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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重发】伶仃谣(古风架空/虐/番外HE)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土下座!!!!!这里奉上拖欠了好久的结局!!!∑(っ °Д °;)っ


1楼2014-05-11 18:46回复
    重发的是没有字母的,反正我写的本来也不多qwq
    有需要的小天使可以留个邮我给发完整的。


    2楼2014-05-11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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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七濑遥自昏睡中醒来,只觉得额上仍是烫的厉害。黛月推门而入,道:“公子你醒了,该喝药了。”说着便端了青碧瓷碗到他面前。七濑遥想起早晨服药时,那极苦之位让他险些吐出来,便蹙眉躲开道:“拿走。”
      “公子莫要闹脾气。”黛月道,“话说松冈少爷来看你了,现在正和老爷坐在正厅里说话呢。所以赶紧喝了吧。”
      七濑遥身子尚虚原本不愿多动口,却忍不住道:“你说谎的功夫愈发差劲。上午不是还说他已经走了么?”
      “他知道你病了所以不安心,便又折回来,还说要等公子身体好了他再动身。”黛月支吾着,“其实松冈少爷这个人,也许并不坏……之前……大概是误会他了。”
      七濑遥扭过头,被褥之下一双手揪紧了。忽闻脚步声至,来者正是松冈凛和玄薄叶。
      只听玄薄叶柔声道:“遥可觉得好些了么?”
      黛月答道:“回老爷的话,还是正烧的厉害呢。而且公子嫌药苦,不肯喝。
      “哈,竟还是小孩儿脾性。”松冈凛笑道。七濑遥见他笑话自己,便瞪了他一眼,把手伸出被褥,示意黛月将碗给他,盯住那满满的浊黑药汁,似是下着很大的决心,憋了气端起碗,咕嘟咕嘟地几口喝完。黛月打趣儿道:“松冈少爷一来,我们公子就乖顺多了。看来您以后可要常来。”
      玄薄叶抚了抚胡须,也笑了起来。“承蒙松冈少爷不弃,肯来看望犬子。因有公务需处理,我先失陪了。”说罢作了个揖,便退了出去。黛月让七濑遥含了块蜜饯在口里,收拾好碗碟去了厨房。
      七濑遥见松冈凛一直站着,努了怒嘴让他坐一旁。松冈凛便挨着床沿坐下,见他面色憔悴,心中不禁动容。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过后方生生挤出一句:“你可怨我?”
      七濑遥低头不做声,松冈凛自觉讨了没趣,便叹道:“若是你嫌我在这烦,我这就走。明日再看你吧。”
      正欲起身,七濑遥方唤道:“谁赶你走了么。我没力气多说话,屋里也闷,你就同我讲些故事听吧。”
      “你要听什么?”
      “随意。”
      松冈凛见七濑遥并不是不愿理睬自己,安下心来。从帝都所闻奇闻轶事,到游历时一路所见,一一侃出。听这些时七濑遥的眼眸里有那么一瞬泛起了光亮,但随即又暗淡下去。
      黛月走到屋子门口,见聊得正起劲,便轻笑了一下,将木门掩上。
      过了两日七濑遥退了烧,但还是风寒未愈,身子虚得很。松冈凛照旧登门,见黛月正在端着药碗犯愁。黛月看他来了,忙道:“今天换了一幅方子熬汤药,公子又不肯喝了,说这味道比上次的还恶心。”
      这时丫鬟吟秋在门口唤了一句:“黛月,我把衣服上的花纹绣错了,可不可以帮我一下?”昨儿太太屋里的大丫鬟死了父亲,七濑家除了给了银两,还打算做几件新衣裳给他家,于是应了吩咐,府上几个女红做的好的丫鬟都在忙着赶制衣服。黛月看了看手中的药碗,觉得自己着实没了辙,便将药碗塞到松冈凛手里:“麻烦喂一下公子喝药,小心别烫着他,别把药汁洒了。有劳松冈少爷了。”说着便对吟秋回应一声“就来”,出门而去。
      松冈凛望着手中药碗,无奈道:“你家那是丫鬟么,使唤人的劲儿可不小。”上前坐下道:“真要我喂着?”便用瓷羹舀了药汁,放到七濑遥的唇边。
      七濑遥微微伸出舌尖沾了一点,又立马躲开。
      “嘁,有你这么喝药的么?”松冈凛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好脾性这般哄人,“自己一口气端着喝了就是呗,反而没那么苦。”
      七濑遥还是不说话,显然是不依。
      “你不喝,我可硬灌了啊。”松冈凛拿了瓷羹便要往他嘴里塞。七濑遥骂了一句“粗鲁至极”,乖乖喝了下去。
      磨磨唧唧了好一阵,药碗才终于见了底。
      待松冈凛走了,黛月端药过来又开始犯难,但没料到七濑遥竟一反常态,说自己可以,端起药碗便喝了一口。黛月心里欢喜,道:“那我忙活针线去了。碗儿搁床头一会子我来收。”一连几天如此,每每回来药碗已空。
      可是风寒依旧迟迟未好。
      松冈凛通常上午去看他,然这日挨到了午时,也不得见他的人影。七濑遥吃了些清淡小菜,觉得无甚滋味,便睡午觉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松冈凛才到,手上还拎了一只正在不停挣扎的鸡。黛月正巧在厅房前的园子里捡花瓣,见了松冈凛失笑道:“松冈少爷您拿一只鸡来作何?”
