是一个人,现在却是一块碑?”“我老觉得,只要我不回国,你就还活着似的,我还记得我上飞机前你给我买的芝士饼干……那时候你骗我说让我去美国看看好不好,不好再回来,可是我觉得一点都不好,却回不来……”公墓照片上和默笙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自始至终亲切地微笑着,默笙抓着衣袖擦了擦照片:“爸爸,这张照片还是你大学时候的吧?别以为用这么年轻的照片,就可以冒充年轻鬼。”山间笼罩着薄薄的雨雾,四周寂静得仿佛世间再没有声音,默笙敲了敲墓碑:“爸爸你都不理我。”沉默良久,默笙的眼睛渐渐变得像山间的雾一样朦胧。“爸爸,他说,嗯,就是何以琛,你还记得吧,他说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你觉得好吗?”自然没人回答,过了一会,默笙低声喃喃自语:“其实我也觉得不大好,他那么优秀,一直都有很多人喜欢,他可以找到更好的人。我们分开那么多年,之间有那么多陌生,重新在一起的话,只会矛盾重重,他很快就会对我失望透顶,他以前就经常对我失望……到时候如果再分手,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现在这样子,起码我已经习惯了……”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不知过了多久,默笙轻轻地说:“我什么都很好,你不要担心我……我要走了,爸爸。”下山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在山脚回望那快要消失在夜色与薄雾中的山头,仿佛已经是两个世界。
                


                17楼2007-12-29 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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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说不定,美人总叫人印象深刻啊。”葛丽促狭地说。

                    “师姐!”陶忆静嗔道,“你帮不帮?”“帮,帮。”葛丽还是笑得暧昧,“不过何以琛还没有女朋友,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可是名副其实的金龟婿,而且人品实在没话说,师姐打包票。”“师姐!你别在我同事面前胡说八道!”“好,不说了。”葛丽这才想起一边还有人在,“赵小姐别见怪,我们一直这么开玩笑的。”“啊,没事。”默笙浅浅笑了一下,低头搅着咖啡。

                    “忆静,你们杂志社怎么想起做这个?”“师姐,如果杂志上介绍一个名牌大学毕业,事业有成,外表英俊的青年才俊,你会不会买来看看?”“买,瞒着老公买。”葛丽捧场,“不过忆静,以何以琛的性格来说,他大概不愿意出现在一本女性杂志上。你不知道,当初请他来做特邀主持,我费了多大的劲。”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一下,有点犹疑,“不过也不一定,也许……他愿意站在一个显眼的地方。”她不确定地说。

                    默笙搅拌着咖啡的手突然一顿,陶忆静看了她一眼,问葛丽:“师姐,你当初怎么说服他的?”“当初啊……”葛丽想起两年前她初次见到那个刚刚在律师界闯出名堂的校友,向他提出合作意向时,那个年轻律师一向冷静的表情好像有点恍惚和神不守舍,依稀仿佛听到他说:“这算不算站在了显眼的地方?”后来又一次,让她感觉到也许这个年轻的律师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内敛而低调,那是有一次他问她收视率如何,她轻松地告诉他在同类节目中相当高的数字。

                    然后她听到他低声的自语:“那就是很多人看到……”“是啊,很多人看到呢。”当时她这么重复着,现在想来,这位律师也许也喜欢公众关注吧?

                    “也许他会同意,我帮你说说看。”最后葛丽这么说。

                    吃饭的地方不能打车,要穿过一个广场。这个时候广场上的人流最多,很多厂家在广场上搭台促销。

                    陶忆静发现默笙越走越慢,忍不住催促:“快点走吧,快要上班了。”“哦。”看她眼神有点飘忽,陶忆静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啊?”像是被她惊醒,默笙的语气有点低落,“没什么,想起以前和他……一个同学在这里走散了,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他。我就跟他说,要是再找不到他我就要爬到展示台上去了。”“为什么?”“他也这么问。”默笙黯然地一笑,“我说,既然我找不到你,只好站在显眼的地方让你找到了。”以琛在电视上露面,是希望她看到去找他吗?这次,换他站在显眼的地方?

                    或者,她又在自作多情了?

