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了一惊，这声音却是潆妃的贴身宫婢袂燕的。
潆妃蹙了蹙眉，厉声喝道：“没礼数的东西！娘娘面前竟敢如此无礼！来人，给本宫拖出去狠狠地打！”
“等等。”菀婕妤嘴角噙了一抹笑，“袂燕平日也不是个没礼数的，怕是有什么隐情也未可知，姐姐这罚且推迟一会儿，看看袂燕能否将功赎过。”
皇后亦蹙了蹙眉，声音也清冷了许多：“袂燕，你倒说说看，为何本宫喝不得荁贵人送的粥？”
皇后的话似是给了她勇气，她攥了攥拳头，道：“是，皇后娘娘容禀。奴婢……奴婢听见洛嫔小主让陵蚕在粥里下药。只是奴婢也不知是什么粥，只怕……只怕万一是这碗。所以奴婢斗胆放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呦，怪不得荁贵人迟疑了那么久，是怕东窗事发啊。”菀婕妤瞥了我一眼，莞尔一笑。
我心中一寒，原来如此。
怪不得洛甄如此大胆，原来是潆妃给她支的招！
难怪洛甄跟潆妃有那心照不宣的一笑，难怪……
她竟然要一石二鸟，将我跟洛甄一同推入深渊！好个郁萍初！
洛甄听到此话已是气到不行，一张脸也狰狞了起来：“你这个狗奴才！竟敢污蔑我！好啊……我知道了！潆妃！你好狠的心！！”
潆妃蹙了蹙眉，道：“妹妹你何出此言？”
皇后的目光捉摸不透，在我和洛甄的脸上徘徊数回合，星淳和蒲儿惊魂不定，容妃只是冷笑。
此时陈太医已查过了粥，声音有些仓皇：“回娘娘，这粥里有过量的红花。”
温和如皇后，也拂袖大怒。我怔忪地跪下，知道再无回环余地。洛甄再不认命，却也不得不跪下，只是嘴上饶是不承认。
洛甄啊洛甄，这出戏本来要害的只有我一个人，你没想到吧，你也是这出戏的主角。
“娘娘息怒。”潆妃敛衽而拜，“娘娘，如今所幸您没喝这粥，只是嫔妾想，二位小主都不像是下毒之人，万一其中有什么隐情，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众人点头称是。
菀婕妤粲齿一笑，道：“这倒简单。嫔妾听说红花是宫中禁物，可是如果在宫外，这种东西又是成包的，想必下到粥里一些外，还会有剩余。娘娘不如遣人去两位小主宫里搜查，冤枉不冤枉，一探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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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素吟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出去，只希望她能为我做出最后的挣扎，在搜查前将那些“证据”找到。
前去搜查的只有皇后和潆妃，菀婕妤则在潆妃身畔随行，其余人等更是不得来凑热闹的，连容妃也不例外。
洛甄身侧的陵蚕也不知何时溜走了，我苦笑了一声，此番真是听由天命了。
一伙人浩浩荡荡地停在了丽憬宫与苌楚宫之间的小径上，皇后脸色沉静看不出喜怒，洛甄仍是在嘟哝着什么，我则抿唇不语。
真是个不机灵的。如今她多说一句话都会惹人嫌恶，她还以为自己还是皇帝的宠姬，可以目空一切？
菀婕妤凑在我耳边，声音不疾不徐：“荁贵人这可是自找的，娘娘可是一再给你机会，你却不识抬举！让洛小仪给你陪葬，也算是娘娘给你最后的怜惜了。”
我淡漠地望着她，冷冷地抽动嘴角道：“你以为你现在在干什么？不过是在预习自己以后的死法。你在积累经验吗？蕈菀溦，当走狗的滋味，当真这么****么？”
“呵，我看你一会儿还会不会这么牙尖舌利！”菀婕妤狠狠剜了我一眼，旋即温软地笑道：“不过菀溦还真是佩服，果然什么主子就能调教出什么奴才，那素吟丫头，可真是伶俐得很呢。又忠心，模样省的又不差。只是可惜了，跟错了主子。”
我只觉她的声音低低欺在身后，让人心生寒意。
“你把素吟怎么样了？”
“姐妹情深这一套可真是感人。只是你该担心担心自己了，你最后的赌注也没了，我真是想知道，皇后会怎么罚你？幽禁冷宫？俸禄减半？杖责五十？还是，这些全部？”
我冷冷抽了一口气，天意如此。
爹，娘，荁儿能做的都做了，只是，一拳难敌四手。
我阖上眼，浑身却突然说不出地轻松了。那些勾心斗角，权衡局势，忐忑狷介，此刻终于得以停歇。那些说不清为了谁活着的日子，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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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容禀，奴才们搜遍了苌楚宫和丽憬宫，没有用剩的红花！”