      “这可是山鸡,我花了好些时间打来的。”松冈凛道,“这鸡食虫草,饮山泉,想必炖了汤滋补驱寒的效果也是极好的。”
      “难为您有这心思了。您先去里面坐着,我把它拿去厨房里。”黛月想从他手里接过去,松冈凛便告之要擒住山鸡的翅膀,黛月照着做,正要接过时,没料到那山鸡竟朝着她藕臂猛地一啄,一痛之下没捉稳,山鸡便扑腾了翅膀跑了开去。
      “不好,快捉住它呀!”黛月惊呼。几名小厮见状也扑了上去,只是那山鸡浑身透露着一股子野性的,比家养的灵活许多,求生本能之下更是跑的飞快,根本捉不住。回廊上走着的吟秋正端了一盆水,山鸡扑腾过来,吓得她尖叫一声,盆子“咣当”落地。石桌旁坐了老管家正以新火试新茶,眼前一晃竟是只鸡飞过,揉揉眼睛再看茶壶倒了茶水洒了。
      床上的七濑遥翻了个身,觉得外头吵闹得很,便打开房门出去瞅瞅,见了那副景象简直不敢相信。一只山鸡在前面跑,一群人在后面追。此时松冈凛瞧见路边小半截竹竿,便赶紧捡了去。众人觉得好奇,也纷纷停步观他要如何做。只瞧他握紧竹竿抬了手,活是把那当了长枪使,用力往前一掷,正中山鸡脑后。叫一声,晕了。
      众人皆松了口气。黛月弯腰笑得肚子疼,拍掌叫好道:“松冈少爷,好一招‘妙手戳山鸡’呀。”
      松冈凛来到七濑遥的房间时,他已回床上半躺着。七濑遥缓缓道:“听说你弄了只鸡来?”
      “嗯。这山鸡可不好捉,方才还给跑了一回,好不容易才擒回来的。”
      “哦?‘妙手戳山鸡’么?”
      松冈凛的脸霎时就红了,躲开他的目光道:“你……你都看见了啊。”
      “可蠢了。”七濑遥丝毫不客气。
      “喂喂,那究竟是为了谁啊。”
      “犯傻就是犯傻。”
      “你!!!”
      …………
      入夜微寒,七濑遥只着了件薄衫走在园子里。小径香暗,七濑遥一路分花拂柳走到了小池塘前,只见水面清圆,疏影横斜,两条锦鲤自荷叶间游出,惊碎了一池月光。
      他须臾间便解去衣衫跳进池子里。感受到周身被水包围着,伸手掬起一碰,清澈的水便自指缝间流淌而下。
      青莲池中,俊美如仙。
      直到黛玉的呼声从上方上来,打破了这段宁静。“公子,风寒还没好呢,您是不要这身子了么?!”
      翌日。
      “阿嚏!”半卧在床上的七濑遥狠狠打了一个喷嚏。黛月忙递了块帕子过去,又转而对旁边的松冈凛抱怨着,“昨夜公子不知哪根筋搭错,一个人在池塘里泡着,这不,风寒似乎又重了。”
      “我知你性喜水,可也要待身子好了不是?”松冈凛甚是无奈,“看来我还得多待上些时日了。”
      七濑遥不咸不淡道:“你若急着要走,现在就可以,不必守着我这个病秧子。”
      松冈凛有些不悦,蹙眉道:“我几时说过我急,倒是你像巴不得我趁早离开似的。”
      七濑遥不说话,一下缩回被窝里,翻了个身朝向里面,便不搭理人了。
      松冈凛见他如此,心中愈发不是滋味。站在这里觉得自作多情的很,一拂衣袖,转身就走。
      黛月还不明所以,喃喃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就闹起别扭了?”
      再过了几天,七濑遥总算痊愈了。
      松冈凛走的那天,正是风过柳斜,雨暗千家。马车前七濑遥执了一柄紫骨伞,雨水如珠子一般自伞沿掉落。他看了看松冈凛手中的素伞,道:“我做的那把呢?”
      “拿出来用到底张扬了些。而且是你给的……”松冈凛顿了顿,“我自是会好好收着,回去之后,便将它和……那幅画一块儿收藏起来。”
      七濑遥一愣:“什么画?”
      松冈凛目光闪烁:“……没什么。”
      “哦。”
      “你保重。”
      “你也是。”
      马车的轮子溅起水花,渐渐远去隐在一城风雨里。雨势渐渐大了起来,七濑遥站在原地,衣衫有些许淋湿,凉意却是透骨的。
      往后的日子一如之前那般平静。忙时去作坊做伞,在园子里绘景练习画技。闲时读一两卷古书,或是伏案沉沉睡去。
      那天七濑遥正整理着整理柜里书籍。黛月拿了剪子来,要给房里的盆栽修剪枝叶。七濑遥床头有一盆茉莉,据说有安神的功效,黛月对这种花喜欢的紧,于是把它端来放在此处。此时她一见那花蔫了,诧异出声:“这茉莉都结好了花苞,眼见的就要开花了,怎么就枯萎了呢?”她忙凑上前去,忽而瞧见土里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伸手拈了一些,叫道:“这里怎会有药渣子?”
      七濑遥身子一僵,复又埋头继续整理也不做声。
      黛月看着手中的残渣,那会儿她天天亲手为公子煎药,这是什么于她来说再清楚不过。一幕幕浮现眼前,她恍然明白了一些事情,为何公子忽然变得会自己主动喝药,为何他要大晚上的要泡在冰凉的池子里,为何明明只是个风寒却拖了那样久……
      她三两步冲到七濑遥面前,急道:“公子,你是不是不想让松冈少爷走掉?!”
      “你多心了。我真的只是讨厌喝药。”淡淡的嗓音,如天际流云。
      “公子,在我面前你就别逞强了。”黛月眼见的他如此折腾自己,为他深感难过,道:“为什么不告诉松冈少爷呢?为什么不挽留他?”
      “好了黛月。”衣袍之下的双手无法遏制地颤抖着,“我与他不过萍水相逢!拿什么留他?难道他能在这里陪上我一辈子?”
