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的雨

没有雨滋润的叶子，她想，是会枯死的。                                 ——题记

一 樱之雨

还有谁记得，古旧寺庙里，那漫天飞扬的凋零花雨？落英缤纷的纯净里，那俏丽清灵的声音，唱着一首永远错了词的童谣。
蓦然回首，十年时光倥偬而过。留给她的，竟然只有一个抓也抓不住的背影。纵然那背影，给了她十二年的陪伴与安心。
但那挺拔飞扬的背影，最终，如同这落地的樱花一般伤逝，消散在十丈软红的缠绵里。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一首很古旧很古旧的唐诗了，但，中国人的文字，组合起来，却在她身上落下了一个用不可磨灭的印痕。
青梅竹马，她与他，青梅竹马。

相遇在他家门前，那株怒放的樱花树下。肩负着竹剑的小小男孩，惊讶地看着她，尔后，咧开嘴，黝黑但俊朗的脸上笑出一口白牙，带着少年人的飞扬自信，向她伸出手来：“服部平次，请多指教。”
那时，她就已经知道，她与他，是将纠缠一生的冤家。

静静坐在两人初见的樱花树下，看着那南天飘落的樱花落入掌心，落在地上，如同一缕缕凋零的芳尘，将她的灵魂，一点点从身体里抽干。
现在活着的她，除了回忆，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自从，他离开的那一天起。
一向淡定的静华阿姨和沉默的平藏叔叔，全都陷入了恍惚和疼痛密布的哀逝里。不再有欢声笑语的这个家，和她那冰冷的家一样，无味而冷清。

记得那个女儿节，她与他并肩坐在樱花树下赏樱吃点心。他忽然扯掉了她的发带，看着他一头青丝披泻而下，沾满了落英，他的手很轻很轻地滑过她颈侧，带起两朵红云。
“看，你这样散着头发，可爱多了。”
他好看的唇轻轻上扬，笑出一个弧度，让她的心在一瞬间沉迷，根本听不到他的话语。
然而她的脑子却牢牢记住了这句话，自从，他离开的那一天起。于是再也没有了那个用橙色发带绑着高高马尾辫的女孩。她握住已垂到胸前的两条长辫，黑色的橡皮圈，纠结的发丝。将属于他的那一头青丝，牢牢束起。
她，只为他而散发。
可是，再也没有人，会扯落她的发带，朗笑轻语。那，已成为了永远的回忆。

远远地，走来了几个肩担竹剑的少年，叽叽喳喳地议论今天的剑道课。一个颇阳光的男孩儿忽然大声说：“将来，等我变成最厉害的剑手，我就可以保护小樱，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心头蓦然一痛，许多年前，同样是在这株樱花树下，那个男孩子对她说过同样的话：“等我成为最出色的剑手，我要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才六岁的她傻傻地看着他，他深邃的眼瞳在朝阳下闪烁着异样的风采，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坚定地向她许下承诺。
于是，从那时起，剑道社的门口，总伫立着一抹俏丽的身影，看着那个皮肤黝黑的男孩，挥剑，挥剑，看着他，一天天长成了少年。

可是，那一年，他受了伤，为她。
有个丧心病狂的犯人越狱，在学校的门口劫持了她。妄图从父亲手里取得无罪释放书。但是，一向秉公执法的父亲怎么肯用女儿来破坏律法的公正？虽然心疼地看着女儿苦苦挣扎，却依旧下令捉人。
尖尖的刀刃在她颈中划出了血迹，抽泣着挣扎的女孩看到了当年母亲去世前同样的父亲。那样的惊恐让她放弃了所有的抵抗，乌深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她要……死了么？
没有多余的话语，蓦然击落的竹剑让她的身体重重跌落于地。一双坚定的手臂拥紧了她，迅速向一旁滚去。
她抬起脸，看到的是那黝黑面庞上的纯净笑意。
然而，雪亮的刀锋在他们身后闪起，她惊恐地尖叫，却被紧紧地抱入一个坚实的屏障里。她看着血色由他臂上炸开，落入她眼里。
那双小小却有力的手臂，为她挡去了袭击。
她看着包扎在他臂上的厚厚的白纱布，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他带着一脸阳光笑容，擦掉她的泪滴：“笨蛋，已经没事了，你哭什么？”
她摇头，没有回答，却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个样子不行，她不能就这样一辈子依恋着他。
于是，她开始苦修和气道，一次又一次，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