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始 --I think of other ages that floated upon the stream of life and loveand death and are forgotten, and I feel the freedom of passing away. --我想起了其他的浮泛在生与死与爱以及被遗忘的川流上的的时代,我便感觉到离开尘世的自由了。 夏泽宇仰头,任脊柱舒展开贴合皮质的冰凉椅背。伸手按了按酸胀的眼眶,再次睁眼却是一片模糊,任他盯着远处门边的一株小仙人球看了半天,眼睛才渐渐聚起焦来,眼前模糊氤氲成一片恍若失真的图像才稍显清晰。 失眠越来越厉害,视力好像也凑热闹似地急剧下滑。眼睛像是出了问题,视网膜前就像蒙着极其粗糙的毛玻璃,让人连方向和距离感都被模糊,睁眼久了都会有针扎似的酸麻刺痛感,伴随着视网膜被蚕食似的黑斑。 这对以前视力极佳的夏泽宇而言,真是个不可告人的噩梦。他甚至不太明白自己的眼睛是怎么了。 他还有些幼稚且可笑的私心,拒绝去看眼科医生。他甚至从没杞人忧天地担忧过自己会不会瞎掉引以为傲的漂亮眼睛。 好似坚信这不过是正常的,普遍的,甚至该有的现象。 这样想着,夏泽宇有些哭笑地摇了摇头,伸手摁开显示器。屏幕亮起来,停留在未整理完的文件上,投下阴惨惨的光,把他手臂的肤色照成不健康的苍白,恍惚打印机纸盘里垒得整齐的纸张。 自己的脸估计也是这么副白如诈尸般惨不忍睹的颜色吧?盖快白盖头我就分分钟可以挺尸了。 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已经干裂的唇被撕扯出崎岖的裂缝,铁锈味斑驳地渗入嘴角。喉头不自觉地滚了滚,干涩感仿佛是久久空置未经润滑过的古旧乐器的丝弦,颤巍巍脆生生地引出让人不快的杂音。 可不能照镜子。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萌生却极快地消逝掉,节奏急促以致引发夏泽宇大脑一阵诡异的不和谐感。 糟糕糟糕,不能再开小差了,今天的公事可不少,公司上上下下有老有小都张嘴等吃饭呢,可不能再懈怠下去。 夏泽宇非常有上进心地悄悄脑门,把手边凉掉的咖啡一口闷掉,神经颇大条地自我安慰。一边想着“这么帅气非凡的我可不能看到自己憔悴的脸孔”,一边用舌尖湿润干裂的唇。
2.承 --What you are you do not see, what you seeis your shadow. --你看不见你自己,你所看见的只是你的影子。 夏泽宇的失眠愈发严重,其原因是毫无头绪的梦魇。 时难年荒,兵戈四起,尘土和硝烟中都带着隐约的腥气,还有深入骨髓般凌厉洒脱的醇醇酒酿香。犹感砭骨的朔风钻进骨髓,冗长嘈杂的战马嘶鸣与夜更作响,好似铭刻的烙印般真实。 意识像是飘落零离地散入了忘川河水,被粘稠的洪流挟卷而下,撕扯进泱泱历史的轩然大波中。 每当他瞅见一席青色的衣袂,心情便蓦然复杂沉重起来,好似那风中曳然的潇洒青衫上,覆着多深多沉的情谊。 那些梦魇真实地仿若回忆。 眼前骨节分明到有些瘦弱的手,手指欣长,带了些茧子,苍凉劲道。或握着一柄沉朴的折扇,木质的扇骨被握得圆润,连扇骨下坠连的一枚赤豆都跃然眼前;或执起一翁酒盏,周围弥漫着浓烈的酒香,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中药味,在硝烟弥漫已然蒙尘的乱世,傲然不羁如雪深时骨瘦嶙峋枝杈上密匝匝的雪梅。 夏泽宇甚至能清晰地抚平细数那青衫上揉进的一道道如锋笔细描般曲弧苍劲的褶,抬手轻触那坠低枝头,憨憨旋落的初春青梅,望见它们悉数被温进酒盏,一一酿出琼香。 但每当他伸手去拉拽,想开口唤那近在唇边的名字—— “……!!” 却突然惊醒,耳畔只余自己惊恐慌乱的喘息声,鼻尖满是汗水的咸腥。 眼前一片漆黑,大脑是被切割般的钝痛,仿佛蝴蝶杯扯断双翅前惨烈而苍白无力的挣扎,徒拍打掉一身引以为傲的漂亮蝶粉,如断线的残破纸鸢般被剥夺一切,遗留累累伤痕的不堪身躯,与尘土和血液杂成一片混沌。 半天才凝聚出吊灯依稀的轮廓,冰冷嶙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