      黛月无言以对,默默退出去。她看着床头那株将开未开的白茉莉,惋惜的叹了声,将它移到了廊外。深夜之时一场雨疏风骤,次日早晨只余下满地残瓣。


      6楼2014-05-11 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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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凛!”那一刻七濑遥的心剧烈跳动着,他的脚步早已忘却原来的方向,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落拓少年奔去。
        “嗯?遥,你怎么会在这?”松冈凛勒马,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惊喜。身后是一轮喷薄的夕阳,那余晖将他俊美的侧脸映照的有些不真实。他看着眼前这个被他放在心尖儿上那么久的人儿,忽然在心中感叹起命运的神妙。他一时无言表达这种欢愉,只能伸出手,道:“上马吧。”
        七濑遥被拉了上去,他坐在松冈凛身后,即便走地很慢却依旧有着略微的不安,因为他骑马的经历实在是太少。这种不安使得他不得不向松冈凛靠的更紧密,他的双手亦不知该在何处放下,只能轻轻扶住那人的腰。淡淡体温透过指尖传来,却仿若是可以灼伤人心脏的温度。
        “怎么会来帝京呢?”
        “是来拜师学习的,我娘总嫌我画技不够好。”
        “啧,”松冈凛咂舌,“你的画还不行么。”
        “学无止境。”又有风拂过,松冈凛的发丝撩在他的脸颊上,带来微痒的触感。他轻轻开口,声音一如山间泉水泠泠般动听。
        “现在住哪儿?”
        “一位友人宅子里。”
        松冈凛“嗯”了一句,接着忽然道:“坐稳了!”原是不知不觉已到了一个斜坡,马儿鸣了一声,欢快地疾驰。
        那样的速度令七濑遥感到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将身前人的腰抱的更紧,甚至闭上眼不去看前方。风从耳边灌过,直到适应了片刻他才渐渐睁开眼。
        那是一片广阔的蒲公英花海。于他们所过之处激荡起了绒绒的花瓣,万千纯白色的朵絮缓舞于空中,又随着风儿四散而去。
        羁鸟归林,成双而返。晚霞流卷,层层醉染。七濑遥感到自己的脸颊发烫,那颜色甚至要比远方的霞光红得更胜。
        这时的他都是自由的。他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长,只是想着这样的时间能够持续久一些,久一些……
        下了山,马儿放慢了速度行走。松冈凛深红色的瞳孔里带了隐隐笑意,道:“抓我的抓的那样紧,可是害怕么?”
        七濑遥这才意识到这种姿势令人羞愧,便将环抱住他腰际的双臂立马放开,小声道:“是因为……小时候骑马摔断过腿。”
        “哈哈。”
        听得对方的笑声,七濑遥怨他的反应里有那么一丝丝幸灾乐祸的意味。接下来松冈凛便道:“有我在呢,还会让你摔着不成。”
        展露出一排细碎的尖尖牙齿,带了几分骄傲的他笑着回过头。却没料到刚好对上那一双湛蓝的眸子,唇瓣也是差了些微就要挨上的距离,连淡淡的呼吸,都要交织在一起……
        松冈凛呆了片刻,连忙又转过身。他的心里就像被什么挠过,痒的难耐。一路上松冈凛却只觉得自己变成了哑巴,总想开口说句话,却总有东西梗在那儿让他吐不出半个字。
        马儿似乎也累了,慢慢悠悠地走着。终于捱到进了城,松冈凛才道:“你朋友的宅子在哪儿?”
        “沿着一直走,到撷芳园就行。”七濑遥回答。
        “嗯?是真琴那里?”松冈凛惊讶道。
        “你也认得他?”
        “老相识。”
        两人来到园子中,只见橘真琴正和叶月渚在梨树旁下棋。叶月渚正抓耳挠腮:“啊,不行不行,我真的是看错了。”
        橘真琴笑道:“渚,我已经走了一步,你可不能悔棋噢。”听得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抬头见是他二人走在一起,也不免有些惊奇。
        叶月渚本来对着那棋盘干着急,见了来人霎时眉开眼笑:“小遥回来啦!”又看到他身旁的松冈凛,便道:“哈,是凛凛!”
        “渚,说了不许这样叫。”松冈凛无奈地皱眉。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初时见面便缠着他说要学武功,还擅自乱喊他的名字,让人好生头疼。
        “嘿嘿,小遥,你也认识凛凛呀。”完全没把方才松冈凛的话放在心上,叶月渚继续说道。
        “嗯,凛凛是我还在云州的时候认识的。”七濑遥徐徐道。
        “喂!遥,连你也……”松冈凛看向他,是跟平常一样毫无表情一本正经的脸,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便是这样才让人莫名地火大吧。
        “原来大家都是旧识。”橘真琴起身,拂去了衣上的几片落叶,“真是颇有缘呢。“
        叶月渚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咕”的响了一声,见三人都一齐望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饿了……诶诶,小真,你不是说新开的那家万珍楼里的海鲜可好吃了嘛,去不去啊?”
        橘真琴忍俊不禁道:“好啊,那这棋还下不下完?”
        叶月渚扫了一眼棋盘,心想反正这局自己也输定了,便摆手道:“不下了不下了。”又一下跑到松冈凛和七濑遥中间。他的个头明明就比他们都要矮小,却偏偏要跳起来一手勾住一人的脖子,岂料力道没掌控好,两人的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块儿。
        松冈凛尴尬地看向七濑遥,见他好看的眉轻轻皱了一下,又伸出手揉了揉撞疼的地方。于是忍不住吼道:“叶——月——渚!”
        俏皮的少年却事不关己一般嬉笑着跑开,一边还催促道:“大家快一点!”