我不禁浑身一震，忙不迭睁开眼，发现十余个太监已自两路赶回，齐齐下跪。潆妃脸色稍变，菀婕妤紧锁着眉头，而洛甄，嘴角又现出妩媚而玩味的笑。
气氛变得针落有声，谁也不敢打破这样的僵局。在这六宫之主面前。
我不禁蹙了蹙眉，如她所言，素吟定是被阻止了行动，可是星淳和蒲儿因为担心我一直跟在后面，宫中其他奴才更是不可能相助。如此，究竟是谁？
“皇后娘娘，一定是袂燕那个狗奴才污蔑嫔妾的！娘娘你一定要为嫔妾做主！”洛甄突如其来的梨花落泪更是让时局变得复杂起来。
潆妃突然震怒，一个巴掌扇在袂燕发白的脸上，金丝护甲留下了两道血痕触目惊心。
“本宫待你不薄，你竟然与他人私相授受，意图陷害洛小仪！来人！给本宫掌嘴！狠狠地打！”
我冷眼看着潆妃的这一出戏。你好狠，她自你入宫跟了你四年，你倒戈起来却是一点情分也不留。
旋即又苦笑，若是自己，又能宽厚几分？六宫之中人人自保，什么人情味，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袂燕被打得昏厥过去，潆妃望向皇后，目光尽是恭谨：“姐姐，毕竟是妹妹手下的人做了错事，妹妹理应受罚。”说着已沉沉跪下。
皇后忙搀起她，柔声道：“妹妹什么话？此事还未查清，本宫不希望冤枉或是姑息任何人。”说罢又肃然扫视跪着的太监，“你们可翻的仔细？可有遗漏之处？”
“皇后娘娘。”
我抬眼，是同在丽憬宫的徐小媛。她是随搜查太监一同来的，此时的表情有些怪异。
洛甄敛住了泪眼，目光有些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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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菀婕妤只是派人将素吟打昏在璟绻厅，我回宫之时，她已候在宫门前，见我平安，眉头终于松了下去。
我已是身心疲惫，只是问她：“为何？”
她竟似是懂得我这有头无尾的话，伶俐一笑，道：“小姐，你先看看这是谁。”
我顺着她的手望向那个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小太监，只觉得身形熟悉，于是蹙着眉道：“抬起头来。”
那太监缓缓抬起头，一张素净的脸，左眼角下一颗痣，宛然是荆府与我一同长大的家丁。
“堇天！”
我大惊失色，只是马上站起身，走到他跟前。
“小姐，奴才现在叫小堇子。”
我脸色苍白，只是愠怒道：“哥哥为何把你送进宫？！你……你岂不是……”
我朝他下身一瞥，只觉心里一阵闷痛。入宫为监，定是要净身的。这个与我同岁的少年，难道从此不能享受承欢之乐？
他憨憨一笑，轻声道：“小姐别生气，少爷没有强迫奴才。少爷钦点了好几个人选，奴才是自愿入宫的。”
素吟瞥了他一眼，眼底一抹哀痛恣意。
我看在眼里，只得一扫阴霾，阖目道：“荆荁对不住你。”
“哪里的话，能帮到小姐，奴才就满足。今儿幸亏内务府派任得及时，要不小姐就被这红花给害了。”说着他拿出半包红花，“就藏在枕头底下，一翻就能翻到。”
我松了口气：“原来是你，那我也就安心了。还想着怎么就菩萨显灵了，原来宫里藏着一位活菩萨呢。
哥哥。
我的眉目柔软起来，你又救了我。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为你做些什么？
堇天……不，是小堇子，还带来一个锦帛。
暗查数日，今犹未果。兄当尽力。宫闱偌大，举步维艰。唯望卿安。
荆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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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日天刚亮我见到了菀婕妤，她像是知道我不会睡，见到小苑中仍正装打扮的我只粲齿一笑，道：“原来荁贵人跟我一样，都是无法安寝啊。”
见到她不并不奇怪，只低头淡淡请安：“婕妤金安，不知有何要事需要婕妤亲临苌楚宫？”
她遣退了宫人，抬起眼仔细端详我，掩口笑道：“怕是那柳采女去侍寝，贵人心里不是滋味，无法安寝了？”
我只淡淡一笑，肃声道：“柳采女是嫔妾的姐妹，她能分得雨露，嫔妾着实替她高兴。”
她起了身，那对宝蓝点翠耳环随着她的步伐在耳畔摇曳，在针落有声的小苑里显得格外清脆。