                    “你喜欢的人?”陶忆静问。

                    默笙没回答,良久陶忆静听到她好像说:“……很喜欢的人。”


                  20楼2007-12-29 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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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大家都忙,偶尔才聚聚。”以玫边收拾东西边说,打开冰箱,她无奈地摇头,“果然什么都没有,他大概是天底下最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上次我来居然看到他在吃泡面,忍无可忍地拉他去超市,没想到却遇见你。”以琛一直是这样的,默笙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永远有比吃更重要的事,对这种人只有“你不吃我也不吃”的招数才能对付。

                      “哦,对了。”以玫突然说,“我快结婚了,你知道吗?新郎是我的顶头上司,很灰姑娘的故事。”默笙愕然地望着她:“你要结婚?”“对,我要结婚了。”她笑着点头,有些感叹,“以前不懂事才会对你说那种话,后来才知道,有些东西是争不来的,对以琛我早就死心了。”“为什么?”“大概因为我等不过他。他可以在几乎没有希望的情况下一年又一年地等下去,我却不能。”以玫沉默了一下说,“大约三四年前,以琛赢了个大案子,我和他们所里的几个人一起去庆祝,他被灌醉了,我送他回来。他吐得一塌糊涂,我帮他清理的时候他突然把我抱住,不停地问,”你为什么不回来?我都准备好背弃一切了,为什么你还不肯回来?“”以玫顿了顿,苦笑:“如果这些还不够让我死心的话……你跟我来。”她拉着默笙来到书房,随手抽出一本书,翻到某一页递给她:“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不止这一本书上……”默笙怔怔地看着书页上写得很凌乱的诗句,从那潦草的字迹可以想像出下笔的人当时的心情是多么的烦躁苦闷。

                      “啪”地合上书,以玫还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

                      脑海中一个少女清脆带笑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何以琛,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赵默笙,赵就是那个赵,默是沉默的默,笙是一种乐器,我的名字有典故的哦,出自徐志摩的诗……”悄悄,是离别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小时候,以琛的妈妈经常抱着我说要是她有个女儿就好了,而我妈妈就在旁边说要不我们两家的孩子换换。以琛从小就聪明懂事,我妈妈喜欢他大概比我还多。”回医院的路上,以玫说起一些往事,“我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阿姨的样子,可惜……”“……他父母是怎么死的?”以玫摇头说:“我也不太清楚,那时候我才九岁。好像是意外吧,叔叔从四楼失足摔下来,阿姨本来身体就不好,伤心过度没多久也去了。”以玫像是想起什么,顿了顿又说,“我听我妈有一次无意提起,阿姨死后,发现抽屉里该吃的药都没吃,说起来,也算是自杀。”“自杀?!”默笙呆住。那时候以琛也才十岁吧,她何其忍心!

                      以玫点头:“阿姨大概很爱叔叔吧。”她若有所思,幽幽地说,“其实以琛很像阿姨……”说话间,两人已到医院,走廊上碰到认识以玫的护士,护士小姐和善地对她说:“你男朋友刚刚换过点滴,现在又睡了。”以玫向她道谢,笑着解释说:“他是我哥哥。”走到门口,以玫突然将手中的东西都扔给默笙:“你拿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东西并不多,然而默笙却觉得手上这些东西,是她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默笙。”以玫幽幽地说,“我并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他。”默笙看着她渐渐走远,说不出任何话来挽留。

                      房门没锁,手一推就开了。这是一间双人病房,一张床空着,以琛的床位靠窗。开门的声音并没有把他惊醒,他挂着点滴,仍在睡。

                      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缠住了,一步步地靠近他,那线一寸寸地收紧。

                      他躺在床上,脸容苍白而瘦削,睡梦中也蹙眉。重逢之后她其实并没有好好看过他的样子,现在终于可以。手指不自觉地划上他紧皱的眉头,然后刷过睫毛,想像着如果主人清醒,这双眼睛必定睿智而冷漠,有时候还会带着微微的嘲弄。

                      最后,停留在略微苍白的唇上。据说,有这种唇的人大多薄情,以琛以琛,你为什么不?难道你不明白,我们已经再回不到从前,七年的时间,什么都改变了啊……

                      然后,在她还没意识到她在干什么之前,她的唇代替了她的手指。她的唇上还带着屋外的寒冷,他的却意外的温暖,然而这温暖却让她蓦地一阵心酸,眼泪不知怎么的就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再也止不住。


                    23楼2007-12-31 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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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她的手腕被人狠狠抓住。

                        以琛!