        万珍楼的佳肴果然名不虚传。叶月渚撑得连路都走不动,被橘真琴和松冈凛抬了出去。掌柜的妙龄女子笑得很是甜腻,道了一声“下次还来哦”。
        三人把叶月渚送到了家。这几日宫中总有些琐事,橘真琴便也要回皇宫去。“先将遥送回园子吧。”他道。
        “我送他就行。”松冈凛道,“你放心吧。”
        见七濑遥也点了点头,橘真琴笑笑,便也不再坚持。


        9楼2014-05-11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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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岁河先生的家中,红色的美人蕉开了。
          七濑遥研好了墨,就铺开了宣纸坐在花前。笔尖游走,那花朵在他笔下仿若有了灵性,一瓣瓣嫣然绽开。
          先生走过来,站在一旁一直瞧着他的画。原本他向来是等七濑遥画完自己交予他点拨,今日的他却不同,连一成不变的面孔上也有了隐隐的喜悦之色。
          七濑遥不知何事让先生这么开心。但倘若别人不说,他并不会主动开口去问。笔上墨汁稍稍有些干,他又在砚台上蘸了些。
          “美则美矣……”先生忽然开口说道。
          手中的笔顿住,他抬起头凝视着先生,想听着那接下来的半句话。有蜜蜂停在美人蕉上,花朵微微颤抖着。
          “看啊。”先生道,“此花开的甚是娇艳,却是没有色彩的,这般单调。”
          七濑遥想,仅有水与墨又哪来的色彩。若是就他家制伞来说,以彩料涂抹还可见斑斓之态。刚想询问,便听先生笑起来:“只是一个玩笑,你且安心画吧。”说罢转身而去。
          他讶然,觉得先生的举动十分不寻常。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黄昏降临时他照旧作别了先生,对方仅是淡淡“嗯”了一句。
          许是自己多虑了吧。七濑遥走出门,小心地避开石阶上的青苔一步步走下去。不远处的树下松冈凛牵着青骢马,马儿的尾巴时而摇晃。
          落日熔金,山色氤氲,红发少年的身子被盛大的暮色所笼罩,让他一瞬间觉得心安。
          七濑遥闲来喜读佛经。那日清晨天气很好,他坐在八角亭里,抱着一本法华经低声吟诵。芝麻在地上跳来跳去,用爪子扑着一只青蚱蜢玩儿。
          放罢书后见橘真琴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小亭子。来者微笑恰似这一城日光般暖煦:“你也喜欢读这些?”
          他应声点头:“佛经确实有定心之用。烦闷时读来,可令人平静不少。”
          橘真琴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经书:“我倒是多读心经,每感困惑不得解,读来也常能豁然开朗。”
          七濑遥道:“说来我在玉歌山上时听得有钟声传来,那里可是有寺庙?”
          “确实有一间佛寺。遥想去看看么?”
          “嗯。”七濑遥点头,将芝麻从地上抱起。二人穿过水榭,又聊了一会子读经书的心得,便看见叶月渚同了松冈凛走过来。
          橘真琴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在路上碰见了凛凛,就拉他一起来玩。”叶月渚上前道。松冈凛看了七濑遥一眼,揉了揉头发又挪开视线:“我是顺道来看芝麻的。”
          七濑遥不说话。彼此心照不宣。
          “这就是凛凛捡的猫咪?”叶月渚欢呼一声,伸手去摸芝麻的头。它恹恹地打了个哈欠,不去理会逗弄自己的那只手,眼皮一闭一合又是想睡觉的模样。叶月渚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它不喜欢跟我玩呢。”
          “它很贪睡,现在只是又困了。”七濑遥顺了顺它的毛发。橘真琴告知他们一会儿打算去伽蓝寺烧香,于是四人便一同前往。


          11楼2014-05-11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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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全身已被淋得湿透,松冈凛不耐地看了看天空,心道这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啊。前面有山洞的地方就快到了,他一挥马鞭,让马儿加快前行。
            直到看见林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窜出来,眼看的就要撞上,便赶紧勒住缰绳。马儿发出嘶鸣之声,踏出的泥水飞溅。
            “呼,好险。”松冈凛下马想察看来人有没有被伤着。见对方着了件灰色僧袍,原是小沙弥慧空。
            慧空像是受到了惊吓,抱着脑袋口中作碎碎念。松冈凛猜测约摸是自己的缘故,便俯身凑上前想说几句,耳听得他念叨着:“杀人啦杀人啦,阿弥陀佛。”
            “你这不没事么。”松冈凛揉着头发。慧空方如梦初醒,看着面前的松冈凛,结结巴巴道:“啊,你是那天的施主。不不不,不是说我,我看见那边有人杀人啦……好像是,是那位很好看的施主……有人……有人要杀他!”
            松冈凛一刹那如坠冰窖,他揪住慧空的肩膀吼道:“到底怎么回事?!”慧空被他的样子吓坏了,更是支吾着说不出什么。
            迅速的回到马背上,一把提起慧空让他坐在前面,道:“快给我指路!”
            冷雨里他纵马狂奔。从半年前离开云州起他大概就明白自己是喜欢着七濑遥的,再加上这些日子的相处,虽从未言明心意,但每天想着能够相见便已是心满意足。他无法想象失去七濑遥的自己会变成何种模样,只能不停用鞭子抽动马儿,恨它跑得不够快,也恨这条路太长。
            “就是那里!”慧空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指着前方说道。松冈凛凝神望去,只见远处七濑遥倚靠在树边,却是一动不动。
            “遥!”松冈凛翻身下马疯狂地跑向他的身边。他的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凛将他搂在怀里,手指探向他的鼻翼,感受到还有呼吸尚存。
            他松了一口气。
            睫毛微微动了几下,七濑遥才睁开了眼,小声唤道:“凛……?”