“说的是，荁贵人有情有义，连那区区奴婢都如此上心，更何况是同甘共苦的姐妹了。那……便是担心她得宠后成为众矢之的，步了洛更衣的后尘咯？”她故意在奴婢二字加重了语气，我瞥到身后的素吟微微一震，只踅身默默拉住她的手。
“洛更衣为人骄纵，蒲儿温婉善良，相信不会惹是生非。”
菀婕妤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道：“菀溦与潆妃娘娘自然可以保住她，但是这要看贵人的意思了。”她笑得格外明朗，欺身附在我耳畔，声音愈发清脆，“贵人要她生，她便生。贵人要她死……”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说到底，她就是要我为她们做事。不禁冷笑，我越是不想陷入是非中，是非越是长了腿似的奔向我。哥哥说的对，由不得我。
“婕妤三番两次来当说客，软硬皆施，荆荁佩服。只是荆荁无才无德，婕妤和娘娘何必自讨苦吃，招来一个废材？”
她蔑然冷笑了一番，道：“德行你有没有我不知道，也不重要。但是你若说自己无才，岂不是妄自菲薄吗？这几月以来发生的事你我心知肚明，洛更衣一事就说明，你的‘才’实在太厉害了，厉害得让菀溦都有些害怕。你一日不摆明立场，只会徒招祸事，以你的聪明，个中利害，怎会不知？”
我淡淡扫了她一眼，可真是个美人，难怪得蒙圣宠，不知皇帝晓不晓得他的枕边人，在后宫已是叱咤风云。
“婕妤是拿嫔妾和柳采女的命来威胁嫔妾吗？婕妤未免小瞧了蒲儿，她怎么会需要嫔妾替她保命？婕妤不要忘了，再过几个时辰，蒲儿晋升圣旨就会下来。她可不是洛更衣那般不沉稳的人，婕妤若要把她拉下来，倒不如回去好生琢磨琢磨。在嫔妾这耗着，一无所用。”
她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我却知道，我已到穷途末路，如今能求的，仅剩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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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吟紧紧拽住我的袖子，眼角已然渗出了泪光。
“小姐不能去找潆妃，小姐跟柳贵人再怎么好，也不能不为自己考虑！小姐这样，让老爷夫人怎么办？让少爷怎么办？”
我轻轻拿开她的手，微笑道：“素吟，我知道全是为我好，其实于蒲儿，能帮的我已经帮了。这次去找潆妃，也是为了星淳和我自己。宝剑不能为己所用，倒不如毁了。这个理你是知道的。”
素吟含泪放开了我。
“小姐，也许过了今夜，你就要被迫成为皇帝的女人，一边要讨他的欢心，一边要跟别的女人针锋相对，一边还要帮着潆妃做事。小姐，你当真不后悔吗？！”
“不必说了，我意已决！”
成为皇帝的女人。
也好……
这早注定，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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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怔忡的目光里有微微的错愕，唇角扯动着，却是一言未发。
如果真有下辈子，我希望我能找到一个与我真心相爱的人。
然后天地为证，许下一段难以割舍的尘缘。
只是我别无选择。
只因为我是荆荁。
“荁贵人。”
我听到有叶子在足下蹂躏窸窣的声响，那股微风从他的袖口一直传到鼻间。
“明日，臣想约贵人去湖心亭，共商乐音。”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苍白无力。
我浑身一颤。
狠狠将那一篮花瓣抛起，顿时缤纷蹁跹。
像是将那些来自微凉夏末的心悸也一并抛弃，而那时的我只希望眼睑残留的泪，能离开得更坚决。只是夙愿短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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潆妃那里却没有消息，也许她们是在筹划。而无论如何已经尘埃落定，已经是到手的肥肉，来日方长。
我望着星淳在绣台上认真的神情，那双美目像是蒙上一层雾霭，不禁有些心酸。
星淳，我很想再多陪陪你，在我还干净的时候。
只得更加迅速地穿针引线，然后看着眼前制好的香囊越堆越高。
我沉吟了片刻，唤来素吟。
“素吟，你将这个送到念贵嫔那里……算了，我亲自去送。你把这些分发给宫中的妃嫔。”