                        他醒了?

                        默笙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眼睛被水光模糊,看不清他的样子,却能听到他怒极的声音。

                        “你这是干什么?”以琛咬牙切齿地说,“赵默笙,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她张口结舌,所有思绪从脑子中飞走。有一段时间她只能这样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模糊的样子,感觉握着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好像恨不得把她的手腕捏碎才甘心。她想收住眼泪,它却不受她控制,而且越落越急。

                        怎么会这样?她清晰地听到心里曾经坚固的东西正在被打碎,这种破碎的声音让她感到害怕恐慌。而以琛的咄咄逼人声色俱厉让她胆怯,她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她不是要彻底斩断过去连他一并排除在外吗?那么她刚刚又在干什么?她完全乱了。

                        逃走吧!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刻主宰了她的行动。她不知道自己哪里生出这么大的力气,竟然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掌握,往门口跑去。

                        以琛厉声说:“赵默笙,你敢走!”该死!

                        以琛看着她拉开门,猛的拔掉左手正在输液的点滴,下床去拦她。可是他正在病中,又在床上躺了那么久,脚步迈得又急,居然一个踉跄,狼狈地摔倒在病床边。

                        而这一切,默笙自然不知道。

                        她茫然地跟着一大堆人走进电梯,电梯里的人看了她一眼后又见惯不怪地低下头想着各自的心思。这医院里天天上演着生离死别,一两个这样泪流满面的人实在是再寻常不过。

                        走出封闭的电梯,大厅里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充塞了她的耳朵,人来人往之间默笙突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能到哪里去呢?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这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个没有以琛的地方。


                      24楼2007-12-31 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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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何律师?”美婷吃惊地看着门口出现的人,“何律师,你不是在医院吗?”“今天早上出院。美婷,等会你把ANAS公司那个案子的资料拿到我办公室来。”以琛边走边说,“这几天有没有什么重要留言?”“有。”美婷立刻翻出记录报告了几个重要消息,犹豫了一下又说:“何律师,《秀色》有个女记者打了好几个电话来,说要为你做一个专访,还亲自来过一次。她说是你校友,你要不要回个电话过去?”听到《秀色》的时候以琛的眼眸微微一闪,随即又平静无波。 “不必了,下次她若再打电话来就直接回绝掉。”“好。”美婷点头,终于有何律师回来的感觉了,处理事情干净利落,决不拖泥带水。

                          向恒从检察院回来就直接推开了以琛办公室的门,看到他果然埋首文件中,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听到美婷说还不相信,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哪回事?”以琛从文件中抬头看着他,他脸色还带着一点白,目光却是清湛有神的。

                          “不要跟我装傻,我记得你后天才能出院吧,请问你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提前出院了。”向恒抚头,虽然自己就是律师,但是不得不承认跟律师说话就是麻烦,答了等于没答:“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事务所没有你也不会倒。”“这倒未必。”以琛扬扬手中的文件,“我记得这方面你和老袁并不擅长。”向恒哼了一声:“我们再不济也不会在谈判桌前倒下。”“向恒,”以琛靠在椅背上,有些无奈地看着老友,“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正常的时候你是不会……”向恒看了看他,直截了当地问,“她去了?”以琛眼神暗了暗,不答反问:“你找她的?”向恒点头,看了看以琛的脸色,叹气:“看来我是弄巧成拙。”“不,我要谢谢你。”以琛淡淡地说,“若非她给我重重的一击,我怎么会彻底的清醒。”“你……”向恒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放心。”以琛看着他,一脸平静,“我和她已经彻底结束了。不,应该说,我的一厢情愿彻底结束了。”晚上十一点,以琛停好车走入电梯,脑子里还在转着后天谈判的细节。这段日子他好像都没有在十点以前回来过,手头好几个案子同时进行,天天忙得天昏地暗。向恒早放弃劝他,老袁则整天乐呵呵地算着本季度收入会增加多少,笑嘻嘻地说要给他准备一副最好的棺木。