            沉默须臾,松冈凛忽然紧紧将他抱住。
            头顶的棠棣花被大雨打落,朵朵落在他们周身。七濑遥的意识还很模糊,甚至有些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此刻被凛拥抱在怀中,连冰冷的躯体也一点点被温暖。
            “我……差点以为再也无法见到你。”
            贴着他的耳畔,松冈凛的话语带了些颤音。他无法看见那个红发少年眼角渗出了水光,即刻却被大雨冲走。
            是啊……我也一样……
            就在七濑遥以为自己快要死去时,那种心痛甚至远远大于死亡的恐惧。也许凛会因自己的死而伤心,但他的生活仍旧要继续。之后他娶妻,生子,再之后便是遗忘。而自己只能化作一杯黄土,埋葬掉所有与之有关的一切,就连同,连同七濑遥曾爱过松冈凛这件事情。
            “凛,我爱你。”
            感受到那人的身子蓦地一震,他伸出手,用尽所有力气回抱住。
            马背上的慧空目瞪口呆地看着雨里拥抱在一起的二人。直到很多年以后,当一心想要遁入空门的七濑遥站在他面前时,他依然可以清晰的回忆起这一幕,但那时的他也明白,因果既定,情缘已生,纵佛法无边亦难以斩断。


            13楼2014-05-11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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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七濑遥愈发地沉默寡言,无人时便闷在房间里,倚靠于小轩窗边,看着窗前那大片盛开的白色将离花发呆。从清霜满地的早晨,到昏鸦哀啼的傍晚,整日整日都好似落魄失魂。不过短短几日,竟消瘦了不少。
              黛月只能干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安慰他。她捧着崭新的鸳鸯被枕,不禁长叹,还想着等到公子与松冈少爷结契拿到婚房里用去,不料世事无常,一切竟终究是枉费了。
              那日黛月同了吟秋在院子里浆洗衣物,只听吟秋不经意道:“其实我觉得太子他对咱们公子也挺好的。”
              黛月闻罢冷笑一声:“公子是如何想的,用不着咱们做下人的嚼舌根。给我听见无妨,但若是公子知道了心里不痛快,可仔细你的皮。”
              吟秋不悦地揶揄道:“黛月姑娘这张嘴果然利索的狠,我不说便是了。”之后再不言语。
              又过了几日,黛月走进吟秋的房间里想取点香料,见吟秋低头在翻着什么。她连忙走上去瞧,吟秋却下意识地想掩藏起来。
              “你这般鬼鬼祟祟作甚?”黛月起了疑心,一把将吟秋手中的物什夺了过去。竟是三封信件,信封中央书写着“七濑遥亲启”。
              “公子的信怎么会在你这里?!”黛月厉声喝道,“走,跟我去见公子!”
              七濑遥正坐在厅房里,连七濑夫人和玄薄叶老爷也在。而一向严厉的七濑夫人则流露出难得的温柔,入了深宫,纵是想见上一面都难,哪个做母亲的不会感到心疼,便乘着这不多的时日,拉着他的手说说体己话。正在此时,得见黛月扯着吟秋骂骂嚷嚷地过来了。
              黛月把三封信放到七濑遥面前,瞪了吟秋一眼,道:“公子你快看看这是什么?吟秋可是把这些当宝贝藏着呢。”
              七濑遥疑惑地拆开。三封信都很简单,只各自书了一句诗,然而待他看罢当即便怒了:“真琴给我的信怎么会在你手里,你是不是给了他回了什么?!”
              吟秋跪下来哭道:“公子,是吟秋对不起你。吟秋觉得太子相貌堂堂,人又温柔,便妄想着借机攀龙附凤。是吟秋该死……”
              七濑夫人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道:“真是猪油蒙了心的下作东西,竟存了这等龌龊心思。来人给我打上几大板,完了给扔出去!”
              吟秋哭声愈烈,连声求饶:“夫人,不要赶我走啊!”又跪着挪到玄薄叶跟前:“老爷我求求你,求求你……”
              玄薄叶一脚把她踢开:“做了这等事你还有什么资格求饶,滚!”
              吟秋被几名护院拖了出去。听着她挨板子时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七濑遥痛苦地闭上双眼,紧紧抓着桌角的手指已是发白。
              翌日,便传来了吟秋自缢于家中的消息。
              再过了些日子,皇宫里迎亲的队伍终归还是来了。七濑遥一身喜服如火,一步步走出自己的房间。
              七濑夫人和玄薄叶站在他身边。七濑夫人握着他的手,道:“我儿,这皇宫险恶不比别处,一旦犯错便是坠入万丈深渊。即便你心里意属他人,也断断不可表现出来。那几封信件虽并非出自你手,但你也必须说是你的,否则便是欺君的大罪。切记,一定要平平安安的。”说罢潸然泪下。
              “娘,孩儿明白了。”七濑遥垂下脸,眸子里起了一层水雾。
              玄薄叶抱了抱七濑遥,道:“保重。”
              七濑遥向前走去,没有再回头。彼时的他还尚未能知晓,等待他的,是足以令他一生刻骨铭心的悲欢爱恨。


              18楼2014-05-11 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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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下)
                一个月之后,建阳帝因过度操劳而驾崩,举国皆殇。
                松冈凛再次见到七濑遥是在大丧上。他一身素缟如雪,依然是那般沉静的姿态。
                繁琐的仪式已进行了一整个白天,之后臣子们须得入长信阁斋戒住宿。已是夜染泼墨,松冈凛独自一人走出阁外。
                深宫寂寂,他来到一方浅浅池塘边,见月色凄迷下,一白色身影正俯下身将手指探入水中,引了两尾成双锦鲤游来。
                那人仿佛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便站起回过身来。在看到松冈凛的那一刻,他如夜空般深蓝的眸子仿若有了光,灿烂胜于九天星辉。
                “遥!”再相逢竟是恍如隔世,松冈凛奔上前,一把将七濑遥拥入怀中。
                我好想你……
                还未将这句话说出口,松冈凛却被狠狠推开,对方深蓝色的瞳孔已黯淡下去:“松冈将军,请注意自己的身份。”
                松冈凛一刹那有些懵,甚至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出自遥之口,他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松冈将军与本侯身份有别,还望不要逾距,对彼此都有好处。”七濑遥淡淡开口,拂了衣袖便欲离开。
                “你!”松冈凛猛的抓住他的手腕,“七濑遥,你要对我说的就只有这些?!”