“是，小姐。”
我又去了竹阁，这次她并没在吹箫，而是坐在院落纳凉。
“如今正值秋季，天气阴凉，姐姐不怕染了风寒吗？”
我看见她微微抬起头朝我微笑，然后带我进了阁内。
沏茶，斟茶。
一样的人，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茶。
也许这世上真的有人，永远不会变。
不知是何驱使，我竟一字不漏地对她说了潆妃之事。
她如上次一般安静地听，一旦杯空便再斟满一杯，她是有这种气质的，身处人间却早已不沐风雨。
半晌，她终于淡淡地开口。
“妹妹，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为了生存归顺潆妃，只会便宜了别人。可是在这宫里，要生存，就去投靠一个小小妃嫔，未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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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淳，对不起。我要对你食言了呢。
我坐在她的床榻边，她睡得正熟。我们一同长大，一向她去闯祸我去圆场，然后这些时光拍马而过，化作漫天星辰。
十岁的时候她因为淘气头撞在了她家的石狮上，她也许不知道她高烧不退的时候我陪了她一天一夜，然后回家自己病了好几天。
十二岁的时候她练功时错手伤了娘养了二十年的藏獒犬，面对娘的责问我只说是我没拿稳刀，为此我在院落里跪了一天一夜。
十三岁的时候她说荁姐姐我要是男子我一定娶了你，你真的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子了。
十四岁的时候她娘驾鹤西去，她在我怀里哭得几欲昏厥。
十五岁的时候她进了宫，开始了跟我一样翻云覆雨的命运。
这个女子一直是我最深的牵挂。
我有些难过，天色已蒙蒙发亮，我知道我该走了。
指尖却一阵温热，我低下头一看，指尖上已多了一只手，她还是跟孩童时一样夜里喜欢握住什么。我鼻间一酸，面上的潮湿几乎化开了刚画好的妆容，我狠了狠心把手抽了回来，不再转身看她，信步朝御花园走去。
对不起，星淳，我不能死，你也不能死，所以我没有第二条路。
我将最后一枚珠花扣在近香髻上，手指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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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一个人都没有。
我却一个人拽着风筝线乱跑，还要发出欢快的声音。这并没有多难，可是我却讨厌此时的自己。
衣锦穿罗，戴珠插翠。只为取悦他，那个帝王。那个对我来说，依旧陌生的男人。
机会已经来了。
我假装向后退，然后右脚磕在一块岩石上，整个身子向后倾去。
低呼一声，线已脱手，纸鸢缓缓坠落，风声的跌宕起伏，是那么的漫长。
跟预想中的一样，那是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的气息却侵略性地如鼻。那里面怀揣着不知多少女子的温存。
可是这个怀抱却让我不想睁开眼，这气味我是知道的，却突然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去来了。一时间忘了计划好的举止，只紧闭着眼呆在那个怀里。莫名的安全感，让我没有任何怀疑地一动不动。
“荁贵人果真很有雅兴，可以不赴朕的约，却大清早在御花园放纸鸢玩。”
清冷的声音，玩味的语气。
我心口一阵胡乱的酥麻，心悸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我拽住他衣袖的手已然开始微微地颤抖。我该有怎样的反映？那个本不该出现的男子，就这样在思绪里与我重逢。黍离。
于是再也伪装不了，此时此刻，什么获宠保命，全都抛之脑后。
对与错，都模糊成了是非的边缘，不可辨认。
我睁开眼看他。
那张熟悉的面容，曾经陪伴我无数冗长的梦靥，关于那场蓝花楹错乱的心跳，和一场不敢深究的魂牵梦萦。
我望着他嘴角挤出一抹最苍白的笑。
我望着他突然泪流满面。