                          其实他何尝不是疲惫万分,只是他太需要这种忙碌。

                          电梯“叮”的一声,十二楼到了。以琛走出电梯,边掏钥匙准备开门。所有动作在看到门口的人的瞬间僵住。

                          她穿了一条薄薄的毛衣,抱膝坐在他家门口,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怔怔地盯着前方的地面。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她看起来竟然比他这个病人更加憔悴,又清瘦了些,下巴尖尖的,愈显大的眼睛在看到他的刹那闪过慌张,整个人好像陷入了某种困境而走投无路。

                          谁都没有出声,以琛停滞了三秒,视而未见地举步从她身边走过。

                          平稳地开门,走进去,然后反手关门。

                          关门声却始终没有响起,他的衣袖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

                          “以琛。”他听到她的声音,低低的小小的,仿佛小动物的呜咽一样可怜,“你还要不要我?”她知道她在说什么?!以琛只能狠狠地转身瞪着她,神情仿佛见了鬼。她的声音又小又轻,可是这样寂静的夜晚他怎么可能听不明白,他努力抓回一丝理智,想扯回他的袖子,她的手却顽固地拉着不放。

                          很熟悉的赖皮劲儿,以琛发现自己竟然可耻地怀念着。

                          “放开。”也许是他的声音太严厉了,她的手竟然颤了一下,然后手指慢慢地慢慢地一根根地松开。

                          她低着头,以琛看不见她表情,脑子里却浮现出此刻她委屈而难过的样子。

                          每一个表情都清晰得历历在目,清晰得让他下一刻就会心软。

                          再不管她,以琛径直走上阳台上,寒冷的夜风使他清醒了许多。她向来都有把他弄得乱七八糟的本事,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所以他更要冷静,不然必定溃不成军。
                        


                        25楼2007-12-31 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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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回客厅,她还瑟缩地站在门外。“进来。”声音已经恢复冷静,“你要喝点什么?我这里只有啤酒和纯净水。”他记得她最爱喝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默笙摇摇头。

                            以琛没有强求,在沙发坐下,完全是主人招待客人的架势:“你来找我,有什么事?”默笙料不到他那样客气生疏,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今天去医院,医生说你已经出院……”“如果你是来探望病人,那你可以回去了。”以琛打断她。

                            默笙说不出话来。

                            以琛看着她,略略讽刺地说:“如果我刚刚没听错的话,你似乎是想红杏出墙,而我很荣幸地成为你看中的……”他停住没说:可默笙完全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她脸色蓦地发白,言语能伤人到什么地步,她总算见识到了,难堪之下只能挤出几个字:“我没有。”“没有什么?”以琛紧迫的视线盯着她,“难道你没有结婚?那只不过是你用来挡我的借口?”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却带着九分的笃定,他的怀疑是有依据的,他知道她一直一个人住,她甚至还去相亲……

                            如果是这样,以琛心中浮起淡淡的苦涩,挡他的借口啊。但是,那隐隐的喜悦又不住地从心底冒出来。

                            然而默笙却没有给他期望的答案,局促转开的目光里流露着淡淡的……不安。

                            不用她说,以琛也完全明白了。什么理智,什么冷静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愤怒和难堪充塞他整个身躯。

                            何以琛,这个一厢情愿的小丑你还要当到什么时候!

                            “好,你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在中国的秘密情人,还是你见不得人的外遇?赵默笙,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他要努力控制自己才能不让自己的手掐上她的脖子。

                            “不是……我……我和他……”默笙被他的怒火吓住了,断断续续的语不成调,她和应晖的事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明白,情急之下唯一想到的是。“我离婚了。”她叫了出来,反而镇定了些,无意识地重复一遍,“我离婚了。”离婚了?以琛的脸色更加阴寒,他怒极反笑。“你凭什么以为我何以琛会要一个离过婚的女人。”默笙呆住,眼神渐渐暗淡,肩膀微微地塌下去了。早料到是这样不是吗?她又何必来这一趟,让自己死掉的心再死一次吗?仅仅因为那几句诗,因为那张照片就孤注一掷的自己是多么可笑!