                七濑遥将手奋力甩开:“时至今日,多说无益罢。”
                “好得很,”松冈凛冷笑道,“那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逾距。”


                21楼2014-05-11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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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如果你也心意不改,那便为了我,好好活着吧。”
                  我又怎甘心,输给这命运……
                  恰如无根漂萍的一颗心像终于抓住了什么,七濑遥开始振作,直到顽疾渐愈。
                  此时已是年过半载,苏画扇诞下了一名小公主,十分惹人怜爱。橘真琴喜不自胜,赐予封号“闻阳公主”。
                  等到孩子满月了,七濑遥命人制了一把长命锁带去了缀霞宫。
                  苏画扇把闻阳从摇篮里抱出,她笑着说道:“您也跟她玩玩吧。”
                  七濑遥小心接过,他并不太懂怎么哄婴孩,所幸小闻阳并不怕生,一双眼儿水灵灵,好奇地盯住眼前的俊美男子,口中咿咿呀呀。
                  果然是很讨喜的呢。
                  随意喝了盏茶,聊了几句,七濑遥忽然道:“你可知西南边有一处懿清宫,曾是何人所住?”
                  关于这件事情,还须得从前几日说起。
                  彼时天气晴好,他抱着芝麻出去散步。正于池边观望游鱼嬉戏,放了芝麻在一旁,由着黛月逗它玩。岂料芝麻好生调皮,趁着不注意钻进草丛里没了踪影。
                  因着芝麻是凛送给自己的,七濑遥对于它一向是小心照顾。而宫中规矩又多,总是不免担心它因乱跑而徒惹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赶紧同了黛月去寻,直到他们误打误撞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宫殿,才在那里寻到了芝麻。而那处宫殿红漆斑驳,杂草丛生,完全不同宫中他处的华贵之气,只有一片格格不入的颓然。
                  恰在此时有人过来了,七濑遥心中起了疑,如此荒凉之地,怎还会有人到来?便顺势藏在一处树丛后。
                  接着,便目睹了不寻常之事。
                  来者作宫女打扮,仔细一看,竟是源太后身边的香堇。她匆匆而来,神色也显得很是惶恐。她从衣服中掏出一叠纸钱放在地上,点了火折子燃烧,继而双手合掌,一边还在口中念念有词,像是祈祷,更似是哀求。等到纸钱终于烧完了,香堇才慌忙离开。
                  因此,七濑遥才有了如此疑惑。
                  苏画扇听罢面色一沉,吩咐奶娘将闻阳抱走。
                  “那里曾住的,是先皇的玉妃。”苏画扇一一道来,“玉妃的父亲是大理寺卿,家世显赫。而那时的她正沐浴着圣宠隆恩,又怀上了孩子,可谓春风得意。只是好景不长……”她顿了顿,,素手纤纤将茶水添满。
                  七濑遥道:“莫非牵扯到二十年前,大理寺卿遭满门抄斩的那出案子?”
                  “正是如此。”苏画扇刻意压低了嗓音,凑近说道:“大理寺卿欺君罔上的罪名,其实是被源太后一家嫁祸的。”她望了一眼神色惊异的七濑遥,“当然,这只是传言。”
                  “而玉妃自然因此受到牵连,先皇虽顾及她腹中皇嗣,但态度明显变得冷漠,亦不再对她专宠,玉妃一下子失去家人和宠爱,从此一病不起。”
                  “直到有一日,她流产了……又有人说,是源太后在她的药里做了手脚。”苏画扇的声音越来越沉,“而玉妃失却所有依靠,无望之下,自尽于懿清宫中。”
                  七濑遥陷入沉思,这岂不是正好应验了那日所目睹的事情?若非做了亏心事,又何必命人偷偷去玉妃生前的寝宫烧纸钱呢?