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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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下一酸。偌大的宫闱琳琅满目，这里本住着四位年轻女子，前途无限，风光无限。曾经的璟绻厅，人潮泛滥。
何时开始就这般门可罗雀了呢？
只是人之常情罢了。这四位小主，一位得宠失宠一夕间，如今形同身处冷宫；一位虽被临幸却无盛宠之势，这样的和风细雨，自是难敌潆、容二妃；剩下的两位更是机会渺茫。可见，这璟绻厅是不祥之地。如此，宫娥太监去了大半，俸禄更是寥寥无几，荒凉可想而知。
允绿被我棒杀后，星淳没了贴身侍婢，剩下的宫娥成日懒散，院落都已月余未扫，何况来历不明，断不能让她们去服侍星淳。如今也只有素吟一人，分身照顾我们两人，还好我们都不是麻烦之人，倒是三人常常苦中作乐，玩些闺阁游戏，一如入宫之前。
我不禁感叹哥哥的先见之明，身边若无贴心之人，我又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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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之子于归
我们，不再是承欢膝下的豆蔻少女。
我们，不再是无话不谈的闺阁密友。
我们，只有一个身份，是皇帝的女人。喜怒哀乐，皆始于他一身。
多年后也有人问过我，是否后悔当日的选择。
我只难过我们的命运太过颠沛流离，世故复杂，早已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
那时的我，把他认作是一生的良人。却忘记，我们的相遇何其短促，而守着一生牵绊的蓝花楹，早已纷纷凋落。
哥哥托人送来绯色的锦帕，他最擅长小字，素色的娟上只有凛然的八个字。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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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日苏醒，慕伝正凝视那烧尽的红烛，眸色复杂。我不禁蹙了蹙眉。
他听见被衾摩挲的声音，便坐到塌边轻轻抱住我：“荁儿，你知道吗？二十三年来，这是首次与人红烛烧烬。”
我只享受这安静的一刻，他的落寞，不着痕迹地遗落在我眸底。从此，我再也放不下。
我也没有不识趣地问个中缘由，他想说，我便洗耳恭听。他不想说，也就罢了。
“听说夫妻若燃尽红烛，必能白头偕老。”他含笑执起我的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荁儿逃不掉的。”
不是不感动的，即便这话里掺杂了三分宠溺，我却愿意当真。
“荁儿不会逃走。”
他的手臂微微颤抖，瞬即又收紧了几分。
“朕要去上早朝了，你也该去给皇后请安。朕一得了空，就来见你。”他的手指拂过朝服上挂着的香囊，杜若正飘散屡屡清香，茶色的纱绢上细细缝着龙纹，风雅而不失威严。
他不禁失笑：“原来你还记得，欠朕的东西。”
“不会忘记。”我目光灼灼地望向他。
因果循环，也不过是因为，忘不掉，放不下。但我若能如其他妃嫔那般对你，一切都该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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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怎教红颜空折枝
“如何？”
“少爷已第三次说无端倪了。”素吟斟了一杯茶，递给我，“少爷查不到人，世间极少。”
我不语，轻啜一口。
“小姐，难道你怀疑是潆妃？”
“开始的确怀疑过，现在却不以为然了。”我淡淡道，“明目张胆地在进宫路上劫人，显然是无所畏惧的。在场的人也没被封口，却半点风声也没走漏，可见宫里也是有他们的势力的。而倘若是潆妃，目标单是我就已奇怪，找错了人，未免可笑。”
“小姐看起来倒是不急的。”
“急也是没什么用的。哥哥查不到的人，自然不会轻易落下马脚。只是后宫真会有这样的人物吗？我倒是有些难以置信。”
我蹙了蹙眉，过了许久这伙人也没有动静，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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