                            可是仍然想让他知道啊,“我和他之间并不是这样的……”默笙徒劳地想解释。

                            “够了!”以琛忍无可忍地喝断她,“你不必向我描述你和你前夫之间的种种,如果你想获得同情和安慰,那么你是找错人了。”她嘴唇掀了掀,终究没有说下去。说与不说,其实没什么区别的不是吗?事实已经无法改变。

                            “我走了。”默笙站起身,没有看他,声音微颤地说,“打扰你了,对不起。”他没有拦她,仿佛陷入了某种难解的迷思。

                            她打开门,却听到他在身后说:“等等。”回头,他从沙发中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我送你回去。”默笙怔了怔,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你的确可以。”以琛嘲讽地说,“然后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我就是嫌疑犯,那时候我们真要牵扯不清了。”律师的思维都这么缜密吗?默笙万分艰难的吐出几个字:“麻烦你了。”“这辈子最后一次了。”以琛冷冷地说。

                            默笙从来没有坐过开这么快的车,开车的人看来一脸的冷静,车速却疯狂得吓人。等车子终于停下,她已经脸色苍白手脚发软了,而以琛却神情平和得像刚刚才散过步。

                            “给我一个理由。”他看着前方说。

                            她看着他漠然的侧面,胃里难受得无法思考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告诉我,你爱我。”默笙怔住,突然哽咽:“以琛,我……”“行了!”他突然又粗暴地打断她:“不要说了!”她无所适从地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

                            半晌,他说:“你走吧。我明天给你答复。”

                            也许是晕车的缘故,这晚她睡得一直不好。早晨似睡非睡间手机一响,她几乎是立即接起来。


                          26楼2007-12-31 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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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笙没注意他的嘲讽,握着手中的钥匙,有些心神不定,太快了,可这是必然的不是吗?

                              以琛又从皮夹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所有的支出都从这上面支付,密码是XXXXXX,记住了?”默笙点头又急忙摇头:“不用给我,我自己有的。”以琛冷凝着脸说:“我不希望我们结婚第一天就因为这个而闹矛盾。”默笙知道他固执,无奈地接过,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那你呢?”她怎么感觉他完全把他自己排除在外。

                              “我?我要去广州出差一周。”他抬腕看表,“一个小时后的飞机。”

                              她大概是世界上最独立的新婚妻子了。

                              结婚第三天晚上,默笙在以琛家的客厅,对着一大堆从她那里搬来的东西,发呆。

                              这些东西放厨房,这些放书房,还有这些摄影器材,她需要一间暗房……她的衣物放哪里?主卧室?

                              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他?她盯着电话。

                              一阵悠扬的铃声响起,若不是铃声相差太大,她几乎要反射地接起电话了。

                              打开门,默笙一愣,这个一身家居打扮的女子她认识,赫然是小红嘴里的“狐狸精”小姐,她看到她也颇为讶异,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眼,问:“以……何律师在不在?”“他出差了。呃,你要不要进来坐坐?”默笙客气地说。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她走进来,自我介绍说,“我姓文,曾经是何律师的当事人,就住在楼下。”她看着默笙,有些疑惑:“我们是不是见过?”原来她没有认出她来,默笙点点头,提起她们都认识的人。“顾行红”,这是小红的大名。

                              “对了,你就是那个陪她相亲的人!”文小姐恍然大悟,又若有所思地说,“原来你和何律师认识,怪不得。”默笙不解地望着她。

                              文小姐耸耸肩说:“我是说怪不得何大律师会亲自接我下班谈案子,原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是托你的福。”她将手中的袋子扔给默笙:“这是我包的馄饨,有多,就拿来了。真是的,害我白白自做多情一番。”这位小姐外表娇柔,说话却是爽快又麻利,看她和小红吵架就知道。默笙承认又不是否认又不是,颇为尴尬。

                              文小姐挥挥手:“就这样,我走了。”默笙送到她门口,她突然问起小红,“她还在不停地相亲?”默笙在她眼中捕捉到一抹关心,摇头回答:“不了。她快定下来了。”文小姐目光一闪:“不是搞游戏软件的吧?”“不,是个外科医生。”“那就好。”文小姐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总算想开了。叫她不要恨我,那个男人爱的不是我。”她说到这里又反悔,“不,现在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她走了,默笙看这手中的馄饨,略一犹豫,拎起电话,拨以琛的手机。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起。