                  “太后对于此事颇为忌惮,不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提前玉妃。”苏画扇叹道,“呵,这个女人,真是万万惹不起的。”


                  25楼2014-05-11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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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话锋一转,意有所指般的道:“总之,前朝和后宫是紧紧连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比如,您和我此时的境遇。”
                    七濑遥明白她的意思。朝堂上的事情,橘真琴一向不愿意同他说起,但他也有所耳闻,父亲已经同苏广结成一派。至于苏画扇,也不过是想说他们同是一条船上的人。
                    “我知道了。”七濑遥淡然道。苏画扇微微一笑,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从缀霞宫出来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心累得很。回寝殿之后也不愿意去思量太多,到了傍晚时分,黛月将一封书信交予他。
                    “辛苦你了。”他道。
                    拆开读罢,嘴角微微上扬,然后将信放在烛台上烧去。
                    光阴如水而逝,转眼又到了第二年。新春过后,橘真琴恩准七濑遥回云州省亲。
                    在踏上故土之时,他只觉得心中百感交集。这是他与凛最初的地方,般若寺相遇,水绘阁结缘,小河水畔相知,然后情愫暗生。历历往事皆在目,如今品来竟是五味杂陈。
                    这两日正赶上云州当地的庙会,热闹非凡。时是夜色正好,黛月劝说他出去走走。于是便换下了繁复衣袍,着了一身素色出门。
                    大街上是红男绿女,行人如织。马车徐徐前行,停在城中央的一片湖水旁。这里也挤满了人,都是来放莲灯的。
                    他从小贩手中买了一盏,将灯芯燃着,掌上莲花在夜色里散出温暖的光华。他暗自许愿,放开浮灯让它随水悠悠远去。
                    起了身,却猛然发现对岸伫立的身影,恍然若相思之人。
                    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如置梦中。隔着微澜的湖水,隔着莲灯重重,那人明明也在注视着他。他仿若身处于一个与周遭分割开来的世界里,从此天地静默,独剩你我。
                    直到被身旁的路人推搡了一下,再抬眼时,却已不见对岸少年。“凛。”他低声的呢喃转瞬淹没在嘈杂之中,深蓝色的眸子里一圈流光闪动。
                    那晚七濑遥并没睡好,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灯火映衬下,少年凝望自己的模样。
                    翌日七濑遥去般若寺烧香。黛月一反常态的没有硬要跟去,只是非有侍卫要跟随说是为护皇后安危,让他分外不自在。
                    故地重游,七濑遥站在那株开满白花的海棠树下,便是在这里,曾有少年故作了一本正经对他道:“恕在下唐突,这位可是七濑姑娘?”
                    他原本就是那淡漠性子,不喜欢被莫名其妙的人打扰,后来在因尴尬而气极之下还做出了那样的举动。他现在能够想像,以凛的性子会是怎样的恼怒呢。
                    可是后来,为什么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许是因为他饮酒时那股子自由不羁的豪爽,许是因为他留下来照顾自己时那份看似笨拙的坚持,许是因为他试图掩藏却还是会不经意流露的温柔。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他自己也理不清言不明,只是就这样陷进去了。
                    庙里有一处求姻缘的地方,挂满了红绸,上面书着善男信女们的名字,两条两条串结在一块儿。七濑遥却注意到有一条红绸孤零零的挂在上面,好奇地凑上前去,只见上面写着一个“凛”字,墨迹犹新。
                    他心中一动,也从僧人那里取了红绸,沉思片刻,在上面写下“命定之人”,同方才那条红绸宛结。
                    下山之后坐上马车,他一路心绪不宁。直到外面人声混杂,方知大概已是行入闹市了。又过了一阵,四周渐渐安静下来,他心想如何还未到家,便掀了帘子向窗外探去,见周围无人,连原本跟随的侍卫也不见了,而山长水阔,竟又来到一处郊外。
                    他一惊,赶忙掀了门帘,见头戴便帽的车夫
                    的还在打马赶路。苏画扇对他说过的话忽而在耳边回响起,心道莫非真有人要加害于他。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刚思量着怎样才能逃脱,忽然马车便停了下来。
                    只见身前那人将便帽摘了,揉了揉红色的发,继而转过身去。
                    来人面容映入眼中,方知不过是虚惊一场。“凛!”他惊喜出声,原来正如自己所想,凛果然在云州。
                    已将近一年未见,松冈凛比那时看起来要成熟一些,只是穿了一身不合气质的粗布衣裳,让七濑遥觉得很想发笑。
                    “怎么带我来这儿?”轻声说着,指尖抚上少年熟悉的侧脸。
                    松冈凛捉了他的手,将他推入马车厢的角落,故意坏心眼的说道:“当然是想非礼你,荒郊野外也不会有人来救的。”
                    “你……!”听着戏谑他的言语,七濑遥不禁面上微微一红。
                    松冈凛已经将身子贴过来,搂紧他舔吻他的耳垂:“真是……我想你想的都快疯了……”
                    七濑遥回抱住,却在伸手时看见左手中指上明晃晃的银戒。这枚戒指的含义是“后土”,与寓为“皇天”的另一枚是一对,而那一枚,则戴在……
                    也明白黛月的反常举动,大概是与凛一起将一切早已安排妥当。到如今只是想要见上一面,都不得不费尽心思避人耳目。
                    他想自己是同时辜负了两个人吧。巨大的罪恶感刹那间涌上来,逼仄令他喘不过气。
                    “怎么了,遥?”察觉到怀中人儿的失神,松冈凛问道。
                    “……没事。”


                    26楼2014-05-11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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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时间很快就过去,回宫之日在即。万物俱寂时七濑遥站在屋外的庭院中,晚风带来梨花的冷香。松冈凛踏了满地如水的月光而来,将沉思中的七濑遥轻轻拢住。
                      “凛,你可还记得以前在这里的事情?”
                      “当然。”松冈凛轻笑,“为了留我而拖延病情的傻事,我怎么可能忘。”
                      见到七濑遥尴尬不已的模样,继续戏弄般地说道:“再比如,逞强要学我喝酒却醉的不省人事那回。”
                      七濑遥不服气地说道:“你捉山鸡那一次,我也记得很清楚。”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在幽渺的月光下美得动人心魄,让松冈凛看得一时有些痴迷。
                      “凛,我明日便要回去了。”
                      “……我知道。”
                      “还能再见面么?”
                      松冈凛眉间露了一抹忧色,却在片刻沉默之后还是坚定地说道:“会的。”
                      如今求不得朝朝暮暮,但求彼此万事安然。七濑遥想着,依偎进少年温暖的胸膛。
                      而静谧夜色里,人影成双,佳期尚好。


                      27楼2014-05-11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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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寺庙的晨钟声声响起,他猛然惊醒,唯见自己的发丝上绕了几缕红发,缠成了解不开的结。原来那夜晚不可告人之事,竟不是梦一场。
                        “施主尘缘未尽。”
                        他想起慧空那双好似能洞悉世人的眼。晨钟还在鸣响,好似一句句喟叹。
                        他急急起身,推门时撞见了正要进来给他端来稀粥的黛月。“您怎么了?”她看见他的脸色并不好。
                        “黛月,凛呢?”
                        “这……公子,您不要吓唬黛月,松冈将军不是去了栗州么……”
                        “不是!”
                        极力否认,却无法说出什么理由。他望着黛月吃惊而不解的目光,紧握的双拳渐渐松开。
                        他是魔怔了,一定是魔怔了吧!
                        他失落落地独自来到经房,跪坐在蒲团上诵读心经。佛经一页页翻过,心中却依旧乱如麻团。
                        原以为自己入寺修行便可顿悟可开明,心如镜台万般皆空,不想到头来与俗人俱是无异,早因一人乱了此生红尘,是戒不了的执迷,忘不了的痴嗔,躲不了的劫难。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二三时辰,也许千百万年。木门“吱呀”地被推开,他看见地上有一抹人影,倚门伫立。日光映照中淡淡尘埃飞扬而上,座前燃灯佛闭目微笑。
                        “遥。”
                        他手中佛珠应声落地,裂了。
                        后山上的棠棣花开的正是绚烂,马蹄嘚嘚,七濑遥坐在松冈凛,恍如年少时节。
                        “在栗州是不是很辛苦?”七濑遥说着,侧头倚靠在松冈凛的肩上。
                        “我在塞外也待了那么多年,这些苦算不得什么。”松冈凛说道,轻轻叹息了一声,“倒是你,原先身子便不大好,不在宫里养着,跑到这里来受罪。”
                        七濑遥抬起头,他看了看四周的山野,泉水泠泠,野蜂逐花,只正色道:“宫中的那份凄凉,我已不想再承受。”
                        松冈凛闻罢,心里疼得如尖刀剜过。
                        七濑遥忽然伸手抱住他:“凛,带我走吧。”
                        身子不禁一颤,他背对着那人,看不见那双碧蓝色的眸子含着怎样的希望。
                        说是希望,不过是希望他一个轻轻的点头而已。
                        那一瞬间他仿佛觉得自己近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想也许他真的可能这么一挥马鞭,带着心爱之人远走天涯。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有万般沉重。他不能,他不能……
                        他想起父亲屈辱的死。他想起居于人下的卑微。他想起被命运束缚的不甘。他要的是一个属于他们的永远,而不是短暂的偷安。所以他只有忍耐。
                        那一句话轻轻吐出,却仿佛把他的五脏六腑尽数挖空。
                        “遥,原谅我,我不能这么做。”
                        七濑遥震惊地看着他:“为什么?!”
                        “……栗州不比帝京,我决不能让你跟着我受苦。”松冈凛说着,连自己都觉得这样的理由苍白无力。
                        七濑遥嘶声道:“我并不在乎。”
                        “可我在乎。若是无法保护好你,我会痛苦一辈子。”
                        “如今我已坏了清修,断不能在这修行了。”七濑遥淡淡道,“除却宫中,我无处可去。”
                        “至少宫中尚且衣食无忧。”
                        七濑遥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了。”
                        松冈凛了解他这副什么也不愿刻意多说的性子。那一刻甚至宁愿他愤怒质问,这样自己或许就不会那样愧疚与痛惜。
                        可是他没有,他的面容依旧平静,只是那份平静之下到底有多痛,无人知晓。
                        松冈凛把七濑遥送到寺庙的后门旁,他下马,山风拂起他三千青丝。“真琴日日写信劝我回宫,爹也曾来过劝说我,不想你也是这般。我便遂了你们的愿。”他转身,那句话散落在无边的风里,“我原以为,你是最懂我的人。”
                        松冈凛站立在原地,不忍地闭上双眼。他想起玄薄叶信中所言:“吾等当初之计现阻碍重重,若遥归宫,方可进行。”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目光中有压抑多时的恨,有破釜沉舟的勇决,但更多的是无以复加的疼。他想,等他赢了,一定要讨回所有这一切。


                        37楼2014-05-11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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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48楼2014-05-11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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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团嘤嘤嘤嘤!…等了好久好久好久啊啊啊QAQ!!看到结局真是太好了!等考完试我一定把准备了好久的长评发上来……小电脑被没收了考试前摸不到……一直超级喜欢古风然后饭团写得太美所以相当喜欢这篇。上个贴删的时候简直要撒泼打滚!伶仃谣里的凛遥太美了…和画一样……啊啊啊想说得太多了QAQ


                            来自手机贴吧49楼2014-05-11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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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写完了,给自己撒点花~~不知道这个结局大家会不会喜欢,其实写到后面几章的时候我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所以结局的话跟我预想的感觉有偏差,当然如果有虐到小天使们,那我真是太高兴了【滚 ,如果没被虐到,那么番外大家觉得还行不?至于为什么这样写,因为觉得里面遥的一生实在是太痛苦了,番外类似于一个重生,总觉只有那样他们才能幸福。好吧反正我证明自己是亲妈了╮( ̄▽ ̄”)╭ 要是觉得写的烂就吐槽吧反正我脸皮厚。
                              以及在这里说声感谢!首先是洛酱提供了这么棒的梗,我也是抱着尝试的心情去写,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小天使喜欢,因为觉得有你们在,所以这个懒货才能填完人生里第一篇长文,总算没有坑掉。
                              估计不久之后会开新坑。预计是写个原作向的故事,大概是给官方某张无节操新图萌到【划掉】刺激出的产物。嗯~
                              好了,快用评论砸死我吧~


                              50楼2014-05-11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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