                              “喂。”他低沉的声音传来。


                            28楼2007-12-31 1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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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琛按下地下一楼停车场的按钮,淡淡地说:“我去X区法院,正好顺路。”“哦,那好。”原来是这样。

                                车上,默笙想起问他:“你……昨天晚上回来的?”不然怎么会有文件掉在客房。

                                “对。”以琛简略地回答,注意力都放在路况上。

                                默笙抿唇:“什么时候……为什么不叫我?”“十一点多。”他微微不耐地回答,顿了一顿又说,“没有必要。”默笙眸光微微黯淡,转向车窗外的世界。现在正是上班的高峰期,路上堵得一塌糊涂……他们,也要这样一直堵下去吗?

                                “以琛,中午你在X区的话,我们能不能一起吃饭?”以琛蓦地一动,转首,默笙正看着窗外,声音轻轻的,对着谁说?

                                他转回视线,漠漠然的声音:“中午我应该不在。”

                                事实上,早晨也不在。

                                “以琛?”老袁铜铃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推门走进事务所的人,学小女生用手把眼睛擦了又擦,“难道我的眼睛有问题,出现了幻觉?”“我看有问题的不止是眼睛。”以琛瞥了他一眼,走进办公室。

                                大块头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进来坐下:“昨天下午七点多跟你联系的时候你还在广州,怎么现在就回来了?”“那时我正在机场。”以琛坐下翻开文件说。

                                “事情都办好了?”“差不多。”他说差不多就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了。老袁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这个师弟,广州的事情要在一星期之内解决本来就嫌紧凑,现在他居然能提前一天完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昨天到家很晚了吧?干吗这么急,你今天再回来也不迟。”老袁嘀咕着说,“要不是知道你跟我一样是孤家寡人,我都要怀疑你是赶着回来陪老婆了。”本来在文件上匀速书写着的钢笔猛地一顿,在纸上划出重重的一道痕迹。

                                以琛从文件中抬头,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老袁,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早上你要出庭。”

                                美婷看到以琛从会议室出来,立刻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他:“何律师,你要的资料我已经打印出来了。”“还有这个是C大百年校庆的邀请函,和向律师袁律师他们的一起寄来的,我帮你单独拿过来了。”“谢谢。”以琛颔首接过,翻开印着C大标志性建筑的精美邀请函,上面写着十一月十五日C大百年校庆。

                                美婷抬头看看墙上的钟,五点四十。“何律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下班了。”“没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那我先走了。”美婷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突然想起,“何律师,刚刚你的手机响了好几次。”见当事人的时候没把手机带着,里面有两通未接电话。一通是另一个当事人打来,以琛立刻打回去,谈了几分钟,挂断。还有一通……手指按下绿色按钮。

                                对方立刻接起。“以琛。”“什么事?”他的声音又稍嫌冷淡。

                                “唔。”对方似乎被他的冷淡所阻,顿了顿才说,“以琛,我的钥匙找不到了。”她在马路对面等他,包搭在肩膀上,穿着大领子毛衣,低着头数着地上的格子。

                                红灯。他停住脚步,远远地看着她。

                                有很多东西没变。她还是喜欢穿毛衣,二十六七的人了仍然穿得像个学生。她等人的时候还是喜欢边等边数地上的砖格。

                                那时候他就老是要让她等。

                                有一次她等久了朝他发脾气:“我都数到九百九十九了,你才来!下次要是让我数到一千我就再也不理你!”结果又一次,他被系里临时抓去开会,冗长的会议终于完了后他跑去,她居然还在,这次她等的脾气都没了,只是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说:“以琛,我都数了好几个九百九十九了。”而这七年来,他又多少次数到九百九十九?

                                不是没想过放弃,只是始终没办法数到一千。

                                匆匆地走过人行道,默笙旁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胖乎乎的老外,笑眯眯地在说什么。以琛放缓脚步,徐徐地走近,隐约听到那个老外说:“…… your spoken English is perfect.”“Thanks,Ive been there for seven years.”很流畅的英文完全不需思索地从她口中吐出,像母语般自然,以琛插在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一握。
                              


                              34楼2007-12-31 1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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